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沈玉清

高興漢也變得嚴肅起來，說道：「玉清同志，這是兩回事，你是你，小孩是小孩。沈光遠這一回確實觸犯了法律，那就應該依法處理。」

高興漢瞥了一眼，隨手拿起了話筒：「你好……哦，是玉清同志，你好！」

高潔聽得雙眼熠熠生輝。

倒也不是說高潔能力不行，關鍵還在於，她沒有范鴻宇的經歷。很多現在聽起來十分新奇的觀念，在范鴻宇腦海里，已經老掉牙，早過時了。還有一點，就是楓林鎮的「官場生態環境」極差，高潔上任兩個多月，幾乎一直都處於盧衛東的壓制之中，正常工作都無法推動，更不要說「標新立異」了。等范鴻宇到了楓林鎮，雷霆手段使將出來，才算是暫時佔了一回上風，可以騰出腦子來好好考慮一下發展之路。

高潔故意停頓了一下。

「還說什麼？」

沈玉清在電話里，很謙恭地說道。

范鴻宇別的才能，高興漢沒有親自「領教過」，暫時還不好評價，但此人政治眼光之敏銳，卻是無可置疑的。

高興漢的瞳孔，驀然收縮。

范鴻宇正兒八經指出來的這一點，也是至關重要的。官場上，講究的就是一個主次分明。如果對外宣傳的時候，說這個方案是出自范鴻宇之手，那麼對高潔，對范鴻宇都不會有任何好處，只有害處。在領導心目中，會形成這樣一個印象——高潔就是個花瓶，實際能力很有限；而范鴻宇飛揚跋扈，搶頂頭上司的風頭，不懂為下屬之道，一樣不可重用。

高潔輕輕嘆了口氣，說道：「爸，實話跟您說吧，這些我也是頭一回聽他說。他騙你的，這不是我的設想，完完全全，都是他一個人，我想不到這麼深。」

在父親面前，高潔不想說假話，更不想掠人之美。

難怪會大晚上的，驚動了市委政法委書記。沈玉清可不認為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有這樣大的臉面，原來是因為高興漢。

「爸，我知道了，就像沈光遠一樣……」

范鴻宇不由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高興漢這才點了點頭，說道：「沒有說最好。小潔，你現在還年輕，不管幹什麼工作，都要腳踏實地。多學多看，把基礎打牢固。老是打著家裡的大牌子在外邊招搖，那是沒出息的表現。」

高潔笑嘻嘻地說道。

「我的正式職務是彥華行署辦公室秘書一科的科員，目前在楓林鎮掛職鍛煉，擔任鎮里鄉鎮企業管理辦公室和招商引資辦公室的主任，直屬鎮長領導。」

「市長，話雖然這麼說，主要還是我對沈光遠那個混帳東西的教育不到位，放鬆了對他的要求。他這樣胡來，我也有責任，理應檢討！市長，您現在有時間嗎？我想過去，親自向你做檢討！」

范鴻宇很篤定地說道。

作為洪州市長，他當然清楚，且不管范鴻宇說的這一套，是不是真的能湊效，是不是真的能像他所言建成精神文明物質文明雙豐收的新農村，至少這個方案裏面，蘊含著極高的「政治價值」。

只要把這個模式一搞出來，立馬就能轟動全省，成為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的模板。

高興漢向女兒微笑說道。

高興漢是真的震驚了。

高潔代為答道：「邱專員的安排沒有這麼具體，是我向他求援來著。在楓林鎮的工作不好展開，班子成員的思想比較固執僵化，很難改變。邱專員就安排小范到鎮上去掛職鍛煉。邱專員還說……」

「嘻嘻，我可沒跟他說，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猜得到。」

范神探又料事如神了。

范鴻宇緩緩說道。

「市長，對不起啊，我向您檢討！」

不過，沈玉清的謙恭之中，還帶著一絲急躁之意，聽上去，多多少少有那麼點不服氣。

高興漢不由失笑，隨之又點了點頭。

「鎮里有錢了，企業建起來，加大基礎建設的投入，帶動大部分群眾致富。這些都是基礎，但有了這個基礎，後續的路就比較好走了。」

這可是分量極重的政績！

「這麼說起來，邱專員對你確實是挺關心的。」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總要尋求解決之道。沈光遠再不爭氣，再混賬，終歸是他沈玉清的兒子。

高潔抿嘴一笑，說道：「邱專員是這樣評價的——足抵十萬雄兵！」

「是，這是基礎。有錢，富裕，永遠不是目標。目標是建立一個和諧的新社會，建立一個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都大幅提升的和諧的新農村！」

