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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命運邊緣的人們(大結局之三)

第三百八十章 命運邊緣的人們(大結局之三)

第一次遇到元素城主時歐楠膽怯的模樣成為了勇士們的笑柄,與元素城主私通則讓普通士兵也敢向他露出不屑的嘲笑。每次參加貴族們的宴席,他總是極力做出彬彬有禮的模樣,結果更是讓貴族們笑掉了大牙,他的笨拙舉動就像個鄉巴佬刻意模仿王後母儀天下的神態。
看到這封信,大貴族紛紛動容,陶德可以說對西亞克鞠躬盡瘁,就連死後都對諸般事情做了安排,他們當然不會同意李威斯執政,雖然西亞克現在沒有可以統御萬軍的大將,但他畢竟是達拉斯人。陶德在閉上眼睛之前也許輕輕鬆了一口氣,畢竟他對歐楠還算放心,歐楠酗酒,自卑,不過有能力,赤心忠誠,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在他的同一個夜晚,歐楠也死了。
多麼熟悉的目光。
自從陶德從達拉斯返回西亞克后就剝奪了歐楠對西亞克城的代理執政權,酗酒的歐楠讓陶德非常失望,他沒有子嗣,渴望歐楠能夠迅速成長起來,像他當年一樣,為西亞克立下赫赫戰功,成為西亞克帝國的又一個鐵脊樑。
「人心泯滅的人類終究不會放過獸人。」狄塞爾反覆嘀咕著這句話,若有所思地說:「西塞羅大人的意思是說,獸人總有一天會被人類消滅。」
李威斯立即命令軍隊停了下來,潛伏在路邊,他仔細打量了一會笑了,一隻不知名的鳥兒站在枝頭,在風中不停搖晃,看上去像是搖擺的戰旗。
歐楠就那樣無聲無息地死了,陶德竟然在自己抵達的前一刻病死,像是命運對大魔君的又一次捉弄,他幾次邁動腳步想要衝進陶德的府邸,撕爛他的屍體,痛快地發泄自己的仇恨。可是他現在就像失去了支撐的稻草人,夢想和仇恨都離自己遠去了,再也沒有支撐的大魔君不知該去哪裡,他擁有大魔君的身體,永遠是人類和其他生物的死敵,他又不願去地下岩漿湖,他是堂堂的人類帝君,怎麼可以去統領惡魔,真是可笑。
「莫亞將軍,您好,咳咳,我怎麼能不來,西亞克的不幸啊。」斯圖菲特老爺從僕人手裡接過拐杖,搖頭嘆息。
「五千名獸人武士,還要聖德魯伊幫忙,哈哈,狄塞爾大人,你太高估李威斯,有兩百名獸人武士就足夠了。」芝諾先生看著狄塞爾說:「狄塞爾大人,你準備怎麼辦?」
病重的陶德在彌留之際留下了一封遺書,他死後達拉斯城的幾名一等公爵當著眾多的貴族的面打開了這封遺書,遺書上陶德的語氣婉轉:「陶德才薄力淺,愧對先帝的託付,我死後懇請諸位大人按照我們之前的協商三月後給帝君舉行葬禮,以掩蓋帝君成為大魔君的罪行。我建議我死後讓歐楠大人代為執政,雖然他惡習頗多,但他心地商量,擁有一顆對西亞克炙熱的心,如果歐楠在代理執政期間仍然辜負眾望,各位大人應按照達拉斯刑律處置。另外,諸位大人萬萬不能讓李威斯代理執政,即便他是一名優秀的統帥,但天生的逆臣會讓西亞克蒙羞,狼子野心會讓西亞克徹底淪落,我死後仍由他駐守達拉斯的土地,以觀後效。三年後,待到霍肯大陸局勢穩定,諸位大人可以推舉帝君人選,如今霍肯大陸局勢動蕩,我相信西亞克一定會出現驚天動地的奇才以挽救西亞克於水火。」
