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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真正凶魔

第四百四十八章 真正凶魔

梁辛手中的珠子,老太婆沒見過,但聽說過:羅剎魂丸。此物只有一個用途:效忠。掌握了魂丸就能若把羅剎的性命握在了手中,生殺予奪,對方全無反抗餘地。
山仍在原地,巋然不動,梁辛是虛擲,但冥冥之中卻炸起浩蕩巨響、空氣里盪起滾滾風雷,而那道血河,被他一「砸」,竟也像一條遭遇重創的大蛇般,驀地倒摔開去,暴退數十里。
大修羅的笑聲戛然而止,而真正讓觀戰的眾多魔物幾乎瞪裂眼眶的是:在梁辛「擲山」后,一陣清風掠過,那座被他抱過的輕輕山崗,發出嘭的一聲輕響,就此化作齏粉,隨風飄散而去,轉眼消失不見。
梁辛笑了,他和梁一二不是血緣親屬,不過名份上也總算是一家人,他們姓梁的這一脈天生就和妖魔鬼怪有緣,當年梁一二收了個小鬼為奴,今天自己又收下了個羅剎做仆。
梁辛啼笑皆非,天上的濕婆則勃然大怒,隨手把正向他「稟報軍情」的夜叉摑飛,口中發出一聲夜梟般的嘶鳴,細小的脖頸向下猛地一摔,那片瀰漫百里的鬼發烏雲向著山坳猛撲而下。
小魔頭滿臉不耐,斥罵了一聲「滾」,身形一躍而起並未撲向空中血河,而是一步跨到百里之外,雙手大張,做了個熊抱。他抱住了一座山。
而且這頭大羅剎實力還不錯,身強體壯不說,就在濕婆現身時,一群羅剎鬼中它是第一個發現的,足見其強於同類。
山石地面都不如它身體結實,但真正要命的,是沿著頭髮穿梭過來的可怕力量,這股力量實在太大了。這便彷彿,從三尺高的地方摔進水裡,任誰都安然無恙,可要是從千丈高空落水,就只剩死路一條。
濕漉漉的烏雲,濕漉漉的頭髮,撲涌而至,哪管什麼山坳、人命,只要它覆蓋之處,一切都會化作塵埃碎屑,梁辛卻站著不動,直到那「第一縷」頭髮攻到身前,他才驀地伸手一抓,繼而跨步,瞬息千里。
收個羅剎鬼做奴隸?梁辛無所謂的,要是羅剎女或許他還會猶豫下……不過,就在他想要伸手捏死怪物的時候,老太婆卻拉住了他。
無一例外,全是魔物……梁辛總算想到了些正經事,又略略尋思片刻之後,伸手喚過羅剎凸,正想比劃著向他詢問一件事,懸於半空的血河突然滾盪開來,血腥氣滾滾播散,大修羅的狂妄笑聲也同時響起,凶魔神通已經準備妥當,堪堪就要發動。
大修羅。
血河破修羅歿,屍身散碎四處,只有一聲嘶啞的慘叫還在夜空中回蕩不休。
羅剎凸毫不示弱,撐開身形盡展妖威,站在山坳中也對著夜乞叉破口大罵,憑一人之力舌戰大群夜叉,罵架途中還不忘照顧主人,時不時回過頭對著梁辛點頭哈腰地諂笑幾下……
直到梁辛揮手,羅剎凸才閉上嘴巴,又躬身塌腰,努力讓自己矮過主人……
山勢不再,山也就此粉碎。
此時,天邊烏雲蠕動著,漸漸接近,大群的夜乞叉雖然重整了隊列,但是見到濕婆「駕臨」,它們也不敢造次,暫停攻勢、振顫著雙翼退到一旁。剛剛煉獄般的戰場,難得之極地迎來片刻清靜……
小魔頭突兀消失在山坳,而老太婆、大阿姐、羅剎凸等人眼前也隨之一亮……離開的不止梁辛,還有那一團黑壓壓的頭髮。或者說,梁辛扯著濕婆的頭髮、發動身法,把它遠遠地掄了開去。
其他的羅剎們早都逃散了,可半空里還聚集著大群的夜乞叉,山坳中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在它們眼中,眼看著「堂堂魔物」竟拜奉一個人間小子為主,夜乞叉怒不可遏,紛紛發出凄厲長嗥,怒罵羅剎「凸」。
山未動,但此山所有的生機、所以的氣勢,都被梁辛拿了去、投了去。
直到他落地之時,濕婆才猛然發現,哪還有被摔上幾次的機會,僅這一次,它就會骨斷筋折,變成一灘肉泥。
