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十樁血案
曲青石給他數道：「乾爹的仇，青墨的親事，找六百和尚還原玉匣中的人頭，奪長舌寶石去蜀藏還原聲音，拜訪黎、何兩家看看他們到底是不是梁大人留下來的部署……」
柳亦這一路上，所經過的人煙稠密之處，幾乎都發生了重大的血案，有的是吃人，有的是滅門，有的是屠殺，每一樁都血腥殘忍，可案子本身並不算複雜，都是有人莫名其妙的發了瘋，由此引出瘋狂殺戮。
曲青石卻站在原地，微微有些愣神，琢磨了一陣之後，把梁辛和鄭小道遠遠拉到一旁，對他們沉聲道：「憨子最近好像有些不對勁。」
到了上午時分，苗人跨兩一路風塵僕僕，趕到了猴兒谷！
柳亦一來，立刻帶來無數笑料，眾人也是第一次見到傳訊鈴鐺響起后，又被「搖回去」的情形，再加上剛才紅鱗的事情還憋著滿腹笑意，現在誰也忍不住了，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點頭之間，梁辛和鄭小道不約而同，向著遠處的憨子望去，憨子抗著他的寶貝木箱，好像個木樁子似的站在那裡，感受到他們的目光之後，轉過頭，對著他倆露出了個僵硬的笑容……
梁辛也跟著笑了起來：「不算不知道，一算起來，要做的事情居然這麼多。」
青墨心疼哥哥，見他又把這件事放到了心上，笑著挽住了他的胳膊：「拜梁磨刀所賜，你現在可還是朝廷的通緝犯，就算想辦案，也得等指揮使撤掉你們的懸賞通緝才可以，現在趁早甭琢磨了，去離人谷才是正經事！」
柳亦也跟著嘿嘿的笑了兩聲，當下收好了青木鈴鐺和寶貝木耳，等大夥都收斂了笑聲之後，他才再度開口，語氣也鄭重了許多：「這三個月里，我從苦乃山折返草原，跨著小半個中土跑了個來回，所過之處，可都出了些蹊蹺的案子！」
不料柳亦卻笑得更開心了，刻意壓低了聲音，神色間也愈發神秘了起來：「巫蠱傳人，靈寶護身，我還有件真正的好東西！」
按照眾人對他的了解，梁辛已經全力出手，憨子肯定也會怪叫一聲，揚起大巴掌去釘釘子。
青墨收下了這份厚禮，心裏說不出的歡喜，臉上卻還緊繃著，神情說不出的古怪，圓溜溜的眸子一掃之下，越發覺得周圍人的目光都有些可疑，似笑非笑的，若有深意，心裏大窘隨便扯個話頭來掩飾，對著柳亦道：「東西我收下，不過你也別指望著遭遇危險時，這扇鑼會響！」
就在當天夜裡，梁辛服侍著丑娘睡下，正和曲
在尋思片刻之後，曲青石對梁辛道：「再陪爹娘幾天，咱們就出發。」
曲青石豎起了兩根手指：「到了猴兒谷之後，憨子有兩次反常。第一次，下水前他被小猴子騷擾，被激發了凶性，突然出手，可手上的分寸卻拿捏的極好。」
柳亦苦笑著回答：「咱們的眼界太低，能總結出來的規律只有這麼多，想了解更多，得去請教指揮使。」
曲青石眯了下眼睛，望向柳亦：「這樣的案子，咱們以前辦的還少么？越是孤僻、老實的人，心裏越容易攢下戾氣，一旦爆發了，就是人命！」
梆梆的悶響，執著不停，一聲一聲，從他懷裡傳出來。柳亦手忙腳亂的從懷裡翻騰，片刻后，取出來老蝙蝠留給她，用來聯繫苗人跨兩的青色木鈴鐺，梁辛不僅啞然失笑，西蠻蠱特立獨行，連傳訊鈴鐺的聲音都與眾不同。
青墨冷曬：「你的本事，可未必幫得到我。」
梁辛捧著這片茶杯口大小的陰沉木耳，嘴巴張得比木耳還大，側頭望向曲青石。
