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勇士
「那麼，」其其莫克問道，「你是其他刺岩卡的統治者？」
突然，其其莫克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聲音，一個陌生的聲音，並不屬於雅拉人的聲音，那聲音令人感到一種無法抗拒的威嚴：「是誰？是誰在那裡跟蹤著刺岩卡？」
「刺岩卡只有一個有思維的個體？」其其莫克有些驚訝了，「你在宇宙中就這樣寂寞的生存著，沒有同類，沒有夥伴？」
「好吧，主腦，」其其莫克皺了皺眉頭，說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雅拉民族的，難道告訴你的種族沒有說過，雅拉不喜歡不被尊重嗎？」
「那麼，我面對的，是一個敵人呢，還是一個朋友。我應該向你伸出我的手呢，還是我的武器？」其其莫克說道，又恢復了雅拉人的傲慢。
「源是什麼，我們也不知道，也許是一個種族，也許是一個文明，但也許只是一個生物，或者只是一種意識。」主腦說道，「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源就是引導你們的那個智慧。」
「我們和你們還是不同的……」主腦說道，它突然變得高深莫測起來了。
「魔鬼？」卡若沙重複道，眼中的光芒閃爍著，顯得心神不定，「他到底看見了什麼？」
終於，他前面的路突然變得寬闊起來了，出了甬道，感覺像進入了一個巨大的大廳，黑暗的看不見四周，只有黑色從四面八方涌將過來，唯一的光明是腳下的暗淡的熒光。那熒光，也在他腳下不再延伸。憑其其莫克的感覺，這個大廳竟不比雅拉的神廟小。
其其莫克哼了一聲，說道：「朋友？我們還不知道這個貿然出現在這裏的種族是否有足夠的善意被稱為朋友。」
「雅拉……」他喃喃地說道，「雅拉……雅拉……」
※※※
「叫我主腦。」主腦打斷了其其莫克的話。
「我知道，」主腦繼續說道，現在是它掌握大局，就算是一個雅拉人也別想輕易擺布刺岩卡的主腦，「你們無非想知道我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所以才會小心翼翼地躲藏在暗處觀察我們。儘管這樣是很不禮貌的，對於一個高等的種族，你們必須尊重……但是，我原諒你們的作為，我現在邀請你，偉大的雅拉勇士，邀請你到我的船上來，用你的雙眼來看，用你的心靈來傾聽，我將很樂意滿足你最大的好奇心。」
有兵蜂的黃色的汁液。那些兵蜂拚命的阻擋著發了瘋向前沖的其其莫克。當他進入主腦的思緒后，就徹底的瘋狂了，想摧毀那刺岩卡的中樞，主腦，不顧一切。
其其莫克的忍耐終於到了極點，喝道：「夠了，無知的種族，你們對雅拉冒犯的夠多了，不管你們是否和那個文明接觸過，你們也不能肆意的侮辱雅拉，這樣做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錯。」其其莫克抬起頭，目光炯炯的說道，「偉大的雅拉就是真理，偉大的雅拉就是力量，偉大的雅拉就是宇宙的秩序。偉大的雅拉勇士擁有這三樣東西，同宇宙一樣永恆。」
其其莫克著實吃了一驚。敏感的刺岩卡主腦馬上捕捉到了他那混亂的思緒。
※※※
看上去很像某種探測器。其其莫克想到，難道刺岩卡果然發現了我們的蹤跡？聰明的種族。如果這些奇怪的生物發現了我們，它們會怎麼反應呢？
「朋友……」主腦沉思著，說道，「我不知道你們如何定義朋友，如何對待朋友。不過，被你們稱為朋友的那個智慧，源，最後還是被你們趕出了雅拉。」
突然，大廳變得亮了，所有得熒光都亮了起來，照的整個大廳都燈火通明，如同白晝。在空蕩的大廳中，布滿了那黑色的淤泥，正中央，是一個碩大無比的卵形物，幾乎有兩三個雅拉人那麼高大，它的外表分佈著密密麻麻的血管，盤根錯節，還在微微的蠕動著。
「也許……」主腦意味深長地說道。
「在黑暗中迎接我？這就是刺岩卡的理解嗎？」其其莫克有些嘲笑地說道。
