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七星七主
老蝙蝠根本不看他，又伸手一指宋紅袍的「墳」：「還有個丑鬼矮子，他和星魂沒點狗屁關係，但卻和我一樣，都是天賜蠱身，只要用對了法子，稍加修習，想要控制一枚星魂不難。」
兩人低聲交談著，沒一會功夫就來到了留守離人谷的幾個同伴棲身的小境。
梁辛不明所以，從兜里取出了那疊由星魂棲身的小木耳，遞向老蝙蝠手中。後者卻把手一擺，並不去接：「不要木耳，是讓你把一枚星蠱度進我身體！」
浮屠沒理會梁辛的插口，徑自向下說道：「我鼻子靈得很，一聞到生肉的味道，就忍不住流口水。不過……這個無仙的味道，聞起來卻讓我沒了胃口。」說著，浮屠面露無奈，似乎很有些委屈似的：「我一聞，就不想吃他。」
跟著，老蝙蝠又伸手指了指宋紅袍的墳：「剛才給矮子翻土的時候，我也親自看過，性命無礙，大可放心。」
旁人覺得還無所謂，梁辛卻著實吃了一驚！
在得知無仙的異狀后，小汐並沒有太多的反應，只略帶好奇的問道：「為什麼不殺他？」
到最後，老蝙蝠又把所有人都重新數過一遍：「黑白無常，小鬼、女娃子、鄭小道、宋矮子……」說著，他伸手指向了自己：「再加上老子，剛好七個人，七枚蠱！」
小汐做青衣的時候，從來都不理會韜略事，只管出手殺人，不過她畢竟是石林撫養長大的，看待戰局雖不能說見解獨到，但形式狀況還能分得明白。
鄭小道一溜小跑，肅立於老蝙蝠面前。
小汐哧的一笑：「聽你說得嚇人，光顧著表決心來著……為啥？我們要和瓊環跨兩他們，所有修士開戰？」
大夥都嚇了一跳，不知道倒霉孩子又遭了什麼災，忙不迭湊過去照看……
昨天，梁辛從骸骨老兄的絲帕中，悟出了第二重「仙禍」，神仙相志在拔除假的大眼，可這處靈穴早已和中土氣象連成一體。
如果無仙真能在第一層天道的基礎上再有突破，對於神仙相而言，意義大到驚天動地。梁辛隱隱嗅到，這其中會有一個對他而言非常有利的重大契機，可這重契機到底是什麼，他又該怎麼做，現在還都模糊的很。
「你覺得，我們對付得了修真正道么？」梁辛沒急著回答，而是反問道。
見梁辛點頭，小汐笑了，毫不張揚卻清甜清澈：「真要生死相搏的話，正道未必能摧毀日饞，可日饞也不可能把全天下的修士都殺光……倒是你現在的打算
梁辛的眼中忽然閃出了一份凶光：「不熟的那些，能殺多少殺多少，然後帶著大夥去麒麟島避禍。」
浮屠則開口道：「我不想吃的活物，只有兩種，一是喪物，畢竟大家都是同宗。」說著，那隻手骨指了指風習習。
梁辛被他搞的莫名其妙，笑道：「什麼跟什麼，怎麼又扯到吃肉食上去了。」
老頭子根本不去看梁辛一眼，全副精神都集中在邪術功法上，口中時時念叨幾句，有時還會翻目望天，仔細思索著……
小汐愣了一下，一抹驚訝從她臉上閃過，可很快也就恢復了正常，將雙臂橫抱于胸，輕聲道：「真要有那一天，也無所謂的，打就打吧，我幫你。」
浮屠表情愈發輕蔑：「你的意思，還盼著他成仙之後，會幫你做事？你這娃子，莫不是真長了個瞎心眼……」說到一半，他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時間引得骨海亂顫，不知多少骨頭棒子四下亂飛。
現在梁辛哪還能不明白老蝙蝠的意思。早在幾個月前，老蝙蝠就給梁辛講過提高星陣的法子，可那時沒算老叔、宋紅袍和老蝙蝠，是以五人入陣，控制七片陰沉木耳來打星陣。
