第三百三十一章 逆反
他也睜開了眼睛，目光堅強的想：「不能讓深發展成了蘇城往上爬的台階。」
「欒行長，請和我來。」一名計委的工作人員上來喊了一聲，轉身就走。
他也不敢罔顧計委，只喊出了一半，尚有試探的意思。
身在金融界的明眼人都知道，蘇聯的金融問題是中國目前最關心的對外金融問題。誰要是能解釋它，或者從中博取利益，誰就能成為金融界的權威。簡稱學霸。
「請進請進。」
欒其遠過了一會才醒悟過來，頓時有點慍怒：「我好歹也是一個行長，你年紀輕輕的，裝什麼大尾巴狼？」
「21年的老黨員，你不懂什麼叫組織紀律！」魯司長立刻拍了桌子：「服從大局你不懂，難道談都不能談了？組織讓你做深發展的銀行，不是讓你搞自己的小山頭的。你想做什麼？把深圳做成你的自留地，把特區做成深發展的後花園？國內那麼多的銀行，為什麼選中了深發展？這是組織對你們的信任，你這是什麼態度！」
欒其遠也聽的多了，笑眯眯的沒有當回事。
欒其遠以這樣的心態面對蘇城和魯司長，氣勢倒是一點都不弱。
蘇城聽著欒其遠一套又一套的說辭，心中一動，問：「欒行長，你看這樣如何，我們大華出一筆錢，我們共同到蘇聯搞借貸生意，但要是這樣的話，我們要同風險同利潤，按照比例劃分利潤，你看怎麼樣。」
表面上，他似乎雲淡風輕的模樣。只有砰砰直跳的心神，說明了欒其遠的不安。
魯司長搖頭道：「你們從蘇聯銀行，現在是俄
「不客氣。」工作人員禮貌的回應了一句。然後推門說：「欒行長來了。」
欒其遠無奈道：「是。」
「你說就好了。」蘇城自然拒絕，他可不好去罵欒其遠。
「多少年黨齡？」
現在的特區正是快速發展的時候，留在深圳的利潤是最高的，發展潛力也是最大的，業務量足夠深發展用的了。
魯司長一口氣罵了五分鐘，停下來喝了一口水，問蘇城：「蘇董，你說說。」
這種邀請的感覺有點怪異，好像是請人去罵人似的。
給亂糟糟的蘇聯貸款？真虧的蘇城想的出來，上面竟然也有興趣……全是一群不幹正事的大老爺們胡鬧。
「萬一盧布貶值，又有人惡意欠款怎麼辦，我們都沒有蘇聯的資料，又是社會不穩定的時間。」
安按道理說，深發展是股份制銀行，只要向大股東負責就行了。但正如魯司長問的那樣，欒其遠他還是個黨員，只要是黨員，他就逃不脫黨組織的教育，此時談什麼企業性質，都是閑的。
「這裏比大廳弄的好。」欒其遠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幾秒鐘后，套間的門就被拉開了。魯司長和蘇城滿面笑容的走出來。
欒其遠的後半生，就是在這樣的樓宇中度過的。有過很短暫的時間，他因為下放而脫離了這樣的環境，重新回來以後，欒其遠就更珍惜難得的環境了。他的嗅覺，已經適應了這種大樓的味道。
原本，欒其遠
京官真慘。
魯司長和蘇城互視一眼，暗自苦笑。
蘇城笑呵呵的歡迎欒其遠，說道：「早就想見欒行長了，一直沒有機會。只好借計委的地方，聊表敬意。」
欒其遠深吸了一口氣，聞到的是熟悉的官僚味道。這些70年代以前的樓宇，無一例外都是政府機關的所在，經過一任任主人的滋養，樓宇彷彿浸潤著權貴金錢的麵包，回味悠長，還有釀造后的醬香。
但他也只能在心裏想想而已。這裏可是計委，中國頂神秘而高權的地方。深圳畫圈圈的時候，指不定就有他們參与。
「不用，我這個人，喜歡自找苦吃。」欒其遠自諷了一句，也埋下了一個伏筆。他心裏則在暗暗吃驚蘇城在計委衙門裡的熟絡，在計劃經濟年代，這裏簡直就是國家的聖地一樣，即使是改革開放了，他們的地位有所降低，那也依然是普通人難入門的地方，蘇城在計委的關係，令欒其遠又多了一分自憐自哀的痛苦，甚至有種明知有火坑，還要閉著眼睛跳下去的放縱的情緒。
「那就大華做好了。」欒其遠趁機就想脫身。
欒其遠這才發現，裏面的房間是個套間，魯司長的一名秘書在外面辦公。雖然說是套間，但面積極小，遠遠比不上他的行長辦公室，深發展還是一個新公司，辦公的空間本就不夠，沒想到
欒其遠才不會領頭呢，他甚至都不想去俄羅斯，也是急忙忙的答應了下來。
欒其遠可不想用深發展的屍身，成就蘇城的赫赫金融學霸之名。
