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新征程
張建軍是總後勤部出來的，20多年黨齡的老黨員，政治可靠素質過硬就是用來形容他這樣的。即使到了企業里，張建軍的檔案仍然良好，加上又名以上脫離了軍隊，正式最適合陪蘇城去亞塞拜然的人選。
這也是蘇城計劃好的。九三和九四年的中國面臨著巨大的通貨膨脹的威脅，整個國家的經濟幾乎瀕於崩潰，經濟過熱一詞也因此被國人耳熟能詳。在經濟過熱的狀況下，各地瘋狂的基礎建設紛紛被叫停，由此造成的巨大經濟損失由地方和中央政府買單，與此同時，負責這些基礎建設的公司，也紛紛受到重創。
但以王家目前的狀態，蘇東元又怎麼會為了一個親家，賭上自己的身價性命。
張建軍握了一下，就鬆開，搖頭道：「北京的破路，不停的修啊修，我看再修十年都修不完，顛的我早飯都要出來了。」
「那裡油田，可比哈薩克的還要出名。」
「差不多吧。」
出了司長辦公室，開著大門眼瞅著樓道的閑人多的是。一位大媽級人物看著汪暉的表情，就很有興趣的湊上來，問：「汪司長，是不是曲縣的分配出來了？」
蘇城遠遠的伸手過來，和汪暉握住，笑道：「中亞那邊的事情很多，有點忙不過來了。」
雖然新興集團一家，吃不下一個城市的建築項目，但讓他們完成最主要的幾大建築，還是能將工程質量提高一個檔次。
「張總來了。」蘇城一整天都在見人，臉都是木的。
他從長寧基建到了民政部以後，自覺官途黯淡，對於大局的敏感性也就降低了，沒有意識到大華實業的能量有多大，或者說，是他意識到了也不願意承認。又覺得自己輸無可輸，所以有了賭徒心理。
汪暉覺得有點不對，猛的回頭，卻見又是辦公室的大媽，在那裡使勁的翻桌面上的文件。
高薪請設計師做的新樓，無論如何都比民政部那有歷史的大樓好多了。董事長辦公室自然比汪暉狹小的辦公室好了無數倍。汪暉看的眼花繚亂，步履也放慢了一些。
但大華集團下屬的公關部、信息局、戰略部等等機構，每天的工作就是和人打教導，又怎麼會讓王煥堂這樣的偽賭徒給唬住了。
「前蘇聯亂成一片了吧。」汪暉只能就著這個話題說下去。
短暫考慮了一下，張建軍就拍著肚子道：「行，你只要管吃管喝，我就帶著耳朵去聽聽吧。不過，中哈石油管道還沒最後敲定吧，你就搞亞塞拜然的油田，
「以前的文件。」汪暉一個激靈，先把文件給裝迴文件袋裡了，還用繩子打兩個圈。
汪暉生怕節外生枝，對其敬而遠之。大媽也不著惱，還笑呵呵的猜：「轉眼就要公布的事，你藏什麼啊。」
花自己的錢，自然是肉痛的。汪暉一路都緊張的看著外面，生怕司機繞了遠路。
北京的夏利是每公里一塊二，開三公里就能買一斤豬肉，汪暉的位置沒什麼油水，平時也就吃點拿點，現金卻是不敢碰的。因此，這打車的錢，是真真正正要從他的工資里掏出來的。
此時的商人，可以算是中國最時尚的人群了，或者用有錢不知道怎麼花來形容也很恰當。因此，一間不太大的等候室里，既能見到穿西裝的，也能見到穿中山裝的，花格子的夏威夷版夾克配翻毛鞋，不倫不類的儒裝配一腳蹬，都被這些人穿的流暢自然，倒也是一樁本事……
那時候，蘇城讓他等兩天，汪暉覺得不可思議。
穿著雖然奇怪，汪暉卻不敢輕視，規規矩矩的坐在了邊上。
大媽「咳咳」的清嗓子：「那我就先說了，王司長遞了病退的申請，要下去了。」
「你想去競標油田？」
在新的備忘錄上簽字以後，蘇城先讓其他人離開，這才笑呵呵的道：「張總有沒有時間，陪我去趟中亞？」
當然，這也是家屬院離的近。民政部的大樓在東二環，誰要是住到三環外頭，那也不用騎自行車了，騎也騎不到。
尤其是來開會談判還穿奇裝異服的，誰知道後面有沒有一個部長的同學，或者中顧委的娘舅。下面的小老闆也許都學著穿西裝襯衫了，大老闆往往就喜歡反其道而行。越是有門道的商人越是如此，大家都如此，你不如此，就顯的你出位了。
「哪能那麼快。」
「進來。」汪暉以為是自己的下屬，仍然背著身收拾文件。
當日，王煥堂喝的伶仃大醉，然後吐的稀里糊塗。
到了蘇城這一步，不偷懶的時候，手下的事務極其繁忙。就好像朱元璋和秦始皇，他們想把國家管理的面面俱到，那每天就是忙活十幾個小時也不夠。同樣的，他們的後世子孫喜歡聲色犬馬，那一半個月不上朝也沒關係。