這倒是可以理解，市裡的幹部，誰不知道高興漢和政法委易長天是「鐵哥們」，多少年的老朋友了。高興漢的閨女差點被沈光遠欺負了，那還了得？都用不著高興漢發話，易長天頭一個就饒不了沈光遠。

稍頃，高興漢沉聲問道。

高興漢淡淡地說道。

這一回，連高興漢也有點吃驚，問道：「帶動大部分群眾致富了，還是基礎？」

果然是沈玉清。

高興漢終於來了興趣，稍稍變動了一下坐姿，不再靠在沙發里了，略略挺直了身子，望著范鴻宇，說道：「那你倒是說說看，這個和諧新農村，怎麼建？」

高潔一句話未曾說完，沙發旁邊茶几上的電話，就震響起來。

很顯然，高興漢也在等這個電話。

電話那頭，沈玉清語氣十分沉重，聲音略顯乾澀。

范鴻宇說道：「我在楓林鎮做了個初步了解，因為歷史的原因，加上大動亂，楓林鎮的青壯年文盲半文盲比例極高。尤其是在婦女之中，這個比例高達半數以上。三十五歲以上的婦女，有百分之六七十，是文盲和半文盲，大部分只讀了小學，讀過初中的很少。這樣一個人口教育程度的構成，非常糟糕。想要帶領他們共同致富，首先就要解決好教育問題。不是簡單的脫盲，更不是什麼長遠計劃，而是迫在眉睫。給他新型的農業機械，都不會用，農業現代化就是一句空話。無論種植業還是養殖業或者特種經濟作物培養等等，無不涉及到一個新知識的吸收積累，單純憑著經驗，永遠只能跟在別人後面跑。而且，農民群眾文化程度太低，很多新的娛樂方式，他們根本沒辦法接受。一有空閑時間，除了打牌就是睡覺，呵呵……計劃生育都不好辦。這個社會風氣，無論如何都扭轉不過來。所以高鎮長和我的設想是，如果能夠到上面要到一點扶助資金，一定要分出一部分來，先在各村把圖書室建起來。農業科技方面的書籍，要送到每個村去，相應的讀書比賽，技能比賽，也要搞起來。脫盲，轉變娛樂方式，同時進行。把青壯年文盲半文盲這一塊的問題優先解決掉，就能解決大問題。讓他們都知道，外邊現在是個什麼樣的世界。有夢想，才有動力！這是當年偉大領袖打下江山的制勝法寶！」

高潔小鼻子微微一翹，得意地說道：「那是，我是您的閨女，邱專員不關心我，他關心誰去？你倆可是老同事。」

對於邱明山的性格，高興漢自認還是很了解的。邱明山為人謙和，斯文守禮，但內里極其傲氣，輕易不許人。如今卻對這個二十來歲的後生子，做出這樣的評價，簡直是推崇備至了。

高興漢卻又雙眉一蹙，說道：「明山同志已經知道你是我的女兒了？」

「好啊，歡迎玉清同志。」

這不就是目標嗎？

沈光遠已經被易書記抓去了市局，不可能沒人向沈玉清彙報情況。沈玉清估計先給易書記打過電話了，從易書記口中得知，自家小孩得罪的是高興漢的閨女。

怪不得甘局長在電話里說，易書記一點面子都不給，臉黑得像鍋底！

「小范，你現在是什麼職務？」

這一驚非同小可。

范鴻宇今天談的這一番話，比當初邱明山對他的要求，更進一步。邱明山只是讓他協助高潔，儘快打開楓林鎮的局面，儘快發展經濟。結果，范鴻宇想得更加深遠，更加完備。

按照范鴻宇這個計劃，持之以恆地貫徹執行下去，楓林鎮天翻地覆的變化，完全能夠預期。或許，真要建成理想的和諧新農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可以肯定的是，范鴻宇給指出來的這條路無疑是最正確的，已經給楓林鎮勾勒出美好的藍圖。

高興漢有點好奇地追問。

高潔便朝范鴻宇眨眨眼，嫣然一笑。

范鴻宇正色說道：「高鎮長，這個設想，必須是你的，不能是我的。你才是鎮長。我是你的下級，最多就是能給你提個參考意見。」

高興漢就笑了，微微頷首，說道：「這個安排有點意思，是邱明山同志的意見嗎？」

看來，這個剛滿了二十歲的小夥子，在政治上的成熟老到，遠在自家閨女之上。

而且，看上去邱明山並沒有說太夠誇張。

怎麼讓楓林鎮的經濟快速發展起來，是她甫一擔任楓林鎮長就一直在考慮的最大問題，但一直都沒有想得十分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