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黑炭，你咋的了？
「醒了醒了！」焦遠興奮地大叫道。
嗯？這是要出門？
埋好之後，那大爺坐在旁邊的地上喘了喘氣，看向繞著那裡轉圈的大貓，伸手摸了摸大白貓的貓頭，「這裏雖然離那邊遠了些，但那片老樓區過兩年估計會拆掉，埋地下的也會被挖出來的。而這裏不會，這裡是很好的大學，環境好，人也都比較好……你以後好好活。要不，你跟我走吧，我不住那片老樓區，就住這周圍，雖然條件不好，但不至於讓你挨餓。」
對於一隻貓來說，連相對的公平都沒有，連一個絕對的保護制度法規也沒有，能夠依仗的，或許是一個好主人，或者，變得和「李元霸」那樣彪悍。
打完電話，焦爸騎著小電動帶鄭嘆往小郭他們那邊去了。留家裡的三人也坐不住，出東大門叫了個計程車往寵物中心那邊過去。
不同於在電視上看到的那樣，也不同於遠距離觀看的心情。
等三人談完，看著閉眼睡著的黑貓，一時都有些無語。
那一身肌肉和紋身，再加上這派頭，明顯不是善茬，說不定還會整出人命。
焦遠又試了一次，見手上的黑貓還是老樣子，趕忙對焦媽道：「媽，黑炭真的不對勁！」
「爸爸，有貓——」
突然，廣場上的路燈全部熄滅。
離他們不遠處，有一個家長怕自家小孩到處跑，將他抱在懷裡。小孩或許是眼睛里進了些灰塵，低頭揉揉眼睛，再睜開看向周圍的時候，瞧見焦爸掛在胸前的書包上那個露出來的貓頭，貓耳朵還因為不停掉落的一些灰塵彈動著。
動了動，或許這樣子蹲太長時間，渾身有些僵硬，還有些冷。
焦爸手上提著焦遠的書包，鄭嘆呆在裏面從拉開的拉鏈口往外看。往中心百貨那邊走的人還真多，周圍走動的人目的地幾乎都是那裡。
聽到鄭嘆生病了，小郭趕緊放下手頭的活，親自
鄭嘆無力地哼哼了兩聲。
鄭嘆夢到自己站在那個帶著血跡的地上，看著靠牆站著的抽著煙的紋身男。身邊躺著的是那三隻小貓。周圍圍著一圈看不見臉的人。
現在才七點，離燃放時間還有半小時。他們是特意提前來佔位子的。焦爸選的地方還算靠里，待會兒人多起來外面估計都會堵住。
大爺等了會兒，又去抱它，這次大貓沒掙扎了。
旁邊還坐著小柚子，焦媽和焦爸聞聲也趕忙過來。
鄭嘆做了幾次深呼吸，慢慢活動一下之後，才活絡起來，往東家屬大院那邊小跑回去。
「是是，有焰火有焰火！看，焰火多好看！」
鄭嘆有些新奇地從書包拉鏈口看了周圍一圈，全是人，比剛來的時候密度大多了。
鄭嘆吃飽后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早上蔫蔫的黑貓又活過來了！
「我摔自己的貓關你們屁事！多管閑事，一個個都活得不耐煩了是吧？！」紋身男指著周圍嘀嘀咕咕的人群吼道。
晚上鑽進小柚子被窩之後，鄭嘆一直沒睡意。旁邊的小柚子已經睡著，鄭嘆依然睜著眼睛，看著屋內的天花板，一直到凌晨三點多才睡過去。但睡也睡得不安穩，總是夢到今天見到的情形，夢到躺地上的那三隻小貓。
焦遠和小柚子臉上還帶著興奮，往家裡走的時候還一直談論著哪種煙花好看。
鄭嘆看了看換衣服的四人。
睡了一覺，鄭嘆的精神好多了，吃了焦媽給他準備的一大碗飯。
紋身男將周圍圍著的人推開，一圈人也漸漸離去。
「都趕緊滾啊，堵我家門前幹什麼？找抽是不？」
「這應該是沒睡好的原因吧？沒睡好誰的心情都不會好。」小郭無奈地道。
小郭他哥將知道的事情說了說，聽得鄭嘆想捂耳朵，他眼前似乎
「咦？具體怎麼回事？」小郭問道。昨天他一直在工作室修照片，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消防員今天估計挺忙的。」焦媽嘆道。
