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章 各有所持
至於賀海濤的行為，更是遠遠的越過了粗鄙的下限，奔向卑鄙的邊緣了。
蘇城的電話一到，大華實業就忙碌了起來，待命和輪休，或者請假的人也被喊了出來，董峰等人派遣打電話的人就有三四個。
他這是純粹的無賴嘴臉了。
正糾結著，蘇城那邊猛的一彈紙，說：「有了。行了，這就夠用了。」
用呢，還是不讓用呢。
「萬一遇到報告會什麼的，不就能用到了。」周穎和蘇城挺熟了，笑吟吟的道：「縣城的電影院都有兩三百人，這裏的利用率說不定還高些呢。」
90年代的國企不比以前了。國家撥款的時候，國企根本不在乎盈利，顯露義氣和豪氣就比較容易。一個工廠幫另一個工廠，往往真的是無償的。一些發達地區的工廠，例如上海、武漢的領頭羊在五六十年代，經常傾盡一半的人力去欠發達地區幫本系統乃至外系統的新廠建廠。就是七八十年代了，這樣的行為比較少了，派一個班的人出差幫忙，或者做點報告，那也是習以為常的。
蘇城要是把這些工人一股腦的弄走了，許多車間都要玩不轉了。
「誰說要挑你的總工了。」林永貴有點氣急敗壞了。大華實業和勝利油田的合作，是有一個默契的前提的。擅長海外競標的大華實業公關哈薩克，而勝利油田則應該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獲得國內的允諾和同意。
淡然的語氣，倒是把賀海濤聽的一愣。
林永貴大約也沒料到此點，首先是臉漲紅了，呵道：「老賀，你這是搞什麼？」
周穎聽的又是皺眉又是好笑的說：「真俗氣。我這個石屋從建好，接待了快十幾個人了，就沒有你這樣評價的。」
「我盡量，具體怎麼整，我們得回去商量一下。」賀海濤眼珠子一轉，含含糊糊的說。
信息局，公關部，戰略部這些總部的部門加起來有好幾百人了，也不好將安裝電話當作福利，只能等著中國電信自己升級換代。BP機是目前最適合的通訊工具，只是不免還有打過來詢問情況的，於是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被林永貴罵成了猴，賀海濤也是唾面自乾，還嘻哈道：「合同可不是一張紙。」
「張超，把我們的供應鏈準備一下，再和寶石機的原料、配件還有產品比較一下，今天就要結果……我晚上等著。」
「李琳，你去找一些個直轄市的戶口，總數在100左右吧，但別說死，指不定要加……嗯，費用自己註明。」
回
只是看著傳真機圖紙的頻率，辦公室里的主任有點臉綠。
賀海濤也不怵，無所謂的道：「少是不少，餓不死吃不飽罷了。」
蘇城若是不能從寶石機得到一些熟練而前端的技術人員，新建的管道公司怕是有一段很長的彎路要走。
當然，獲得的利益少不代表沒有利益，只是賀海濤心裏不平衡罷了。
這麼下去，這個月的辦公用品要不夠了啊。
「電話是壁爐上的這個？」蘇城不敢爭辯下去，他的大華投資可從來沒停止過買地的步驟，當年建的好幾個高級酒店，都開始營業了，真要比起來，他少說也是一個大地主。
古人說倉稟足知禮節，國企確實沒有無償援助的本事了，道義上也說不通了，倒是技術擴張的價格，從幾萬塊，到幾十萬，再到幾百萬，漲的飛快。
這不是變成吃白食的嗎？
「嗯。」周穎有著極好的家教，雖然不滿他對自己的驕傲的石屋的評價，還是給他倒了水，並道：「你晚上要是不回去，就去爺爺的四合院住，西廂和東廂全是客房。」
蘇城眼神銳利的盯著他，腦袋也飛快的轉動，考慮著寶石機能卡住管道公司的哪些項目。
「我搞什麼了？難不成讓他跑到廠里來，把我們的總工都挑走，才算伺候好了？」
市場經濟的浪潮，在淹沒國企的生存能力以後，自然也就淹沒了國企的義氣。
林永貴也不能下命令給賀海濤，僵著脖子瞪了他一會，對陳立正道：「我提議召開緊急黨委會……」
這個時候，普通居民辦電話機可是要等。就算動用了政府關係，也不好加塞。能等一個月拉線的都算是快的。如果是住在大華住宿區的員工還好說，住在外面的，電話就經常打到了小賣部，甚至鄰居家裡，也是沒辦法的。
像是賀海濤這樣寫好了合同再變卦的人，更是數不勝數。他一方面眼饞中哈石油管道帶來的政治和經濟影響力，另一方面，他又不甘心獲得利益太少。
