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地球
「小姐，想要到火星旅行嗎？只要一天的路程，船票價格很公道。」那個陌生人說道，他的衣領高高的立起，面孔藏在陰影中，說話聲音低沉。
「沒什麼。」華中恢復了平靜地態度。
安娜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是……」說著，安娜嘆了一口氣，「算了，不說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吉曼的眼光變得溫柔起來，看著安娜，輕聲地說道：「安娜……」
「筆記？」吉曼奇怪地問道。
「他說過。」老人說道，「曾經也有一個人來問過我這個問題，就在我們站立的地方。」他戳戳地面說道。吉曼看看空空蕩蕩的大廳，老人的話在大廳里回蕩著。
真是一個奇怪的走私船長。
「當然。」華中說道，臉仍然在陰影中，讓人看不清楚。吉曼注意到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渾濁，象是上了些年紀的人。
「你能帶我們去地球嗎？」安娜問道。
「他最後告訴我說，赫金說過這句話，他研究了赫金的筆記後作出了結論。」
安娜有些擔心地看著吉曼，坐在床沿上，說道：「吉曼，真的有必要和威瑪爵士賭這口氣嗎？」
「很少有人會到這裏來。」商用運輸船的船長說道，「地球上人口稀疏，也沒有資源，而且，軌道上那層東西……」他笑了笑，不再說下去。
吉曼沒有猶豫，提著行李登上了守望號，騰出一隻手來，伸向那人，說道：「吉曼，船長怎麼稱呼？」
「今天有什麼收穫嗎？」安娜微笑著，將咖啡放在桌子上。「這地方的咖啡肯定不合你的口味，我到廚房特意為你煮的。」
吉曼端起咖啡，嘬了一口，說道：「不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那會很昂貴。」陌生人上下打量著安娜華麗的裘皮大衣。安娜沒有說話，掏出了信用卡。
吉曼和安娜找了一個小旅館安頓下來。那地方很靠近古典方程紀念碑，在其他星球，古典方程紀念碑都是坐落在最繁華的地方，而吉曼發現地球的古典方程紀念碑卻坐落於人煙稀少的海邊。放好了行李，吉曼又要去看紀念碑。安娜有些疲乏了，獨自在旅館休息。
「沒有還回來？」吉曼問道。老人獃獃地搖了搖頭，說道：「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本來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那人來過幾次就消失了。」
老人嘿嘿笑了一聲，說道：「他說，古典方程是某種神秘力量的引導才得到的，你是指這個吧？」
「可是，人類可以算是最偉大的民族嗎？」在陰影中，他憂鬱地說道。
安娜也摘下了帽子，站在吉曼身後，說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晚上。安娜穿著浴衣，披散著頭髮，端了
「就在這裏降落吧。」吉曼指著那紀念碑說道。守望號停在了海邊，吉曼首次踏上了地球的土地。
吉曼微微鞠了一躬，跟著顫顫巍巍的老人走了進去。
「能給我看看嗎？」吉曼急切地說道。
「安娜，」吉曼終於說話了，語調十分的抑鬱，「你知道地球原來是什麼樣子嗎？」
「你不把我們送上地球？」安娜驚訝地問道。
「別管那麼多，」安娜蹙緊了細細的眉毛，說道，「去不去？」
「人類要是只是探索宇宙就好了。」華中低沉地說道。
吉曼坐在華中旁邊的座位上，看著空間站從他們視野中漸漸變小。