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羅剎鬼咕咚一聲又跪在地上,滿臉歡喜,重重磕頭,好像能服侍梁辛本就是他畢生宏願似的,磕頭同時,抽空伸手指著自己,連聲道:「凸凸。」
一個「學」字,說著容易,做起來難若登天,聲勢天成,哪能說借就借,至少在突破前他不行,但是在全新的境界里,小魔頭不再受「規矩」束縛,世間萬物任他取用,大山之勢也不例外。
現身的濕婆並不去看梁辛,大頭僵硬轉動,望向了退到一旁的夜乞叉,頭一轉,頭頂的烏雲也隨之緩緩旋轉。夜叉首領立刻振翅上前,「鬼話連篇」把先前惡戰情形盡數呈報。
烏雲懸浮高空凝滯不動,雲下的空氣卻連連顫抖起來,片刻之後,一個穿紅掛皂、只能用五彩斑斕形容的侏儒現身。身高不過三尺,身體瘦弱得不盈一握,頂著一顆極大的頭顱,銅盆大小的臉龐,五官卻擠在一起,占「地」尚不如娃娃的掌心大,更顯眼的則是侏儒頭上青絲如瀑,倒懸而起,直直連入烏雲之中。
更何況,頭髮就是它們的法力所在,不管是誰只要一碰到,就會立即倒斃。濕婆歇斯底里的尖叫,卻絲毫改變不了被掄起狠砸的勢子。
羅剎凸不知道這首歌的意思,還道是凡人間的戰歌,眼看著又要開打,立刻拉起嗓子給主人打氣……好僕人,這點眼力價是必須有的。
那頭羅剎臉上始終維持著一個醜陋笑容,它的體型巨大,比著梁辛足足高出兩頭有餘,在落地后卻一直躬著身,塌著腰,絕不肯高過「主人」分毫。
烏雲中交雜著無數分身的戾笑,沒有人比它們自己更清楚,這一團烏雲會有什麼樣的威力,說它天崩地裂或許誇張,但所過之處「海枯石爛」卻絕不過分,上一次濕婆發怒,還是七百年前,也是這樣一甩「長發」,一千多頭犯上夜叉盡化枯骨。
隨著老太婆的比劃,羅剎鬼不停點頭,時不時也比劃著「插口」,把忠肝義膽全都寫在了臉上,梁辛也乾脆的很,翻手握住珠子,心念流轉中,珠子里那一縷羅剎生機被他融入體內。
剛剛慘死的大修羅,是此間有名的凶物,實力卓絕,在羅剎凸想來,小魔頭就算能贏,至少也要和對方狠狠打上一陣,哪想到,場面天崩地裂,過程也快得驚人,它還沒緩過神來大修羅就已經死了。
從此,這頭強壯羅剎與梁辛同命共生,主人若死他也會魂飛魄散,對梁辛的命令,他也全無一絲反抗餘地。
濕婆是「神奇之物」,並非交媾所生,而是與山天大獸一般承天造化,只不過大畜長於山內,它們生在海中。在惡魔道中,濕婆地位頗高,但它們不懂法術,不修身體,窮其一生它們只煉化一樣本領:頭髮。
大修羅一死,聚攏在山坳周圍的眾多魔物也轟然散去,就連生性悍勇、拿拚命當遊戲的夜乞叉也逃了,威風了無數年頭的怪物們,現在也終於明白了,什麼才是真正的凶魔。
一山轟下,血河亂晃,而梁辛又跨出百里,第二聲「滾」字喝罵中,又一道山崗大勢轟砸而去,跟著,第三座山、第四座、第五座……十步之後,空中的修羅血河徹底被轟散,而千里之內,除了小番子們棲身的那道小小山坳附近,就再無一座雄峰。
調子熟悉,正是梁辛不久前為了安慰小娃們唱的牧民喜歌,梁磨刀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才知道,現在唱歌的居然是羅剎凸。尤其讓人驚訝的是,這個「凸」長得愚蠢醜陋,記性卻好得嚇人,這首調子他只聽過一遍,現在唱出來竟分毫不差,歌詞發音他一字不解,可硬是能重複出來。
梁辛問:「你叫兔?」
來了又不打,梁辛哪有耐心等他們廢話,正琢磨著一步登天去扯碎那一大團噁心的頭髮,不料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震耳欲聾的歌聲。
在它啟程時,大修羅也告動身,就這樣被摔上幾次,雖然狼狽卻不足以致命,只要再堅持片刻,等來大修羅,敵人再強也不用擔心了。
濕婆完全來不及反應,就覺得髮根撕扯劇痛,一股自己根本無法抗拒的力量,正把自己掄起來,狠狠地甩向千裡外的堅硬山岩。
