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西蠻之地
老蝙蝠傾聽了片刻，緩緩睜開了眼睛，對著身旁的柳亦笑道：「你是我的衣缽傳人，有些事情，你也應該知道了！」話音落處，抓住柳亦的肩膀，呼的一聲竄向半空，向著東方急掠而去！
問罷，柳亦還有些意猶未盡，又補充了句：「梁老三練成了北斗星魂，咱們正宗西蠻蠱，可不能輸給他！」
丑娘操勞半世，到了猴兒谷中不用再辛勞度日，一閑下來，明顯比著原來要胖了許多，一年多沒見不但沒有絲毫蒼老，反而更顯得年輕了些。要知道天猿食用的野果、銀魚，都不是凡品。對人著實有滋養之效。
「不錯！你自管呼呼大睡，我卻險些累死！」老蝙蝠嘿嘿的怪笑著，也聽不出來是開心還是生氣。
黑棉襖說完了事情的經過，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我所知之事，已盡數相告。」說話之間，一雙死魚眼總是忍不住瞟向憨子的巴掌。
「神仙相」太大公無私，不老宗也心存疑慮，這才把一對丑娃娃派到乾山上，名為聽奉朝陽調遣，實則為了監視他們。可隨後「乾山爆炸」、「三堂會審」、「草木道士」諸事接連發生，不老宗也明白了乾山對於神仙相而言，的確是個極重要的據點，既然敢暴露給自己，也足見誠意了。
聽朝陽的意思，還想拉攏他梁磨刀，當然不是因為自己的本事有多大，而是他們以為自己身後也有著雄厚實力……不列出這些事情還好，一旦全列了出來，梁辛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被憨子拍了一巴掌，嗡嗡作響亂成一團。
恍惚了半晌，丑娘才一驚而醒，拉著兒子坐在身邊，母子二人拉著家常，訴說起這一年多的經歷過望，丑娘在猴兒谷中，自然沒什麼可說的；梁辛不想讓母親擔心，不敢說那些危險經歷，可他自從出山之後就一直在拚命，略去了這些竟然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一時間這對罪戶母子又相對無言，只有四隻手緊緊相握著。
在乾山之中做了些不為人知的設計；
柳亦滿臉愕然，呆了哭喪著臉對師父作了個揖：「到底怎麼回事，您老給我說說吧。」
在最近幾十年中，悄悄修改了天下風水；
不久之前，「神仙相」找到不老宗的首領，說出第二個丑娃娃喪生的經過，同時提供了幾條線索，其中之一就是有個少女巫士與梁辛隨行。
最後，黑棉襖又說了下他們能找到梁辛等人的原因。
老蝙蝠咧開嘴吧，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昏黃的眸子盯著柳亦脖子上的大動脈，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山中無日月，猴兒谷從來不過年，可就是因為沒過過年，才
梁辛嚇了一跳，趕忙搖頭，隨即才想起來自己還沒跟師父見禮，立刻跪在地上大禮參拜，老叔和葫蘆平輩論交，自是不好去跪的，可庄不周、宋恭謹外加鄭小道，全都是眉眼精明之人，呼啦啦的圍上來，跟著梁辛一起跪在了葫蘆跟前。
身後那幾十頭天猿也嗷嗷亂叫，上串下跳跟著一起慶祝，直到葫蘆收斂了笑聲，他們又立刻恢復了沉穩模樣，好像剛才胡鬧的另有其人似的。
一年前，柳亦被老蝙蝠帶走，卻並沒有直接到西蠻總壇，而是四處遊走，閑逛。這段時間里麻煩出奇的多，各種閑雜瑣事層出不窮，老蝙蝠袖手旁觀，柳亦忙的焦頭爛額。
老蝙蝠就倒掛在這棵古榕之下，長長的黑髮倒垂，發梢拖在地面上，柳亦則躺在不遠處，雙眼還有些迷糊。
