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槍
唐風的心中一動。
「都結束了。」唐風說道，聲音還有些顫抖，「一切都結束了。」
「來了……」謬斯說道。
「是的。」
謬斯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可怕的回蕩著，他的身體由於痛苦而緊緊蜷縮在一起，顫抖著。
「我是這裏真正的主人，真正的主人……」
「不要傷害我，不要傷害我！」
謬斯向後退了一步。
「不……」唐風掙扎著，拚命想將那個陌生的意識從大腦中驅逐出去，但是，毫無用處。很快，他的心靈被侵蝕，一種無比強烈的悲傷衝擊著他的心，瞬間，他好象體驗到了原生體那種無比的痛苦，被囚禁的痛苦，還有對綠星人的憤恨。那種痛苦是如此的真實，讓唐風幾乎的心臟幾乎要爆裂開來。
「薩爾摩爾人並不是最終極的生命？」
「也就是說，無論我怎樣做，最後的結果只有一個，是不是？」
「綠星的能量來自恆星，每個生長在綠星上的植物都在吸收著這種永恆的能源，然後，將它輸送到這裏。」謬斯看著那生命之柱，靜靜地說道。
說著，唐風走進飛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眼神還有些散亂。
看到唐風疑惑的表情，謬斯頓了一頓，說道：「可是你忘記了一條最基本的規律：任何碳水化合物都是自私的生命，誰也不會把生存的權利拱手讓給別人，而犧牲自己。長期的物種競爭已經使得生命的本質變得自私，那些所謂的無私的物種早已經被淘汰掉了。想要生存，就要掙扎，就要鬥爭，當然，原生體或許可以成為綠星的統治者，但是，必須是在擊敗綠星人的條件下，而不是綠星人的謙虛相讓。」
「不，不，我不知道……」
唐風舉起了手中的長槍，心中還是充滿了矛盾，猶豫不決。
突然，唐風痛苦的喊了一聲，渾身抽搐著，槍掉在了地上。他的大腦好象被另一個意識佔領了，如同洪水一樣衝擊著他的意識。
謬斯並沒有生氣。
「你想說什麼？」唐風問道。
「現在我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進化樹的分支點，到底綠星生命是向著那個方向前進，取決於我，取決於我手中的槍。」
「難道生命之間不能和平的共處嗎？」唐風問道，「高等的智慧不是已經完成了對宇宙真理的探索，彼此之間達成了相同的認知嗎？」
「動手吧。」一個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槍，長長的槍桿，刻滿了花紋，隱約有光芒在其中流動；槍頭分叉，鋒利無比。碳水化
「就算沒有希望？」
謬斯就站在他的身邊。他們現在身處地下，一個巨大的封閉空間中，在正中央，是一根從下貫通到上方的巨大柱子，上面密密麻麻布滿了綠色的經絡，各種各樣的光正在其中穿梭著，好象一棵會發光的樹一樣。
「好好活下來。」謬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地微笑，「生存的慾望，難道不是另一種尋找嗎？」
「進化？那麼，你們的進化結束了，該輪到了我們了。」唐風喃喃說道，看著謬斯。
「可是，」唐風爭辯道，「我並不想尋找什麼人類，我只是想找個地方好好活下來，只是由於阿拉尼尼的關係……」
一個黑影出現了，隨即，是粗大的觸角伸了進來，四處探索著，舞動著，扭曲著。
「可是，」唐風越來越驚訝了，問道，「進化的動力又是什麼呢？」
※※※
「那麼這一切還是無謂地掙扎了。」唐風低低說道。
「這個嘛，」謬斯微微笑了一下，好象在給無知的孩子上課一樣，「這本身違背了生命的原則，克隆不是進化，而是停滯，如果我們這樣做，會導致整個綠星人種族迅速的衰老，就像薩爾摩爾人那樣……」
「引導你的，只有本能，服從內心，服從感覺，最本質的恰恰是最正確的。」
「難道你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唐風問道。
「我們不是寄生蟲的食物，我們不是。我們是生命，同樣的生命，」唐風喃喃說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殘酷的剝奪我們生存的權利？」
「救救我，救救我……」
「這隻是一個表面現象。」謬斯說道，「碳水化合物生命何嘗不是一種寄生生命，所不同的，我們寄生在其他生命體內，而那些智慧，則是寄生在大自然；我們吸取其他生命的力量，他們吸收宇宙的能量，本質上，還是一樣的。」
「等一下，你說薩爾摩爾人……」
長槍牢牢釘在生命之樹上，上面穿著兩個軟綿綿的物體，無力的盪在那裡，形成一副怪異的圖畫。唐風後退了一步，感到恐懼起來，那長槍上的兩個生命，就好象是一種預示，表明它們的生命將永遠糾纏在一起，不斷的搏鬥著，直到世界的末日。
