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無情不孽
這是怎麼回事？眾人腦子一轉，才想起以前的一樁舊事。
「我要到哪裡去？」
「似乎……我們是收到了唐玄奘的邀請？」
這次回到「過去」，她們有沒有可能將那未來的結局扭轉呢？
「不過，如果當時能得龍女親迎，卻也是圓滿了一段因緣。」封燁望向場中的唐僧，「只可惜，這其中緣由始終不為外人所聞，而且在佛徒眼中，這也無法視為佳話。」
「所以說，我們這次經歷的這個任務，其實僅僅只是斗戰勝如來演的一場戲吧？」封燁點點頭。
唐僧挨個施了一禮。
「嗯……那一日，我在溪中百無聊賴，看到師父騎馬而來，一時頑皮心起，就現形出去吞吃了那匹馬，結果卻被師父降伏了。」龍女歪著頭在回憶。
「仙子，你付出的已經夠多了，無須再把自己搭上。」唐僧搖了搖頭，似乎交割了一半佛緣和力量后，他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啰嗦了。
最後，九枚頭骨飛入了金剛圈中，于其中化作了九道元神。而白晶晶自己的身體則完全消解，現出了粉骷髏原形。
孫悟空溫柔地為紫霞拭去眼淚，然後一個轉身，跪倒在須菩提面前。
「現在的還遠遠不夠，既然開始了，那就一定要圓滿它。」紫霞拒絕了唐僧的提議。
這個小小的元神，進入金剛圈后，卻沒有再度分裂，而是光明大作，霎那間將其餘七十一個元神聯繫在一起。數息之後，原本散亂而各自為政的元神，就像是得到了命令一般，迅速的重新排列組合，形成了一個金字塔般的階梯三角陣。紫霞送入的元神隱去了光輝，高居於金字塔的塔尖上，雖然僅僅只有一個，但是至高無上，是統率起其它的一切元神的主元神！
龍女聽到這句話，嬌軀一顫，難以置信地叫了起來。
「Onlyyou……」
「PraJna，PaRaMiTa。」明凈的月光透出，淹沒了她們的身影。
「現在加入，還買一送一哦。」
大笑聲中，唐僧一手按在金剛圈上，接著整個金箍大放光明。
「人生從來就不圓滿，這次能湊足七十二個，背後的犧牲就已經很大了。」唐僧合十，「逝去的事物永遠不可能真正回復舊觀，而且這麼多施主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現在我們還能有什麼不滿呢？」
「師父，這萬萬不可！」孫悟空趕緊下跪。
「孫悟空！」楊戩在繼續下一步之前，朝著一旁叫了起來。
「閻摩羅奢！你這是在和整個妖族為敵，我們會讓你為今天的行為付出代價的！！！」九靈元聖朝著遠方放出精神力波動。現在閻摩羅奢一擊之後立即遠遁，卻是無法立即找到它，但是這個鬼王今天的所作所為，必將遭致和妖族交惡。
「怎麼可能！？師父你怎麼可能還記得？！」
「如果我們之間的這段情是孽，那就讓我消了此孽，了了此緣。」紫霞凝視著孫悟空的眼睛，「如果我們真的受上天祝福，那也不必在乎朝朝暮暮，長長久久。」
唐僧點點頭，倒也不反對，反正現在爭這個金剛圈，也不過是在爭誰先死罷了。
無數道彩光從孫悟空身上迸出，這一刻他的身心在劇烈的重組變化。
說罷，青霞一甩手，卻是直接離開了會場，也不和任何人打招呼，就這麼消失在大漠的另一頭。
說著，豬八戒自僧袍上撕下一片前襟，扔到春三十娘面前。
翁閃華笑盈盈地從黎萍身後閃了出來。
「你是孫悟空，永遠的斗者。」