大家都是成年的老妖精，誰都一肚子心眼，不老宗明白神仙相此舉頗有考驗之意，當下調動眼線，主要沿著巫士這條線索去追查，日夜不停的監視著草原與中土間的通關道路。梁辛等人入關不久就被他們發現了，在仔細的觀察過梁辛等人的實力之後，最終由黑棉襖帶隊，把梁辛等人堵在了苦乃山。
曲青石也嘆了口氣：「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那個老蝙蝠行事粗獷豪邁，老大跟著他學藝，恐怕得吃不少苦頭了！」
無條件的幫助不老宗統一邪道上的三個門宗，卻不選最合適的長春天；
柳亦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退後兩步：「說好了不吃的！」
最後葫蘆俯身把羊角脆抱在懷裡，有些納悶的問梁辛：「怎麼回事？」
老蝙蝠的聲音尖細，從他耳邊響起：「醒了？睡的可好？」
「梁辛的七蠱星魂，縱然再怎麼霸道，將來的成就也僅止於逍遙境的實力，他要想求得突破。最終還是要著落在將岸的『天下人間』上！」說著，老蝙蝠不置可否的一笑，又輕輕搖了搖頭：「至於種在你身上的蠱，不是一般的望星蟲。你也不用撅著屁股從星星里找了，你的蠱，有個單獨的名堂，叫做天地蠱！」
柳亦這才明白老頭子是在考教弟子。傳承衣缽不是件小事，當初在官道上老蝙蝠雖然說的輕鬆，但真做起事情來也帶著幾分謹慎。老蝙蝠一生閱人
小小的樹皮屋裡立刻熱鬧了起來，一直聊到天現黃昏，大夥才告辭而出。
梁辛微微一點頭：「和神仙相合作，你師父是怎麼想的？」
老蝙蝠一笑：「倒吊著，血脈流轉便等若逆水行舟，會更有力些，對滋養蠱蟲很有好處。」
梁辛哈哈大笑，晃了晃手腕上的眉心珠：「阿巫錦我可惹不起，這天底下敢惹你的也就有一個人……」
梁辛可沒想到就連師父都不知道小傢伙的來歷，乾脆也不再多想，對著葫蘆笑道：「有啥不解之事現在也不用想了，我們回來過年！」
「弦子！」話音落處，黑棉襖已經消失不見……
讓眾人想不到的是，黑棉襖露出了個疑惑的表情，沉聲回答：「什麼都不用做！『神仙相』就像個大善人似的，付出卻不求回報，根本就是無條件的幫助我們。同時為了表示誠意，『神仙相』還自爆其短，告訴我們東海乾是他們的據點之一。」
青墨如臨大敵，滿臉警惕的瞪著梁辛，過了片刻才咬著牙低聲回答：「你敢說出去，我就跟你拼了！」
圖騰柱旁邊，一棵尤其粗壯榕樹，無數條氣生根虯結盤繞，好像一群正在拚命的巨蟒被突然定住因而成形。樹冠籠罩著數十丈的方圓，枝葉繁茂，濃綠到發黑，可如此碩壯的大樹，卻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僵硬的聳立著。
小天猿皮糙肉厚，根本不在乎，把針拔出來，猶豫了一下，放到嘴裏嘎巴嘎巴給嚼了。
這邊還沒安定下來，外面又傳來了一陣喧嘩聲，曲氏兄妹接了父母也趕來了。妖王葫蘆裝模作樣的上前和曲老爺子、老太太寒暄客氣，曲老爺子做了一輩子官，論起文縐縐的客氣就從來沒輸過，吊了兩句書袋之後葫蘆老爺敗下陣來……
梁辛打從心眼裡覺得那麼開心，可一時還顧不上跟老朋友打招呼，急匆匆的跑向丑娘的住處。
小丫頭青墨翹起小臉，冷冰冰的哼了一聲，介面道：「他那人平時不知所謂，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
柳亦滿臉喜色，趕忙問道：「天地蠱，有什麼名堂？」
柳亦答應了一聲，隨即伸手指了指漫天的星斗，好奇地問道：「師父給我種的，是什麼星的蠱蟲？」遊歷的時候，柳亦聽老蝙蝠講過蠱術的來歷，知道蠱蟲就是望星蟲，蠱術實際就是將身體的力量化成星陣，加以大幅提高。