就在此時，一名大華的工作人員走出來，笑道：「汪司長嗎？蘇董有時間，想先見您。」
蘇城的辦公室一向超大。北京分公司仍然給他留了一層樓，進門的玄關放著
一路無話，進到裡邊的主樓，能看見許多拜客的人。
「退休？咋可能！」汪暉一點都不信。
「那我剛看司長簽字呢，不是曲縣的分配是啥？」
舒蘭將他送出了門，而在另一邊，蘇城從隔壁會議室的側門處，又迎進了一個超大的將軍肚。
然而，時代的變化總是超過人們的預期，下滑中的國企失去的越來越多，進入卻越來越難，舒蘭也漸漸沒有了繼續國企生活的興趣，但要說到經商，她的興趣就更弱了。倒是國外如火如荼的慈善基金會，吸引了她的目光。
由於石油管道的事情，蘇城經常從本埠往京城飛，隔上一兩周，總是能見到面的。
蘇城點頭又搖頭，道：「給大慶的最後期限還沒到呢，勘定管道算是個幌子吧，我是去一趟亞塞拜然。」
大約一刻鐘左右，汪暉才依依不捨的離開了蘇城的辦公室。
「去亞塞拜然？」
「什麼消息？」汪暉沒什麼不高興的，機關里各式各樣的人多了，但要說傳消息，越是奇葩的人傳出來的消息還越可能是真的。
他以為蘇城是要拉新興集團做石油開發以分擔風險。
「是勘定管道嗎？」張建軍的眼睛像是兩顆小燈泡似的，瞬間亮了起來，很讓人懷疑它會不會爆點壞掉。
多少人奮鬥一身，也無法達到的高度，王煥堂因為王家，不用費力就獲得了，因此，他也就沒有將之放在眼裡。
今時今日的王煥堂，對蘇城而言，只是疥癬之疾罷了。除非蘇東元全力支援，否則就是一個大華實業下屬的分公司的能量，都能折騰王家個半死。
但是，看著水火不侵的王大司長的簽名，汪暉突然又覺得理所當然。
汪暉邊走邊看，心想：聽說大華實業的總部就建的像公園一樣，看這分部的架勢，真不知要花多少錢。現在的公司，賺的也太好了。
常年做辦公室的官員和老闆都有將軍肚，但真能用超大的來形容的，畢竟是少數。而從將軍肚的規模，也能約略的看出對方的地位，別的不說，熊一般的大肚子放在森林里，不是食物鏈的頂端，也一定是食物鏈頂端最喜歡的食物。
辦公室里什麼最可怕？中年大媽最可怕！有的人不為了什
然而，威脅是實實在在的。只要幻想一下，女兒的公司破產清算，兒子失去工作，家族因此而徹底沉淪……王煥堂也就從他的賭徒們中驚醒了過來。
「退不退不知道，位置是要讓出來了。估摸著是身體真不成了吧，你說說，一中午趕五場酒，身體能好嗎？」大媽說的是她觀察到的飯局情況，以前是羡慕，現在是同情的道：「到你了，那天你簽的文件，是啥啊？」
說完，他又抬頭對邊上的人拱拱手，笑道：「各位老闆，汪司長是來幫我們董事長的未婚妻做扶貧基金會的，這個不好等。」
「去把去。」一聽是幫蘇城未婚妻的忙，周圍的老闆都很理解。
做一些善良的事，總是容易讓人心情快樂。
「朱主任，你這是幹什麼？」汪暉趕快攔住，暗自嘆一口氣，這更年期的女人，再有點小權力的，太難纏了。
張建軍糊塗了：「怎麼叫差不多？我可不懂油田開發。」
「叫你去，是做個見證。」蘇城扶著他站起來，笑道：「亞塞拜然那邊，估計會提出一些政治要求，不管成與不成，你給我做個證明。」
「你們晚上就啟程出發，會面的大綱由你們掌握，但是，不能超出規定的範圍。」蘇城的聲音從前面傳來，似乎是給手下人吩咐了什麼。
一人點頭應了，另外幾名汪暉不認識的大華人，笑著和他錯開。
簽好的合同不履行，完成的工程不付款，是這兩年裡的常態。新興集團有總後勤部的背景，身板確實很硬，但也不能逆勢而為。各地政府都缺錢的狀況下，就是手段再多，沒有錢還是沒有錢。
汪暉儘管失望，仍舊打點著精神，給舒蘭詳細講解國內的基金會規則。他也想的明白，只要能建立關係，以後總有說得上話的時候。
張建軍長長的「哦」了一聲，又疑惑的道：「不過，我在亞塞拜然沒什麼關係啊。」
「哦，我就是看看，看看。」大媽一點都不臉紅，手一松，笑道：「我來啊，是給你說個消息的，你也還我一個消息怎麼樣？」
16日，約好了日子，汪暉從家出來，沒有騎自己的自行車，也放棄了滿街的面的，而是狠心攔了一輛夏利，以免到了大華實業的分公司，被擋在外面。如今的部委裏面，專車都不能全配到司局級，像他這樣的
「不相干。而且，咱們出發以前，中哈石油管道的協議也就差不多了。」蘇城的眼睛看向窗外，明媚的陽光指揮著熱風，正在驅散棉花團似的雲朵。