正如歐楠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大魔君同樣也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歐楠已經死去,似乎徹底解脫了,而大魔君則永遠行屍走肉一樣活著。
克洛索戰役結束后西塞羅一直留在克洛索大部落,幫助凱曼恢復被戰火蹂躪的克洛索重新振作,將散落各地的部落集中起來,建立凱曼帝國。西塞羅和凱曼忙得天昏地暗,西塞羅把野蠻軍團的主力都帶到了克洛索參与重新,達拉斯城裡只留下了一萬名獸人武士和五千名人類騎兵。
歐楠又喝醉了。
「笑,笑什麼?」歐楠擦擦嘴,身體向後一個踉蹌,他指著酒吧老闆和幾名傭兵含糊不清地咕噥著:「小心,我砍掉你的腦袋掛在城頭。」
狄塞爾面色凝重,他對幻影射手說:「馬上挑選最精銳的五千名獸人武士,通知聖德魯伊和魔法師們,我們要活捉李威斯。」
李威斯摸著鐵青的胡茬,心裏感慨萬千,經歷了一次次人生起伏他的心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尤其藍蝎騎士團全軍覆沒后,他以為自己就這樣潦倒一生,沒想到命運之神竟然賜給了他成為西亞克帝王的良機。
酒吧里亂成一團,酒吧老闆,菠菜東和幾名傭兵瘋了一樣在嘔吐物里瘋搶金幣。
「狄塞爾大人,你的人在探望生病的芝諾,心卻飛到了西亞克城。」芝諾先生靠在床頭,他沒有大病,只是年邁身體太過虛弱,感染了風寒,需要靜養。
狄塞爾被看穿了心事,撇嘴一笑「西亞克現在鬧翻了天,是我們動手的最好時機。」
「哈哈。」酒吧里爆發出雷一樣的鬨笑。
大魔君認識是陶德毀掉了他的一生,如果不是陶德,也許那會他正率領千軍萬馬和達拉斯城邦交戰,惡魔怎麼可能敢在萬軍當中挾持他。淪為大魔君,塞涅卡河一戰後他在灰暗的地道中幾次幾乎因為飢餓和缺水昏死過去,但對陶德父子的仇恨支撐他頑強地活了下來,為了復讎,為了毀滅的人生,他終於重見天日。
這時一名幻影射手敲門而出,躬身對狄塞爾說:「大人,李威斯的大軍最近長途跋涉,攜帶大量糧草離開了他們固守的要塞,開始向西亞克城移動,李威斯本人率領五百名人類勇士在離達拉斯城五十里紮營了,估計想等到天黑后溜過去。」
「怎麼,你,你也瞧不起我?」歐楠晃晃悠悠地轉過身,酒精麻醉的頭腦立即被眼前的血腥場面被嚇醒了。
七八歲,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就夢想著有一天能夠登上國王寶座,大刀闊斧地干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從小到大,他有一個假想中的敵人和假想中的偶像,他認為只有大光明王歌煌才配做自己的敵人,他想像著有朝一日,兩人各自率領大軍在平原展開廝殺,他將取得最後的勝利,從此名載青史,成為一代聖君明主,如果不是陶德庇佑式的呵護架空了他的權力,使他無法提前登上帝位,也許這個夢想很快就會實現了。
「遵命。」幻影射手躬身離去。
「西塞羅大人說,主動發起戰爭就和侵略者沒什麼兩樣。」芝諾先生總結了一句。