這時門帘一挑，鄭小道抬頭進來，笑嘻嘻的對梁辛說：「快引薦，我們要拜見伯母大人！」
話音剛落，老叔風習習就連忙點頭，轉身就要出山去買鞭炮，黑白無常這份眼力價還是有的，這種小事哪能讓鬼王親自去辦，自告奮勇去置辦年貨。由此，中土萬萬年中，第一對主動跑去買炮仗的小鬼，歡天喜地地出發了……
乾山背後的勢力。幫助不老宗統一邪道，可這個「統一」，不是剪除、不是獨大，而是要另外兩股勢力徹底歸心投降。邪道一共就還剩下一千人，時時刻刻都提心弔膽防著正道來打壓，這時候誰也不會去內訌。
「神仙相」不屬正邪兩道，實力隱秘而龐大；
柳亦趕忙爬起來：「挺好，都沒做夢。」
早在幾千年前，西蠻就被蕩平，法壇、神台已被盡數摧毀，倖存的幾棵高大圖騰柱，也早被藤子纏滿，隱去了本來的面目。
葫蘆踱著四方步，來到了梁辛面前，文縐縐的微笑道：「若有不解之事，便說與我聽，為師自會指點於你。」
說完，老蝙蝠突然發出了一陣嘶啞尖銳、但卻開心無比的歡笑聲：「你是西蠻蠱的衣缽傳人，修習的蠱術，又豈是普通星蠱所能比擬的！」
死魚眼一亮，黑棉襖跳了起來，笑道：「你讓我呆我也不呆！梁磨刀，有緣再相見吧！」說著，也不施展什麼法術，撒腿如飛向著山外跑去。
這時梁辛追問道：「那個『神仙相』幫不老宗統一邪道，不老宗幫他做什麼？」
鄭小道模樣俊朗、小汐更是清秀可人、火狸鼠言行得體，這三個朋友放到哪裡也不丟人。丑娘可沒想到梁辛還帶著朋友一起回來，婦道人家沒見過世面，在小汐等人的拜見下手足無措，又是讓座又是拜水果，可臉上卻著實高興！
柳亦誒了一聲，身子一翻腳尖勾住枝椏，和師父倒吊在一起，肩並肩，盪悠悠。
老蝙蝠也沒打算瞞他：「你睡覺的時候，我給你種了蠱，又耗了些修為，幫你改造血脈，現在蠱蟲已經養在了你的骨血里，分不開了！」說著，指了指身邊：「吊上來！」
猴兒谷的果子，讓丑娘容光煥發，身體康健，可她那雙早就粗糙的大手，卻絲毫沒變。
柳亦愣了一下：「您是說，我出師了？這才三個月，您也啥都沒教……」
果然，丑娘滿臉都是驚喜，忙不迭的點頭：「好，好！做了朝廷的差官才是正經的差事，總修鍊修鍊，修鍊不成神仙倒耽擱了你一輩子，實在不是個事！」跟著又問梁
曲青石想笑，不敢，繃著臉走開了，梁辛走過來低聲笑問：「曲青墨，你有勁嗎？」
隨後才帶他到了西蠻之地磕頭拜師，正式列為西蠻蠱衣缽弟子。拜師之後，老蝙蝠啥也不做，就讓柳亦早點休息，柳亦美滋滋的睡著了，再醒過來，就是現在了。
直到三個月之後，老蝙蝠才不咸不淡的說了句：「你這個黑胖子，其他的都還談不上，不過還算重情義！」
葫蘆琢磨了一會，最終還是緩緩搖頭：「或許只是長相相似吧，這個小東西未必是天猿。」
葫蘆這輩子，就好個面子，拚命維持著臉上的淡然清遠，心裏早都樂開了花。一一問過跪在自己面前的都是誰，鄭小道和黑白無常他只是一笑而過，在扶起小汐之後，妖王的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好奇，可礙於身份。終於沒好意思問出「你是我徒弟媳婦」這句話。
梁辛笑道：「跟大哥二哥一樣，給九龍司當差……」
黑棉襖習慣性的聳了聳肩膀，隨即牽動傷口疼得眼角直跳，吸溜著涼氣說道：「那個『神仙相』應該提出了幫助不老宗統一邪道的辦法，這個辦法一定很有效，因為我能看出來，師父他動心了！」
柳亦腳步踉蹌，差點又坐回到地上，好容易才穩住了身形，瞪著師父問道：「我這一覺……我睡了九個月？」
接下來又是互相介紹、輪番引薦，著實喧嚷熱鬧了一番，梁辛在歡喜之餘，心裏也略略感慨，搖著頭對曲青石笑道：「可惜老大不在！」
黑棉襖明白梁辛的疑慮，當下也搖了搖頭：「你想不通的，我也同樣不明白！」
