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蛙眼

這彈道的飛行路線在他眼中簡直是太清晰了，配合著他那堪比李輕水的計算能力，讓他能分毫不差的計算出每一毫秒之間的炮彈運動軌跡。而他的身體也條件反射的，做出了讓開彈道飛行軌跡的動作。

「停個屁！」兩棲人身體剛剛想移動，就再次被其中一個克隆體控制了幾秒鐘，所以，三次攻擊無果的他，對著那個小孩怒目而視：「別忘了你自己現在的身份，我才是你現在的保護人，沒有我和流樂，你們早就死了，你現在竟然幫著一個外人對付我。稍微清醒一點，我們還有別的事兒要做。別把李輕水的感情代入到這個人身上！」

可是恍惚中，預計的疼痛沒有襲來，意識再次回復的時候，劉暢看到的是站在自己面前的同樣剛剛回過神來的兩棲人——所以，他又下意識地舉起了槍——而對方也又下意識地想往這邊衝過來。

一切都是歷歷在目的，一切也都是緩慢無比的。

「眼睛？」兩棲人上前幾步，看向了劉暢的面頰，「這瞳孔……他……」

一分鐘之後，劉暢身旁的一片樹叢伴隨著濃烈的血腥味道被破開，拿著手炮的兩棲人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以極快的速度衝鋒的同時也向他發射了一炮，炮彈的速度，加上兩棲人本身的速度，讓劉暢只看到眼前焰光一閃——死亡，就似乎已經籠罩到了頭上。

一棵拳頭大小的炮彈直衝他的胸口正中飛來，這顆炮彈砸實在了，別說是他，就算比他強壯數倍的兩棲人甚至大蜈蚣，也會被轟成碎片。這手炮本來就是兩棲人對付巨型生物用的，用在他身上本就是大材小用了。

沒有人的速度能比炮彈還快，劉暢也不能。可是在這緩慢的世界里，劉暢也不需要真正做到比炮彈速度還快——計算出了彈道所有的飛行痕迹，他的身體慢慢側開，雖然速度比對方慢很多很多，但是他卻不會做一絲一毫的無用動作。

「那個小靜的價值，比你那個族人兄弟，要重要得多吧？」克隆體說道：「你們兩棲人的計算方式不是按照等價計算的嗎？排除感情因素，以你一個兄弟換這個女孩，我們是賺的，這件事兒就這麼算了。」

可是這次雙方的攻擊仍舊未果，在劉暢剛剛抬臂的時候，對方剛剛抬腳的同時，那種眩暈感又再次襲來，讓雙方不得不停下了動作。

跳出炮彈爆炸的範圍，劉暢被爆炸的衝擊波沖離了所在區域，煙塵瀰漫之下，他餘光看到兩棲人鑽進了茂密的樹冠中，不見了蹤影。

「不可能，如果不是偷襲，而是正面對決的話，我能殺他十個！」兩棲人眼中露出不屑。

這讓他在這一瞬間，感覺有些詭異的疑惑。

他從地獄衝到了天堂，一槍下去，世界就會重新歸於平靜。

所以，從死到生，他看到了希望的喜悅。

所以在這瞬間，劉暢有一種看到死神腳步臨近的感覺，眨眼之間，他似乎看到那炮彈一點一點的向自己接近而來——一點一點的逼近——速度越來越慢——如同一個不斷減緩放映速度的電影膠片——鏡頭感越來越強——運動感越來越弱，直至最後，劉暢已經能分明的看到那炮彈身上的紋理紋路，以及全部的飛行路線。

在爆炸的風暴之中努力的扭轉身形，劉暢在緩慢的世界中，抬起了更緩慢的胳膊，緩慢地瞄準了同樣被爆炸餘波卷到了的兩棲人，然後食指用力，就欲扣動扳機。

中近距離和兩棲人戰鬥，眩暈哪怕一秒鐘，也足夠讓對方撕裂自己十次了，更何況現在數秒鐘的失去意識——那足夠讓自己死上上百次。

「是的，反方向進化，哺乳動物已經進化完畢，現在的他，已經步入兩棲動物的領域了。」克隆體說著話，後退了一步，指著劉暢的眼球說道：「這是青蛙的眼睛，是比人類動態視力好上幾十倍的眼睛，配合上李輕水的基因，應該還有其他的功用。他現在舉槍，只要在他視線之內的東西，就沒有射不中的。你不是他的對手！」

