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胳膊酸了
柳亦從旁邊幫腔：「還修個屁！你罵過指揮使大人是老賊之後，還會不會繼續當青衣？」
青墨的小臉上也恢復了幾分光彩，先白了柳亦一眼之後，抬頭望向了半空里的師父，皺眉眉頭，好像在努力的思索著什麼，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本來我懵懵懂懂的，只當修仙是件好玩的事情，不過今天，到真悟了些。」
曲青石努力把聲音放得柔和些：「老三，你且聽我說，緩力收弓……」
青墨、青石兄妹同時瞪了他一眼：「你閉嘴！」
曲青石沉默了半晌之後，才再度抬起頭，問南陽真人：「如果……如果我死了，青墨還不能悟道呢？」
曲青石嘟囔了句：「你倒真格是曲家的女人！」跟著抬手撫過妹妹的留海，笑著問：「不修仙了？」
青墨毫不猶豫的就罵了回去：「你目有尊長，那你邀請他回去殺你爹啊？」跟著她長吸了一口氣，退開幾步，伸出春蔥般的手指胡亂畫了個圈，把東海乾來的五個人都圈了進去：「我敬你們愛你們，更明白你們一直都寵著我，可你們要殺我哥！你們對我的好，在我心裏比不上我哥哥一個唾沫星！」
曲青墨跑到兄長身旁，和他並肩而立，皺著眉頭說：「別人要殺你，你還絮絮叨叨的問他道理，到底是不是曲家的男人？」
南陽呵呵的笑道：「不破不立，即便修仙得道，你也還是你……」
心裏正難受的柳亦，聽到梁辛的話，突然嘿嘿笑出了聲，放聲道：「
如果旁人使用，只一箭就會被邪弓吸干全部壽數！
只有柳亦怪聲的喝彩：「好丫頭，果然是老二的妹妹！」
曲青石的臉色鐵青，大步走到梁辛的身後，伸手拍他的肩膀：「肩膀放鬆，射箭不是剁白菜，別聳著個肩膀、夾著個脖子，雙腳開立同肩寬……」
南陽真人只一揮手就驅散了青墨的白雲法術，回過頭，聲音里又充滿了和藹、愛憐：「痴兒，悟道后，你就會明白了。」
前後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梁辛抽抽搭搭的，分不清是哭還是笑的說了句：「胳膊酸了……」
南陽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不錯！忘情，本來就是捨棄凡人的腦筋，從此踏上仙道脫胎換骨，你說的那種自己死了，也算貼切了。」
曲青石眼角輕跳，帶著五官都有些扭曲了，聲音愈發森嚴：「你胡鬧！你沒習過射術，這一箭根本傷不到敵人，只會枉送了性命。」
梁辛握著弓，呵呵的笑問：「我一直就不明白，弓上的箭是從哪來的？」話音響起之際，他沉腰扎馬，悶吼中拉開了邪弓！
曲青墨心神震蕩，身子猛地跳了跳，噴出了一口鮮血，兩眼一翻昏厥了過去，南陽卻冷笑了一聲，吩咐弟子：「把她弄醒，這番所為，一定要她親眼
他現在這副可笑神情落在曲青石和柳亦的眼中，卻是貨真價實的心疼！
曲青石終於恢復了常態，先伸出手，仔細的撣了撣褲子上的泥土，這才抬頭望向天上的南陽：「曲青墨不再修仙，從此和你們東海乾沒有半點瓜葛，若再相逼，不死不休！」
跟著曲青墨撒腿跑向兄長處，幾個東海乾弟子想追，卻被南陽真人揮手攔住。
「閉嘴！」梁辛忍著哭，語調古怪得令人發噱：「你明知我不會放下陽壽，死是死定了，虧你還是我二哥，不想著教我怎樣射正，盡說些廢話！」
南陽真人懸在半空，神色里沒有一點不耐煩，笑吟吟的看著。東海乾是天下第一流的門宗，南陽更是東海乾的好手，在修真道上頗有名望，修為比起竹五要高，對付邪弓他心裏篤定的很。
所有人都張口結舌，誰都看出來曲青墨心懷不滿，可誰也沒想到小丫頭竟然口出惡言，毫不忌諱。
青墨堅決搖頭：「不修了！」
南陽真人滿臉風輕雲淡，並不著急，饒有興趣的看著地面上的諸人。
南陽真人搖頭，青墨卻不等他開口，就繼續道：「我知道，你想說，殺不殺哥哥都無所謂的，關鍵是我要不惦記他，不理會他，他愛死死愛活活，受罪吃苦也好，喝酒享福也罷，都是凡人俗事，跟我沒有半點的關係。」
