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德語
如果煉油成本增加5個百分點，造不如買就是正確的答案。
與此同時，更多莫名其妙的詞語出現在他的筆記本上：「派普蘭……弟可送拉客送哥拉門……」
謝薇薇心裏一動，舉起筆記本，對著光線看了一下。
人們都看到了石油的壟斷利潤，卻沒有看到石油企業背後的技術投入。一個明顯的例證就是伊拉克。在伊拉克戰爭之前，伊拉克的石油產量是歐佩克中數一數二的，在全世界也是如此，而且幾乎全部是他們自己的石油公司採掘出來的。
「分裂蒸餾塔。」
謝薇薇有些驚訝的微微張嘴。90年代的外語是相當吃香的，小語種尤其能吸引人們的目光。大華的工人竟然能和德國人日常交流，那水平就很不差了。
「取樣。」
對話再次進入死循環，謝薇薇求助的看向別人。
「這個……」謝薇薇很艱難的念了下去：「弟可送拉客送哥拉門。」
「學了多少？」
她想了一下，搶過老胡的筆記本，翻到前面看過的一頁，問：「剛才問的，攢普林是什麼？」
「派普蘭。」
蘇城自然沒有國企的各種限制和不安全感。大華石化公司兼收並蓄，不僅有自己的培訓體系，也接受巴斯夫公司的培訓，同時又挖角國外的技術工人……
政治資金和技術在現代能源產業中是密不可分的，最好的例子就是蘇聯。他們的石化公司是國企，又有銀行的大幅度貸款，政治和資金都不缺，但蘇聯石油的勞動生產率始終上不去，即使在他們最
「噓。」工人低頭瞅了她一眼，似乎有點被謝薇薇的美色所吸引。不過，台上的外國工程師又在說話了，工人遲疑片刻，還是抬起頭來，眼睛盯著他的動作看。
老胡突然有些扭捏，搶似的將筆記本給抓了回來，小聲道：「我腦子笨，記得慢，好多也聽不懂。」
「嗯。」
而要生產更多的成品油，並不光是資金投入的問題，還要不斷的提高技術和勞動生產率。
謝薇薇忽然有些感慨，作為計委幹部，她見過無數坐辦公室的人，卻從未體會過這種濃烈而炙熱的學習情緒。圍繞在身邊的機油味，也很容易被忽略了。
謝薇薇等了好半天，終於台上的工程師說完話了，她忙問：「你是在記筆記？記他說的話。」
大多數時間，國企要培訓員工，就把員工派往國外。
這些發達國家的技術工人往往掌握著一線最實在的技術，自然是提高水平的最直接手段，但國企雇傭外國工人的手續是非常複雜的，往往是要國家先出台一系列的學習政策，然後才能進行這樣的培訓。要是沒有碰上有政策的時節，國企領導寧可等著也不會給自己挖陷阱。
謝薇薇就見到一個工人脖子仰的高高的，
謝薇薇見到的就是一群正在學習的工人。
石化產業是個資金密集型，技術密集型，政治密集型的產業。政治是石化產業的基礎，資金是石化產業的根基，技術就是石化產業盈利的根本了。
「我不知道。」工人很靦腆，尤其是在旁邊有人圍觀的情況下。
到了九十年代，國際市場上的石油公司，如果不能達到規模產量和規模效率，根本是活不下去的。就像是蘇城在阿聯酋的瑟坦油田，如今年產400萬噸並逼近500萬噸，這種高產量得到的就是超額利潤，但若是產量降低到100萬噸或者50萬噸的時候，盈利就沒那麼可觀了。若是算上給阿聯酋的稅費和競標油田的花銷，虧本也說不定。
謝薇薇一陣無奈，道：「你們是聽不懂他們的話，然後用語音記筆記的？」
「聽不懂問人，看不懂也問人，羞啥。」這位一口地道的東北腔，語氣中帶著豪爽。
「那為什麼不讓聽的懂的人，比如翻譯整理一個筆記？」謝薇薇覺得自己找到了一個好辦法，你們不是聽不懂德語嗎？找聽的懂的整理一份，大家一抄不就行了。
以國際通行的原則，生產一桶柴油，賺取1美元的工廠已經是很少的了，這其實只是百分之二三的利潤，換言之。如果技術不達標，生產成本比國際平均成本高了3個百分點，煉油就是白做工。煉油廠的成本也收不回來了。
「那你們學會了嗎？」
老胡此時卻悄悄的說了一句：「那怎麼自己學德語？」
原本巴掌厚的筆記本，已經膨脹到了拳頭厚，裏面的頁面全是松泡泡的，邊緣也黑了。翻到前面，就能見到不同顏色筆的註釋，全是中文語音的德語單詞，有的還有大段的說明。說明主人沒少進行翻閱背誦。