直到後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才整理了一會東西，辦公室門就「啪啪」的被敲了兩下。
汪暉不知道是什麼批文，「嗯嗯」的應了幾聲，拿出來一看，卻是大華扶貧基金會的文件，不禁「呀」的叫了一聲。他是想起幾天前，蘇城說的話了。
有了這樣的想法，汪暉再打電話給大華實業的辦事人員的時候，就留了個心眼，特別問了蘇城和舒蘭兩人的行止。
轉念，汪暉又想：我要是再年輕10歲，也應該下海試試的，建這麼大的家業，還在部委坐什麼班。
如此一想，汪暉的脊背又挺直了。
上了車，汪暉就盯著計程車的計價器看。
汪暉腳步不停的往外閃。
在北京才知道官小，同樣的，到了北京才知道背景深厚。這個時間，越是穿著奇怪的商人，越是底氣夠足。
因此，目前的新興集團本身就處於缺少訂單的狀態，別說是哈薩克這樣社會秩序尚算穩定的國家，就是戰亂地區，張建軍咬咬牙也敢點頭。
「前蘇聯本來是一個完整的工業體系，現在各加盟共和國獨立了，一些工業項目就缺失了，我們不管在那邊做什麼，都會受到影響的。」蘇城隨意說著話，直到舒蘭興奮的趕過來。
蘇城有很多理由來支持舒蘭，但他本人卻沒有太多的時間控制這些。因此，簡單的聽汪暉說了一些，他就心不在焉起來。
汪暉站著等了一下，就見蘇城笑呵呵的走了下來，並命令道：「舒蘭來了嗎？基金會的事，得讓她聽聽。」
好容易到了大華城，汪暉才稍微輕鬆一點，對司機道：「停門口，近一點。」
汪暉也知道他們各有身份，雙手合十向四周拜了拜，才走進蘇城的辦公室，心裏想：在政府也挺好的，我要是下海經商了，反而不能這麼容易進這個辦公室了。
汪暉坐定，打量著周圍的人，暗自判斷著身份地位。
張建軍不止一次的和蘇城商討過此事，繼續談判也沒什麼阻礙，整個流程進行的很順暢，差不多是大華怎麼要求，張建軍就怎麼承諾，最多是爭執一下工期和價格。
這思緒間的轉換，確實令人難以捉摸。
「真要那樣，我們新興集團就在這裏做一個公路養護公司算了。」張建軍曾是新興集團在海滄計劃中的負責人，代表這家
蘇城賊笑了兩聲，道：「亞塞拜然這樣的國家，油田給誰不給誰，競標是沒用了，我想試試別的門路。」
要是不停門口，他騎自行車來就行了。
不是真正的無產者，又怎會有破釜沉舟的勇氣。
還有人笑呵呵的說：「蘇董年紀輕輕，可別犯懼內的毛病。」
有賭徒心理的，只是王煥堂一個人罷了。
第二天一早，王煥堂回到辦公室，找到大華扶貧基金會的批文，大筆一揮將該簽名的地方都簽了上去，然後才用電話叫來汪暉道：「這個批文的章子，你看著蓋了，審批的速度快一點。不要讓人家出錢又受罪，弄完了就通知我。」
大華城是大華實業在三環建的一片獨立辦公區，以供北京分公司各部門使用。由於綠化面積大，辦公面積小，而且是相對獨立的小樓群，倒是在北京城裡有了些名氣。這也是源於蘇城對土地價值的判斷。在他看來，花費幾年的時間，數以億計的資金，建設一棟摩天大廈，不如多買些地皮，建些小樓放著。等到二十年三十年以後，再重新規劃建設，似乎是更划算。或者，就這樣重新裝修使用，也是不錯的選擇。
汪暉心中一凜，將大華和王煥堂悄然聯繫到了一起，然後笑道：「真的是舊文件，以前的東西。」
「再過20年，還是修不完的。」蘇城很有感觸的說了一句真話。
他還有女兒，兒子，還有親戚朋友……不管怎麼說，王煥堂雖然失去了威風凜凜的一把手地位，可他一家人的生活，還是要比普通人好上無數倍的。
接下來幾天，汪暉將大華扶貧基金會的申請理順，又陪著大華的人四處跑部蓋章，臨周五了，才回了一趟自己的辦公室。
把不怎麼相信的大媽送出門，汪暉考慮了片刻，決定親自送批文給蘇城。
雙方都有意向，談起來就相對容易。
如果讓舒蘭選擇，她最喜歡的工作應當是工廠。國企的工廠是她童年接觸的，熟悉的，並且唯一的世界。當然了，如果能在工廠坐辦公室，那大概就是最好的工種。
雖然不知道蘇城是抓住了王煥堂的把柄，還是依靠上面的影響力，但從汪暉的角度來說，只要夠強力就行了。王煥堂是正司長，都一聲不吭的下台了，那自己這個副司長，說不定還能借蘇城一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