「玄奘大師，我還沒有獻出自己的元神，重塑豈能就這麼結束？」
那聲線並沒有變化，但是感覺上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金剛圈中的六道元神，以這道純凈的元神為苗床，再多生長出了三道，現在就共計有九道之數了。
「糟糕！」黎萍在一旁說道，「月光寶盒隨龍女消失了，我們要怎樣才能找回來？」
「那頭臭牛畢竟是死在了我們手下，無足掛齒。」翁閃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現在倒是更在乎，這一對該如何結束。」
「果然，我註定要為你獻出生命，才能了結過去的這段緣。」孫悟空對面的紫霞，嘴角流淌下一道血線。
「師父……」龍女雙目含淚，喃喃述說著。
「你們剝奪了我該得到的佛緣，我就讓這個佛緣的受體徹底灰飛煙滅！」鐵叉上隱隱傳來閻摩羅奢那飽含怨毒的精神波動。
「多謝師父指點。」孫悟空伏地行大禮。
「紫霞仙子！」鐵扇公主忽然趁著她精神恍惚的那一霎那，伸手奪過了金剛圈。
這時候，鐵扇公主已經行功到了關鍵，整個人都燃燒成了一團虛影。最後她將所有力量全都注入金剛圈中，讓其中的元神再多了三道。
「閻摩羅奢今後有麻煩了。」封燁搖了搖頭，「難怪它後來圖謀女媧遺族的靈魂之匣，企圖藉此證得內
「從那之後，我就已經將師父的大恩永記心中，並刻苦修行，勢為師父護法。」龍女說到此處，微微低頭，「只可惜，師父的道行，始終在我之上，即使我拼盡了心力也難以企及。所以後來我一直不敢於師父面前現身，只能遠遠的觀望……」
「該到我了。」楊戩走到懸浮在半空中的金剛圈之前，伸手掏出斬仙飛刀。
「依照我和這三位道友的約定，我會將一半的佛緣和修為，都注入這金剛圈中，讓復甦后的你得到。這樣一來，恐怕以後為師再遭到劫難，就要靠你來救助了。」
「我從那裡來？」
「阿毗遮多。」豬八戒經過春三十娘身邊時，稍稍停了一下。
眾人紛紛轉頭，不忍去看這最終的一幕。只有孫悟空因為師命，睜圓著一雙火眼金睛，努力要將這一幕烙刻在自己的靈魂深處。
「等等。」這時候，紫霞走了上來。
重新睜開眼睛的「紫霞」，一拉肩上的紫雲飄，那片紫色紗巾立即轉作了青色。接著，這女子皺眉看了看身上的傷口，稍一運功，就將侵入體內的死亡規則之力盡數祛除，同時傷口也恢復如此。
神燈的燈焰忽的光明大作，無數的靈魂碎片、心靈之光和記憶片斷，浩浩蕩蕩地湧入金剛圈中。得到了這麼多原料的補充，金箍上的元神一陣瘋狂地增殖，霎那間數量足足增長到了七十一個！
「諸位施主。」這時候，唐僧轉向台下的眾女妖，「你們要的答案，已經在這裏了。」
就在這關鍵時刻，孫悟空背後的虛空忽然微微一盪，一柄周身上下泛動著血色光紋的混鐵叉，刺透了空間，朝著孫悟空的背後刺去！
這個女子不是紫霞，而是之前一直在沉睡的青霞。不過看她運用規則之力如此嫻熟，竟然也是一介聖人！？
楊戩修有八九玄功，和孫悟空的七十二變一般的神妙，所以當年兩人打得難分難解，一直未曾能真正分出勝負。
「去哪兒？」三個徒弟齊齊問道。
說罷，楊戩也開始作法，于剎那間化現出了七十二個分身，紛紛湧入了金剛圈之中。
六道元神在金箍上搖曳著，但是原本作為鐵扇公主而存在的那個羅剎族奇女子，卻是徹底消失了。她燃盡了自己的身心，包括一身的法寶，全都毫無保留地以用重塑哈奴曼的元神。