芝諾先生說:「那次長談中西塞羅大人說,佔據達拉斯城,給獸人最好的生活條件,給他們提供和人類相處的良機,這已經是眾神的恩寵了,他不是救世主,不能統一霍肯大陸,讓獸人代替人類成為主導。即便他違抗眾神讓人類成為霍肯大陸主人的意願,讓獸人成為主導,生性善良,耿直的獸人還是被人類消滅,人心泯滅的人類終究不會放過獸人。」
芝諾先生的眼睛一下亮了,他看著窗外漸漸西沉的夕陽說:「看來西亞克出了內奸,邀請他去西亞克執政,說不定他的懷裡揣著某個一等公爵的邀請函。」
大魔君不由警惕起來,因為這些深夜造訪者中不乏擁有高級魔法控制力的魔法師和將軍。
李威斯看著藍黑色的夜空,想笑,可是臉上的肌肉疼的厲害,他好像很久沒有笑過了。
「斯圖菲特老爺,您也來了。」一個身體健壯的將軍從戰馬上跳下,和站在馬車旁的僕人一起將年邁的老貴族從馬車裡扶了出來。
不知在歐楠,陶德死去之前,大魔君消失之前,他們是否能夠聽到歌煌的那聲悲嘆「命運啊,這難道就是命運。」
「菠菜東,你將變成這裏最不受歡迎的人!」酒吧老闆大喊,似乎想把歐楠叫醒。
一隻碩大的腳掌踩在了歐楠的屍體上,他眼球恐怖地迸出了眼眶,像是在為自己的悲哀一生髮出最後的抗議聲。
大魔君最少可以活三千年,多麼漫長的三千年啊!
笑容凝固著,他們聽得出來歐楠不是在開玩笑。
陶德一直處心積慮地想把西亞克帝國在他手中變成最強大的王國,佔領曼育平原這片肥沃的土地,挖空心思卻偏偏事與願違,當初他親自率領西亞克大軍和藍蝎騎士團決戰,結果被巫妖阿倫根擊敗,接著惡魔塗炭西亞克城時他的生命就隨著噴出的幾大口鮮血走到了盡頭。奇迹發生在惡魔佔領達拉斯城,在垂死的關頭他竟然迴光返照地活了下來,接著他親眼看到阿倫根王子自殺,率軍佔領大片的達拉斯土地,並且成功使李威斯臣服。
這是一個聚集著低級傭兵和盜賊的小酒館。
恍惚中歐楠想起十幾歲的帝君在沒有變成大魔君時總是用這樣的目光看著自己,看著陶德,好像恨不得把他們撕成碎片,他敢斷定眼前的大傢伙不是什麼巨獸,分明就是大魔君,他沒有死,仍然活生生地在他的面前。
一隊人類騎兵在夜色中緩緩而行,他們腳下的路是繞過達拉斯城,通往西亞克城的大道。
命運多磨的歐楠終於腦袋一歪,死了,他的內臟經受不住巨力的擠壓,他的胃和肝臟被斷裂的肋骨穿透了。
大魔君不會傷害他們,這些都是他的子民,他要報復的只有陶德和歐楠,如果心情好,就連他們的家人他也可以放過。
「李威斯大人。」狄塞爾的聲音忽然傳來。
再次回到西亞克城時陶德終於走到了油盡燈枯的盡頭,雖然治療師們想盡了辦法還是無法延長他的生命。
歐楠想起來了,他的酒徹底醒了,他拚命在巨爪上掙扎,想要高呼,可是巨爪稍稍用力就制止了他的呼救,他聽到肋骨發出折斷的響聲,接著內臟傳來令他眩暈的劇痛。
他趴在濕漉漉的木桌上大聲打鼾,他的手裡半握著一隻葫蘆似的木質酒杯,杯子里的酒灑落在桌面,打濕了歐楠的袖子,滴滴答答地落在桌下的酒桶上。酒桶里的酒喝了還不到一小半,西亞克城裡的貴族經常在暗地裡嘲諷,歐楠的酒量像他的氣量一樣小。
酒吧里昏黃的燈光照在歐楠有些佝僂的脊樑上,照在亂糟糟,沾著幾塊雞骨頭的棕色頭髮上,他穿著平民的長袍和軟鹿皮靴,陶德越來越無法容忍他整日酗酒,他只能穿著平民的服裝,到遠離貴族城區的一個小酒館買醉。