梁辛聽得更稀奇了：「為什麼會這樣？他的氣味有什麼特殊？」
火狸鼠、鄭小道等人，也都在這座小境中，見梁辛回來，紛紛站了起來。
兩重仙禍，前者小，後者大，梁辛本想聯小而搏大，可現在看……說不定兩重仙禍真的會相容相通，變成一樁改無可改的、抗無可抗的仙災、仙禍！
骨海中又跳出了一隻手骨，對著梁辛豎起了兩根手指，小吊也忙不迭跟著手骨一起，對梁辛比劃了個「二」。
見梁辛自己還稀里糊塗的，小汐也就不再追問「契機何在」，而是把話題掉轉了過來：「如果無仙沒能飛仙，神仙相和天下修士吭沆一氣，你怎麼辦？」
老蝙蝠接下星魂，就此閉上雙目，似乎在感受著什麼，足足過了有兩柱香的功夫，他才再度開口：「再來一個！」
老蝙蝠明白他在驚訝什麼，把嘴角一抽，勉強算是笑了一下：「一來，你的星魂主人太多，蟲性已然不純；二來，老子是天賜蠱身，天生就是蠱蟲的朋友，所以想要支使它們挪動幾下，還不算太難。」
小眼是靈穴禁地，
宋紅袍已經被「翻土」過一次，憨子一動不動守在「墳前」。東籬靜坐在不遠處，微笑著對梁辛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麼。
望星蟲這種小東西雖然是畜生，可性子上和西蠻人一樣的桀驁不馴，就只聽主人命令。就算梁辛這些星魂是「七星五主」，已經落了下品，可外人想要指揮它們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老蝙蝠卻不用自己幫忙，只憑一天功夫的感受、飼養，就命星魂自己還巢，實屬罕見了。
說著，老蝙蝠把話鋒一轉，毫無道理的開始點名：「庄不周、宋恭謹、風習習、小汐。」
浮屠滿臉不屑，把嘴巴一撇：「瞎心眼的厚道，小心害人害己！」
梁辛搖了搖頭，回答得頗為含糊：「現在我也說不太好，但願……」說著一個縮背藏頭，險而又險地躲開一掛巨大的脊椎骨，隨即又把話題岔開了：「倒是另外有件事我不放心，萬一他真的在此破道，就會把天劫引到小眼中來。」
「一邊去！」老蝙蝠對女娃娃也不怎麼客氣：「我說的這四個人，都是七蠱星魂的主人，沒錯吧？」
八月十五之後，正邪兩道算是再度開戰，梁辛莫名其妙的成了數千年以來的第三位魔君，現在一想他還覺得有點發飄來著……但是不管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麼，心中的念頭是不會變的，他想對付第二次浩劫東來。
梁辛點了點頭，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差我了……」
「后一種，在他身上，我能嗅到『天地氣運』的味道，」浮屠應道：「而且越來越濃，他剛下來的時候，那股味道很淡，若有若無；到現在快要趕上小吊了。」
梁辛轉頭望向小汐：「還有一件事，不知你有沒想過，先不論神仙相，或許真有一天，我會和中土修士為敵。」
其他人都不在，只有小汐俏立身後，聞言后跨上一步，脆聲道：「聽憑前輩吩咐！」
浮屠搖了搖頭，說得話卻沒頭沒腦：「你知道，我沒別的嗜好，就是喜歡吃點活物……」
跟著，手骨一轉，又指向了小吊，浮屠繼續說道：「第二種，就是小吊娃娃這一類、應天地氣運而生的精靈，他們和我算是同源，所以不吃。」