「諸位女施主。」唐僧合十立於台上，眼觀鼻，鼻觀心，心無絲毫波動，雖然在說著話，卻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沉穩。而且他說話的言辭，也完全失去了過往的輕佻和啰嗦，倒是有了點高僧的莊重和禮儀。
「真是好長的一個夢，長到了足以讓我忘卻一切。」紫霞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候，唐僧在一旁啃完了鮮果，又說話了。
「龍女，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的事嗎？」唐僧淡淡地問道。
「不！師父！」龍女想掙扎，卻始終掙脫不開唐僧的手。
「有勞諸位了。」
「不。」紫霞笑著搖頭，卻是予以否認，「現在我們是在哈奴曼，或者說是斗戰勝的夢中！」
「我只有在成就了別人後，自己才能得到成就！我明白了！」
片刻后，一道金光透出，光芒中映照出一隻托腮沉思的猴子。
「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在你的夢世界中嗎？」
「我十世精修，過去世的每一情每一景無不歷歷在目，怎可能不記得呢？」唐僧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只不過，那一段緣終究要在現在了結了。」
「在我九世之前的第一世，尚是一個小沙彌的時候，我們就應該見過面了吧？」
一陣微風拂過，就連那具粉骷髏都消散成齏粉，徹底從世上消失，而金剛圈上的二十六道元神，更顯生動清晰。
當至尊寶變回孫悟空后，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令眾人齊齊一愕。難道恢復了孫悟空的記憶后，他依舊是記不起紫霞嗎？
「我現在回憶起關於你的事了！當年你與天庭鬧翻，我受命去捉拿你，其實只是想奪你的元神去重塑無支祁罷了。過去我未能真正的擊敗你，這一次的戰場將換到你的腦內，我一定會將你的人格徹底斬殺，讓你作為無支祁復甦的！」
「不過，你們曾和他的一道意念交過手，卻是自他深心中，挖出了我流下的一滴眼淚。」紫霞含笑望了尹天一眼，「那一滴淚是我為至尊寶而流，被你們挖掘出來后，斗戰勝也大為觸動，於是他終於回憶起來了我的一切。」
「悟空，戴上金剛圈吧。」唐僧沙啞地嘆了一口氣。
紫霞當初在至尊寶腳底種下三顆痣的時候，豬八戒就曾大力反對，聲稱此舉會令紫霞代受至尊寶的因果。現在至尊寶變回了孫悟空，但契約並沒有變質，所以閻摩羅奢
說著，唐僧從懷裡摸出月光寶盒，伸手一拋扔到龍女頭頂上。明凈的月光灑下，霎那間將她的身影淹沒。
「嘩啦！」眾人眼前的世界一盪，飛快地褪去顏色。接著，世界的一角掀開，完好如初的紫霞從中走了出來。
於是，孫悟空、豬八戒和沙僧，齊齊走到南中洲隊面前行禮。
「那麼，他有沒有去復活你？」黎萍問道。
「為了那最終的勝利而去。」
「太過現實的愛，就是這個樣了。」黎萍伸手從封燁處搶過月光寶盒，「還好，我們不用步她們的後塵。」
說著，鐵扇公主轉向唐僧，「大師，你不反對的話，我就做第一個吧！」
「痴兒，痴兒……」唐僧在輕輕搖頭。
翁閃華和黎萍都不由點了點頭，她們確實是有點迫不及待了。
