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這一天里
這第四個長老，道號洗陽，是東海乾一眾長老中修為最高的一個，雖然不如掌門人，但是也到了玄機境大成的境界，而且他的功法別具一格，由內而外，身體尤其結實。
小汐還沒動，羊角脆就不知從哪跳出來，緊挨主人一屁股坐在了空位上。
到最後，梁辛沒死，老魔頭笑的，捨不得。
梁辛接過，仰頭喝了一口，吐出了口悶氣，又開口道：「不過，與東海乾對敵，我已經佔了很大的便宜，因為乾爹的身法犀利，所以我不用防，只想著攻即可，等到了草原，我就要開始練習拳陣了。」
曲青石結果了話題，也笑著，不過卻陰冷的很：「老三是想，在朝陽終於看到突破希望的時候，殺他。」
將岸連屍體都沒留下，當晨風吹過，一道道飛灰從他的身體上飄揚而起，隨風播散……
這幾個長老都是乾山道的精銳，見識自然不凡，眼見掌門和丑娃娃都被「天下人間」困住，他們雖然著急但並沒有發動，那時出手也是白搭，任誰闖入了將岸的神通覆蓋範圍，都只有一個下場：被「凍」住。
將岸沒有向梁辛借力就發動了第三次天下人間，靠的是，迴光返照之力。
三道星陣勾連，自洗陽的胸腹間盡數爆發。
這時候，柳亦終於聽明白了老二老三在說什麼，吸溜了一口涼氣之後。對著曲青石嘿嘿的笑道：「老三這都是跟你學的吧！」
這才是這道身法真正可怕的之處！在百支飛劍的竄刺之下，梁辛尚且能夠脫身而出，又怎麼可能繞不過這一座不過門板大小的盾牌。
小汐終於忍不住了，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打斷了三兄弟之間的啞謎，問梁辛：「到底在說什麼？」
梁辛的道理，是胡攪蠻纏的道理，但語氣里並沒什麼玩笑之意：「沒有我，你們要死，義父會在土坤里出不來，可南陽卻不用死，東海乾那些想要殺我父兄的長老、弟子，還有那個丑娃娃就不會死。」
可即便如此，也無所懼。
曲青石天生一份陰鷙心腸，似乎聽明白了梁辛的意思，淡淡的開口道，說的卻是句廢話：「修士最看重的，也是唯一能看重的，便是他們的修為了。最能讓修士開心的事情，便是衝破瓶頸，跨升一步。」
敵人逃走了，梁辛放下小汐，閃身躍到義父身前，還沒開口，卻忍不住了淚如泉湧！
曲青石沒有一絲笑意，鄭重的搖頭：「是他天生的。老三不好惹的。」
乾爹傳下的身法，在對戰時威力了得，可是用作追、逃卻沒什麼太大的用處，雖然快，但依靠的畢竟是身體的力量。長途之下絕跑不過高深修士的真元。而且這道身法，真正的精髓在於千變萬化，與不可能之
只剩三個月了，小汐卻活的明顯比以往鮮活了起來，竟然微微撇了下嘴角，苦笑：「這個第二，說的倒容易！」
羊角脆本來正拉長身子要去蹭小汐，聞言立刻縮回來，跟著還覺得不踏實，又用力向著主人懷裡縮了縮。
「你們死在玉璧里，青墨來了也找不到人，南陽更犯不著斷滅凡情。你若把義父的死算在青墨身上，還不如算在我身上。」
過了一陣，梁辛未能攻入老道的防禦，突然冷笑了一聲，身子一晃飄然離開。
這時，曲青石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所有的事情，都由青墨而起的。」
嘭，嘭，兩聲悶響，鮮血潑濺、碎肉翻卷，長老猛的怒吼了一聲，目眥盡裂！梁辛砸過來的，竟然是他東海乾的兩名弟子！
看到銀針，梁辛哪還會猜不到真相，一瞬間里，只覺得胸肺間所有的悲愴，都凝結在一起變成了巨大的壓力，甚至把自己的心臟都帶動著直衝咽喉，可恨嗓子細小，他吐不出來！最終身子晃著，喉嚨里發出咕咕的怪響，兩眼一番，沉沉的昏厥了過去。