林永貴瞄了蘇城一眼，見他沒有表示，把心一橫，道：「不行，才說好的事反悔，以後還怎麼打交道。老陳，你叫總公司的人，我喊分公司的。」
舒蘭不知看出了沒有，笑著點頭了，兩個女孩子馬上就明星海報開始交換意見。
偏偏國內的官司不好打，打了也沒有執行能力，以至於合同都變成
而且，移動基站也是不完全的。周老所在療養院附近還有兩個假公濟私的移動基站，再遠就要斷線了。對這樣的中老年幹部，林永貴和陳立正只能各使手段，提前打電話回京，讓人去路上堵截，不用說，被攔回來的幹部們也不會有好臉色。
作為國內最大的石油機械廠，他能提供的資源著實不少。津石總廠雖然也是大型石油機械廠，可是被杜利軍胡整了幾年，又半停產了幾年，所謂的骨幹人員，跑的都差不多了。
「那肯定不便宜了。」蘇城脫口而出。這可是90年代，裝修市場什麼的混亂不堪，別說是選石頭了，選磁磚都弄不清產地和質地，裝修的風格更不用說了，學涉外酒店的，學酒吧的，學KTV的，能找點雜誌來抄的都算是心思靈活的。
「安全的打電話？什麼意思？要保密線路？」周穎奇怪了。
蘇城又去療養院的辦公室借了傳真機來使用。工作人員的態度倒是很好，熱情的幫他調試和接通，能來綠本療養院的人，誰沒有點背景，沒有點忙事啊。
主任突然覺得，自己的痢疾被治愈了。
與會的中老年幹部，常年出現在京城的，配了大塊頭手機，那不常出現的，基本是沒有的。有也沒用，93年的手機根本沒有漫遊的功能，你就是想給移動雙向收費，願意承擔一個小時三五七九元的漫遊費，這個功能也是不存在的。
現在，國內高層部分的合作，大華實業也參与了進來，若是石油總公司內部的矛盾，林永貴都無法解決的話，他的面子也實在掛不住。
賀海濤不過是最不服氣的一個罷了。
總公司的副總和分公司的老總是一個級別的，林永貴誰也不怕，說著就去外面的房間里打電話。
蘇城失笑：「沒那麼嚴重，我想多打些電話，打的時間長，最好不要讓人知道。當然，也不能讓人竊聽了去。」
石屋的位置比周老的四合院稍微遠一點，就立在一片竹林的上面，背後是潺潺的溪流，前方是開闊的河淤的平原。平原上全是自然生長的綠草和野花，也有少量低矮的樹苗，視野和「無敵大海景」比起來也毫不遜色。
蘇城冷眼旁觀，自己想自己的事。
他設置障礙，讓客戶在規定以外付錢。
周穎所說的石屋，明顯是按照她的構想建的，充滿了新潮和經典的混合感。屋子並不
「你不是也買了好多地，建了房子？」周穎頗有些憤憤不平的語氣。
林永貴咳嗽一聲，道：「老賀，乾脆一點，合資廠大家都有好處，你這時候打什麼太極拳？」
「你接待的都什麼人啊。」蘇城探頭看了眼客廳正中的壁爐，搖頭道：「真的壁爐？還做了煙囪？這能不花錢嘛。」
就工人的年齡來說，18歲進廠的工人，到33歲才稱得上骨幹力量，再到45歲體力衰退，也就是十年多一點的最佳水平。這樣的工人，上萬人的寶石機至多幾百一千人。
「也不能讓他們睡了。」蘇城說著笑了笑，問：「哪裡能安全的打電話？」
「不錯吧。」周穎有點小得意的道：「我自己設計的，連石頭都是我自己選的。還有外面的敷面，都是。」
對賀海濤這樣的高級幹部來說，他們一方面沒有接受過法制化與合同制的教育和考驗，另一方面，即使是媒體曝光，萬眾矚目，賀海濤也可以用「挽救國有資產」之類的名頭來掩飾。
「那到建的石屋去吧。」邀請男人到自己的房子，令周穎有些赧然，臉頰微紅的拖上舒蘭道：「舒姐姐一起去吧，我有好些明星海報，還有香港來的雜誌。」
電話也不是好打的。
這什麼東西要是不經過市場化，單獨供應，價格自然是要上浮的。
賀海濤明顯是不在乎的。
就本質而言，賀海濤的行為與那些違規的連鎖店，4S店之流沒什麼區別。
蘇城微皺眉，覺得他是有些推脫。
90年代初的鄉鎮企業雖然開不出多高的薪水，但半下崗的人員，也沒什麼好挑剔的了。
他所掌控的寶石機是石油總公司里付出最多的，但不一定能拿到最多。因為以寶石機的實力，是沒辦法與勝利油田這樣的龐然大物所抗衡的。以石油總公司的名義簽訂的協議受到各方的鉗制，賀海濤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來，且很難從總公司的蛋糕里切下更多。
舒蘭向蘇城做了個鬼臉，那自然是她說的。
在蘇城看來，90年代以後的國企，只是一團團粗鄙的企業了。義氣的國企消亡了，粗鄙的國企起來了，一切似乎都是時代造就的。但這並不能掩蓋粗鄙的事實。