雙方各取所需，完美無間。
深發展的行長欒其遠閉著眼睛，手指摩挲著沙發的皮面，腦袋有節奏的晃動著，像是悄悄哼著歌似的。
魯司長的笑容收斂了，赫然道：「欒行長，你是黨員吧？」
比較來說，魯司長和欒其遠的行政級別是相差無幾的。但魯司長是中央計劃委員會的司長，欒其遠只是一個股份制銀行的行長，實際權力千差萬別。
今天早晨，欒其遠在上飛機前，在此前好幾個猶豫不決的貸款申請書上簽字了，總共放出去3000多萬元的款子。
「謝謝你了。」欒其遠抬頭，辦公室的門派上，果然掛著魯司長的官職全稱。
欒其遠搖搖頭，看著秘書進去通報。
欒其遠哪怕面紅耳赤，也只能硬著頭皮挨罵，沒有選擇的權力。
「21年了。」
他的緊張感緩緩的消除了。人總是對未知充滿了疑慮和恐懼，認命之後的人，往往就是輕鬆的。
前往蘇聯，對欒其遠來說，不光是脫離實際，幾乎接近於末日來臨了。
所謂的學霸，就是學術界一錘定音的人物，他用不著仔細的解釋，甚至不需要嚴謹的驗證，只需要一個猜測，就能解決懸而不決的問題，直到嚴謹的驗證徹底打破其猜測為止。歷史上最著名的學霸應該算是愛迪生了。為了他本人的直流電生意，愛迪生以橫空出世的王者姿態，
「深發展還不到10億的資本金，也沒有多少外匯，到了蘇聯，也做不了什麼啊。」欒其遠艱難開口。
孰料，蘇城笑著答應了，並道：「大華還有一部分深發展的股票，因此，我就是此案的最大股東，雙方若有分歧，要遵守大華的意見。」
昨天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欒其遠簡直嚇了一跳。
前面的工作人員突然停步，只看了他一眼，就道：「魯司長和蘇董事長等著你呢。」
對於出國賺錢，做一個兩國間的金融業務，深發展根本是想都沒有想過。他們甚至對離開廣東都心有疑惑，假如可能的話，欒其遠甚至希望將銀行主體局限在深圳。
等雙方的合同簽了，蘇城對魯司長笑笑，道：「這可是他自願的，賺多賺少都和我沒辦法。」
欒其遠攥緊拳頭，手指猛的劃過皮沙發。
蘇城倒是不閑錢少，做石化基地的人，永遠都會覺得錢不夠。
試探了兩句，欒其遠果不其然說道：「深發展本小力弱，難當大任。蘇城先生雖然是我們銀行的大股東之一，但行長仍然是我，銀行的發展方向如何，我們已經有了變化。」
欒其遠還怕蘇城返回，一口咬定，道：「大華出資一半，我們深發展出資一半，這是最低要求。」
他們預料到了對方可能反對，但總是希望能順順噹噹的把事情辦下來，沒想到
蘇城點點頭，然後笑對欒其遠道：「我最近口淡，喝茶喜歡加冰糖，欒行長要不要來一塊。」
蘇城笑著搖搖頭，道：「必須是銀行機構，我私人也不能建銀行啊。」
蘇城聽著魯司長滔滔不絕的呵罵，眼都直了。政府領導企業是什麼樣子的，他以前只看到了外表的一層，這下子就看的清楚了。
深發展是以一堆農村信用社之類的銀行金融機構組合而成的，得益於深圳的快速發展和深交所的股票行情，深發展才有機會掩飾自己的不足，但在骨子裡，它的根子仍然是一家農村信用社，它希望植根于本地，希望安全的攫取利潤，又不得不受到各方面的影響。
這樣的套話，他已經說的相當熟練了。
「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欒其遠默念一句，安慰了自己，邁步向前。
他是想藉此機會，多賺些俄羅斯的好處，若以個人或公司的身份去俄羅斯，恐怕很難辦成此事。而對國家和計委來說，提升中國工業品的出口量是重中之重，即使是出口到俄羅斯去也不例外。他們對一點點小錢，根本不在乎。
計委的老樓雖然幾經裝修，樓道內缺少窗戶的弊病卻是無法改變了，走到深入的地方，竟讓人有寒冷的感覺。
犧牲我一個，救活深發展。
魯司長點點頭，又換了一個語氣，續道：「欒行長，到蘇聯發展業務，是上面定下來的策略，你們必須遵守。但怎麼去，什麼時候去，還有商酌的餘地……」
魯司長的秘書輕輕敲門而入，給三人端了茶，同時給蘇城的杯子里加了一塊冰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