二十一擊。三陣勾連，這個長老的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胸口的骨骼已然盡數被巨力搗碎，五臟六腑都爛成了一灘碎肉，嘴裏鮮血狂噴，人還沒有落便已死了。
梁辛再也屏不住呼吸再次放聲嚎啕，老魔頭將岸卻露出了個足以掙裂天地的笑容，最後對著磨刀兒說出無聲的三個字，就此撒手人寰……
長老幾乎咬斷了自己的牙齒，但卻不敢指揮法寶去攻殺梁辛，相反，他又把防禦的圈子縮小了些……
隨即，外面的青衣叱喝聲響起，而那個陰森的鬼聲卻彷彿被嚇著了似的，馬上變得怯生生，聲音也小了許多：「官……差官息怒，打聽個事……」
洗陽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胸口徹底塌陷，小汐被他的護身真元反震也受傷不輕，梁辛伸手攬住了她，隨即轉頭，望向最後一個長老！
見梁辛的心情看開朗一些，曲青石也覺得全身輕鬆，難得的露出了個貨真價實的笑容：「至於那個丑娃娃，也一樣不會放過的。」
梁辛能夠從秦孑與麒麟的戰團中脫身。根本不把眼前鋪天蓋地的飛劍當回事，咬牙切齒的低吼聲中，梁辛已經閃身而出，雙拳錯動撲向第一個東海乾長老。
而對方是五步中階，以真元催動法寶，耍個三天三夜也沒問題，梁辛的身法卻是單純憑藉肌肉力量，能維持一兩個時辰就已經是極限了，此消彼長之下，梁辛會被對方活活耗死。
說起報仇，梁辛的心情也好了些，臉上露出了些真實的笑意：「第一，要把自己
第二個東海乾長老，同樣未能支持片刻，就被梁辛的古怪身法擊敗。
梁辛的身法如風，趁著小汐纏住敵人的瞬間，縮腳收肩將自己團成了一個肉球，一頭撞進了洗陽懷中！
車裡的都是自己人，也沒必要說些假惺惺的安慰話，柳亦和曲青石都皺眉不語，小汐把酒罈遞給了梁辛。
朝陽真人曾經笑言：洗陽師弟自己就是自己的法寶了！
他說的最後三個字，梁辛看懂了，不是「來不及」，而是，捨不得！
小汐搖搖頭：「第三次便徹底封不住了，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三個月和一年的區別。」說著，站起，轉身，落座，舒舒服服的坐在了梁辛身旁，同時還不忘提醒一句：「千萬莫碰我的左臂，現在這條胳膊，一旦有人碰我自己做不了主的。」換過座位之後方向掉轉，原先她坐曲青石的左側，現在在梁辛的右側。
這句話的意思誰都明白，柳亦一皺眉，本想勸解兩句，可隨後又想到了自己的身份，這時開口總不是個滋味，好像在偏袒媳婦，而梁辛卻搖了搖頭，說的話讓人摸不到頭腦：「要沒有我，你們兩個就死在玉璧里了。」
洗陽被小汐捉住手腕之後，只覺得一股暴躁的力量，沿著自己的經脈狠狠切入，沿著手臂一路肆虐而上。而他的護身真元也隨之流轉，從四面八方集結而至，兩股力量碰撞之下，小汐仰天噴出一口血霧，沾染鮮血的嫵媚紅唇，卻切金斷玉般吐出了三個字：「梁磨刀！」
一隻白嫩的手掌，左手。輕卻快，突然割碎金光出現在梁辛眼前，穩穩拿住了洗陽正回蕩而起的拳頭。
兩個義兄你一句，我一句，梁辛覺得自己不開口好像有點不合適似的：「總要讓他嘗嘗什麼叫『捨不得』，這個仇才算報的踏實。」他說話時也在笑，不過笑的很輕，不著痕迹。
洪熙十一年，臘月二十。
第三個長老天生膽小，眼見梁辛攻了過來，口中低吼。雙手不停翻轉，把飛劍和法盾一起喚了回來，再加上一道「凝海障」，四五件寶貝圍著自己上下翻飛團團打轉，莫說敵人，就是連一滴水也潑不進來。
梁辛瘋了，跳、跑、廝打哀號，但又怎麼能攔得住風，冬早黎明，晨風鼓盪，只不過片刻后，老魔頭屍骨無存，卻叮噹一聲，一枚長長的銀針落地。