「貧僧曾答應過，會在諸事了卻之時，給大家一個交代。」
「弟子之前一意孤行，妄改天命，累師父和眾師弟遭劫，不勝惶恐。如今轉劫歸來，心中再無掛礙，定將全心全意跟隨師父，直至西天取經功成！」
「對啊，我怎麼會突然腦抽了跑來這裏打混？」
這一次，金光中的猴子在回頭張望來時路。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們修了十世，又該得到何報？」
孫悟空閉上雙目，將金剛圈緩緩戴在自己的頭上。隨著他的這個動作，那座元神砌成的金字塔也隱沒入了他的體內。
紫霞帶著滿足的笑容，合上了雙目，然後在下一刻，再度睜開了眼睛。
「原來如此。」翁閃華點點頭，無視一邊黎萍的驚訝，用恍然大悟的表情跟紫霞說話。
……
「我是誰？」
「龍女！」
於是，眾人只能驚愕地，看著混鐵叉狠狠地刺入孫悟空的后心。
「悟空，戴上這金剛圈吧，不管你等會兒會作為誰復甦，都依然是我的好弟子。」
此話剛落，天空中就傳來一聲悠長的龍吟。
「如果你們不是為了保護我夢中的玄奘，而不惜與閻摩羅奢一戰，又豈能得此福報呢？」紫霞又是一笑，「果始終都在那裡，摘與不摘卻是你們自己的事了。」
無盡光明中，唐僧口中誦佛，雖然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頓下來，但是精神更見高亢。
會場中心，紫霞雖然受了致死的重傷，但並沒有在這關鍵一刻倒下。
金光接連地閃爍了七十二次后，終於平息了下來，一切的異象再度歸於孫悟空體內。
黎萍一鞭子甩出，抽在才剛剛醒轉，還沒弄明白現場情況的昶浩臉側。
隨著白晶晶一口屍氣噴在骨塔上，上面的那九枚聖人頭骨，又再度復甦了過來。接著白晶晶不斷地向骨塔噴出本命屍氣，她自己的形體卻不斷瘦削下來。
天上的那道龍影，再盤旋了三周后，也伴隨著最後一聲龍吟漸漸地消失在天際。
「也許此緣是一段孽緣，但是孽緣未嘗不能成就善果。」唐僧的手中忽然泛起耀目光輝，不斷往龍女體內匯去。
「紫霞施主為了救我，代受了我的因果，為我抵命。若我得登西天大寶，必然日日為她誦經祈福。」孫悟空合十朝著青霞施了一禮。
「果然，這對CP出自《悟空傳》，這對師徒間不倫的悲慘程度，可不是《神鵰俠侶》可以比擬的。」翁閃華點了點頭。
這三道金光后，光芒依舊在不斷透出，其中都有一隻猴子在提出各式各樣，甚至是千奇百怪的問題。
「史載唐僧入滅之時，天降仙音神花，伴有諸天龍吟。」封燁緩緩轉述，「雖然異象紛呈，不過僅是人天小道，再加上唐僧口誦往生咒，顯然對將去處沒有信心，所以一直以來，諸宗派都看不起他。」
白晶晶看著金剛圈上搖曳的十七個元神，嘆了一口氣，也將自己的白骨塔祭了出來。
片刻之後，場中的女妖幾乎走得乾乾淨淨，她們帶來的旗子橫幅也扔了一地。那條最大的，上面寫著「還我和尚」的橫幅，更是被眾女踩上了一連串的黑腳印。
「很好，那你準備吧。」唐僧說著，走到紫霞等四人面前。
「他雖然是憶起了我，但是我以前一直都是在他的世界中沉睡，不斷重複著過去的夢境。必須有一些跟我和他都無關的因緣加入，才能打破這夢境，將沉睡在他夢中的我喚醒。」紫霞笑著解釋，「而你們曾令他回憶起我來，所以是那最好不過的選擇。當你們重歷一次我的夢境，和我沉睡的意識發生互動后，才有可能讓我真正的蘇醒，而不僅僅是他回憶起來的一個虛像。至於那月光寶盒，就是順便交給你們的報酬了。」