「那麼，既然你們知
「地球人，這樣的責難只能說明你並不了解生命。」謬斯說道，「碳水化合物生命自誕生的那一刻起，各個物種之間就開始了這種殘酷的競爭，只不過是形式不同而已。整個宇宙，其實上也是一棵更大的進化樹，每個行星上的生命進化過程，都是這棵樹的一個個分支，在宇宙中，他們交織在了一起，這才有了銀河議會。進化並沒有結束，宇宙之樹還在生長，生物競爭還在繼續，甚至比原來更加的殘酷。」
「新的統治到來了，」原生體舞動著觸手，伸向天空，好象在祈禱一樣，「來吧，來吧……」說著，它所有的觸手都對準了謬斯的頭部猛的刺了下去！
「難道你們不能利用先進的科技來複制……恩，應該叫克隆，僅僅克隆你們寄生所需要的身體嗎？」
「前面我已經說過了，我們綠星人是長歪的分支，最終來看，」謬斯的眼睛無神的看著生命之樹，「我們會消亡。」
「聽上去像是一種狡辯。」唐風說道。
「能源從這裏再分配出去，直至每一個需要它的地方，如此生生不息。從某種意義上說，綠星上的生態圈是一個完全封閉的循環系統，其中包括了每一棵樹，每一棵小草，彼此的生命緊密相連。能量從一個生命循環到另一個生命，有一個生命死亡，就會有另一個生命誕生，綠星，本身就是一個完整的生命體。」
「該死的寄生蟲……」他的眼睛布滿了血絲，慢慢轉向了謬斯。
「就算是無謂的，也要掙扎。」謬斯說道，「這是生命的基本原則。想想看吧，地球人，回到原點，想想你們來這裏的理由吧。人類從某種意義上說，已經消亡，可是你們為什麼還要尋找人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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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你也厭惡這些寄生生物，動手吧……寄生行星的年代已經結束，新的生命將重新在這裏崛起。」
唐風突然開始狂奔起來，跌跌撞撞的逃了出來，一刻也不願意多留，只留下那兩個毫無聲息的生命。
「住手，住手！」
「你不會明白的……地球人，綠星人從來不指望任何一個宇宙間的
「不是狡辯，而是真理，其他生命看不到的真理。生命進化的最終結果，是產生高等智慧，類似薩爾摩爾般的生命形式。像他們那樣的智慧在宇宙中形成了進化樹的主流，無數的行星智慧最終進化成了類似薩爾摩爾的形態，就像你們地球人一樣。而綠星人，則是一個不協調的分支，這也是為什麼大多數第一階生命鄙視綠星人的原因。雖然我們達到了和他們一樣的認知，可是，按照他們的話說，在宇宙之樹上，我們這個分支，長歪了。」
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一聲低低的嘶吼，回蕩在空曠的地下。
唐風握緊了長槍。
「這是由於綠星人的缺陷造成的。我們不得不依靠原生體，不能殺死它，即使它逃了出來，我們也不能消滅它。雖然我們有一些預防措施，在地下，也藏著一些可以殺死原生體的武器，但是，只能對付原生體繁殖的後代。對於原生體，死亡，也就意味著整個綠星人的滅亡。」
原生體終於顯露了出來，巨大的身軀，同樣有著白色的圓形腦袋和長長的觸角，頭上長著不規則的複眼，那眼睛正在轉動著，搜索著什麼。
唐風握住了槍桿，能感覺到能量正在從槍體中散發出來，輕輕地揮舞一下，槍發出了低低的呼嘯。蓋爾和阿拉尼尼都被帶走了，關閉在薩爾摩爾飛船中。那飛船被綠星能量粘滯著，不能騰空飛起。能量形成了一個防護網，籠罩著飛船，如果控制能量的中樞崩潰，那能量很快就會失控，在消散的過程中會釋放出大量的熱和光，然後將整個發射台融化掉，恐怕那飛船也不會倖免。
「不……不是這樣的……」
「消滅那些入侵者，消滅……」
「怎麼樣了？」阿拉尼尼焦急地問道。
「刺我，刺我！」謬斯還在喊著，但是，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掙扎也沒有原來那麼劇烈了。
突然，謬斯的身體變得通紅，所有的觸手一下子挺的筆直，向原生體撲了過去！兩個生物糾纏在一起，彼此的觸手相互糾纏在一起，瘋狂的扭動著，狂亂的舞動著。原生體對唐風的控制減弱了，唐風清醒了過來，喘了一口氣，發現自己的汗水已經濕透了衣衫。
「你的意思是說，」唐風微微冷笑了一下，「去認識生命的構造，以便
唐風發出了一聲吶喊，手中的長槍刺出！長槍穿透了謬斯的身體，並沒有停留，又刺中了和他纏繞在一起的原生體。唐風使出了全身的力量，向前刺著，兩個生物被串在了一起，扭曲著，槍尖從後面透了出來。唐風大喝一聲，竟然將他們釘在了生命之樹上！原生體吼叫著，掙扎著，巨大的觸手撞在生命樹上，發出了轟隆隆的聲音。長槍開始發出了光芒，瞬間變強，微微顫動著，唐風感到了手心一麻，鬆開了長槍。而原生體還在繼續掙扎著，吼叫著，突然，一軟，再也不動了。