遠遠望去場面蔚為壯觀，老道懸浮半空鬚髮張揚，身上的衣袂獵獵飄擺，在他身周，各色法寶呼嘯陡轉，舞起層層神光將主人裹在其間，而梁辛卻化身青衣鬼魅，在大群的法寶中
梁辛現在的身法，五步初階是防不住他的。可是遇到五步中階，在一心防備的情況下，梁辛便凶多吉少了。對方只需要像最後一個逃跑的乾山長老那樣，召喚諸般法寶防得密不透風，梁辛也只能圍著他打轉，無計可施。
曲青石平時說話，便帶著股陰陽怪氣的虐戾，可是和外面的聲音一比，簡直就變成了快樂的黃鸝鳥。
眾人不禁莞爾，愁苦的氣氛被稍稍沖淡。梁辛把猴子抱在懷裡，問小汐：「你呢？傷的怎樣？又解開了封印，或者……現在回去，請指揮使再幫你封上。」
這個長老早有防備，雙手翻轉亮出一盞離火盾，妖嬈火蛇吞吐，穩穩擋在了自己面前，只要能撐過片刻，師兄弟們便會來馳援。
半空里的惡戰，洗陽全身燦燦，煌若天神；梁辛來愈如風。虐若厲鬼；還有一個陰戾、冰冷的白裙修羅，小汐。
梁辛哭著、笑著、不甘著，卻不得不攬著小汐跳回地面。
聲音虐戾，語氣怯懦，揉在一起說不出的古怪。
第四個長老看到梁辛過來，卻也大笑了起來：「來得好！」說話之間，身體也如那些飛劍法寶似的，霍然綻放起燦燦金光，毫不猶豫的應向梁辛！
梁辛身體粗壯，傷心過度之下逆血攻心，醒來了便沒事了，翻身坐起來，拍了拍起身後空出的座位：「這邊坐來吧，你們三個擠的很。」
第一次神通，于獠牙之間點化傳人，將岸後繼有人！第二次神通，在天下修士面前，逼瘋千煌和尚，將岸意氣風發！第三次神通，將岸救了想救之人，他的天下人間，再不是那個來不及。
其實，剛才那幾個長老和弟子，如果只想著逃跑，梁辛也沒能力把他們全都殺掉。
在連續衝擊幾次之後，不僅無法擊敗洗陽，反而差點被對方的真元所傷，梁辛心中急躁，正打算拼著重傷和敵人硬拼一擊，身邊突然傳來了一聲熟悉的輕叱：「奪！」
梁辛在花陣中悟道，身體的協調和反應整整提高了一個層次，再加以苦練，拳陣肯定還能再多打出來幾套。
四個長老，人人玄機境修為，手下弟子也臻至四步大成，咒訣響起處，一共百余支飛劍回蕩金光，向著梁辛撲涌而至。
在土坤之中被困千年，將岸的身體早已不行了，卻還在二十天內，發動了三次天下人間，特別是最後一次，拼勁全力之下，身體徹底被神通的力量摧垮，轉眼衰老，化作灰槁。
一個晚上，大哥定親、小汐把酒、二哥康復有望……義父喪生！
原本黑白分明、虐戾犀利的眸子，已經游散、渾濁，變成暗淡的灰喪。
將岸此刻，眼瞎耳聾，但卻能覺出梁辛回到了身邊
柳亦咧開嘴巴，笑呵呵的正想說什麼，突然一個真正陰森、寒冷的聲音，又從半空中響起：「地上的那隊官差……」
曲青石雙目含淚，對著梁辛搖搖頭，將岸什麼都不曾說。
滿頭白髮盡落，皮膚再沒有一絲光澤。
朝陽生性謹慎，即便覺得這一戰穩操勝券。也只帶領法陣弟子現身，命令自家的長老帶著些心腹弟子隱藏起來暗中接應。
小汐不解，皺起了眉頭，梁辛卻會錯了意，又大喝了兩口之後，把酒罈子還給了她。
兩天之後，梁辛才再度醒來，正置身於馬車之中，柳亦和曲青石坐在對面，一起看著他。
可梁辛的身法奇快，且刁鑽得完全沒有痕迹可循，也許在丑娃娃面前不值一提，可這個東海乾長老的心意哪裡跟得上，他正在向離火盾中輸送真元，準備硬扛梁辛的古怪拳陣，卻想不到梁辛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就那麼扎手紮腳的向著自己一抱！
梁辛卻根本不再看他一眼，而是發出了一陣滿是輕蔑的大笑聲：「你還不如那個南陽老賊！」話音落處，他又撲向了第四個長老。
小汐的左肩，鮮血淋漓，她第二次揭開了自己的封印，睚眥手全力，相當玄機境初階的修為。