猴兒谷還是老樣子，谷內四季如春，芳草盈野無數鮮花點綴其間，遠處一蓬瀑布仿若白龍倒掛；天猿家族還是老樣子，大夥胡打亂鬧上躥下跳，玩的不亦樂乎，見到梁辛回來本來人人高興，正要撒野又發現還有外人，急忙站好，負手仰天緩緩踱步，偶爾搖頭晃腦彷彿蹉跎唏噓似的。
等他走後，梁辛倚著一棵大樹，仔細琢磨著有關「神仙相」事情，按照兩位兄長教給自己的破案法子，一條一條的擺出已知的線索：
明知「仙禍」卻仍然保守秘密。保住了修真正道的安定局面；
「粗壯了、高大了，也黑了……」丑娘的聲音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得到，完全是下意識的念叨著，而梁辛早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在原地站的筆直，不敢動也不想動，讓娘好好看著自己。娘倆都拙於言辭，可母子之間，又何必巧言辭令，對望之間早容下了千言萬語！
長相好的走了，不會說不會聽渾身殺氣騰騰的六青衣又來拜見老太
十個醜陋少年本想埋伏梁辛，提早一日進入了苦乃山境內，他們這夥人實力不錯。引起了葫蘆的警惕，這才親自帶隊從后監視，隨時準備「坐山觀火」，這才和梁辛碰到了一起。
老蝙蝠閉上眼睛懶得看他，冷曬道：「也就你拿著自己當塊肉！」說完頓了頓：「明天你就上路吧，去草原，把大司巫那個女弟子給我娶進門。」
梁辛站起來，把他認養羊角脆的經過說了一遍，當然羊角脆的口水這麼重要的事情也不曾落下，葫蘆的神情更奇怪了，天猿一脈秉奉先祖之名，世代不許離開苦乃山，就連他們自己都算不清已經在這裏呆了多少年，根本就搞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蝙蝠正要開口，突然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從他的身上響了起來。
梁辛一時興起，對著他的背影喊道：「你叫什麼？」
小汐也盈盈拜了下去，施晚輩禮。
丑娘正在縫補衣服，邊上坐著個比羊角脆大不了多少的小天猿，正百無聊賴的擺弄她的針頭線腦，突然見到梁辛回來，丑娘先是一愣，隨即啊的一聲，手一抖，手中的縫衣針正扎在小天猿的胳膊上。
苦乃山西側，惡沼與瘴氣蟒林連綿千里，永遠不停的生長著、腐爛著，朝朝生氣與陳腐惡臭糾纏在一起，分也分不開，西蠻之地！
話還沒說完，丑娘的臉色又復一變，滿臉擔心的搖頭：「能不能換個不用拿刀的差事，危險的緊。」
梁辛小心翼翼的挑了幾件有趣又不危險的事情，青墨的去向也簡單交代了下，只說她拜在了草原大司巫門下，現在身份尊貴修為了得，丑娘聽的異常認真，一個勁的笑著點頭。說著說著，梁辛突然想起一個話題，從床上躍下來，筆管條直的站好，對著丑娘施了個官家禮，笑嘻嘻的說道：「娘，兒子當差了，朝廷的差官。」
梁辛笑而搖頭：「走吧，別呆在苦乃山裡就成。」
猴子們簇擁眾人，飛騰縱躍，興沖沖的趕往猴兒谷，剛跑了兩步，葫蘆突然站住了腳步，皺眉問梁辛：「我聽說……過年是要放炮的吧？」
敢惹阿巫錦的那個人，此刻正緩緩睜開眼睛，一道宛若月輝般銀亮、皎潔的光華，從他眸子中緩緩滾過……同一道銀輝，從柳亦的左眼滑到右眼，詭異而淬厲。
話還沒說完，就被老蝙蝠搖頭打斷：「一年了！」
梁辛想不明白神仙相為什麼要幫不老宗。而且就算他吃飽了撐的，希望看到邪道擰成一股繩，在選擇幫助對象的時候，也應該先找實力最雄厚的長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