「所以，你們要找的那個人，也必然能夠回來。」紫霞一指黎萍手中的月光寶盒，「只要未曾忘卻，就一定有重聚的希望。」
「只有七十二個，終究是
說著，唐僧回頭，朝著主席台後方叫了一句。
……
「呀，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裏？」
「我曾為哈奴曼的劣根性集合體至尊寶流淚，哪怕那是被他斬下的惡劣習氣，我也願意去愛。斗戰勝說，這是真正平等對待萬物的佛性，與他自身的佛心相應，所以他才能再回憶起我來。」
「那一年，我方才八歲，因為不堪忍耐龍宮的寂寞，獨自化形為鯉魚游到小河中玩樂，結果卻被漁人網到。因為當時年幼，法力不濟，變化之後非要滿十二個時辰方能再用法力，眼看著就要被那漁人拎到市集上販賣。」
「現在他已經徹底忘記了你，姻緣紅線又被斬斷，你就乾脆不要來攪這趟渾水了吧！」鐵扇公主冷笑，「反正你也說過，不管復甦過來的是誰，你都會愛他，那也無須計較他愛不愛你了。」
「去吧，回到過去，將我們的因緣斬斷。當你獲得無上成就，憶起今日的一切時，再來為我續上這一段緣。」
「如果紫霞不是因為心中有你，也早已成就了聖人，豈會耽誤了這數千年時光？」青霞嗔怪地望了孫悟空一眼，「因為她的境界始終上不去，我為了避免給她的心靈造成太大壓力，一直在沉睡，想不到竟然鬧成了這樣的結果！」
「走！」
三根金色的毫毛被鐵扇公主吹入了金剛圈中，立即噼里啪啦地燃燒起來，接著那道金箍上閃爍出了三個若有若無的光影。
「紫霞到底還是為你做到這一步了嗎？」
「你既已做回孫悟空，那你的師父就在那一邊。」須菩提說完這句話，便直接轉身離去，剎那間不見蹤影，連封燁的精神力掃描都無法鎖定其蹤跡。
「這一次任務，還是那八個字就能概括。」封燁嘆了一口氣，「無人不痴，無情不孽。」
金光一閃而逝，剎那間又被另一道金光代替。
「記得啊。」龍女趕緊回答，畢竟這是她頭一次見到唐僧如此嚴肅。
「就是，老娘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竅！」
「佛陀曰：修今生，求來世。而我的來世，就應在你的身上。」唐僧溫柔的一笑，累積了十世的感情盡付諸于這一笑當中。然後他伸手一推，輕輕地將龍女推離自己的身前。
「戴上金剛圈吧。」唐僧再催促了一次，「戴上之後，也許你會暫時忘記更多的東西，但是能讓你離無上的成就更近。到了大成的那個時候，你貫通過去未來一切因果，再來考慮如何處理今日的事吧。」
「龍女八歲成佛，艷絕千古，其中緣由卻是這般的周折。也所以唐僧會變成了一介凡僧，除卻取經的功德外，終生未得極果。」
「復活？那已經不需要了。」紫霞微微一笑，「只要他還能記得我，我就會在他的世界中永生，一直陪伴著他跨越永恆！」
這時候，台下的眾女妖又再度喧雜了起來，充滿了一種大夢初醒的味道。
「這就是我妹妹願意用性命換回來的男人的德行嗎？」青霞冷笑，「不過也好，如果你不能記起她，那就乾脆無情到底，免得再繼續禍害她！」
唐僧立即回答。
「施主，人生總有千般不如意之處，切莫過於傷心了。」
眾人抬頭，只見一道巨大的龍影，緩緩劃過天際。一道流星拖著晶瑩的光輝，從龍影之中跌出，眨眼間墜到了南中洲隊眾人腳下，正是那月光寶盒。
「師父，這是你最後的修為，不可以給我！！！」