他說完，曲青石臉上的猶豫一掃而空，又變成了平時那種冷冰冰的淡漠，梁辛和柳亦同時大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姑娘曲青墨突然抬起手毫不客氣的指著他，脆生生的喝道：「你少廢話！你要我哥死，你就是曲青墨一輩子的仇人！」
小姑娘曲青墨咬著嘴唇，默默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一老一小，臨陣磨槍，大大方方的擺著姿勢，想哭卻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他們。
青墨的師姐滿臉的憤怒，森然斥責：「大胆，目無尊長……」
陽壽邪弓，曲氏弟子修習祖傳功法，是以能射出三箭，是名青絲、白髮、不歸人。
曲青石猝不及防，又年老重傷，被梁辛打出去了一個趔趄，大怒道：「你幹什麼！」
曲青墨喘息了一會，又接著說：「若真是這樣，那便不是哥哥死活的事情了，而是……而是我死了，你要我參悟的天道，和讓我死了有什麼區別？」
曲青石哈哈一笑，揚手舉起邪弓，不料他還沒來得拉弓，身旁的梁辛突然抬起一拳，自下而上重重的打在他的下頜上，跟著雙手用力，把他的邪弓搶走了！
曲青石見他已經拉開了邪弓，生怕搶奪之下，反倒會讓梁辛誤射，佔住腳步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勸道：「你若引弓，一箭就會死！」
曲青石臉色鐵青，額頭上的青筋好像蚯蚓一樣的扭曲著，梁辛和柳亦咬牙攥拳，小心翼翼的守在他身旁，只要他有輕生的舉動，兩兄弟立刻便會撲過去按住他。
弓弦震顫，陽壽邪弓，一箭射出！
弟子應命，將一股真元奪入曲青墨的體內，後者嚶嚀一聲清醒了回來，雙目通紅的望向哥哥，哀哀的問：「你為何……為何不跑啊！」
南陽真人和藹一笑，柔聲說：「你現在悟的不對。你且說出來，為師自會指點你。」
青墨奮力掙開師姐的攙扶，站直了身體：「修行很有趣，力量很大，大到誰也不敢惹我，就連爹娘也對我恭恭敬敬？壽數很長，長到我會看著親友還有晚輩一個一個都死了，自己卻還是十一二歲的模樣？還有現在，斬滅凡心，就要殺了哥哥？」
曲青石暴跳如雷，可卻來不及阻止，柳亦、青墨兩個人神情複雜，可都站在原地，沒動。
曲青墨現在已經不像開始那樣決絕了，甚至漸漸恢復了些活潑的模樣，露出了一個鬱悶的表情：「脫胎換骨？說的好聽，把自己修鍊成了個別人，很愉快么？」說著，她低下頭嘆了口氣：「這樣的修行，修成了，便只有人形，沒有人心了。」
嘣……
梁辛答道：「你還不是一樣！」心裏卻琢磨著，等鬆開弓弦之際，自己究竟是應該喊「青絲烈」，還是喊「不歸人」。
邪弓甚硬，梁辛只能勉強拉開一半，隨即發現，弓柄上，密密的纏著無數條青褐色的細線，只要一開弓，一條細線便會化作銳箭，陳于弓弦之上。
曲青石翻手，摘下了背上的陽壽邪弓，挺
柳亦不怕死，只怕死的不明不白，看曲青石恢復正常，開心之下哈哈大笑，點著頭大聲應是：「不錯，狗屁天道！」跟著大模大樣的對青墨一招手，長兄的架勢很足：「丫頭，過來，咱們不修仙了！」
梁辛舉著邪弓，顫顫巍巍的對著空中的敵人，根本無法瞄準，也更不知道該怎麼去瞄準，嘴角抽搐了幾下想哭，又咬著牙強行忍住，畢竟只是個不到十三歲的孩子。
這半晌里柳亦一直面有愧色，沒有開口，他先前被竹五廢掉了一隻手，否則也不會讓邪弓被梁辛拿去，眼前爭弓的這兩個人都是自己的結拜兄弟，可若真要捨去一個，他還是會選梁辛。
南陽真人皺起了眉頭，似乎這是個難題，有些無奈的回答：「那便會麻煩一些，我再去殺掉青墨的其他親人，而且都要她在場，忙碌、奔走、努力，最終卻徒勞無功。」跟著又轉頭望向青墨：「這樣做，歸根結底是要你明白，凡間的一切，不過是場過眼雲煙，是場夢罷了，你現在身邊的一切，遲早會棄你而去，早幾十年晚幾十年根本沒有關係，只有你的天道才是永恆的。」
南陽哈哈大笑：「好個不死不休，本來就是不死不休！你們隨便動手，念在青墨的情分上，便讓你死而無憾。」
他們都是凡人心思，以己度人，還以為忘情悟道的修仙門宗也會計較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