這一宿誰也沒去睡，圍坐在一起喝酒聊天，每個人心裏都是暖融融的，第二天一早，丑娘等人醒來，柳亦趕去見禮，自然又是一番熱鬧，這次，是個真正的大團圓了。
說笑間，柳亦把這套寶貝一遞，塞進了青墨的手裡：「送你！」
幾個小夥子在這裏眉來眼去，青墨和小汐卻再也忍不住了，猛的爆發出一陣大笑，她們倆只顧笑，也不捨得現在就把真相告訴柳亦。
梁辛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情不自禁地伸手抹了抹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子，既沒開花也沒長蘑菇。曲青石見他還渾渾噩噩的，終於忍不住一跺腳：「還有，要去趟離人谷，赴了與秦孑的約會！」
血案的兇手，在發瘋前都是些普通人，而且都是些最懦弱、最膽小的老實人，或者說，都是些平時經常被欺負的人。發瘋之後，第一批受害者自然也是那些欺負他們的人。
曲青石笑呵呵的點點頭，滿含期待的看著梁辛。
柳亦眉眼精明，知道肯定有什麼事情，可就算他再長出來一個腦袋也猜不到真相，正想追問的時候，忽然從他身上，傳來一陣好像打更敲梆子似的悶響。
曲青石立刻眯起眼睛去瞪妹妹，柳亦則呵呵的笑道：「小時候沒少欺負你，這套寶貝你帶著，
梁辛捅了捅柳亦，也一起笑道：「綉水仙子的名號已不再用，現在是阿巫錦了！」
這隻鈴鐺一響，說明跨兩有事情找他，可現在的柳亦功法未成，找他自然不會是為了打架、救命之類的力氣活，柳亦尋思之下，應該是對方有事找他商量，自己不會飛，也聽不懂鈴鐺，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再把鈴鐺搖回去，讓跨兩趕來和自己相會。
兄弟見面，那份歡喜自不必說，其他的也大都是熟人，彼此笑呵呵的打招呼，唯獨小丫頭青墨還擺出那份冷冰冰的樣子，可她再怎麼皺眉頭，也遮掩不住眸子里那份亮晶晶的歡喜。
梁辛的心思還沉浸在潭水下的秘密中，聽到曲青石的話，一時間有些失神：「手上的事情？什麼事情？」
小天猿們見不許調戲憨子，又一窩蜂的散了，找那六個青衣打架去了。這是進入猴兒谷之後梁辛給手下交代的功課，每天也不用刻意做什麼，和小天猿打架來修鍊天下人間的身法，比著練什麼都有用。
梁辛也是這個意思，對著鄭小道打了個眼色，示意他暫時藏好大紅鱗。
隨後幾天里。梁辛、曲氏兄妹各自陪著父母，雖然沒能吃到年夜飯，可這份平安喜樂也來的彌足珍貴，說說笑笑中，五天轉眼而過。
柳亦偷眼望向兩個把兄弟，梁辛和曲青石趕忙搖頭，示意他們還沒把事情挑明，柳亦嘿嘿一笑，示意自己明白，暫時也沒法多說什麼，當即唾沫橫飛，和梁辛等人訴說離別後的諸般經過。
小紅鱗時快時慢，卻不見喝彩歡笑，只有一片寂靜無聲……梁辛還怕自己看錯了，把紅鱗捉到了手裡，一群人都圍過去仔細查看，個個神情古怪。
這才是頭等大事，梁辛日夜牢記不敢相忘，可剛剛魂不守舍，心思還都被潭水壓在三層封印之下，真格的沒想到，在愣了愣之後哈哈大笑：「這件事馬上就要辦！」
曲青石看他想的辛苦，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真相固然要追，但卻不是當務之急，等以後，線索慢慢的多起來，事情自然水落石出。」