天掛血河,魔焰昭彰,凶威瀰漫天地。跟在梁辛身後的羅剎凸嗓子忽的乾澀了,受強勢重壓,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山坳中的老太婆也悶哼了半晌,竟無法再站穩,雙腿一軟摔倒在地;倒是大阿姐,修為淺薄,反倒不受影響,急忙伸手去攙扶婆婆。梁辛卻仍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樣……大修羅的實力應該很不錯,可它再強也在「規矩」之內,又怎麼可能是梁辛的對手。
山大,人小,與其說是抱住一座山,倒不如說他把自己扒在了山岩上,可他的姿勢、模樣、甚至神情,都是去「抱山」,繼而小魔頭擰腰、轉身、雙手高舉過頂,將「懷中大山」向著血河猛砸而去。
濕婆倉皇、無措、不敢置信,但是心裏卻並不算太害怕,它的身體天生堅硬,就算被甩到地上,最多也就是砸踏一座大山、砸出一盞平湖,只會讓山崩地裂,它自己不會有事。
濕婆沒有群族、沒有親屬,從生到死都孑然一身,不過只要修為到了,一根頭髮就是它們的一個「分身」,每一個分身也會長出一頭濃髮……由此,一個濕婆,既是一人,也是一群。趕來山坳的濕婆也不例外,在她頭頂上的烏雲中,正藏著千萬個分身,而這一片烏雲,乾脆就是眾多分身以鬼發織就而成的。
觸手冰涼,梁辛馬上察覺,珠子里正有一道生命原力在緩緩流轉,「氣質」上與面前這頭羅剎一般無二。小魔頭有些不明所以,乾脆伸手抓起羅剎,另只手托著珠子,返身回到山坳中,去向老太婆請教。
梁辛甚至都沒抬頭去看天空里的血河,而是微微皺著眉頭,有些走神了。羅剎、夜叉、濕婆、修羅,諸般魔物輪番登場,一樓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從這些怪物身上也可見一斑。
羅剎凸認真點頭。
梁辛又回到了山坳中。
人影一閃,梁辛又回到山坳中,羅剎凸先驚后喜,急忙扯開嗓子,把剛才停下來的喜歌又續上了。
煩亂中,「濕漉漉的烏雲」已經靠近上來,在山坳上空十里處停住前進勢頭,而後一聲冷冰冰的咳嗽從雲中響起,夜乞叉立刻收聲,羅剎凸則不管那套,繼續挺胸大罵,不過腳步卻在悄然錯動,躲到了梁辛身後。
老太婆沒太多心機,可畢竟活了百多年,眼光也還算不錯,短短几天接觸下來,早已明白梁辛不是此間人物,遲早他會探索「一樓」,身邊有個忠心耿耿的羅剎鬼做奴隸、嚮導,事半功倍。
咕咚一聲,羅剎凸再度跪倒,用力磕頭……這次磕頭完全是由心而發,羅剎鬼也實在想不到其他方式,來宣洩自己的恐懼了。它先前就知道梁辛厲害,但從未想過他竟厲害到這種程度。
就在歌聲重新響起的剎那,一道紅色光芒突兀出現,從視線盡頭直撲千里。擊殺夜乞叉時,梁辛曾在天空劃出一道道血線,而此刻浮現於夜空中的,卻是一條河,貨真價實的血河。
這一擊,還是他從賈添飼養在猴兒谷周圍的那群人形大畜「學」來的,但威力要猛烈得多,那些大畜引山勢而攻,不等山勢枯竭他們自己就先累死了;可小魔頭只一伸手,就奪下了整整一座山峰。
「夷平千里」的一戰,不過三兩個呼吸之間。
濕婆不知道,它的規矩,早就不再是小魔頭的規矩了。在梁辛眼中,頭髮就是頭髮,只要是頭髮他就能薅、能扯。
就算時光輪轉,讓正在發生的事情重演十遍,濕婆也仍還不敢相信,它以發為法器,烏雲就是頭髮,這是不會錯的,可這滿頭鬼發經過千年的錘鍊,看似有形實則無質,是頭髮,也是靈元、是法術,任誰都會觸手成煙,就算是大羅金仙,也絕不可能抓住自己頭髮。除了濕婆自己,它的頭髮不會被任何人抓到手裡,這是「規矩」,這是「法令」,這是自己這一族能成為惡魔世界強者的關鍵啊。
下貫的力量大到無以抗拒,濕婆的碎骨爛肉,足足迸濺出數十里開外……
梁辛砸出去的不是山,而是山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