對於李輕水的克隆體，劉暢潛意識裡一直沒有防範心理，因為畢竟他和李輕水本人是生死之交，所以對他們這些和他擁有一樣基因的克隆人，天生就有著好感。

劉暢曾經無數次的聽說過，人們死時會看到生前的一切，如同幻燈片似的在腦海中不斷放映，但是卻從沒聽過，死前能讓眼前的一切變幻出慢鏡頭的效果。

側身九十度，收起胸腹，劉暢能清楚地看到，那炮彈從遠處慢慢接近自己，然後他也能看到，自己用更慢的速度側著身體，更能看到那炮彈貼著自己的胸腹交接處飛過去，順便在他身上颳走了一大片皮肉的情景，還能清楚地看到，那炮彈擦過自己胸口飛走後，在自己身後爆炸的情景，最後他甚至還清楚地捕捉到，那炮彈爆炸后的焰火飛射以及彈片和著泥沙四散飛射的情景。

爆炸的餘波之中，劉暢雖然被火焰衝起身子，但是腦子卻是清醒無比的——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生死途中，能看到這麼緩慢的景象，但是他能確定的是——自己沒有死，而那個兩棲人，也就在自己面前。

但是讓他想不到的是，最沒有防範的，也是他最致命的威脅。在眩暈的同時，劉暢就想到了自己的命運——死。

「哼，能有什麼模樣，你不干涉我，我讓他死十次。」兩棲人看著克隆體，眼中露出了憤怒的神色：「他殺了我們一個族人，我們兩棲人一共才有幾個？這筆賬，你說怎麼算？」

「嗯，一分鐘前你可以，但是現在卻不能。」和劉暢對峙的克隆體說道：「你看他的眼睛。」

可是幸運和厄運總是如同過山車一般交替不停，就在劉暢手指肌肉剛剛用力的同時，卻又從天堂重新墜回了地獄——他感覺腦子一陣昏厥，身體也有些不受控制了——如同第一次看到李輕水用腦電波控制人時的那種狀態一樣——在這瞬間，他又感覺到了那種頭皮微麻的感覺，而與此同時的，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連個手指都蠕動不了，即使目標只在自己眼前，但是卻就是扣動不下扳機——而且更可怕的是，劉暢感覺眼前一黑，幻象叢生之下，他竟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視線也在一秒鐘之後失去了攻擊目標。

所以，在意識恍惚的這段時間，劉暢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

「轟」的一聲槍響，帶著巨大的聲音和焰光，巨大的子彈再次脫膛而出。

端著槍，劉暢警惕地移動著槍口，瞄準著上空兩棲人隱藏進的區域，一點也不敢放鬆警惕——他知道，如果被對方接近他十米以內的話，他就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了。對方會在他手指扣動扳機之前，把他的天靈蓋敲開。

下意識的扣動扳機，但是轟鳴的槍響卻沒有擊中反應敏捷的兩棲人，在這瞬間，劉暢似乎看到了死神的腳步。

「而且，如果剛才我們不干涉的話，死的絕對不是他，而是你。」另一個和劉暢對峙著的克隆體介面道。

「都停下來！」兩個小孩從樹叢中鑽出來，一人一個的，看向了兩棲人和劉暢。

所以，他一直警戒著，看著樹冠之上的樹葉浮動頻率——可是他再警覺，也追不上兩棲人那靈敏無比的速度。

「是那兩個小孩兒！」失去意識前，劉暢想到了一直讓他有些忽視的——李輕水的克隆體——那兩個從戰鬥一開始，就不知道躲到哪裡了的小孩兒。

「我知道，我有自己的想法。」那個被兩棲人指責的克隆體說道：「我確實現在還很弱小，需要你們的幫助，但是我並不想殺這個人，他是李輕水身上最後最純正的實驗品，我想看看他最後會成長成什麼模樣。」

在這緩慢的風波中，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一槍解決掉對手——這種射擊的難度太低了——中近距離射擊一個已經類似於靜止的物體，這比射擊那高速到他看不清的物體，難度要小上一萬倍。這槍下去，劉暢可以確信，對方會在一秒鐘之後變成和他兄弟一般樣的一地碎肉。

「動態視力？」聽到克隆體的話，劉暢的眼中警惕之餘，也露出了複雜的疑惑神色。

不過這次轟鳴的槍響落空了——兩棲人拖著受傷的身軀，以比他快得多的速度，消失在了原地。隨後，樹叢中又是一炮向他甩了過來。

可是和電影中不同，他沒有躲避子彈的速度，腦子雖然反應快，而且眼睛把那飛行的軌跡全部捕捉到了，但是他卻感覺身體明顯比不上眼睛和腦子的反應速度，劉暢只感覺那炮彈飛行了三十厘米，可自己的身體也只能運動不到一厘米的距離——雙方絕對速度的差異簡直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