「好！」
鄭嘆依舊蔫蔫的，沒有像上次那樣拍開焦遠的手，也沒掙扎，由著焦遠這麼鬧著玩。
燈熄滅之後，鄭嘆就直接將整個頭露出來。
批判能有什麼用？道德的約束又有什麼用？
離開的時候還有幾個大嬸低聲嘆著「作孽啊」、「那貓真可憐」之類的話。
鄭嘆抬頭看著天空，由於離得比較近，煙花就像在頭頂上方綻開，站在下方的人似乎快要被落下的火星灼傷。這些火星在快接近下方人群的時候逐漸熄滅，最後只有一些粉塵掉落。
焦爸等周圍人散了一些之後才開始往外走。
「好了好了，趕緊收拾一下，換件衣服，晚上比較冷。」焦媽招呼倆孩子。
可是，小孩的聲音被煙花燃放的轟鳴聲淹沒，只有他爸爸聽到一點聲音。
焦媽沒立刻回答，看向焦爸。
廣場周圍有幾個高台，高台周圍都封鎖了，與觀看群眾有一定距離。那幾個地方才是燃放點。
小郭他哥想了想，道：「我昨天聽人說，老樓區巷子那邊有人摔死三隻沒斷奶的小貓，難道是這個原因？」
地上那三隻小貓最後是一個大爺過去收拾的，用一個毛巾包裹著帶走，大貓跟在那個大爺身後一邊走一邊叫。紋身男就站在旁邊抽煙，冷笑著看這位大爺收拾，還將煙蒂彈向那邊。
這時候沒光亮也沒誰會想到有人看煙花居然還帶著一隻貓！
「快去給小郭打個電話，帶黑炭去看看病。別是著涼了。」焦媽對旁邊的焦爸道。
看著黑暗中的爪子，鄭嘆覺得，其實，自己也可以做點什麼。
沒有相應的動物保護法，僅僅依靠道德批判肯定不能
鄭嘆不知道那隻大白貓聽不聽得懂大爺的話，它只是緊貼著埋著小貓的地面，趴在那裡，不動。大爺要把它抱起來，它也掙扎著不走。
「不用靠太近，那邊掉落的粉塵多，而且容易受傷。在這裏也不算遠。」焦爸說道。
一隻單獨的貓到底會過什麼樣的生活？鄭嘆只從別人口中知道過一些事情，有的人說這樣的流浪貓也能過得很好，但是，鄭嘆在見到今天這幕之後，有些懷疑了。過得好的肯定有，但過得很差的也存在。
其實，類似的事情很多，在這個城市可能每一天都發生著類似的事。
「黑貓勇士，變身！」
洗完澡，吹乾毛，鄭嘆鑽進小柚子的被窩。
「昨天出門它碰到什麼了？」小郭疑惑。
確定自家貓沒有其他傷病原因，焦家的人放心不少。
快到燃放時間的時候，焦媽拿出眼鏡和口罩遞給倆小孩。眼鏡是平光鏡，防止看的時候空中的灰塵掉到眼睛里，而口罩是為了防止待會兒粉塵太多，氣味嗆人，呼吸多了不好。
嘭嘭嘭！
焦遠盯著鄭嘆看了看，然後抬手托起鄭嘆：「黑貓勇士，變身！」
收拾一番后，焦家四人連帶一隻貓出門了。
小柚子寫了篇日記之後才睡。和前幾次寫日記一樣，她在寫完日記後會將鄭嘆的爪子摁在上面比著畫一圈，然後再添上幾筆，所以在好幾篇日記裏面，日記的最後都帶著一個貓手掌的畫。
往那邊走的時候也碰到一些大院的其他人，還有西家屬區那邊的一些帶著家屬的教職工，大家笑著打招呼。
都不能，那個紋身男甚至連罰款都不用交，道德的批判對於他來說就是放過的屁，風一吹，也就散了。
心情差？
鄭嘆感覺心中的煩悶似乎都隨著那一聲聲轟響暢快地炸開，
等小柚子關燈睡覺之後，鄭嘆將頭露出被褥外，伸出一個手掌，將縮起來的鋒利的爪子露出。
回到家，每個人身上都帶著濃濃的氣味，狠狠洗刷了一遍，鄭嘆自己也泡了好半天的澡。
鄭嘆回家的時候，焦爸正在掃地，焦遠和小柚子都幫忙打掃衛生，焦媽在廚房洗碗，屋子裡有一股酒味和沒散去的陌生人的氣息。不過，見到熟悉的人，嗅到熟悉的氣味，還是讓鄭嘆感覺到心安。
小郭他哥仔細檢查了鄭嘆的各項生理特徵之後，說道，「不像是生病，只是心情差了點。」
剛才打人的行為明顯讓圍觀人群有些顧忌，聲音沒那個大了，出來指責的人也被揍趴下。
嘭！
綻放的煙花主宰著此刻天空一切的光亮，璀燦繽紛，流光溢彩。對於站在下方的人們來說，這片繽紛似乎觸手可及。