歐楠看清了,那不是什麼象牙巨矛,而是怪獸巨大的長爪,還沾著馬血的大爪子巧妙地架在他的肋下,將他緩緩抬了起來。歐楠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高,漸漸地,竟然高過了酒吧的招牌,接著他感覺到面前的巨獸站了起來,用碧綠的眼睛打量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
陶德遲遲沒有發布王子病逝的公報是因為他病了,重病在床。
嘲諷,憤怒,不羈,巨獸的目光像是半大孩子一樣,還充盈著叛逆。
成為帝王,統一霍肯大陸,這個狂熱的夢想令帝君的童年像火焰般炙熱,但是他的夢想被大惡魔索希卜和女惡魔史琳思破滅了,他成為他們理想的大魔君,並且改造了他的身體,使他成為擁有醜陋面容的大魔君,那個一臉倔強,永不服輸的小男孩徹底消失了。
微亮的天色忽然黯了下來,歐楠看到幾根聯在一起的象牙巨矛悄無聲息地伸在自己的面前,他轉身抽劍,長劍根本不在身邊。
陶德,歐楠,大魔君就這樣在人們的眼中徹底消失了,一代梟雄陶德一生呼風喚雨,最後落得重病而亡,歐楠從一個平民成長躋身大貴族之列,得到陶德的賞識,可是自卑的心理和放任自流還是毀了他,相比起來大魔君的境遇更加凄慘,從小到大他似乎連一天開心的日子都沒有,仇恨是他唯一的朋友,仇恨讓他成為被選為大魔君。
「膽小鬼們,繼續前進。」李威斯鬆了一口氣,他扭頭看了看已經甩在身後的達拉斯城,再潛聲走上幾公里他們就可以一路狂奔到西亞克了,那裡有無數的財富,土地在等著他,還有國王寶座。
「千真萬確。」芝諾先生似乎有頗多的感慨,他說:「在晶之堡剛認識西塞羅大人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毛頭小夥子,滿腔熱血與激情,一肚子壞水和正義,哈哈,請原諒我這樣形容我們的神使大人。經歷了很多磨難后,西塞羅大人變了,他變成了精於謀略的統帥,也許是看到太多的不幸,他的性格中的暴躁漸漸祛除,善良佔據了他的心靈。現在的西塞羅大人在神格的感化下變得更加閃亮了,貪婪,卑鄙會漸漸遠離他,當然了,不要低估戰場上的西塞羅,他依舊是最難纏的對手。」
陶德就像一棵撐天巨樹,維持著西亞克的平和,庇護著很多人,他死後,尤其他的委任的代理執政官竟然在同一夜被殺,這讓和居心叵測的大貴族們互相開始互相懷疑,猜忌。幾名互不服氣的一等公爵首先在議事廳鬧翻,接著小規模的武裝衝突開始在達拉斯城郊外發生,就像一支火把掉進了乾柴堆,第一次衝突后大大小小的衝突接連不斷地發生了,最嚴重的時候達拉斯城裡一天發生的小規模戰鬥竟然超過了六十次,穿著各色家族鎧甲的勇士有上千人喪生。
芝諾先生,凱曼,狄塞爾,暗黑公爵,聖德魯伊,奧尼克斯,獅鷲王,這些聚集在西塞羅身邊的人無一不是正義忠誠之士,如果沒有他們,西塞羅就算渾身是鐵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
歐楠的錢袋掉在了腳下,十幾枚黃燦燦的金幣引起了酒鬼們的注目,他們圍在吧台前小聲嘀咕著。