紫霞默默不語，從懷中掏出了金剛圈。
「『金蟬脫殼，汝為佛殼』，我明白佛陀當年為什麼要贈我這一偈句了。」唐僧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一種解開了難題后的舒暢。
說罷，紫霞的眉心處衝出一個小小的人形，正是她自己的本命元神。紫霞青霞姐妹一體，共用一身，所以她也不能學其他三人那樣，燃燒身心，全數用來重塑元神。
「我剛剛死了男人，正在招募面首中，你看起來還算不錯，要不要拜到我的麾下？」
此時因為眾人紛紛扭頭，沒人注意到這一幕，所以都來不及出手擋格。而孫悟空本人又是全神貫注地凝視紫霞，也不及反應過來。至於離兩人最近的唐僧，則因為才剛剛剝離佛緣，力量大跌，也暫時沒有那實力去幫忙防禦。
不過，這一雙眼睛中，沒有絲毫的柔情，只有一種令人心悸的冷靜。
「話不能這麼說。」豬八戒倒是明理，「若沒有諸位的承諾做保證，我們豈能有這麼大的決心，不惜耗盡最後的氣運，去破釜沉舟放手一干呢？所以說，我們此次能改命成功，諸位的功勞其實大於一切。」
「而且，諸位為了保我家師父的佛緣，不惜與鬼王一戰，此等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沙僧也操著那一口人妖聲說道，「場中雖有諸多大
混鐵叉上傳來閻摩羅奢的一聲悶哼，接著整柄鐵叉被大道偉力活生生化為齏粉。
「又一個白髮魔女誕生了。」宋逸風遙遙望著，搖了搖頭。
「好了，我也不該耽誤你們了。」紫霞指了指月光寶盒，「你們先嘗試一下寶盒的威力吧，等到把人找到后，斗戰勝或許有話要親自對你們說。」
「走人走人！這裏沒有一點有趣的東西。」
「善哉善哉。」唐僧滿臉微笑，「悟空啊，你不知道，少了你一個后，我是多麼的寂寞啊。雖然之前龍女一直陪在我身邊，但是男女有別，始終不如你侍候得舒服。現在我們五個人再度重聚，實在可喜可賀啊！」
「On你媽個頭啊！」豬八戒從桌子上抄起一枚鮮果，猛地塞進唐僧的嘴裏，硬是將他的聲音給堵住了。
「好了，也該到最後的步驟了。」紫霞淡淡地笑著，取出日月神燈一晃。
「後來是師父……」龍女一雙淚眼望向唐僧，「師父以隨身的金鎖從漁人手中換取了我的性命，將我放歸河中，讓我得脫此大劫。後來我才知道，那金鎖乃是師父當世的父母所遺，是你唯一留存的紀念之物。」
「對了，在這種時候，怎麼能不高歌一曲以抒發我心中的感動呢？」唐僧清了清嗓子，然後那破鑼一般的聲音灑向了會場。
「閻摩羅奢！」九靈元聖大吼起來，並第一個作出反擊。
春三十娘撿起那角衣襟，轉身朝著取經團的反方向離去。她那一頭原本如夜色般漆黑的青絲，就像現在正不斷轉亮的天空一樣，漸漸變得灰白。
擰開葫蘆塞子，一道明凈的白光逸出，流入金剛圈之中，正是被他煉化的袁洪的元神。
「我說的不是這個。」唐僧搖了搖頭，他對著龍女的時候，倒是沒有像剛剛對眾女那樣擺出家人的架子。
「好說好說。」封燁阻止了沙僧的下跪，「我們只不過遵守了和觀世音大士的約定，份內事而已，無須多禮。」
片刻后，唐僧收回了手。
「龍女啊龍女。」唐僧伸出一隻手，輕輕撫摸著龍女的頭頂，有一種毫不掩飾的濃烈感情透了出來。
「而且我們這一次任務，還讓一個同伴成就了聖人，收穫不可謂不大。」封燁再望了李志國一眼，「佛陀安排的劇本，其神妙處我們也難以揣度。」