賀海濤呵呵的笑了兩聲，不承認也不否認，道：「三七分成，
很快，蘇城要的東西就慢慢的匯總了出來。
「利用率這個詞用的不錯。」蘇城看她年齡和舒蘭差不多，大概也就是大學畢業前後的樣子，自然拿出了架勢。說起來，八九十年代的中國電影院還真是不少，而且能下到縣和鎮一級，殊為不易。不過，面對錄像廳和VCD等產品的聯合衝擊，終究是沒有活下去。
其實，國有資產流失不流失，那是簽訂合同以前的事，誰簽字誰負責，也是很明白的道理。只是，經過了80年代的洗禮，到了90年代，國有資產流失什麼的，往往就變成了巧妙的借口和毀約的萬能葯。
蘇城才不管這些，跑去和舒蘭，以及周老的小孫女周穎看了半場不記得哪個版本的黃飛鴻，才展著腰出來，笑道：「這療養院建的真奢侈，兩三百人的電影院啊，這裏面有這麼多人嗎？」
蘇城眼睛跳了跳，乖乖的跟在後面。90年代初的學生，幾乎人人都買明星海報，倒是香港來的雜誌很稀罕，他不禁想：既然都是違禁的雜誌，穿比基尼的時尚雜誌能進來，估計龍虎豹什麼的也能進來吧，不知道人家小姑娘有沒有收集。
林永貴嘆口氣，答應了下來。他是一堆分公司里獲得好處最多的，按說也是應該的，畢竟石油總公司是後來加入的。但世上的事兒不是這麼算的，後來的人既然站到了一個談判桌上，那就肯定要能榨多少油榨多少油的，榨不出來的，也不能就說是服氣了。
賀海濤這下有點撐不住勁了。沒有蘇城在跟前，敵我矛盾就變成了內部矛盾，他的底氣也就不怎麼足了。
國企的培養機制多是老一套的傳幫帶，到了能「帶」人的水平，那就算是出師的骨幹了。這樣的工人，在普通的車間要八年十年，在一些技術水平要求高的車間，往往要15年以上才能出師。
「三成股份，也不算少吧。」蘇城臉上的笑容是越來越淡了。
蘇城痛苦不堪的翻出電話本，開始找人。然後一邊看一邊按鍵。
當著陳立正的面，林永貴也不客氣了，道：「三七分成，管道公司的控制權歸了大華實業，你賀小子倒好，去了你腦袋上的緊箍咒了是吧？真當合同是一張紙。」
但不讓人家用也不好。
「我們可以給你們準備幾百人，但隨便挑不行，我們的生產任務也很緊的。」賀海濤對挑人是很有警惕心的。毫
這樣的爛事和爛人，蘇城不在乎，可也不願意接觸，就由著林永貴去做，自個起身道：「我去看會電影，你們有決議了，咱們再說。」
用合同說話是最後的考量，中國的商人，尤其是國企往往都不尊重合同，若是未曾好好的公關那些國企領導，哪怕是簽好的合同也可以作廢，打款送貨什麼能卡人的地方，更是永遠不停的出問題。中國式的「社會經驗」指的往往就是這些潛規則。
午後的陽光下，周穎楚腰衛鬢，行如擺柳，非得蘇城狠狠的甩兩下腦袋，才能把邪念去了。
周穎可愛的嘟嘟嘴，沒有和蘇城爭辯，挽著舒蘭的胳膊，指指前面的亭子，道：「他們今晚不睡了？」
「可以了。」蘇城頭點了一半，又指了一個號碼，道：「你等下再接這個傳真。」
再也不怕瘴氣！
他心裏有怨氣，也有藉著蘇城發作出來的意思，倒不是純粹的不經大腦。
好在三個部門都是沒有正常的下班時間，集合的倒也迅速。這也是蘇城要求的戰鬥力。三個部門不僅沒有正常上下班時間，而且加班也不給加班費，多付出的報酬全都體現在獎金上。在這一點上，蘇城是相當堅持的，因為這些部門的性質和工廠不同，講究的是工作質量和工作效率，反應速度也必須是一等一的，若是軟綿綿的坐班制，不過是又一家國企罷了。
賀海濤有些不自在的左右看看，沒吭聲。
「好嘞。」蘇城拿起了電話，周穎和舒蘭自然而然的去了旁邊的卧室。
主任一聽大喜，便迷臉像是瞬間轉成了痢疾，舒暢到腸痛的笑：「可以了？」
見賀海濤態度挺強硬，蘇城「嗤」的一笑，問：「100人如何？指導一下新工廠的工作，等管道公司進入正軌以後，借調的人再回去也行。」
「老林，人剛走就再叫回來，不好吧。」別看陳立正前面說話說的多，論黨委會的排名，他是比張長亭和林永貴都要低的，只是在總公司任職，人面熟一些罷了。林永貴要召集緊急黨委會，他只能勸，不能阻止。
「董峰，你對寶石機做的評估還在嗎？把能找的人給我整理一個名單，然後初步接觸一下……暫時不要挖人，就是純粹的接觸……」
如此一來，賀海濤自然而然的就想從蘇城這裏，多得些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