浮屠明白他的意思，渾不在乎道：「放心，就算他真要破道，在天劫之前我也能把他扔出去……」話還沒說完，忽然從他們身後傳來了哇的一聲大
梁辛正色道：「無仙沒什麼心機，可他對天道的領悟，絕對在中土所有修士之上，就連神仙相中，他也是第二號的人物，這一點錯不了的。我聽過他講道，他說的那些東西，乍一聽是完美無瑕，細一想漏洞百出，可為什麼會這樣？想來想去，還是因為我的境界不夠罷了，他講的是蓋屋頂的道理，咱們卻連地基都沒打過，自然也就聽得似是而非，卻不能因此就說無仙是錯的。最關鍵是……要看無仙能不能真飛仙！」
說著，梁辛加重了語氣，繼續道：「不是現在的以戰迫和，而是真正的生死對立，除非任由他們毀了中土，否則便要殺盡修士；也不是現在這樣帶領邪道三宗與正道為敵，而是你我、大哥二哥、青墨老叔，只有這幾個人，卻要對付整座修真道，不論正邪，要殺我們的不光是天門，還有長春天、瓊環、跨兩，大祭酒……所有所有的修士！」
按照神仙相表現出來的實力，和上次浩劫東渡的規模，要靠中土修士來擋住他們，實在力有未逮，可要是連修士都不去擋，中土的下場便只剩四個字：萬劫不復。
「百無一用那伙神仙相，在上次東渡時，也許是因為太過自負，也許是覺得渡劫變成神仙相太丟人，所以並未公布真相，而是直接去尋找大眼。可這次，萬一神仙相里有個謹慎的、或者臉皮厚的……」說著，梁辛苦笑了起來。
梁辛也跟著笑道：「不是你想的樣子，沒打算支使他做什麼，是他能成仙這件事，本身就會有大用處！」
在浩劫東來之前，他沒想過、也沒能力要屠滅正道，而是要和正道結盟。以梁辛的性格，不管這件事能不能成功，他都會儘力去做。
小汐眨了眨眼睛，也和梁辛一樣，露出了一副要殺人的神氣……
梁辛也不敢多問，老老實實的站在旁邊等著。直到傍晚時分，老蝙蝠才總算睜開了眼睛，雙手一揮，拂過面前那七片先前存放星魂的木耳，將星魂盡數還了回去。
梁辛急忙調動心念，指揮著其中一枚星魂，從木耳中鑽入老蝙蝠體內。
不過說來說去，最重要的還是，無仙是真的要領悟終極才行。
兩年前，在銅川時梁辛聽課，從東籬先生的口中懂得了第一重「仙禍」，修仙之人為凡間之禍。
梁辛依言照辦，又把一枚星魂送了進去。
梁辛默然不語，臉上的神情在不停的變化著，不是決絕，而是猶豫……
梁辛看得心疼，但明白老蝙蝠的脾氣，不敢多說什麼，只能靜靜侍立在一旁。
同宗、同源，饕餮天下的浮屠，只有這兩樣活物不吃。
梁辛大概明白了些浮屠的意思，用下頜一點無仙，問道：「他呢，是哪一種？」
「要看你的『對付』，究竟是什麼意思了。」小汐猶豫了下，才開口應道：「日饞勝在有幾位絕頂好手，兵不多，但足夠精，算起來日饞如刀；天門則修整了多年，論單打獨鬥，或許比不得你和曲二爺，可他們的宗師高手數量多，再配以諸多合擊戰陣，整體的實力雄厚，何況還有正道上數以十萬計的普通修士，他們的勢力如槌，雖不鋒利，但也足夠厚重了。」
老蝙蝠卻仍不「知足」，半晌后又要第三枚星魂……如此往複，一直從天亮到下午，老蝙蝠將梁辛的北斗星魂盡數要到了自己體內，跟著又開始入定了。
說完，浮屠停頓了片刻，圓滾滾的腦袋或沉或浮，游到梁辛身旁，鬼鬼祟祟地開口：「他的狀況稀奇古怪，沒準真要成仙也說不定。他是你的對頭，此刻要叫醒他難於登天，可想殺他易如反掌！要不要現在就……」說話間，小吊和那隻手骨一起，揮掌虛砍，做了個殺人的手勢。
