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五路神通
一字之下，勁力涌動，小將就算一身好武藝，也抵受不住霸王勁力，立刻摔成了個滾地葫蘆。梁辛咳了一聲，想要躍出扶起對方，謝甲兒卻沉聲道：「你敢扶他，我就敢殺他。不知死活的東西，就不用活著了。」
他心通，小羅剎的「五神變」之四，修成此道，能洞悉他人種種心相，讀人心思，時刻掌握先機，不怕被暗算，更不會被利用。
雖然聽不到，但任誰都能看懂謝甲兒的態度，小將雙手比劃著還想說什麼，謝甲兒揮手一拳，將身邊的一塊大若房屋的巨石徹底轟了個粉碎隨後，他又隨手從周圍選了塊大小差不多的石頭，輕鬆掰下來扔到小將身邊。
……
「天上人間」是謝甲兒生平第一得意之事，對唯一的師弟更不會有所保留，知無不言言無不細，甚至還在梁辛發動魔功時，親自踏入師弟的「天下人間」，悉心指點。
當時楚慈悲用來封印惡他們的符撰，是以前從中土帶上來的寶貝，所以並不會「法隨身滅」，在楚慈悲去世之後，法寶之力仍能牢牢克制它們。放眼仙界，有能力解開符撰的人，就只有梁辛這一夥子人。他們也沒那個本事。
天嬉笑會意，但卻沒急著發動手訣，而是猶豫著，望向謝甲兒，似乎有話想說。
飛舟發動，之所以需要外力相加，是要靠外力來引發設計在坤蝶上的一項破碎虛空的大法術，飛舟穿越十個世界，都要靠這門法術。可現在謝甲兒用力之下，乾脆就是把坤蝶給「打飛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天耳通，與天眼相似，只要他想聽就能聽得到……」
謝甲兒卻轉過頭，根本不再去看他。
師兄教得認真，師弟學得刻苦，奈何基本功還不成，哥倆再怎麼努力，梁辛也學不會天上人間。
小活佛說話時，那頭正與謝甲兒滾滾惡鬥的羅剎，正微笑點頭。
梁辛苦著臉，沒理會小活佛，而是接著師兄的話問道：「等？等多久，又等誰？」
就算楚慈悲已死，再不需要人去喚醒，那隻聾啞大軍卻仍還在，這幾個月間，操練也從未停止。沒人知道他們究竟在想什麼，究竟是為什麼，或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吧。
另外，上次飛升而來的那對赤涅羅剎，也還被牢牢鎮壓著。
到後來連謝甲兒都泄氣了，一巴掌拍在梁辛的後背上：「先給我練基本功去，有啥事都等你能從天下人間之內跑起來再說。」
天嬉笑吞吞吐吐
「五神變」，是五道佛家大神通。
謝甲兒的臉色發黑，沒有廢話，直接喝道：「再來。」
這件事可始料未及，任誰都想不到，憑著謝甲兒之力，送不走飛舟。
隨後一段日子，梁辛過得百無聊賴，其間也向謝甲兒請教乾坤挪移的手段。
天嬉笑在飛舟之內連連變換手訣，神情專註，口中喋喋不休，請動諸般法訣，著實忙碌了一陣，這才放鬆下來，轉頭對梁辛道：「萬事俱備，只差大魔君引來的外力了。」
而且，謝甲兒之力，與坤蝶破空的需要，相差得竟還不少……至少後來小活佛也在一萬個不情願中，以三蠻之力助謝甲兒共推飛舟，可飛舟還是走不了。
四個月前謝甲兒應下了楚慈悲的兩個願望，從此成了此間的「護界神仙」了，憑著他的性子，又哪會去和那些聾啞凡人打成一片，早就讓鐵甲退散，對他們也不聞不問。沒想到，鐵甲雖然退走，但並未散去。