七孔流血的歐楠像是被魚網掛住,勒出無數傷痕的死魚,軟綿綿地丟在地上,大魔君索然地看了他一眼,他對著夜空中的月亮發出一聲長嘆,他的下一個目標是陶德,他不會讓他這麼容易就死去。
歐楠真的醒了,他猛然從桌上揚起身體,哇地一聲將前半夜吃進去的雞肉和酒一次性從腹腔里噴射出來,菠菜東那會剛剛彎下腰,準確去拾錢袋,結果黏糊糊的嘔吐物吐的他全身都是,他一下跌坐在地,痛苦地用袖子擦臉。
「西塞羅大人眼光獨到啊。」芝諾先生閉上眼睛準備安心地睡上一覺。
大魔君獃獃地站在原地,他不敢相信陶德竟然會在他抵達的前一刻死去,也許就在他前來的路上,也許就在歐楠趴在骯髒的酒桌上醜態百出的打呼嚕時死去了。
大魔君的眼睛外層的白色薄膜還是沒有徹底消失,和布萊克協力挖通地下通道,回到地面后,他找了一個偏僻的村子等待薄膜的脫落,但是幾個月過去了,薄膜始終沒有脫落的跡象,直到他把村子的人全都吃光,需要換一個新的地方隱藏自己。
他的偶像是的布萊克,很小的時候他也像很多男孩子一樣喜歡舞刀弄槍,以為自己會成為布萊克那樣的英雄,可是後來他長大一點,他忽然醒悟,自己是帝王,應該統治布萊克那樣的英雄,就像歌煌一樣。
通往西亞克城有幾條路,繞過達拉斯城下這條最近,雖然充滿了危險,李威斯還是決定冒一次險,西亞克城裡的形勢千變萬化,如果晚去一步也許西亞克已經被別人佔領,陶德最近在靠近海洋的地方招募了一支新軍,有兩支戰鬥力極強的海族勇士加入,他不得不防。
「絕對是個大麻煩!如果偷走他的錢袋,他肯定會帶著騎兵把這裏變成一片廢墟!」另外一名傭兵朝歐楠的長劍努了努嘴,原本立在桌邊的長劍倒在地上,銀質劍柄上鑲嵌著三顆紅寶石,象徵著身份的寶石在炫耀它的主人最低也是一名指揮千人方陣的騎兵隊長。
帝君一直是陶德躑躅不定的一件大事,他始終沒有承認大魔君是帝君,畢竟這是一件關乎帝國和王室榮譽的大事,如果世人知道大魔君就是西亞克的帝君,西亞克帝國將變成眾矢之的,會被無數正義的勇士所滅亡。隨著時間推移,帝君已經漸漸到了繼承帝位的年輕,陶德思量著發出公報,宣布帝君重病而亡,但這樣一來西亞克的子民勢必懷疑他謀害了帝君。
李威斯原本想和大軍一起前往,但是時間緊迫,另外波爾泰公爵說,只要他本人到了就足夠了,道理很簡單,放眼曼育平原,除了西塞羅和他的朋友們,只有李威斯擁有讓西亞克臣服的威名。
「一群膽小鬼,以後不要說是菠菜東的朋友。」菠菜東不以為然地拍拍肚皮,搓著手向歐楠走去。
大魔君安靜的像座巍峨的高塔,只有心臟還在劇烈跳動,貴族老爺和將軍聲音越來越遠,他覺得自己好像深深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還是繼續欠著你吧,我們可不想惹麻煩。」一名年過四十的傭兵懶洋洋的打著哈欠,他身上的皮甲被油膩和酒水磨得精光,很久沒有人雇傭了他了,他太老了,看上去像是個乳房下垂的老母猴。
狄塞爾頻頻低頭,芝諾先生所說也正是他的感觸。
健俊的戰馬變成了一堆血淋淋的肉泥,平攤在地上,像是紅色的薄餅,彷彿被戰爭巨獸的巨大腳掌踐踏過,戰馬的馬頭都被踩得稀爛。
天色微亮,初冬寒冷的晨風把歐楠凍得直打哆嗦,他從酒吧門前的拴馬柱上解下了韁繩,用力拽了幾下,戰馬卻像死了一樣沒有動。