主腦又一次試探著其其莫克的思維，但是，得到的是傲慢的拒絕。看樣子，那個其其莫克根本不屑同刺岩卡交流，好象這種交流會侮辱了他高貴的身份一樣。主腦並不生氣，只是靜靜地說道：
「真可惜，」主腦輕輕嘆息著，說道：「你們難道把引導你們的那個智慧稱為黑暗的力量嗎？你們那漂亮的飛船難道不是從那個智慧那裡得到的知識所創造的嗎？」
同時，令其其莫克感到不安的是刺岩卡的數量。它們是那麼多，密密麻麻的分佈在宇宙空間，刺岩卡的宇宙飛船一眼都望不到頭，綿延了好幾千海里。如果讓人類的天文觀測望遠鏡觀察到，還會以為是一團星雲。其其莫克觀察過很多的種族，從來沒有一個種族是完全生活在宇宙空間的，像刺岩卡那樣不在任何行星上著陸。它們似乎很能適應這種在空間飄蕩的生存方式，而且以一種尚未探明的方式自足自給。其其莫克看到這麼多數量的刺岩卡，產生一種看法，似乎整個刺岩卡種族都在遷移。那麼，它們為什麼會遷移，要到哪裡去，會對雅拉產生什麼樣的影響，都是其其莫克必須弄清楚的。
其其莫克的艦隊，雅拉戰艦。
其其莫克吃了一驚，發覺那思維竟來自於被監視的刺岩卡。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說不出話來。
「源？」其其莫克重複道，「是一個種族？」
「其其莫克大人，刺岩卡又有變化了。」雅拉人報告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其其莫克感覺到主腦對他善意的思緒表現冷淡，皺了皺眉頭，問道。他好不容易克制了自己內心的憤怒，居然有種族會這樣對待雅拉的善意。
主腦沉默了，這回是它取得了主動。
其其莫克吃驚的發現，這飛船本身就是一個刺岩卡生物，它是活的，能生存在宇宙空間。的確，雅拉的科技再先進，也無法在生物學上創造這樣的奇迹，隨意的玩弄生命的形式。
「很抱歉，雅拉人，」主腦突然開始說話了，「你只能停留在這裏，再往前，就會影響到我的免疫系統了。」其其莫克注意的前面的地上儘是一些黑色的粘粘的東西，很象某種淤泥，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黑暗盡頭。
「引導我們的智慧？」其其莫克越發驚訝了，說道：「它早已經離開我們，很久了，如果可以用時間來計算的話，有好幾百年的時間了。可是，我不能相信你的話，你所謂的源，居然都不知道是什麼，怎麼能肯定是引導我們的那個智慧？」
其其莫克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決定說話了：「刺岩卡，和你說話的是其其莫克，一個偉大的種族的艦隊指揮官。」
果然，一些長長的觸鬚從戰艦的外殼中伸出來，像蛇一樣扭動著，掙扎著，所有的飛船外面都布滿了這種東西，它們既像植物，又像動物，扭動著，從船外殼上直立起來，觸手的末端開始分化，張出無數細細小小的突起物，如同向日葵一樣張開，最後，靜止在那裡不動了。
「在它的神廟中……」主腦低聲說道，它沉思著，突然說了一句：「現在你們所擁有的，只是一座神廟而已。」
「刺岩卡……」
「我知道。」主腦簡單地說道，「因為，它也引導過刺岩卡。」
刺岩卡的飛船形狀古怪，傻頭傻腦，甚至有些醜陋，外表看去，像蟲蛹，放大了尺寸的蟲蛹，比人類所謂的憲法級戰艦還要巨大的多。這些飛船都是刺岩卡利用基因技術改造的生命體，它們從一個小小的蟲卵開始發育，像正常的細胞一樣分裂，然後，奇妙的基因控制它們成長出堅硬的外殼，經過幾次蛻皮，最後分化成一種耐高溫，耐輻射和衝擊的角質層，其內部則發育出奇怪的複雜系統，那系統既不是消化系統，也不是免疫系統，更不是神經系統，那是一種量子發動機。與其說刺岩卡製造了戰艦，還不如說是「繁殖」了這些戰艦，看來，刺岩卡具備任意改造生物基因的能力，其控制水平，甚至已經超過了雅拉人的技術。
其其莫克倒了下去。
「偉大的種族……」那個聲音沉默了，好象在思考。
「雅拉……」
「偉大的種族，完美的種族，你們也許可以驕傲。但是，我曾經看到一個比你們更加驕傲的智慧。而且我知道，那個智慧引導過你們，當你們還在叢林中捕獵的時候，雅拉人。」