謬斯發出了一聲慘叫，一條觸手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兀自扭動著。
「怎麼樣的結果呢？」
「長歪的分支，遲早是要被淘汰的，只不過，這一天比我們想象的來的要早。」
一切變得靜悄悄的。
恐怖的吼叫在回蕩著，兩種不同類型的生物竟然以最原始的方式來搏殺，奮力的攻擊著對方，肉體對肉體，赤裸裸的搏鬥著，如同最原始的野獸一樣，驚心動魄，生物之間的競爭，到了最後，演變成了一場最直接的較量！
謬斯又微笑了一下。
唐風迎了上去，槍尖對準了它。
「宇宙中並不存在終極的生命，只有不斷進化的生命。失去進化動力的生命，無論認知有多深刻，遲早會被淘汰。」
「結束了？原生體死了嗎？」
「痛苦嗎？這點痛苦算什麼？」原生體吼叫著，「我的每個孩子都經歷過這種痛苦，在被你們入侵他們的大腦的時候。該償還了！」
唐風他現在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沒有一種智慧是完美的，綠星人永遠也改變不了自己是寄生體的本質，但是，我們也有生存的權利。」
「希望是創造出來的，如此而已，碳水化合物生命從來沒有放棄過生存的機會，只要不放棄，就是全部。」
「還給我，還給我，你的身體，通通還給我！」原生體怒吼著，又扯斷了謬斯的一條觸手。
唐風扭過了頭，看著他。
「我好難受，難受……」唐風像喝醉酒一樣，搖搖晃晃，自己的意識和陌生的意識此起彼伏，相互纏繞著，漸漸融合在一起。
謬斯用觸手輕輕的觸摸著生命之樹。
「哪怕這種生存的權利是建立在剝奪別的生命生存的基礎上。」唐風說道，「多麼偉大的論調啊，我從來沒有想到一種小小的細菌會這樣談論生命的意義。」
「刺我，刺我！」謬斯的腦袋在拚命轉動著，看不見任何東西，不
唐風的心在劇烈地跳動著，手在顫抖，兩個生物的生死相搏，他完全分不清對錯，或許，生存就是每個生命的權利，而沒有對錯。
「你們不配擁有我們的身體，可惡的寄生蟲，露出你們的原形吧！」說著，原生體的觸手刺進了謬斯的腦袋。
「地球人，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它太艱深和複雜了，恐怕在宇宙間沒有一個種族可以給你一個明確的答案，連高貴的薩爾摩爾人也在苦苦尋找。」
「我不知道，」唐風說道，「不過，現在，我們可以離開這裏了，快些，我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動手吧……」
「從來沒有任何文明比我們更了解生命的意義。」謬斯轉過了頭，複眼盯著唐風，「而綠星的一切，是我們創造的。我們是寄生的生命，所以更懂得珍惜。」
「任何一個種族都存在弱點，因為進化並沒有結束……」
薩爾摩爾飛船的門打開了，阿拉尼尼和蓋爾都吃了一驚，唐風的臉蒼白的如同鬼一樣。
「消滅寄生蟲。」
「這是進化的規律。」謬斯說道，他的眼睛沒有看著唐風，而是看著那個巨大的原生體。唐風的心智已經被原生體控制住了，如同一個傀儡一樣。
「我還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不，不……」唐風囈語著，手中的長槍卻慢慢轉向了謬斯。
「我不明白。」
唐風不說話了，低頭看著自己手掌中的那長槍。
原生體的觸手伸出，準確的將謬斯的複眼刺瞎，流出一些乳白的液體。
「它們是入侵者，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入侵者……」
謬斯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將所有的觸手都纏繞在原生體的身體上。
「刺我，刺我！」他大聲喊叫著。
「如果沒有我們的存在，原生體是會進化成一種高等智慧的。」謬斯說道。
「是這樣的。」謬斯嚴肅地說道，「某一個小小的擾動就會改變原來的平衡，不管這個擾動有多麼的微小，實際上，宇宙已經改變了。但是，從宏觀上講，偶然卻又是必然的結果，因果關係是存在的，存在於任何一個小小的擾動因素上。」
唐風突然感到手中的長槍份量開始變得沉重起來，勉強一笑。
原生體的力量要大的多，緊緊的纏住了謬斯，一下一下用觸手刺著他那柔軟的軀體，很快，謬斯的身體濺出無色的液體，噴了唐風一身。顯然，原生體並不想立刻殺死謬斯，只是在折磨著他，慢慢的將他撕裂，發泄著一代又一代遺傳下來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