「那是什麼?戰旗嗎?」走在最前名的騎兵指著樹林上方的黑影,膽戰心驚的聲音似乎要哭了一樣。
綽號叫做菠菜東的盜賊同樣大腹便便,誰也無法想像他那短粗的手指在偷竊別人錢袋時的靈活,他用力咽了下口水,煽動身邊的幾名傭兵說:「怎麼樣,窮小子們,那傢伙睡著了,這可是塊到手的肥肉,干一票吧,你們欠我的賭債一次就可以還清了。」
貴族們對他形同陌路,勇士們以他同桌共飲為恥,就連陶德都數次當著貴族對他大聲訓斥,浩大的西亞克城似乎容不下一個小小的歐楠。酗酒,沒日沒夜的酗酒,除了酗酒,歐楠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每次醉酒醒來,看著晴朗的天空,燦爛的陽光他都想振作起來,按照陶德的標準努力行動,但是他往往連房間的門都沒有埋出去就氣餒了,西亞克現在所需要的是成熟,幹練的統帥,而不是一個酗酒的學徒。
大魔君終於擁有可以把他們撕成碎片的能力了。
惡魔屠城后,西亞克又一次陷入了內訌的劫難中。
歐楠沒有做到。
狄塞爾在芝諾先生的房間來回踱步,時而嘆氣,時而向窗外張望,似乎聽到了戰鼓的聲音,一副焦躁不安的樣子。
來到陶德府邸附近時大魔君看到附近的大街小巷車流馬龍,上百輛貴族馬車停在陶德府邸的附近,黑色鑲金馬車兩側的馬車燈和穿著筆挺長袍的僕人在街上像是一條蜿蜒的長河。
莫亞將軍扶著他,低聲說:「陶德大人的身體一向很好,怎麼會突然死了呢?」
於是歐楠繼續酗酒,只有酒醉之後他才感覺不到那些比翼的目光,只有酗酒才能讓他儘快睡去。
這確實是一件令陶德左右難為的事,但黑鍋必然是要由他來背,他的黑鍋已經夠多了。
陶德,歐楠在同一天死去,西亞克發生內訌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霍肯大陸,小國王們樂得做觀其變,狄塞爾和李威斯都變得蠢蠢欲動。
就像小時候夢想自己有朝一日君臨霍肯大陸一樣,離開地道后大魔君心裏整天想著如何復讎,一次次在心裏想像陶德臨死前的殘相,陶德威嚴而高傲,讓這樣一個人受盡折磨慢慢死去會是什麼樣呢?每當想起這樣的場景,他總會仰天大笑。
沒有人會聽到他的聲音,他的名字出現在史冊上時前面的形容詞是整日酒氣熏天。
李威斯一怔,隨著幾顆魔法禮花升上天空,他看到樹林里,道路兩旁用上幾千名身體魁梧,手持沉甸甸兵刃的獸人武士。
陰沉沉的夜空減少了李威斯內心的忐忑,他的懷裡揣著西亞克一等公爵波爾泰的親筆信,波爾泰在信上簡單闡述了西亞克城的形勢,邀請他率兵前往,兩萬名人類勇士加上波爾泰家族的威望和財力足以讓其他貴族大家族臣服。
在月光下悄聲前行,偶爾停下腳步夜色中的行人從自己身邊走過,他太高了,他們都以為他是一座高塔,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在夜色中親吻的情侶,漫罵揮拳的鐵匠,還有一個婦女抱著兩歲的孩子在街上撒尿,她大聲打著哈欠,嘴裏咕噥著什麼,似乎在責怪尿急的孩子打擾了她的好夢。
「即便是神靈也無法抗拒自然選擇的規律。」芝諾先生微微閉上了眼睛。