「是啊。」
「我是問，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然後，他還翻頁了，頗為認真的繼續寫了下去。
旁邊也有人說：「晚上回去，背兩個小時的單詞，學兩個小時的動作，掌握三五成沒問題。」
「你只會說嗯嗎？」謝薇薇再有脾氣，也該沒脾氣了。
可想而知這樣的成本是非常高昂的，但諸如中石化、中海油這樣的企業，不可避免的需要派遣員工出國學習。否則技術跟不上是一方面，因為技術匱乏而丟失訂單的麻煩更大。
「咱們對話一個？我們好幾個人，都能和德國工人聊天了。」高聲的工人很自豪。
謝薇薇登時愣住，問：「你在學德語？」
「嗯。」
其實就是煉油廠不夠，煉油的噸位不夠罷了。如果國家一天需要100萬桶柴油和汽油，而國內的成品油產量只有60萬桶，那就毫無疑問的需要進口40萬桶成品油。無論石油產量是多少，大家使用的最終產品仍然是石化產品。
事實上，到大華石化進行考察，已經成了各個公司的常例。一些分公司甚至出台了輪換學習的章程。他們看重的不光是大華已經購買的設備技術，還包括了大華請來的
她輕輕的走過去，只見筆記本上寫著一堆奇怪的詞語：攢普林……偶單格……
「我昨天剛背的，記得不清楚。」工人說的很實在。
戰爭結束以後，伊拉克的石油公司遭到了滅頂打擊，以至於不能自己生產石油。曾經的伊拉克經常被歐佩克批評超產石油，但在戰爭結束以後的伊拉克，石油產量想要達到比例也做不到，最終只能求助於外國石油公司。
工人輕輕的說：「嗯。」
即使如此，要恢復油田的產量，最少也需要兩三年的功夫。至於伊拉克自己的石油公司，想達到戰前的水平也許需要10年時間。當然，10年以後他們又遭遇了新一輪的打擊，於是恢復時間遙遙無期。
「油管。」
「學會了嗎？」
「什麼？」
「這都是什麼？」謝薇薇彎著腰，鼻腔里全是機油和潤滑油的味道，看了兩分鐘，腦袋就看暈了。
「聽不懂的話，看他們講解，有用嗎？」
老胡這時候低聲道：「分裂蒸餾塔。」
石化產業的技術要求比原油產業只高不低。中國的乙烯產量始終是個問題，成品油其實也不夠用。中國很早就有出售原油採購成品油的問題出現，有人覺得不可思議，為什麼不自己煉油？
「把外國人的動作記下來，網上回去再對著做一遍，效果可好了。」工人說到技術，就放鬆了。
「可不是。」這工人大概30歲前後的樣子。他不好意思與謝薇薇對視，於是小心的低下頭，一點都看
謝薇薇翻著白眼，有種要昏厥的意思，心想：幸虧外國工人不是這樣的，否則任務都不知道怎麼完成。
適才的工人高聲代答：「我們都學德語，德國工人都說德語，公司的設備也是德國的，不學德語學什麼。」
「嗯。」
在這種情況下，大華投入數千萬購買的煉油技術，對中石化等大型石油企業的吸引力就是非常實在的了。雙方的戰略衝突是一回事，來大華石化基地參觀考察又是另一回事。
謝薇薇落落大方，此刻訝異的道：「你不知道什麼意思，記下來做什麼？」
謝薇薇看向其他人，見有人點頭，才扭頭道：「這麼長的你知道，那麼短的你就不知道了？知道的話，你記什麼。」
隨著時間的推移，石油和石化行業的高成本性質，對速度和效率提出了越來越高的要求，其實也就是對技術提出了越來越高的要求。
念完才發現，還挺順的。
90年代的工人，無論是國企還是私企的工人，對於學習的認識都是正面的。人們嘴上說著走後門，但有機會的時候，都會拚命的去學習。
這時候，跟前圍觀的工人，有大胆的吆喝道：「不知道什麼意思的記下來，晚上找翻譯看看就明白了。老胡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人，你和他說不是對牛彈琴嘛。」
「你寫的這些是什麼意思？攢普林是什麼？」
「嗯。」
「嗯。」
經過一年多兩年的時間，大華工人的水平上了一層之外，他們的培訓體系也顯露出了威力。
「嗯。」
「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