梁辛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轉頭一看，一群小天猿把憨子十一圍了個密不透風，一個個跳著叫著，不停用爪子拍著自己的頭頂，要玩「大釘活猴」的把戲。梁辛哭笑不得，趕忙把憨子給救了出來。同時反覆囑咐憨子，不管什麼時候，也
柳亦如實回答：「來回之間，一共辦了十二件案子。除了兩件是趁火打劫之外，其餘十件都有些共同之處。」
曲青石緩緩的搖了搖頭，意思很明顯，現在柳黑子正在興頭上，先別打擊他，等以後再找機會告訴他。
曲青石則低聲勸妹妹，好歹要她收下了這份禮物。柳亦立刻喜上眉梢，這面小鑼在他練好心法之前作用特殊，送給誰，柳亦就得跟著誰，這才是他的真意。
曲青石也被他氣樂了。他自家事自己知，從兩震邪弓變成耄耋老者，到現在已經六年多了，精力、精神都在迅速的衰退，如果沒有恢復的機會，恐怕也堅持不了一兩年。
梁辛從海上回來后，先後聽高健、石林說過，最近中土不太平，總有些古怪的案件發生，而此刻聽柳亦而言，古怪案件爆發的頻率似乎更高了。
話音落處，只見柳亦奔跑縱躍，一邊哈哈大笑著，跑進了猴兒谷。
鄭小道滿不在乎的搖頭笑道：「十一雖然是憨子，可心裏還有些靈智，分得清敵友，自然不肯去傷害小猴子。」
說話之間，藏在他心口的那片紅鱗衝天而起，在眾人頭頂盤旋呼嘯，好威風，好霸道！
苗人性子偏佞，對其他人視若無睹，徑直來到了柳亦跟前，咧開嘴巴露出了個笑容：「不老宗的瓜娃兒，給咱們來信了！」
曲青石一笑，沒反駁妹妹，就此岔開了話題。
柳黑子還以為自己的寶貝鎮住了同伴，嘿嘿笑道：「陰沉木耳，天材地寶，普天之下也只有三片，我這片是其中最大的……」
這個舉動有些唐突，青墨嚇了一跳，隨即又恢復常態，冷冷的皺眉：「給我做什麼？於我無用，不稀罕。」
曲青石繼續道：「他好像慢慢變得聰明了……我就怕他會恢復神智。十一來路可疑，而且最要命的是，他的大半功力，可都是宋紅袍給奪走，如果他醒了，怕是會反目成仇。」說著，他略略嘆了口氣：「但願是我想多了吧，總之，你們以後帶著憨子行走的時候，要多加個小心。」
分別一年多，大家各有奇遇，互相送了驚呼無數，柳亦的經歷或許沒什麼稀奇的，可他帶來的那些陳年往事、老蝙蝠的身份地位，卻足以讓所有人都唏噓不已。
話一出口，小丫頭自己就後悔了，好像說的有些可恨了，想再往回拽卻又找不到由頭，假裝著抬頭去看星星，餘光卻留意著柳亦，生怕他會變了臉色。
別人還沒來得及反應，柳亦自
柳亦已經知道青墨現在是宗師修為，大笑著搖頭：「不是幫你打架，是替你！綉水仙子的修為，咱們可幫不上忙，不過難免會遇到些打了會污手，不打又生氣的髒東西，這種粗活你就交給我。」
曲青石聽完，神情也有些悚然：「如果各地都是這種情況……應該會有個源頭吧？」
上一次憨子手上有分寸，下一次會怎樣可誰都不好說了。
以往，憨子出手只有兩種情況，其一是得了主人的號令，其二就是天生義氣，喜歡幫朋友打架。這次重逢，憨子的表現一如既往，始終抱著個箱子巋然不動。但出手的情形，卻和以往不同了。
在猴兒谷之中，憨子一次出手，一次不出手，或許都不算什麼大事，可曲青石職業病嚴重，遇到可疑之處從不放過，不管和自己有了沒有關係，都要拿來尋思一番。
三層織錦封印，三百頭草木天猿，十八個神仙相高手，一隻醜八怪軍隊，還有深埋地下能改變時間的寶貝……一重重懸疑接踵躍出，列出了無數個題目，可一個答案都沒有。唯一能確定的也僅僅是，猴兒谷水潭下的秘密，涉及到了兩個人：