浮屠卻把大腦袋用力一搖：「不知道，反正以前從未見過這種樣子的！」
梁辛大喜，忙不迭施禮，老蝙蝠一臉地不耐煩，沒興趣應酬他的道謝，直接把一隻手伸到梁辛面前：「把你的北斗星魂給我一隻。」
梁辛笑著點了點頭，向前走了幾步之後，終於咳了一聲，「危言」之下未能「聳聽」，多少有些不甘心：「你怎麼不問問為啥？」
梁辛呼出了一口悶氣：「無仙要是真能破道，也就證明了他的終極確實存在，在第一重天道之上，還有一層真正道。」
過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的功夫，老蝙蝠才轉回頭望向了梁辛，同時抖了抖手中記載邪術的紙張：「我大概看了下，咱們先前想的事情，應該能行得通。」
梁辛不懂修行的事情，但對無仙的經歷卻再了解不過，越想心裏越是驚疑，沉吟半晌之後，才有些費力的開口了：「照你看，會不會是……無仙要、要破道？第二重天道？」
梁辛已經打定了主意，神情又復輕鬆了起來，呵呵笑道：「不是厚道不厚道的事，他要真能成仙，就一定要讓他成仙，說不定會有好大的用處！」
小汐聽著聽著就跑題了，饒有興起地問道：「我
浮屠一愣：「啥意思？」
「試想，新的神仙相渡海而來，並不急著直搗黃龍，而是傳訊天下說出真相，跟著再說上一句：我將擊碎假的大眼，還天地秩序于本來面貌，只有如此，你等才有望登仙。在之前，但有敢阻撓者，你等格殺勿論。誅盡逆天狂徒后，便請暫時出海避禍……你猜，修士們是會藉著和我們一起對付神仙相，還是倒戈一擊？」
不是質問，更不是責怪，不過是就著一個話題隨口說下去，小汐的目光平靜安逸。
若梁辛能再以紫薇入陣，只憑這一道大陣之力，天下又有幾人能擋？
神仙相重返中土，是為了擊毀猴兒谷中的假大眼，還天地格局于本來面目。如果成功了，神仙相能不能重新飛仙還不好說，但普通修士卻一定能夠受益。
面對正道圍剿，奮起突圍是本能，脫身後發動反擊是本性，不過在這場亂戰中，梁辛最根本的目的也不過是：猛挫正道，以戰迫和。
初探下還道他已死了，過了一陣才發現，無仙的心跳緩慢之極，怕不是要一盞茶的功夫才會跳一下，但每次跳動都異常有力，重若擂鼓，幾乎都震動了梁辛的手掌！
三步以上的修士，便都已斷滅凡情，飛仙大事在前，中土與他們而言，不見得比別人家的墳頭來得更珍貴。
梁辛又是驚訝又是納悶，皺眉望向浮屠：「他這是怎麼了？」說著，試探伸手，按住了無仙的胸口，細探他的心跳。
九星連線，浩劫東來。幾乎全無勝算的一戰，至少還剩下一個梁辛在忙忙碌碌，備戰吧！
等梁辛從小眼中返回離人谷時，天色已然破曉。小汐沒什麼事做，就一直守在不遠處，靜靜等他回來。梁辛上來后，兩小相視一笑，並肩而行。
或者說，神仙相毀掉假大眼，會讓中土天崩地裂，但對普通修士而言，卻是一件大好事。
「先不用算你！」老蝙蝠對他一樣沒好氣，徑自向下數道：「另外，鄭小道是北斗七蠱原來的主人，星魂勉強還能認他。」
老蝙蝠正坐在一張大椅中，細細看著何山沖抄錄給他的邪道功法，老頭子一臉的疲憊，修為全失之後，他的精神比起普通老人也強不了多少，到了離人谷之後又事事費心，熬了這麼一段也著實辛苦了。
此刻又多出三人，七星控七鱗，再七人控七星，真要將這道陣法演練純熟，想要打出一道從初一到三十的真月星陣，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