「好了，再加上最後的我的元神……」紫霞再度輕輕地笑起來，無盡的聖潔。
「自恆古不滅的戰心中來。」
「悟空，你過來。」唐僧嘆了一口氣，將孫悟空召到金剛圈前。
「再到後來，我父皇要我出嫁，我抗命不從，放火燒了水晶宮。父皇大笑三聲后，將我逐出龍宮，放我自由。然後觀世音大士現身，聲稱可以幫我了卻為你護法的心愿，唯一的要求，就是絕對不可主動向你提起過去世之事……」
「我來自何方？」
「媽的，我們為什麼會聽這個怪蜀黍的話，乖乖跑來這裏？」
「紫霞先要在此多謝諸位。」紫霞向著眾人盈盈一禮，對著尹天的時候還多施了半禮。
「今日我們割袍斷義，下次再見，就是不死不休的敵人了！」
「唐長老大智大慧，以大舍切斷諸般俗緣，掃盡道途障礙，琵琶精自愧不如。」
取經組向南中洲隊眾人打了招呼后，便上路開始真正的西遊了。不過除了南中洲隊外，山寨中還有另一人沒有離去，卻是奉閻摩羅奢之命，留下來觀看整個過程的春三十娘。
唐僧嘆了一口氣，然後沙啞地說道，「悟空，站起來吧，認真看著這位施主為你做出的一切。當你未來獲得無上成就的時候，一定要將這一幕重新回憶起來！即使你忘記了為師，也絕對不允許忘記她！」
「原來唐僧啰嗦的程度，是跟他的修為挂鉤的。」宋逸風晃了晃腦袋，「現在他變成了一個普通凡人，說起話來都是簡潔無比了。」
「好了，猴哥，快起來。」豬八戒將孫悟空扶了起來，「如果沒有你去努力奪取月光寶盒，我和沙師弟就不能了卻那心中的夙願。現在這過程雖然周折，但好歹也算是個好結局了，卻不能不謝謝我們的護道人。」
這時候，唐僧走到了一眾徒兒面前，打了一個響指。
第三道金光中，猴子手搭涼棚，向著遠方眺望。
隨後，唐僧一馬當先，離開了會場往西方走去。
場中眾人都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如果真的讓唐僧唱完一首完整的《OnlyYou》，那他們保不準連隔夜飯都嘔吐出來了，豬八戒的這一塞還真是時候。
「在你忘記現在這一幕之前，告訴我，你剛剛看到了什麼？」青霞的語氣咄咄逼人。不過任誰死了妹妹，都不可能心裏會好過，青霞能如此克制，到底還是因為她已成就聖人，再加上面前
既然唐僧同意了，鐵扇公主立即動手，一副生怕被別人搶先的樣子。之前眾人一起心靈交融的時候，她已經自紫霞的記憶中了解到了金剛圈的用法，現在也就無須再詢問，省事了許多。
「弟子得以轉劫歸來，還要多謝師父護持！」
待唐僧回禮后，琵琶精也轉身而去，不再回頭。
孫悟空一愕，隨即笑了起來。
「不……」龍女尚未來得及說完一句話，就整個人消失在月光中。唐僧這強轉佛緣的作法，霸道且不容違逆。
「什……什麼？」龍女慌慌張張地從後台跑了出來，大概是以為這場鬧劇中沒有她的戲份，所以一直懶得現身吧。
「夢中之夢，焉知是誰夢見了誰？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封燁看著這一幕嘆了口氣，「對夢境之外的人來說，也許那僅是一個虛幻不實的夢，但對夢中之人來說，這就是唯一的真實。而且即使自認夢醒了，又焉知不是活在另一個夢境之中？」
場中只有琵琶精一個女妖留了下來，她看了看主席台上的唐僧，遙遙地合十行了一禮。
「天竺。」
孫悟空再朝著須菩提消失的方向一拜，然後轉向跪倒在唐僧面前。