一隻小小的鬼爪子，一隻粗壯結實的霸王拳頭，兩隻手一觸即分，兩個人同時都是一晃，各自后縱躍開。
小羅剎滿臉歡笑，口中依依呀呀，吃力無比的說出了三個字：「他……心……通。」
天嬉笑答應一聲，再次遁入巨蝶，跟著又是霸王怒吼、巨力噴薄，飛舟呼嘯破空……然後直挺挺摔回來。
小活佛剛說到第三路神通，謝甲兒陡然揚聲大吼：「便是此刻了。」
跟著霸王又用手指了指自己剛剛砸碎的那一片碎石，意思再明顯不過，想留下來可以，先把這塊打碎了再說。
這事就算再怎麼著急也沒有，只好耐下心來等著，好在四個月的時間還不算太長。至少師兄沒說：等我悟出真正的仙道再送你走……
先是無數墨雲密布蒼穹，繼而雲層流轉，越來越快，漸漸凝華成一道宏闊漩渦，一炷香之後漫天烏雲崩碎……一切都和上次那對惡鬼越界時差不多，甚至這次飛升進入仙界的，也是赤涅羅剎。唯一的區別也僅僅是，這次來的只是一頭。
小活佛的身體顫抖得愈發厲害了，他雖然與佛無緣，心中更沒有禪意，但畢竟是廟裡出身的精怪，在天性上，就怕極了這種幾乎修成邪佛的惡鬼，打從心底深處瀰漫而起的恐懼，根本就無法
讓梁辛等人都大感意外的是，來到此地的不止他們這一夥，還有一隊隊雄兵縱橫山間，在自家將領的帶領下，列隊進入戰場。
赤涅羅剎還是赤涅羅剎，只不過這次來的，是一頭煉到「五神變」的羅剎。
謝甲兒最煩此子謹慎羅嗦，皺眉道：「有話就說，用不著猶豫。」
在蜀藏的繭子中，梁辛就已經悟出了「天上人間」最根本的道理，只是對「如何抗擊亂流、藉以調整挪移的位置」這些規則技巧還全然摸不到門路。
尤其有些古怪的是，這頭赤涅羅剎的頸下，還有五枚龍眼大小的佛珠似的紋路，栩栩如生，乍一看還道他真的帶了五顆珠子。
謝甲兒還道是什麼事情，呵呵一笑，點頭道：「明白了。」
這次飛仙的……無論怎麼看，都是個「小傢伙」，身形比著普通的十歲娃娃還要更矮小些。
想要借它之力送走巨蝶，難上加難。
天嬉笑灰頭土臉地跳回地面，謹慎又謹慎、小心又小心地開口：「外力還不夠……」
小羅剎果然上當，醜臉上滿滿都是狂喜，身形疾撲而至，一雙鬼爪子狠狠襲向了謝甲兒的胸膛。
謝甲兒的運氣好到了十足十，楚慈悲苦守此間千萬年，都從未遇到過一頭這樣的頂尖惡鬼。
小將尷尬住手，咬了咬牙，又繞到謝甲兒面前，不料還不等他再比劃什麼，謝甲兒就第三次大喝：「滾。」
歸根結底，還是謝甲兒的勁力不足，竭盡全力的猛擊，也還不足以引出巨蝶破空的法術。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活佛，此刻竟雙目緊閉，似乎全不敢再向外面張望，額頭上滿滿都是豆大的汗水，身體也微微顫抖了起來。
「它也是赤涅羅剎……但他頸、徑下，掛著五顆珠紋，天下竟真有此物。」小活佛仍是緊緊閉著雙眼，聲音里充滿了由衷地恐懼：「一枚珠子的紋路，就說明他修出了『五神變』中的一路。」
小將窘迫交加，嘴唇用力抿起，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可還不肯退走，雙手仍在比劃……
這頭赤涅羅剎，應該是個「男」的，皮膚黝黑、赤發碧眼、皮膚上爬滿煞紋，但「他」看上去，卻比著上次那個順眼得多——體型瘦弱，眉眼五官雖然醜陋，但臉上的神情卻全無猙獰可言，彷彿還有些羞赧似的，