柳亦笑：「老三這話說的好，本無對錯，天生的對頭牌！就是如此了。與其糾纏著前因後果，倒不如想想報仇的法子。」說著，柳亦頓了頓，又問梁辛：「剩下一個丑娃娃……你現在還不是對手，但是朝陽呢，你敵得過么？」
東海乾的人還不知道老魔頭已經到了強弩之末，所謂斷後，也不過是跑的稍微慢上了一兩步，就這一兩步，梁辛厲若鬼魅的撲了上來！
長老心裏鬆了口氣，可手上的法訣不停，依舊指揮著法寶護住自己，果然，轉眼之後梁辛又再度折回，左右手各自一掄，將兩件事物狠狠的砸在了他的法寶和飛劍上。
說穿了，這是個類似於繞圈子的身法，在一個範圍之內穿梭、盤繞。東海乾沒人能比得上，可要是拉開了距離，梁辛根本跑不遠。
可梁辛就好像一頭青灰色的蝙蝠，于狂風暴雨間搖搖欲墜，卻總能在危機時突然轉向，不僅躲開了危機，更撲向了第三個長老。
梁辛輕輕搖頭：「我能殺掉那幾個長老，憑藉的是身法和拳陣，比起真正的力量，我還差得遠。這次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下次相遇時，如果他們有所防備，我便會有大煩了。」
梁辛卻一笑，沒再繼續解釋，而是挺直了腰板，說了句：「辦法是有的，不過還要仔細想想。更要緊的是先得把本事練好。」
小汐還以為
梁辛在哭，也在笑，身形陡轉，撲向了下一個長老！
小汐挑了挑眉毛：「具體怎麼做呢？」
「只要拳陣的力量上去了，繞不過敵人的防守，乾脆就敲開他的烏龜殼子。」說著，梁辛突然笑了一下：「要報仇，便好好好練功了，不過這個仇怎麼報，也是要好好琢磨的。」
小汐也在，左手縮在袖子里，右手正晃著一個小小的酒罈，見他醒來，露出了一個笑容：「還好？」跟著，又托起了手中的酒罈：「喝么？」
梁辛這次終於踢到了鐵板上，北斗星陣雖然可怕。但是卻被洗陽的雙臂牢牢擋住。
一個白天，斗千煌，辯麒麟，救曲柳脫困，面見當今天子。
東海乾現身時，老魔頭還無所謂，可在見到那對丑娃娃后，他便已經將這根長針悄悄刺入了自己的心脈。
這一天里，梁辛歷經生死，大喜大悲，嘗盡了人間滋味，到最後，只抱住了三個字：捨不得。
再看此時的梁辛。哪還有一絲一毫的憨厚，身形凝滯了片刻，任由潑起的血肉澆了自己滿頭滿臉，對著法寶中的長老，陰森森的冷笑了一聲，轉身離開。
留下斷後的那些四步弟子都被小汐上來前，用睚眥手狙殺，此刻只剩下了那個只敢防禦、不敢進攻的長老，被梁辛血紅色的目光一瞪之下，這個人再也不敢停留，怪叫一聲遁劍便跑。
防禦型的法寶護主，是隨著主人的心意而動，主人要防哪裡，它就會出現在哪裡。
「所以，天生的對頭牌，你死我活吧，嘿，東海乾，乾山道宗。」
一直到丑娃娃與朝陽先後脫困，他們才急忙躍出接應，其中一個長老抱起兩個傷者，頭也不回遁劍而逃，剩下的眾人則斷後、阻擋追兵。
離火盾迎風而漲，轉眼變大護住主人，而梁辛撲擊的勢子不變，可就在他堪堪撞上法寶、所有人都以為他要以「拳陣」強攻的時候，梁辛的身子猛的一兜，于完全不可能的角度中，盪起了一條詭異的弧……梁辛繞過了離火盾！
不過幾個穿插之間，梁辛就殺了兩長老，其他人都目眥盡裂，催動全部真元，揮盪飛劍全力截擊梁辛。
昨日黎明時，梁辛正摩拳擦掌，準備營救義兄。
曲青石一愣，沒說什麼。
梁辛點點頭：「青墨和琅琊都說過，朝陽五步大成，突破在即。」
曲青石看著梁辛，又眯起了眼睛：「所以呢？」
此刻，天現黎明！
不等梁老三開口，柳亦就壞笑道：「朝陽老道修鍊了幾百年，現在五步大成，最能讓他歡喜開心的事情是什麼？」跟著，也不等小汐回答，就繼續道：「是突破瓶頸，成為六步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