看煙花？
「不就是幾隻破貓嗎，大驚小怪！呸！」紋身男朝帶著血的地面吐了口痰，哼著小曲顛著腿走了。
「什麼？眼睛還疼，來爸爸給吹吹。」
小孩一巴掌推開自家老爸，「有貓——」
「但是今天黑炭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小柚子指了指沙發上蔫蔫的鄭嘆，道。
廣場上的人聲隨著燈的熄滅突然一靜，然後又小聲討論起來，這是要開始的前奏。
「媽，我們把黑炭一起帶去吧。」焦遠說道。
不過，生活在這個鋼筋鐵泥鑄造的大都市裡，就算是「李元霸」也選擇了一個「窩點」，選擇了一個會照顧會幫助它的「燕子」。
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當然，如果忽略那些掉落的粉塵，和四周刺鼻的氣味的話，會更好些。
想著想著，在旁邊三人談論的時候，鄭嘆閉著眼睛睡著了。
鄭嘆心情確實很差，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就是感覺悶悶的，又有些焦慮，總之各種煩躁。
焦爸想了想，「
鄭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焦家了，而且天色也暗下來。
他們到的時候，中心百貨前面的廣場那裡已經站著很多人了。焦遠想往裡面再擠擠，被焦爸拉住，找了個地方站定。
焦媽也顧不上縫補手頭的被套了，趕緊托起鄭嘆看了看，「黑炭，你咋的了？」
能讓這三隻小貓復活，還是能給這隻母貓一個公平？
鄭嘆暗自感慨，沒想到自己心理還真他瑪脆弱。以前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么？難道是熬夜沒睡好的原因？嗯，肯定是睡眠不足。
一個大大的禮花在空中綻放，拉開了序幕。
不過，就算能夠引發更多人來注意，來批判，也不足以給施虐者足夠的懲戒。
小孩：「……」
煙花燃放的轟鳴聲不絕。
鄭嘆看了看掛歷，原來今天已經是初六了，初六晚上中心百貨那邊商家會燃放煙花，很多人過去看。
第二天，焦媽看著被劃破的被套，說道：「估計黑炭做夢抓耗子呢。」
「昨天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呢，回來的時候精神是有些不太好，我以為它出門玩累了的原因。」焦爸說道。
每一個飛濺的火花看上去都很微弱、單調，但當這些火花聚集在一起的時候卻有著難以抗拒的魅力。
鄭嘆蹲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在他們離開之後，鄭嘆還是蹲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腦子裡有些亂，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回過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等煙花燃放聲終於停下來的時候，人群也漸漸開始疏散開來。
焦爸將書包背胸口，和焦媽將倆孩子護在中間。
由於做夢夢到一些畫面的原因，正在做夢的鄭嘆伸爪子一撓，把小柚子的被褥給劃出一個大口子。
鄭嘆跟在那個大爺身後走，看著那大爺走進楚華大學的一個側門，在一個小林子裏面將毛巾包裹著的小貓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