「你是這裏的管理員？」吉曼好奇地問道。
那人握了握吉曼伸出來的手，說道：「華中，願意為你效勞。」
「地球。」吉曼欣賞著，有些感動地說道。
「說實話，」安娜說道，「我也不知道。」
和老人告別後，他默默地走出了紀念館。門外好象有人影一晃，吉曼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在定睛一看，什麼都沒有。他裹了裹衣服，還不太適應地球的冬季，有些冷。不知為什麼，吉曼自從到了地球，就一直感到不舒服，好象始終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看著他似的，讓他時常感到背後有些寒意。
守望號震顫著離開了空間站。華中既是船長，也是領航員，還是機械師兼服務員，總之，守望號就他一個船員，典型的走私貨運船。
「我常常有一點搞不清楚，」吉曼環顧著四周，說道，「他似乎太謙虛了，始終不承認古典方程是他的成果。」
華中愣了一下，準備按開關的手停住了，然後又繼續工作，「最古老的古典方程紀念碑。」過了一會，他若無其事的問道：「原來你們準備參觀地球的古典方程紀念碑？」
當吉曼看到地球的時候，他忍不住這樣想到。結束了和威瑪爵士的爭吵以後，他沒有浪費時間，直奔地球而來。在經過幾個傳輸點，和兩個月的簡單光速旅行后，吉曼終於到達了地球的零重力軌道上。吉曼驚訝地發現，在這個孤寂的行星空間站侯船室里，只剩下他和機要秘書安娜小姐兩個乘客。
「他最後也許是瘋了。我聽說，」吉曼沉思地說道，「他最後承認自己是在編瞎話，說是因為個人的關係，不得不靠編瞎話來獲取科學院的榮譽。」
「你到過地球嗎？」吉曼問道。
「真是
安娜搖了搖頭。
看著興奮的吉曼，安娜欲言又止。
「守望號願為您效勞。」那人笑了一笑，做了一個誇張的請的姿勢。
「是的，就在這個紀念館中。」老人說道。
「他叫唐中華。」吉曼說道，「我今天在古典方程紀念館也聽到了這個名字，真的讓我很吃驚。」
「他是地球人嗎？叫什麼名字？」吉曼問道。
「地球上應該有古典方程紀念碑吧？」吉曼問道。
「建立古典方程的科學家叫赫金吧，」吉曼說道，「這裡是他工作的地方？」
安娜回頭找吉曼。吉曼沒有留神他們的談話，只是從空間站的舷窗向外獃獃地望著，手裡端著咖啡杯，卻停在半空中，像凝固住一樣，有些失神落魄。
「小姐，」船長微微鞠了一躬，說道：「我很願意將像你這樣年輕漂亮的小姐送到地球上去，不過，本船沒有這項業務，你們自己想辦法吧。」
地球是人類貪婪和無知的犧牲品。
「你不了解，」吉曼說道：「這不是賭氣的問題，這是科學。」他回過頭來，看著安娜，眼中有了一些神采，說道：「你知道嗎？科學是一個永遠進步的過程，總是在不斷推翻舊有的，在廢墟上建立新的，人類才能得以不斷前進。牛頓建立了經典力學，被奉為物理的基礎，但量子力學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基礎，科學翻過了嶄新的一頁；愛因斯坦建立了相對論，被視為宇宙的真理，但古典方程打破了它，人類從此走出地球，走向宇宙。安娜，古典方程建立了好幾百年，已經成了一切光速旅行的基礎，人類如果不能突破它，就不會進步，如果有人能超越它，我希望那個人就是我。」
老人抬頭看著他，眼睛顯得非常渾濁。「請便吧，這裏好久沒有人來過了。」
「吉曼？」安娜擔心地說道。
「你想說什麼，安娜？」
「這個科學家是個妄想狂。」安娜說道。
安娜又掏出了一把金屬紙片，閃閃發光。「好吧，」看到那東西，陌生人妥協了，「真不知道你們為什麼一定要到那裡去。」
現在，地球依然被一層厚厚的碎片層包圍著，很少有人會樂意穿越那層碎片，即使是現代技術發展到這個地步。
