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人間滋味
琅琊眨眼，同時剪斷了兩個人的目光，伸手一指店堂里稀稀落落的三張桌子：「不怕賠錢，你倒是把桌子擺出來啊。」
梁辛嘆了口氣，他本來只想追問真相，可在琅琊面前，又忍不住想多說上幾句：「日饞從生意慘淡到顧客上門，再到有了點名氣，都是我一點一點干出來的。其中雖然耍了些小手段，但歸根結底，我家的酒不兌水，我家的菜用料鮮，沒有對不起客人。問心無愧之下，我自然在意自己的心血。它生意好我開心，它生意不好我會著急。至於你說的好玩、不好玩，沒有關係的，我既然開了這座日饞，就要把它做好，即便你天天來搗亂，我也只有再想法子，不會就那麼半途而廢。我小時候不敢做夢，更不敢奢求正經做人的滋味，可現在這些得失起落之間，便是人間滋味了，我不管酸甜苦辣，只要嘗過便是快活。」
琅琊的表情，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清淡了，清脆的聲音，得好像敲彈細瓷，悅耳動聽：「我來日饞，自然還有別的原因，不過……都等明天，東籬先生講課之後再說吧。」說話之間，她又開心了起來：「這場大熱鬧，可不能錯過去！」
當梁辛再把目光拉回到講台附近的時候，才恍然發現，就這麼
琅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小聲對著梁辛笑道：「有不少可都是名人呢！」
琅琊充滿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東海乾出了那麼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說完，梁辛突然失聲而笑，搖頭道：「你是個斷滅凡情的修士，說了這些你也不懂的！」修士也有自己的性格，有的愛說笑，有的易發怒，有的和藹可親，也有深沉嚴肅，不過無論他們是笑是怒，心境大都不會有絲毫變化，眼前的少女總是巧笑倩兮，可她在她心裏，根本就不會在意周圍發生的一切。
梁辛搖頭苦笑：「不是，已經打出去的招牌不能改，想不出辦法只好乾到賠光為止。」
琅琊笑的挺開心，走到梁辛跟前，吐著舌頭小聲問道：「怎麼？賠不起了？」
卯時將過，辰時即至，終於長街盡頭人群微亂，東籬先生宣葆炯，帶著一眾門下弟子遠遠走來！
梁辛和青墨一起搖頭，異口同聲道：「快說！」
再轉過天來，日饞的客人爆滿，琅琊一進門就引來了一陣歡呼……第三天、第四天……到了第五天晚上琅琊進門
當天晚上，琅琊如約而至，塌了九張桌子。
還未到開課的時間，鐵鞋大街上就已經來了不少閑人，梁辛心裏挺憋屈，如果不是沒桌子了，今天應該加賣一次早飯……
最後，琅琊對著梁辛滿是歉意的笑了笑，認真的囑咐道：「下午你多備些材料，晚上，我還要請客的。」
「我再盛碗稀飯去。」琅琊美滋滋的跳起來，跑向後廚……
梁辛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之後呼出了口悶氣：「說說吧，為什麼捉弄我。」
第二天轉眼而至，銅川第一次迎來飽學鴻儒在坊間開課，此處的居民雖然大都是商人、工匠、和兵戶後代，可趕上銅川府頭一遭「被講課」，也都起了個大早，興沖沖的趕來湊熱鬧。
話音剛落，正踏入門口的庄不周立刻開口搭腔：「其實……我們也可以做桌子來著。」說完才迎上樑辛恨恨的眼神，愣了片刻之後擠出了一絲乾笑，拽了拽身旁宋恭謹的袖子，哥倆趕忙轉身走了……