主腦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說道：「其其莫克，我們為什麼在這麼遙遠的地方相互猜忌和試探呢？和你心靈的交流讓我感到疲憊，要知道，我們畢竟是不同的種族，溝通還是很困難的事情。」
「那麼，和我說話的又是誰呢？」其其莫克傲慢的開始反擊了，「這麼多刺岩卡，到底是那一個敢這樣無禮的藐視雅拉呢？」
「歡迎來到刺岩卡的飛船，作為雅拉人，你是第一個。」
「什麼？」卡若沙吃了一驚，問道：「他切斷了自己的神經索
那就是刺岩卡的靈魂，主腦！
「荒唐，」其其莫克不屑地笑道，「源是我們最偉大的引導者，我們現在還在它的神廟中。當它離開的時候，告訴雅拉民族，雅拉已經是宇宙中最偉大的種族。而雅拉，永遠懷著對它的崇拜。」
「在你那含混的字眼中，」其其莫克問道，「到底想說什麼呢，刺岩卡？」
強殖盔甲能量罩的光芒變的微弱，連手臂上光刀也變得稀薄了。在他的腳下，堆著無數的刺岩卡兵蜂的屍體。其其莫克如同戰神一樣，威風凜凜，不可接近，只是表情狂痴，已經不像一個正常的雅拉人了。任何靠近他的刺岩卡都喪身在那可怕的光刀下，沒有誰能阻止他向著主腦前進的步伐。那一刻，是刺岩卡感到最恐怖的一刻。
「雅拉……」那個聲音低低地重複道，「雅拉……」
「偉大的種族，為什麼躲在暗處，難道你們就是這樣體現自己的偉大之處，永遠躲在暗處窺視其他的種族嗎？為什麼不以一種更坦然的方式來迎接一個新的朋友呢？」
又過了一段時間。其其莫克發現原來正在慢慢漂浮的刺岩卡停止了移動，整個艦隊都停在了原處。這種現象是從雅拉艦隊出現后開始的，其其莫克很疑惑，似乎刺岩卡發現了他們的存在，可是，雅拉偵察船怎麼會被這種原始的卵生種族發現呢？這在其其莫克看來，是非常不可思議的。畢竟，雅拉人監視其他種族有上百年歷史了，就算是人類，在漫長的歷史中，從來沒有察覺到被雅拉的監視，儘管人類已經發展出了宇宙航行的能力。其其莫克不相信，也不願相信，這種自稱刺岩卡的種族有能力察覺到偉大的雅拉的蹤跡。
「沒有，」主腦說道，「雅拉人，我已經回答過你這個問題了，我們從『源』那裡知道雅拉的存在的。」
小小的雅拉運輸船靠近了刺岩卡巨大的飛船。
「夠了，我的耐心也不能阻止我忍受你的嘲諷，」其其莫克有些怒氣地說道，「任何一個種族都不能這樣嘲笑我們，宇宙中最和諧、最完美的種族，雅拉！」
「好吧，被蒙蔽雙眼的雅拉勇士，進入我的思緒吧。我讓你看看真相吧，雅拉的真相，真正的雅拉是不是值得你這樣的驕傲，真正的雅拉是否真的可以這樣偉大。」
「偉大的雅拉人，難道你們是用『看』的方式來了解這個世界的嗎？」主腦微微嘲笑道。
「他看到了什麼？」執政官卡若沙聽到這裏，突然問道。
「很好，」奧里馬希的眼中射出了藍色的光芒，那裡包含著雅拉執政官莫大的精神之力，「其其莫克，去吧，雅拉與你同在。」
執政官拉易低下了頭，說道：「他拒絕把他看到的說出來，在這個時刻，當其其莫克進入了主腦的思維中后，他關閉了自己的心靈，用光刀切斷了自己大腦中的神經索。」
「偉大的執政
其其莫克帶著他的艦隊出發了，很快，不斷派出的探測器發現了龐大的刺岩卡群落。刺岩卡很一種相當獨特的種族，並沒有在任何一個行星上降落，它們在一個空蕩蕩的宇宙空間漂浮著，那裡星系很少，顯得相當的空寂。顯然，根據其其莫克的判斷，刺岩卡並不想被任何種族發現，才選擇了這麼黑暗的空間。雅拉監視任何種族都遵循著不被發現的原則，同樣，其其莫克很謹慎的選擇在不會被刺岩卡發現的距離外，密切地監視著刺岩卡的一舉一動。
其其莫克沒有回答。他能感受到主腦的暗示和威脅，但是，作為一個掌握著宇宙真理的種族來說，這個自稱刺岩卡，微不足道的種族的這種威脅根本不值得其其莫克理會。其其莫克微微一笑，想道：如果刺岩卡知道雅拉是一個什麼樣的種族，也許它就不敢這樣放肆的說了。不過，出於雅拉人天生的傲慢，他覺得不必向刺岩卡解釋。
過了一會，那聲音慢慢說道：「偉大的種族……一個沒有寬廣的胸襟的種族是不能夠被稱為偉大的……」