吉曼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繼續說道：「可以這樣說。人類要是沒有古典方程的建立，就沒有辦法脫離地球，現在，凡是人類殖民的行星，都會建立古典方程的紀念碑，紀念人類賴以探索宇宙的基礎。所以地球上的古典方程紀念碑是最古老的一個。」
「對不起，你
空間站的候船室大廳空空蕩蕩的，空調也不太好，發出刺耳的雜訊。安娜把大衣裹裹緊，依然覺得有些冷，她四處望去，空落落的，好象遠處有零星幾個人在等候運輸船。有個穿著厚厚大氅的人正在詢問著什麼，顯然他得到了否定的答覆，又有些失望地走開了，安娜看著他向自己走過來。
「並不多，」吉曼謙虛地說道，「古典方程其實是一個關於平衡量子場能量的公式，闡述了量子場的能量化，現在的光速旅行都是建立在這個基本的公式上，所以人們就稱它為古典方程。」
「為了某些需要，我有時也會穿越碎片帶，偶爾到地球一兩次。到地球你還找對了人，其他人也許不願意接這麼冒險的生意。」
那人的身材高大，安娜不得不仰著頭才能和他說話。
吉曼知道，地球的古典方程紀念碑還有一些特殊的地方，那就是還有一個紀念館，原址是建立古典方程紀念碑科學家的故居。吉曼沒有費多少周折就找到了這個紀念館，那是一座古式建築，高大但有些破舊，門關著。吉曼按了按門鈴，許久，才從裏面慢慢出來一個老人。
地球歷二零一四年。由於地球上某個野心膨脹的國家不再滿足於對現有資源的佔有，想要永遠的控制其他的國家和人民，但又擔心其他的國家反抗。要知道，那時候地球上有很多國家掌握著核彈頭，其數量可以把地球炸翻好幾遍。那國家開發了空間防禦系統，企圖將其他國家的核彈頭摧毀在其境外，以達到自保的目的。這防禦系統於二零一零年全面建成。自此，那個國家有恃無恐，開始了蠻橫的擴張侵略政策，大塊的并吞著其他國家。終於在二零一四年，當某個國家被侵略的時候，出於自衛，向它發射了數目眾多的洲際彈頭。空間防禦系統發揮作用了，數量龐大的空間反彈道導彈被發射到空間攔截。誰也沒有想到，可怕的事情的就此發生了，無數的彈頭在地球的低空軌道上爆炸，摧毀，留下無數的碎片。那個愚蠢的國家是被保住了，但是，由於無數的碎片漂浮在地球低空軌道上，將地球的發射「窗口」遮蔽起來，再沒有任何一種飛行器能從地球上發射升空，面臨它們的命運就是在地球低空軌道上被碎片擊毀，然後再變成低軌碎片的一部分，永遠在那裡漂浮，最後，連高空軌道上也充斥了碎片。從此，人類被封閉在地球上，永遠不能走出地球。直到古典方程的建立。
「等一下。」老人慢慢走到一個玻璃展櫃面前。上面都是灰塵，老人用衣袖拂開了
「他是說古典方程嗎？」安娜問道。
「這裡能參觀嗎？」吉曼帶著友好的笑容說道。
「是的。」老人說道，「一個偉大而謙虛的人。」
「這樣的人你也相信？」
「地球？」陌生人猶豫道，「去哪裡幹什麼？」
〖宇宙的真理只有最偉大的民族才能得到。〗
吉曼點點頭，說道：「這隻是傳聞，也許是想為這個偉大的科學家再加上一些神秘的色彩吧？」
「沒有什麼管理員，」老人說道，「年輕的時候，我是，現在我退休了，住在這裏，就算是吧。」
「並不是這樣的，」吉曼微笑道，「我的這個想法是從一篇多勒斯科學家的文章中得到啟發的。在那個論文中，他說，古典方程是人類從某種非人類種族那裡得到的，這就是赫金所說的神秘力量。很可笑是不是？不過，如果他說的是對的呢？」
吉曼又是微微一笑，說道：「很奇怪，我不得不考慮其中的一些巧合，你知道那個說瞎話的科學家的名字嗎？」
吉曼的心一動。
「你又知道多少呢？」老人抬起眼睛，問道。
吉曼注意到他報自己名字的時候有些猶豫，好象並不是很樂意似的。