「處死或者囚禁李威斯,我絕不能讓他在眼皮下脫逃。」狄塞爾說:「如果歐楠成為西亞克的執政官,十年之內不會威脅到達拉斯,但是李威斯一旦成為執政官,不出五年他就會率軍攻打達拉斯,雖然西塞羅大人說人類終將消滅獸人,但只要我們在就會讓這一天盡量晚到。」
「一向很好,莫亞將軍你的眼力實在太差了,陶德大人一心撲在國事上,身體早就被淘空了。」斯圖菲特老爺說:「陶德大人這麼一死,西亞克又會陷入一場浩劫,神不佑西亞克啊!」
大魔君的爪子緩緩用力,像小白鼠一樣被抓在巨爪中的歐楠發出微弱的痛苦呻吟,兩隻腳無助地在空中掙扎。大魔君悠閑自得地打量著他,歪著頭,像是在享受獵物垂死的樂趣,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太久了。
偏偏陶德希望歐楠能夠做出轟轟烈烈的大事,足以讓他在人前炫耀,成為君臨天下,庇佑西亞克的棟樑,可是歐楠做不到,他唯一的一次功績就是在平原上有效牽制了李威斯的藍蝎騎士團,除此之外他在無數注視的目光的舉動只有出醜,不斷的出醜。
人噤聲,馬銜嚼,馬掌包裹著厚厚的棉布,人類騎兵們像幽靈一樣催忙趕路。
陶德在臨死前又給了歐楠一個機會,按照陶德龐大的根基和他在西亞克的聲望,歐楠如果沒死,他會順利成為代理執政官,可惜他無福享受。
年幼的帝君分明就是一個濃縮般的歌煌,整天夢想著統一霍肯,讓萬民臣服。
狄塞爾沉思了一會,坐在椅子上,露出不敢相信的微笑,搖頭說:「真是他說的?」
大魔君開始後悔太早殺死了女惡魔史琳思和大惡魔索希卜,他們肯定知道如何讓白色薄膜脫落,這是他們控制他的最後一招。大魔君不願意前往地下岩漿湖,雖然魔君註定要生活在幽暗的地下,但是他不會承認自己是大魔君,起碼他心裏是這樣想的,他還像個孩子一樣以為自己是快樂的小王子,他要回到西亞克城,報復陶德,是他讓自己變成了這樣。
「動手?」芝諾先生笑了「我回來之前曾與西塞羅大人有過一次長談,他的話我很贊同,我們發動戰爭是因為獸人需要安靜的家園,現在達拉斯城已經屬於我們了,我們不能再去主動挑起戰爭,要知道每次戰爭都會給平民帶來滅頂之災。」
芝諾先生由於勞累過度被西塞羅派獅鷲王把他送回了達拉斯城,只要身在克洛索,就算生病芝諾先生也會忙個不停。
歐楠驟然轉身,笨拙的身體猛然撞在身體軟綿綿的一堵牆上,刺鼻的惡臭和血腥味迎面而來,他不由地再次嘔吐起來,他的肚子里已經沒有什麼好吐的了。
「菠菜東,你最好老實點,看看那傢伙的劍,他肯定是個貴族,搞不好是個大貴族。」胖乎乎,滿面紅光的酒吧老闆一邊用力用髒兮兮的抹布擦著小水桶似的木質酒杯,一邊警告坐在他對面的盜賊。
「幾個狗屎一樣的人也敢笑我,哈哈,真他媽的……所有人都在笑我……」歐楠搖搖晃晃地走了酒吧,錢袋和長劍被他遺棄了。
平民出身的歐楠沒有像貴族少爺們那樣,從小便接受過貴族禮儀,沒有高級軍官做武技教師,沒有走進過帝國大圖書館半步,率領軍隊的機會少之又少,他缺乏和敵人對戰廝殺的勇氣,只能軍營里出謀劃策。雖然陶德賞識他的睿智果敢,但他根本不可能像出身於大貴族家族的陶德一樣,十幾歲就率軍征討,陶德是一棵大樹,他在樹下遮蔭,給他遮風擋雨,同時也讓他更加自卑,他深知自己永遠無法超越陶德,就像長在大樹下的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