「聰明的雅拉人，難道你還沒有猜測到嗎？」那聲音說道，「你看到的這些刺岩卡，都是我，我就是整個刺岩卡。刺岩卡種族中，不會再有第二個聲音和意識。儘管刺岩卡有著龐大的數量，但是，這些只是一個意識，一個思想，那就是我。」
「你怎麼知道？」其其莫克吃驚地問道，這個渺小的種族居然知道他們的來歷，而雅拉還對它們一無所知。其其莫克感到他處於下風了。「你從那裡知道雅拉這個偉大的種族的？在黑暗中，那種可怕的力量在引導你們？」
運輸船進入了飛船的內部，停穩了。一個雅拉人，其其莫克走出了運輸船，踏上了刺岩卡的地盤。其其莫克發現刺岩卡飛船的內部非常的寬廣，巨大的甬道，一些熒光在甬道避上閃閃發光，指示著其其莫克他們方向。往裡走，出現了許多分叉的道路，但是，總是有熒光在某個道路上亮起來，指引其其莫克他們前進，除此以外，其他地方都顯得很黑暗和潮濕，如同在一個生物的肚子內一樣。不過，他們的確在一個生物的肚子內，其其莫克仔細的觀察著牆壁，那牆壁還有微微的起伏，如同正在呼吸一樣，手觸碰上去，還會條件反射般的收縮，像某種肌肉似的。其其莫克越來越相信，刺岩卡的主腦所說的一點沒有誇大，它們可以將生物改造成飛船，有動力，有導航系統，甚至可以進行量子遷躍的飛船，其其莫克也更加的驚訝了。
「是的，」主腦低沉地說道，「但是也許有敵人。在刺岩卡前進的道路上，遇到過許多敵對的種族，但是都被刺岩卡給消滅了。」
「是這樣……」其其莫克開始對刺岩卡產生了一絲敬意，說道：「那麼，
其其莫克猶豫了一下。主腦馬上感受到了，同時，其其莫克也感受到了主腦的那種暗暗的嘲笑。勇士的血在流淌，其其莫克點了點頭，說道：「雅拉人從來不拒絕任何種族的邀請，善意的或惡意的。」
「我是刺岩卡的靈魂，主腦。」那聲音莊嚴地說道。
「我來到這裏了，刺岩卡，應你的邀請。你也看到了，雅拉是不會懼怕任何邀請的，現在你倒怎麼躲在黑暗中，反而不敢出來見見你所謂的『朋友』呢？」其其莫克反擊道。
雅拉的偵察船第一次靠近刺岩卡進行了觀察活動。由於雅拉的不可思議的先進科學技術，使他們掌握了「光」的技術，他們的小小的，精巧的偵察船能發出干擾波，讓所有的光線，射線都繞過了偵察船，偵察船就像是透明的一樣，不受干擾的近距離觀察。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和探索后，其其莫克越來越感到驚訝了。
「回答我，刺岩卡。」主腦感受到了其其莫克那有些傲慢的情緒，好象雅拉族理所應當這樣盤問陌生的種族，好象這裏除了雅拉族，都不配受到尊敬一樣。
其其莫克渾身是血。
「我們也許永遠也不會知道了。」拉易仰頭看著雅拉的太陽，沉悶地說道。
其其莫克在接到了執政官的命令，立即向發現刺岩卡的地區進發。臨行前，在雅拉行星上，奧里馬希向其其莫克發出了忠告：「其其莫克，你要知道，雅拉賦予你了重要的使命，希望你能向一個真正的雅拉人那樣來完成它。」
那聲音繼續說道，有些神秘莫測：「回答吧，陌生的種族，我知道你聽的到，我和你們一樣有心靈的力量。」
他已經離主腦很近了。
強殖鎧甲的能量用盡了，光刀也不在發出光芒。一隻兵蜂的爪子刺透了其其莫克的背脊。其其莫克一轉身，用雙手抓住了那兵蜂的前肢，大喝一聲，竟然將那兵蜂活生生的撕開了。所有的兵蜂都愣住了，獃獃的圍在其其莫克周圍，一時忘記了進攻。其其莫克看著自己的胸膛，藍色的血液正在從那裡流出，幾百年來，還沒有一個雅拉人的血像這樣流出。其其莫克抬頭，看著沉默的主腦，他還差一步，最後一步。他的光刀，還是沒有刺到主腦的軀體上。
「好吧，你到底是誰？」其其莫克迷惑了，問道。
「處於某種理由，請原諒我，雅拉人。」主腦說道。
「你是雅拉的勇士？」主腦問道。
「不是，」主腦回答道，「我就是刺岩卡，刺岩卡就是我。你所看到的，這些全部的刺岩卡，都是我的組成，我的意識的一部分。」
「在他切斷神經索之前，其他的雅拉人感受到了他最後的思緒，他說：『我必須這樣，因為，我讓魔鬼佔據了我的心靈，不能讓魔鬼從我這裏進入其他雅拉人的心靈。』」
我是在和植物說話嗎？其其莫克想到。主腦感受到了他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