吉曼吃了一驚，那話好象說到了他的心裏面去了。他有種感覺，說不清楚的感覺，好象有什麼隱約的事情讓他非常擔心，但這種感覺模糊又晦澀，吉曼很難說清楚。
「很多人都這樣認為。」吉曼說道，他發現華中在他們背後站著，手插在大衣的兜里，背對著陽光，看不清楚面容，只是在那裡屹立著，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守望號開始加速，吉曼看到許多碎片浮現出來，有的是飛船的殘骸，有的是半個古老的推進器，更多的，是細小的碎片，它們在那裡遊盪著，不知道有多少歲月了。
古典方程紀念碑。在地面上看，那紀念碑是那麼高大，直衝雲霄，吉曼感到他的脖子都要折斷了，才能看見它巍峨的尖頂。吉曼有些敬畏的將手放在胸前，讀著紀念碑上的文字：
「這裡有私人的運輸船，可能是沒有執照的那種，不過，政府現在不干涉他們……」船長說道，「你租一艘看看，這裏也許有人樂意到地球上去，這要看你們的運氣了。晚安，小姐，先生。」船長拉了拉他的帽檐，轉身走了。
「我們能有什麼辦法？」安娜不耐煩地用腳尖踢著行李說道。
如今地球上的所謂國家早已經土崩瓦解了。整個地球是奧斯聯盟的一個小小的成員。地球人口也減至最少，由於
吉曼回過頭看著安娜，說道：「這是發現真理的科學家說的最後一句話。」
「地球是人類貪婪和無知的犧牲品。」那陌生人彎下腰，看著外面低沉地說道。
「你用這個帶我們到地球上去？」安娜有些吃驚地看著眼前的運輸船。那是一艘式樣老舊的運輸船，而且看樣子維護的也不很好，表面的漆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破破爛爛的，好象一碰就散架，更不用說飛行了。
「那麼土星呢？那是個美麗的行星，可以看到斯立卡卡人建造的巨大環形遺迹。」那人繼續說道，顯然並不想放棄，看上去像個私運貨船的船長。
「吉曼，」安娜有些敬佩地看著吉曼，「你是那麼不凡……可是……古典方程是那麼完美，從建立的那一刻起，就從來沒有任何理論可以質疑它，它是那麼的無擊可懈……」
「坐好了。」華中說道。飛船開始進入簡單光速，穿越碎片層。在這麼短的距離使用簡單光速是非常危險的，一個控制不好，吉曼他們就會和地球撞個正著。所幸的是，當簡單光速效應迅速消失后，蔚藍色的大海出現在吉曼的面前。
安娜向外望去。地球，被一層灰色籠罩著，像一顆灰色的，冷寂的星球，仔細看，才會發現那是大量的殘片，漂浮在地球的底空軌道上，密密麻麻。誰也不會想到，這曾經是孕育過人類的偉大的星球。
「我還是不明白，」華中說道，「你們為什麼要到地球，現在地球上人口很少，也沒有什麼值得參觀的地方。」
「不，謝謝。」安娜有些戒備地上下打量著他。
守望號開始沿著海面平飛起來。地球的大海是那麼美麗，一如既往的深情的藍色，曾經多少生命在那裡被孕育，又有多少人曾經在思鄉的睡夢中見到它。人類走出地球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但是，在人類心靈最深處，還是保留了那麼一塊對地球的溫柔思念的角落。漸漸的，海岸線出現在弧線的海平面上，越來越近。在海岸的山頂上，聳立著一座高高的紀念碑。華中操縱飛船圍繞那紀念碑盤旋了兩圈，吉曼對這紀念碑熟悉的很，在很多行星上都有，那是古典方程紀念碑。
「我不清楚，他也許在地球，也許已經離開，很多年了……他叫唐中華。」
「對不起，」陌生人說道，「你知道，這東西對我沒用……我只收現金……」
「就像牛頓發現的力學三定律被叫做經典力學定律一樣。」老人喃喃地說道。吉曼發現這並不是一個普通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