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叔公
後世曾經有一段順口溜說：廳局級是跑出來的，縣處級是送出來的，村級則是打出來的。
高鎮長的手滑膩膩的，輕輕一碰就說不出的舒服，只是范寶才哪裡敢握住不放了。
范衛國一房，在宇陽范庄就是「老幺」，輩分極高。放眼全地區，所有和范鴻宇年紀相當的范姓族人，幾乎全是他的晚輩。
西龍村地處偏僻，范寶才對於鎮里的「政治鬥爭」，所知不多，也不大清楚目前高潔在鎮里的艱難處境，他只是聽說，高鎮長原先是地委宣傳部的幹部，下到楓林鎮來鍛煉的。
西龍村的住房，多數都比較老舊，其中還有不少土磚房。當然，大路兩邊的房子，多數是瓦屋，部分是新建的。改革開放好幾年，西龍村儘管地處偏僻，也還是有一定的變化。
「高鎮長，范秘書，兩位大駕光臨，我代表西龍村廣大群眾對兩位領導表示熱烈的歡迎……」
「一家人一家人……范支書，我是光字輩的，不知道西龍村用的族譜，和我們范庄是不是相同？范支書是什麼輩分？」
這可是一鎮之長，真正的領導。
當然，八十年代的農村「政治生態」，和二十一世紀也有很大的不同。有些老支書，一當就是二三十年，主要是講正氣，辦事公道，村民們都服氣，也不一定就是能打。
西龍村屬於龍山管理區管轄。
高潔和范鴻宇未曾想到，他們在西龍村居然得到了較高的禮遇。
見此情形，高潔主動跟范寶才打招呼。
「車子壞了？
范姓在整個彥華地區的人口不少，分佈很廣，其中宇陽范庄是范姓人口最集中的，全地區范姓的宗祠，就建在宇陽范庄。可以說，宇陽范庄乃是彥華地區范姓的「正溯」，每年都有范姓宗人，前往宇陽范庄拜謁范姓宗祠。
至於范秘書，盧書記儘管在電話里提了一嘴，但語焉不詳，范寶才暫時還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或許是鎮里新來的幹部。
這能是鎮長嗎？
「你好！」
「你好，范秘書！」
沙石公路並不直接通過西龍村，而是在村外經過，眼下這條「大路」，已經是村裡的土路，只是比田間小徑要略寬一些，吉普車勉強能夠開得進來，但要「駁車」的話，那是想都不要想。不過，在西龍村，也不存在需要駁車的情形。
高潔微笑著進行了自我介紹：「我叫高潔，是鎮里的幹部，這裡是西龍村吧？請問你們村支書范寶才同志，住在哪家？」
「高潔……高鎮長？」
范寶才吃了一驚，忙即反問道。
沒這個底氣，不要說鎮得住鎮不住場子，你壓根就沒機會當支書村長。
比電影電視里的女明星還好看。
范寶才更加熱情了，笑著說道。
「對，是我，請問你是……」
這一回，范寶才倒是狠狠握住范鴻宇的手，猛烈地搖晃了一陣，似乎要在范鴻宇身上，「找補回來」，以便「曲線」向高鎮長表示自己的敬意——我不是不尊敬你，我是
村裡哪來的機動車？
在范寶才心目之中，一鎮之長，那可是充滿威嚴。
范寶才便連連搓手，嘆息不已。這位范支書，似乎特別愛說「哎呀」，幾乎成了他的口頭禪。聽了高潔的話，這才意識到，還有一位范秘書在，連忙扭過頭和范鴻宇打招呼。
「你好……」
西龍村在楓林鎮算是較為偏僻的村莊，雖以「龍」為名，實則境內溝壑縱橫，地勢平坦之處十分罕見，不過倒是有兩條河道貫穿整個村莊，其中一條河道，水流遄急。
待得高潔和范鴻宇走近，范寶才更是「躊躇」，不知道該不該上前打招呼。
廳處層級，范鴻宇接觸不多，不敢妄議，但「村級」范鴻宇就見得多了，說是打出來的，不無道理。反正村支書也好，村長也好，幾乎都是當地一霸，就算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家裡必定兄弟眾多或者很會拉攏人，有一幫「馬仔」為其效勞。
彥華市下轄好幾個區，區下面又有鄉鎮。楓林鎮是正科級建制鎮，下面不好再設鄉鎮，就設立了三個管理區，分別管理全鎮的數十個行政村，功能類似其他區的鄉鎮。這並不是常見的編製，算是楓林鎮的地方特色，其他縣城所在的正科級建制鎮，貌似很好有類似的管理區存在。
說起來，范鴻宇亦是有意為之。
貌似范秘書這是主動在打「大牌子」了，好像與范鴻宇平日的表現，不盡相同。
「哎呀，是一樣的一樣的，我是寶字輩，嘿嘿，慚愧慚