「所以他後來譯經的時候，就能將洋洋洒洒數千字的《心經》，硬是壓縮成了百字文。」封燁苦笑，「作為一個佛徒，我倒是寧可他像以前一樣啰嗦。」
「竟然可以塑造出三個元神，不愧是本命毫毛。」楊戩在一旁點頭，「如果放任這三根毫毛自行轉世，甚至能再生出三個化身。」
「龍女回到過去，將那因緣全都斬斷了嗎？」封燁撿起月光寶盒，然後抬頭望向了唐僧。
清醒過來后的孫悟空，看著唐僧問道。
「三位客氣了。」封燁回禮，「三位都是憑藉著自己的決心，才能達成夙願，我們卻是坐享了成果。」
孫悟空聽令站了起來，站到金剛圈的另一邊，和紫霞面對面地站著。
「看在我們以前的交情分上，我今日就不為難你了。但是你的主人敢對猴哥下殺手，這個仇怨卻不可不記住！」
「龍女，我為佛殼，此生註定有緣卻不能求果。因為無論是佛緣還是孽緣，那果都必須應在你的身上！」
「哦？」眾人不由一驚。
眾女之中傳來一陣喧雜，但是她們捫心自問，自認沒有一個人能與唐僧有如此深的孽緣。眾女幾乎都是在聽聞唐僧身具佛緣后，才像聞到花香的蝴蝶一般聚集過來的，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在他尚未成道之前就有了緣分。
「我要到哪裡去？」
說罷，豬八戒一縱肥胖的身子，向著前方追去。
「信心倒不清楚，但是我已經有了足夠的勇氣去面對過去。再怎麼揪心的悔恨，都比不上忘記最重要的東西更加可悲。只有記住了，才會有彌補的機會。」
九種大道偉力，僅比鐵叉刺入孫悟空的身體慢了一線，狂猛地湧入叉身之中。
孫悟空捧起金剛圈，凝視著上面搖曳的七十二個元神。
「多謝諸位的護持，我等夙願得解，諸位功不可沒。」
「好了。」嘆完了那口氣，封燁忽然朝著某個方向望去，「紫霞，現在我們看完了你的夢境，你的夢是不是該醒了？」
「對了，悟空，你這次轉劫歸來，可有信心戴上那金剛圈了么？」
「因佛緣而來的孽情，也因佛緣成空而消去。」翁閃華看著空空蕩蕩的會場嘆氣，「也許她們後來是真的付出了愛，但是在一開始的時候，便沒有幾個人是只為了唐僧本人而來的，所以再怎麼去愛，都不過是在沙子上建城堡。」
下一刻，時光倒轉，兩女恍惚之間，又回到了第一次和昶浩見面的那個時候。
「斗戰勝歸位，此事已了。」唐僧轉身緩緩地走到了主席台前方。
「這種時候你還發騷，會不會看場合的！？」
那七十二個分身湧入金剛圈后，不斷地發生聚合和分裂，最後又化作了八個元神。八九玄功雖然神妙，但是始終無法真正地變化出七十二個元神來，最後只能逢九歸一，重聚成八個元神。不過即使如此，也依舊比鐵扇公主的三個要多上許多了，畢竟後者跟哈奴曼之間也僅有「一夜情」而已。
「師父……」孫悟空跪倒地上，泣不成聲。
「我是誰？」
「哈奴曼復甦后，最終獲無上成就，號斗戰勝如來。」紫霞娓娓道出《大話西遊》后的故事，「但是，佛陀視天下眾生一般平等，所以他起初並未想過要為誰重塑人生。」
唐僧此時默默地站在主席台上，身上再沒有絲毫出眾之處。他所有的修為，已經連同那佛緣一起，全部都轉送出去了，現在他僅僅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而且，他的心也真正的了無掛礙，九世前曾打開他心扉的那一條小鯉魚，已經隨著那過去因緣的斬斷，徹底從他的世界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