梁辛大吃一驚，可還沒等他去追問，外面那頭小羅剎再對謝甲兒施禮后，又半轉身子，對著飛舟內的梁辛等人，合十施禮。飛舟就是坤蝶，從外面如何能看得穿其中情形？可小羅剎卻彷彿開了蟠螭才有的天目，輕而易舉便洞悉了一切。
就在巨蝶落地的同時，謝甲兒便已經趕到了。
而且根據楚慈悲死前的交代，以外力相助來發動飛舟，如果能夠成功，也不是現在這樣的情形。
師兄始終不曾提過如何送他們走，不過梁辛也早就想通了，謝甲兒精通空間挪移之術，是要引惡鬼重擊，再將這份力道轉到飛舟身上，同時謝甲兒再傾出自己的力量。這便等若霸王又找到一個飛仙高手相助。
惡鬼世界的夜叉、羅剎、修羅、魔羅明明都是凶魔惡鬼，但卻天生只能修習佛家本領，這一點從先前越界的那對惡鬼身上就可見一斑，那兩頭赤涅羅剎的天道，正是佛家的「輪迴」。
傳說之中，惡鬼能修行到的最高境界，就是盡通五道大神通，修成「五神變」，不過傳說歸傳說，任誰都不會相信有這樣的事情，因為……就算真正的佛陀，也只能修成六神通，比起惡鬼只多出一門漏盡通。
謝甲兒一連試了十余次，可人力有窮盡時，即便他拼了命，打出的力量仍不足以助飛舟破空。
梁辛躲在飛舟之內，眼看著這次越界的小羅剎古里古怪，居然還會裝和尚，心裏著實詫異了，轉頭望向小活佛：「這個小鬼是怎麼回事……」
小羅剎早都讀出了謝甲兒的心思，又豈能讓霸王稱心如意？
飛舟神奇，梁辛等人身處其中，但是對外界的情形都清晰可辨，自內而外的感覺，就好像鑽入了一個純凈的琉璃泡泡，視聽五感都全無障礙。
四個月轉眼而過，眨眼間，正日子到了。謝甲兒和梁辛等人都等在預兆中的「漏日之地」，巨大的坤蝶飛舟就擺在眾人身旁。
師兄說到做到，梁辛立刻止步，不敢妄動了。
「宿命通，能夠知道自己在六道之中的過去生死，過去生中的事，這頭惡物都能回憶，了如指掌……就是說，前生的法術、學問、本領，他今生盡數用得。」
幾乎就在他說話的同時，仙界陡然陷入無邊漆黑。
謝甲兒的眼中現出了濃濃的興奮，而小羅剎的表情竟也是喜不自勝，兩人彷彿有默契似的，各自大吼一聲，身形急閃如電，轉眼斗在一起
謝甲兒眼中精光四溢，心中著實詫異，對方竟早都知道了自己的想法，這番撲擊，乾脆是戲弄自己來的……
是以，對這對赤涅羅剎，全不用擔心什麼，除非謝甲兒抽風，否則它們永無出頭之日。
「等四個月，等那頭飛升的惡鬼過來時，我再送你們走。」說完，霸王也懶得去解釋什麼，隨便找塊石頭一倚，開始閉目養神。
正因為體質與神通相剋，所以他們修鍊起來也最兇險、最困難，或許這也算是一份冥冥之中對其他世界的眷顧之意吧。
梁辛眼中只有無盡殘像，全然找不到兩個正相鬥之人的真身，不過在感覺上至少是師兄未落下風，略略踏實了些，又忙不迭去搖晃小活佛：「莫擔心，師兄能勝。那個羅剎到底怎麼回事？」
而就在這份笑容綻放的同時，小羅剎地口中陡然發出了一聲只能用「鬼哭狼嚎」來形容的長嗥跟著雙足一蹬，小小惡鬼如風竄起，直撲謝甲兒身形之快，就連梁辛的目力跟不上。
不過要掌握這些技巧，有個極大的關鍵，就是梁辛首先要對魔功內諸般反噬亂流有個清晰的認識：上一路從何而來、下一路何時會出現等等。可是他現在連在「天下人間」中從容移動都做不到，身體的感知還差得遠，又何談去摸索天上人間的規律。