「哎呀，我就是范寶才啊……哎呀，高鎮長，你好你好！」
范寶才機械地點著頭，滿臉狐疑之色。
瞧這兩位的氣度，確實是「人上人」，很明顯是城裡來的，西龍村可見不到這般人物。只是太年輕了，怎麼著也不大像是「大領導」啊。
不管怎麼說，范寶青死了，不說整個西龍村的人對鎮上的幹部都有偏見，至少范寶青的親屬們肯定不待見他和高潔。單單范鴻宇孤身前來，倒也罷了，范二哥可不是怕事之人，真要是情況不對，范二哥也有把握能「突出重圍」。但和高潔一起過來，那可就不一樣了，絕不能讓高潔受到任何傷害。
高潔就瞥了范鴻宇一眼。
這也太那個了……不但年輕得不像話，而且漂亮得不像話。
西龍村的規模不是太大，高潔到任之後，閱看過楓林鎮幾乎所有行政村的基本資料，對西龍村的基本數據還有些印象，這個村莊大約有八九百人的樣子，在楓林鎮數十個行政村之中，人口數量屬於中等。盧衛東老家所在的村，人口近兩千，乃是第一大村。
「你好，范支書！」
「你好，范支書。」
這位范寶才，卻不知有何種能耐，能夠做到村支書。
高潔苦笑一聲，說道：「車子在路上壞了，我跟范秘書走路過來的。」
范「叔公」便略帶一點矜持地說道，把出了「叔公」的架子。
眼見一男一女兩位年輕人從大路上走過來，范寶才估摸著，可能是
范寶才四十來歲，身材瘦小，膚色黝黑，滿臉皺紋，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得多，有點小老頭的樣子了，和范鴻宇腦海之中的村支書形象，大相徑庭。
范寶才只是和高潔搭了一下手，就趕緊放開了。
如同蔣中正先生的族名，叫蔣周泰！
范寶才的反應還算敏捷，略一愣怔之後，立即便回過神來，頓時滿臉笑容地朝高潔伸出了雙手。
范寶才嘴裏說著客氣話，邀請兩位領導去他家裡小坐。
范寶才接到盧書記的電話之後，得知鎮長要來西龍村，心裏便緊張起來，親自趕到路口的一戶人家家裡，一邊和那家的婆娘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品嘗茶水，一邊伸長脖子往大路上張望。
高鎮長這還是頭一回大駕光臨西龍村，可怠慢不得。
范鴻宇笑著說道，他記錄在族譜之上的族名就叫范光輝！
盧衛東還主動打電話通知了西龍村，卻不知是何種用意？
「哎呀，宇陽范庄？你……你是宇陽范—縣—長的小孩？哎呀哎呀，范秘書，咱們是一家人啊……」
范鴻宇深知，在這種偏僻的山村，政府的招牌，有時候可未必管用，反倒是「宗族」更有凝聚力。越是偏僻之地，村民的宗族觀念就越是濃郁，所謂「打斷骨頭連著筋」。
范寶才在一旁領路，主動和范鴻宇攀談。他心裏還是有點怕高潔，這女子不但是鎮長，實在生得太俊俏了，范寶才情不自禁的感到緊張。
只是沒料到范寶才也聽說過范衛國的大名。
所以對於
果然，范寶才大為驚訝，「哎呀呀」地連聲叫喚起來，又禁不住伸出手來，要和范鴻宇相握，臉上的神情一下子就透出十分的親熱。
「哎呀，高鎮長，我剛接到盧書記的電話，說你會來我們西龍村，我馬上就到這裏來等著……不過，怎麼沒看到你們的車呢？盧書記在電話里說，你們開車來的。」
高潔是春節過後出任楓林鎮鎮長的，鎮里的「三級幹部大會」，去年年底就開過，過完年，范寶才還不曾去過鎮里，卻是不曾與高鎮長謀過面。
村支書范寶才親自在村口迎接他們。
「哈哈，少年叔侄為弟兄，范支書太客氣了。」
而且，盧書記剛在電話里說，高鎮長是自己開車來的，范寶才沒看到車。
范鴻宇微微一笑，再次和他握手。
「歡迎，歡迎高鎮長，歡迎范秘書！」
這就很了不得。
高潔和范鴻宇邊走邊打量著西龍村的環境。
高潔不想搞得滿城風雨的。
以前也有一些地區和市裡的年輕幹部，來楓林鎮鍛煉，後來一個個都走上了更高的領導崗位，副市長級別的都有兩位了，市裡和地區局機關的負責人，那就更多。
「范秘書剛剛到鎮上工作吧？老家是哪裡人啊？也是我們彥華的嗎？」
范鴻宇便朝高潔微笑點頭。
范鴻宇笑著說道：「范支書，我是宇陽范庄的，我爸爸是宇陽的縣長范衛國。」
范寶才心裏有點拿不準。
今天高潔和范鴻宇前來西龍村，並未通知龍山管理區和西龍村的負責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