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在等你
高潔隨即舉起了白生生的小手，連聲說道。
邱明山為了保護他，堅稱那篇文章出自自己之手，正是范鴻宇所希望見到的。在不久的將來，高層風向大變之時，或許能夠幫助邱明山逃過滅頂之災。
「這麼晚了，還沒休息呢？」
「好人總是會有好報的。」
據范鴻宇所知，作家貶值乃至滿街亂走，是二十一世紀才逐漸出現的情形。八十年代中期，能夠在報刊雜誌上發表文章的，都是大能人，被人仰慕。
「你好像一夜之間變得成熟起來了，不再是以前那個范鴻宇……到底發生了什麼？」
「對！到我房裡坐一會吧。」
四十多歲的心理年齡，竟然被一個年輕女孩稱之為「小傢伙」，一時之間，范警官很是鬱悶。
高潔就是那種外向型的性格，不然也不會毫無顧忌地和范鴻宇說這樣的話。
稍頃，高潔緩緩問道。
「高姐？」
心中驚懼，范鴻宇臉上一點都不帶出來，嬉皮笑臉地說道。
高潔泡好一杯熱茶，擺在范鴻宇面前，隨即走過去，關上了房門，不過是虛掩的，留了一線縫隙。
來到高潔房門前，范鴻宇再次遲疑了一下。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夥對在機關工作的女同志，尤其是年輕貌美，性格外向，擔任了一定領導職務的女同志有很深的偏見，總認為這些女同志之所以能夠榮膺重任，是因為「上面有人」。久而久之，也就「見怪不怪」了。
范
當然，很多時候，這不是決定性的因素，只是會影響到該同志的威信而已。
高潔瞥了他一眼，略略閃過一抹詫異之色，嘴裏卻說道：「那可不見得。時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樣。尤其在機關，男同志的名聲也很重要。」
「小范，回來了？」
高潔的官聲一直很好，在彥華市長任上，也給群眾辦了許多實事，值得范鴻宇心存敬意。
高潔也笑，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容，戲謔地說道：「是嗎？那你不覺得，邱書記的觀點轉變得太突然了嗎？」
果真是男女有別。
「嘿嘿，我本來就很成熟好吧，以前只是你們沒有注意到我罷了。」
這一點，殆無疑問。
二十多年過去，昔日的「鄰居」已經有了雲泥之別，一個高高在上，被人眾星捧月般簇擁著，另一個卻泯然眾人，只能等著領導接見。
好在兩人之間有一定的年齡差距。在同志們眼裡，高潔正兒八經算是領導幹部，又是省里下來鍍金的，前程無量，絕沒有人因為她的性別和年齡而小覷她。范鴻宇則是正兒八經的小年輕，後生子，乳臭未乾，倒是不會讓人產生太多的「聯想」。
范鴻宇微微一笑，說道。
「小范，你是邱書記身邊的工作人員，那你能不能給我分析一下，邱書記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發表一篇這樣的文章？這裏
看來，高潔也是個聰明人，強攻不行，便即迂迴。
高潔招呼一聲，便拿起熱水瓶給范鴻宇泡茶。
高潔望著范鴻宇，似有所悟地說道。
范鴻宇這也就是隨口而出的客氣話，不料高潔馬上說道：「等你呢！」
隨之，一個清脆優雅的聲音響了起來。
范鴻宇心中「砰」地一跳。
豈止是很重要。
在機關，在官場，男人的名聲比女人的名聲更加要緊。
范鴻宇卻也並不往起站，穩穩坐著，略略仰頭，凝視著高潔。從這個角度看上去，高潔原本柔和的胸部線條變得比較「陡峭」，引人矚目。
范鴻宇猶豫了一下。
來到自己的宿舍門前，范鴻宇掏出鑰匙正要開門，幾步外的另外一間宿舍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曼妙的身影顯現而出。
高潔說著，雙眼熠熠生輝。顯然，邱明山的「仗義」，深深打動了她。
范鴻宇這瞬間的猶豫，自然逃不過高潔的眼神，不由笑道：「怎麼，你還封建呢。人小鬼大！」
「等我？有事？」
高潔頓時給了他老大兩個白眼球。
但這並不影響范鴻宇對高潔的敬佩。
看來，今晚上高潔確實有些要緊的話要和范鴻宇溝通。
范鴻宇就笑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道：「高姐，你錯了，我沒改那篇文章，我就是個送稿子的。」
「呵呵，原來你也知道後果很嚴重