梁辛傻眼了……
小活佛事事都不會落下自己，忙不迭借口嘆道：「算上我也不成……」
現身的、隱藏的，小羅剎認認真真，對著所有人都施禮之後，這才重新站直身體，歪著頭尋思片刻后，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雙手翻了幾個手訣，繼而一搓，好像變戲法似的，從他身後顯出了一朵碗口大小的潔白蓮花，白蓮顫抖了下，很快又消失在空氣中……
這個法子聽上去有些離譜，不過謝甲兒的神通擺在眼前，十足可行。
謝甲兒滿臉不耐煩，鬚眉乍起，對著領隊的眾將怒吼：「滾。」將士無耳，但霸王一喝中飽蘊真元，裹盪狂風席捲而去，無數旌旗迎風獵獵而響。
十萬鐵甲開入戰場，盔明甲亮旌旗招展，雖是沉默之師，但那份飽滿的戰意卻在無聲中扶搖而起，瀰漫山間……
忙活完畢，小羅剎不厭其煩，又對著謝甲兒咧開嘴巴笑了。笑容燦燦，毫無醜陋可言，只有一份由衷的開心與友善。
小羅剎
小將被摔得極慘，吃力半晌才勉強站起來，又默默注視了謝甲兒一陣，最終還是低下了頭，躬身對著他長施一禮，神情黯淡地對著眾將揮揮手，本一副視死如歸慷慨而來的大軍，黯然退出了眾人的視線。
四月前是正午時分紅雲燒天，飛升惡鬼應該也在這個時辰降臨，謝甲兒抬頭看了看天色，對梁辛道：「入飛舟去吧，等惡鬼越界后，我送你們離開。」
謝甲兒的臉膛更黑了，琢磨了片刻后，嘿了一聲：「我一個人還不成，等著吧。」
梁辛也不再說那些沒用的客氣話，對著謝甲兒認真點頭：「師兄小心。」說著，對丑娃娃做了個手勢。
謝甲兒才不去理會他究竟在弄什麼玄虛，就在半空里冷笑以對。
謝甲兒怒極而笑，連手勢都懶得打：「看我自己打，你們覺得不好意思？」說完，氣貫中元再度揚聲大喝：「滾。」
謝甲兒身負驚天魔功，卻和這頭小鬼以蠻力相鬥，就是為了引出對方的大力轟擊，再將之移轉，配合自己的力道，先把梁辛等人送走，此刻相鬥已久，時機恰到好處，胸腹間賣出破綻，只等惡鬼猛擊。
師兄不累，但師兄生氣了……梁辛可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惹他，甩著手，臊眉耷眼地坐到一旁去了。
謝甲兒雙指一剪，就在小鬼的勁力堪堪擊中自己前的瞬間，乾坤挪移之術發動，隨即，霸王臉色驟變……小羅剎那雙鬼爪子上蘊著的力道，乾脆連蒼蠅都拍不死，挪是挪走了，可這麼小的力道又有什麼用？
「天眼通，修得與色界天人同等的眼根，不論遠近內外晝夜，不論阻隔障礙，都能看透，所以咱們躲在飛舟之內，他也照樣看得見；」
謝甲兒冷哼了一聲，自始至終對他們也不曾稍加顏色……
天嬉笑不再廢話，就此發動咒訣，引同伴進入飛舟……憑著謝甲兒都無法推動的巨蝶，中土世界上怕是也沒人有個這本事了，今日一別，後會無期。
主官依舊是那個小將，縱馬而出趕到謝甲兒身前，迅速地打著手勢，示意他們也要參戰，求霸王許可。
說打就打，小羅剎凶相畢露，不過他的突襲雖快，但謝甲兒是什麼人，豈能被它這點伎倆坑到，不屑冷笑中不閃不避，也不急著動用神通，抬手一拳迎向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