曲青石沒去辯駁，而是繼續道：「第二次反常，是咱們剛剛下到潭底，為了阻攔神仙相突破封印，所有能幫上忙的全都奮力出手，只有憨子和葫蘆師父沒動。葫蘆師父不動，是因為他明白神仙相的強橫，知道動手也沒用。可憨子呢？他也能看出這一點？」
說著，曲青石頓了頓，才繼續道：「你手上還有不少事情要做，先不用再這件事情上太費腦筋。」
這樣算起來的話，最後一個神仙相，是不是和先祖梁一二也有著啥關係呢？
梁辛和曲青石同時大喜，再過三天他們就要出發去離人谷，本以為最近見不到柳亦了，沒想到他竟然趕來了。
梁辛知道二哥既然開口，仔細回憶著憨子最近的舉動，片刻后也皺起了眉頭。
麒麟、朝陽等人的主子，乾山道背後的神仙相；
要知道大洪開國以來，律法嚴明，而這些年裡有風調雨順，人人富足，各州各縣都太平的很，這種駭人聽聞的血案極少發生。
本來是回猴兒谷過年的，結果下了趟水再回來都已經陽春三月了，下去的人或許還不覺得什麼，可丑娘他們在上面足足等了三個月，擔足了心，現在梁辛哪捨得一走了之，自然要多陪她一陣。
這次的瘋漢，個個神力非凡不
梁辛算來算去，一直算到頭皮發麻，也實在找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古老的真相就彷彿是一頭蟄伏在大網中央的蜘蛛，而梁辛現在，才不過抓住了一條蛛絲。
柳亦卻搖了搖頭：「這次不一樣！以前那些老實人被逼急了，把手裡的菜刀舞成一團風，也擋不住一個青衣力士的三拳兩腳。可這次……兇手瘋了之後，不簡單！」
他還不能用天地蠱之力，可老蝙蝠為了種蠱，也幫他改造了血脈，腿腳輕便了許多，這趟往返原本用不了三個月，但是在途中幾次遇到青衣偵辦奇案，幾乎就是個「雲雀漫天亂飛」的情形，念著同門義氣他忍不住出手幫忙，這才耽擱了時間。
柳亦擎著鈴鐺，神情更疑惑了，片刻后又面露恍然，等「梆子聲」結束后，他又舉起鈴鐺搖晃了起來。
其實柳亦趕到苦乃山的時候，還差幾天過年，可他一路跑去了大草原，巫士們事先得了青石青墨的囑咐，見到他之後把事情大概一說，柳亦這才知道自己繞了大圈子，又回頭向猴兒谷跑，中間又遇到些事情耽擱了行程，這才在三個月之後才趕到。
曲青石則直接追問關鍵：「你跟著辦了幾件？」
柳亦從懷裡取出了那副「驚槌蟄鑼」，說了用法和效力，這下就連青墨都忍不住面露笑意，既驚于老蝙蝠的手段辦法，能煉製這樣一套寶貝來激發柳亦的蠱力；更笑老蝙蝠為人荒唐，為了「看表演」就浪費了一次小鑼的效力。
梁辛的先祖，九龍司創始人，立志「搬山」的梁一二。
一個源自遠古時的秘密。窮盡千萬年，始終被牢牢封印不見天日。卻因為羊角脆一時貪玩，又暴露了出來。
說到修為，柳亦更是樂得不行，這三個月里，他趕路也不敢耽誤了心法修鍊，進境頗為順利，不過西蠻蠱的心法也和他們的蠱術一樣性子古怪，柳亦必須把整套心法都練得純熟了，才能催動巫蠱之力，他倒是不著急，充其量再過九個月，他便能成為宗師高手。
跟著，柳亦也不等其他人再追問，就徑自說出了自己的辦案的心得。
此刻，最了解形勢的，應該就是指揮使石林了，各地的案件卷宗，都會匯總到他手裡，如果這些案子之間真有什麼聯繫，也能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