范鴻宇停止了開門的動作，轉身給那女子打招呼。
范鴻宇向高潔的房間走去。
高潔輕輕一笑，不再站著了，就在范鴻宇對面坐了下來，伸手捋了捋垂到眼前的一縷劉海，望著范鴻宇，嘴角依舊帶著戲謔的笑意，說道：「小范，單就你現在說的這一段話，也能證明，那文章是出自你的手筆。別的東西我沒把握，不敢亂說。寫文章的事，我自信還有幾分眼光。邱書記的觀點，不可能會來個這樣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我只是有點好奇，你為什麼要改這篇文章？」
高潔輕輕回到小方桌前，也不坐，就這麼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地望著范鴻宇，彎彎的黛眉微微蹙了起來，神情變得比較嚴肅。
這女人的直覺，真心了不得。
高潔隨即發出了邀請。這倒是和高潔一貫的行事作風比較吻合，別看高潔模樣生得俊俏，一副嬌嬌怯怯的大小姐模樣，工作上可不含糊，很是雷厲風行，乃是地委宣傳部有名的「才女」，經常會有文章在省報和其他報刊雜誌上發表，還是彥華地區作家協會的會員，這在當時，可要算是非常了不起的榮耀。
這棟樓所有的單人宿舍都是一樣的規格，大約二十來個平方，一張床，一張書桌，一張小小的四方木桌，就將房間塞得滿滿當當的。不過高潔的房
老式筒子樓。
這篇文章，必須得是邱明山寫的。
「喝水。」
范鴻宇哈哈一笑，說道：「一般來說，風流的名聲，不會對男人產生太大的傷害。」
這一點，范鴻宇倒是比較認同。
高潔笑著伸手敲了他一個輕輕的爆栗，笑罵道：「小傢伙，進來吧。」
「小范，你好像變了……」
地委機關幹部的住宿條件，在八十年代中期，還算湊合。像范鴻宇這樣剛剛分配過來的大學生，也有一間小小的單人宿舍，而不是集體宿舍。
高潔繼續說道。
話外之意，其實已經認定，那篇文章是范鴻宇改的。
「小范，你為什麼要改那篇文章？」
「你就貧吧！」
范鴻宇這還是頭一回來到高潔的宿舍，抬眼打量了一下，只見房間雖小，卻是整整齊齊，有條不紊，哪裡像范秘書的宿舍，臭鞋子臭襪子到處亂扔，連床鋪上也是亂糟糟的，宛如豬圈一般。
在范鴻宇的記憶之中，對高潔的印象很深刻。原因無他，時光倒流之前，高潔已經是地改市之後的彥華市市長，前不久視察宇陽縣公安局的時候，還和范鴻宇握過手，破例多說了幾句話。
「現在讓你停職反省，其實就是在保護你。像你這種行為，停職反省已經是最輕的處分了，甚至都算不上是處分，只是為了保護你。」
「好好
范鴻宇搖搖頭，說道：「高姐，這個我不懂。我還是那句話，大人物的心思，不好猜，我也不敢隨便去猜。猜錯了，後果很嚴重。」
范鴻宇聳了聳肩膀，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大人物的心思，誰猜得准呢？再說，思想解放和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並不矛盾，只是一個事物的兩個方面。邱書記不偏不倚，兩頭並重，很正常啊。」
反倒是能力很強，上升潛力巨大的男同志，往往被其他人按照「聖人」或者「完人」的標準來進行要求，只要稍有瑕疵，在群眾心目中的印象便要大打折扣。
范鴻宇並未在梁光華辦公室待太久，九點多鍾，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單人宿舍。
在這樣要緊關頭，邱明山依舊在想方設法保護范鴻宇。
范鴻宇卻嚴肅起來，很認真地說道：「高姐，我再重申一遍，我沒改文章，那文章是邱書記自己寫的。」
女孩子本來就成熟早，通常心理年齡要比同齡男孩子大三歲以上。
被范鴻宇稱為高姐的這位女子，約莫二十四五歲模樣，身材高挑，面容姣好，齊肩長發燙了一點波浪，顯得非常時尚。姓高名潔，乃是地委宣傳部的副科長。據說是從省里下來鍍金的，和范鴻宇做了兩個多月鄰居，彼此之間，也算得比較熟悉。
看來不要說在其他同志眼裡，就算在高潔心中，也並未將范鴻宇看作是同齡人。
時間比較晚了，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不是那麼好。
「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