放眼望去，到場的修士足足有數百之眾！
梁辛鬆了口氣，同時也有些疑惑，追問道：「
最後琅琊拍了拍雙手，對著梁辛、青墨點了點頭：「走了，明天來找你們一起聽課！」
轉眼之間，梁辛已經到銅川一個月零十天，明日，就是東籬先生公開講課的日子！
梁辛嗅著琅琊身上淡淡的香氣，笑的一點也不開心：「每天這麼賠，心疼的睡不著……不過咱總得知道為什麼會賠！」一邊說著，一邊認真的看著琅琊的眼睛。
梁辛趕忙低聲問道：「有沒有東海乾的人？」
羊角脆鄭重點頭……
琅琊搖搖頭，有些遺憾的回答：「我不能喝酒的，醉的很快。」隨即走到櫃檯旁邊，單手托腮望著梁辛，呵氣如蘭的輕笑：「我這幾天害你賠錢，你怪我么？要不……我去把這幾天白吃你家酒菜的人都殺了，當做給你賠罪？」
即便如此，最後三張桌子也沒能保住，沒搶到座位的人意興闌珊，酒足飯飽的眉花眼笑，自然也少不了對琅琊一番感謝，另外還不忘催促著梁辛快去置辦桌子。
琅琊腳步輕快，從長街的遠處走來，離著老遠就衝著梁辛揮手打招呼，路上的行人也談笑議論，這位「纖足少女」接連幾天在日饞「請客」，也成了銅川府的笑談，認識她的人著實不少。
鄰居庄不周挺
話音落處，身影已經沒入了長街盡頭。青墨晃著肩膀走過來，扛了梁辛一下，恨恨的說：「這丫頭讓咱賠了買賣，你不把她娶了就別叫梁磨刀了！」
其他幾桌客人都聽見了琅琊和牧民的話，愣了片刻之後立刻拍桌子打板凳的要她要來指點，琅琊巧笑倩兮，一一走過有食客的桌子，伸手在桌子上隨意一點，之後只要他們一拍，桌子便會呻吟一聲，坍塌散架！
等一切都忙活完之後，梁辛又從櫃檯後面拎出半罈子「百家酒」，笑著問琅琊：「喝不喝？」
琅琊的這一指，不僅破了青墨留在桌子上的法術，也毀掉了桌子的接榫。
到了深夜，所有的客人都離開了，琅琊卻沒走，跟著梁辛一起唉聲嘆氣的收拾殘局，赤著白皙的雙足跑來跑去，忙得不亦樂乎，每次彎腰拾撿，長長的黑髮都會從肩上滑下來，盪起幾分清涼……
隨即梁辛頓了頓，把話題又拉了回來：「你來日饞搗亂，不會就只是納悶我為什麼開店這麼簡單的，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裏，就
晶瑩剔透的少女，滿目驚喜的望向梁辛，彷彿自己想到的是一個絕好的主意。梁辛嚇了一跳，他倒有七成把握，只要自己一點頭，這個琅琊真會跑出去殺人，不是為了他梁辛，純粹是為了自己好玩，從頭到尾，琅琊只是在自己玩，梁辛不過是個撞在槍口上的倒霉蛋罷了！
琅琊進了店堂，也不跟兩位掌柜的客氣，跑去廚房盛了三碗粥，捧出來一人一碗，三個人就站在日饞門口，一邊喝粥一邊等著東籬先生、憨子和一群學子。
說著，琅琊挺起胸膛，有些開心的點點頭：「連著五六天，看你果然著急的不行，這才知道，原來你是真心實意的開飯館……可到底是為什麼呢，燒火做飯、跑堂上菜很好玩么？」
琅琊皺起了眉頭：「你這人，怎麼這麼頑固，明擺著賠錢就別幹了！」她的語氣里透著一股心疼，好像整天禍害日饞的另有其人似的。
琅琊隨口答道：「東海乾現在自顧不暇，哪還有閑心管這裏的事情。」
琅琊輕輕一笑，說道：「我就是不明白，一個三步修士，殺人放火幹些什麼不好，偏偏要在這裏開個飯館。」
梁辛用力的一跺腳，怒道：「你當我想丟臉啊？木匠鋪忙不過來了！」
說完，淡香飄散，赤足少女離開了日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