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卷二

第一章 赤肌鬼之變

卷二

第一章 赤肌鬼之變

蕭徘雲體會不了裏面的痛楚,抬頭焦急的望著殿下,好幾隻赤肌鬼爬上石階,易非率領青壯在門口堵著,藏金到裏面看了一圈,看看村子里還有沒有人在外面。這時候赤肌鬼擠滿了村子,就是有人在外面,也無法去救。村長左臂手肘處給銹跡斑駁的短劍削斷,背靠著石頭殿的牆壁,揮手讓藏金去門口小心有赤肌鬼衝進來。
豈止有章有法,還沒露面的赤肌鬼頭領簡直就將眾人避入兩難必死的境地。
中年武者正要將赤肌鬼頭人的攻擊接過去,少年大喝:「尤溪,你給我讓開。」右手長刃矛綻開一團金芒,往前一捅,石川華幾乎無法相信看到的情景,那支短矛刺穿赤肌鬼頭的護身銅甲,刺穿它堅如鐵石的軀體,直刺得個透心涼,穿出的矛尖上不斷滴出紫黑色的液體。
「保住性命,村子毀了還能重建。」
不論是從迦南,還是青嵐,都有無數條支系水流匯入雅穆拿河。
村長、藏金、易非天等人領著二三十名青壯村民從村口的護牆上退下來,退到石頭殿時,人數比上山接應時少了許多。赤肌鬼緊隨著爬過護牆,蕭緋雲站在石階上往下望去,湧進村子的赤肌鬼已經不少於三百隻,還有一群擁在村口:「怎麼突然多了這麼多赤肌鬼?」
從高丘地區繼續往上,就是峻衡山的東麓密林,生存著許多類人種族。
「我不走。」雪姬臉色蒼白的站在門內,精緻柔媚的小臉有著說不出的堅毅和堅決。
明為入學,實為換質,易非天心知肚明:眼前的檀那明河是青嵐朝一位不受寵愛、被帝室拋棄的少王。心想誰處於他這種境遇都不好受,也不說破,將自己一行人與藏金介紹給他。
素鳴衍在燕雲荒原時可沒有見到過赤肌鬼這種渾人沒有毛髮的醜陋生物,從天馬溪渡口趕來,遇上好幾撥赤肌鬼,才稍略知道這種醜陋生物的特性。
石道下是三四十名拿著粗陋兵器的村民,為首的青年黑黢闊臉,穿著半身鎖鏈甲,胸前沒刻著青嵐或者迦南的紋章,只有一塊被削過的痕迹,他一邊將一隻滾下來的赤肌鬼刺死,一邊大聲埋怨易非天他們:「昨天說好一起過來殺赤肌鬼,你們怎麼就偷偷的來了。」
又有兩名武士殺進來,將少年左側的赤肌鬼震開,三個武士好像是少年的護衛,護在少年的身邊,左右不離。
四人毫無保留的使出全身的力氣,就像一柄鋒利的兵刃,撕開擋在前面的一百多隻赤肌鬼群。八個赤肌鬼頭人呼呼呼的將手裡的巨石扔向石頭殿的正門,取出雜七雜八的兵器,動作比普通的赤肌鬼要敏捷多了,穿著護身鎧甲,裸露的手足堅韌無比,切、撩、刺等輕巧的招式,無法有效的殺傷它們,只能利用重劍、重斧劈砍。
高丘地區的天馬溪、上坡溪、左嶺溪都是水量相當大的水流,涉及到兩國疆域的爭端,對於那一條溪流才是雅穆拿河的正源,兩國百年來爭執不休。高丘作為爭執地區,休戰時兩國都將駐軍撤出該地區,高丘地區彷彿成了被兩國拋棄的一塊土地。
石川華暗道:這個叫少王的人好大的派頭,這麼厲害的武者也讓他呼來喝去。
「雪姬,能不能再施一次巨力術?」
雪姬咬著下唇點點頭,若非親眼所見、親眼所聞,實在想象不出長得嬌滴滴的雪姬能在一天里施展兩次四階術法巨力術。
在兩條或者幾條溪流的交匯處,分佈著村莊、小鎮。
只要一面牆壁塌下來,赤肌鬼一涌而入,裏面的人絕無倖免。石川華掙扎著站起來:「呸,趁石頭殿沒塌之前,多殺一個丑鬼。」提起一隻滲銀精鋼斧,一隻腳蹦著,走到殿門口,一手抓緊門柱,穩定住身子,一斧頭就將湊上來的一顆赤肌鬼頭顱砍落。
藏金退了出來,黯然的搖了搖頭:「得不到及時治療,許多人都會送命。」
「赤肌鬼一般夜間活動,天完全黑下來時,赤肌鬼還要多,這些年來,赤肌鬼改了性子,大肆攻擊村子,我們正準備遷出高丘呢。」
藏金隨後走進來:「不可能將赤肌鬼都堵在村子外,人家都撤到石頭殿去,希望能堅持到城裡的援兵來。」
雅穆拿河,是青嵐與迦南兩國東部邊境上的界河。
石川華叫道:「老易,你怎麼叫他明河殿下?五十個武士,都跟你身後的一樣厲害?」眼睛直睃那兩名不離素鳴衍左右的武士。
華大叔說道:「城裡的援兵過來,最快也要後天,赤肌鬼會越聚越多。」從牆角落裡掏出一柄銹劍,嘴裏嘀咕著,「傢伙都不知道丟哪裡去了?」轉到驢棚里,踢了踢黑黢黢淺鐵鍋似的食槽,鐺鐺的響,翻開來是半片板鎧。
石川華大叫:「鏡城的援軍來了。」給石頭護牆擋住,看不見外面的情形,但是村子里的赤肌鬼給壓迫,不斷的退進村子里來,石川華哇哇大叫著,手裡的斧頭也揮得緊了,戰鬥了這麼長時間,也不知道這股子力氣從哪裡來的。
易非天的速度比石川華快,讓石川華主防禦,他則利用巧妙的步伐反擊,尖銳的金屬交擊聲響不斷響起,一隻只赤肌鬼被殺死在腳下。不過赤肌鬼的數量太多,易非天讓汗滲到罩衫,手揮到發軟,也沒有重圍薄上多少。
「藏金大哥,你們退後一百步。」免得赤肌鬼一下子湧出來讓村民們毫無防備,易非天又在石道口苦苦堅持了一段時間,才退出石道。
藏金臉上不高興,也不說什麼,摔門出去。
雖然說背對岩石可以不怕背後的偷襲,但是在赤肌鬼的重重包圍之下,逃跑已經沒有可能。
「現在殺不出去,雪姬你留著點精力,等到關鍵時候再說。」
「說什麼話,這幾年山裡的赤肌鬼發了瘋似的,大群聚集,攻擊性大增,南邊給毀了好幾座村子了,這裏的赤肌鬼遲早也會下山。倒是你們沒事到這裏來冒充什麼遊俠,這時知道遊俠不是哪么好當的吧?」藏金一邊奮力砍殺,一邊與易非天逗趣,過了一會兒,就沒有那麼輕鬆了,一隻穿著銅甲的赤肌鬼頭人斜握著蕭緋雲剛剛丟在那裡的重劍殺下石道。
事實擺在眼前,易非天也懶得回應蕭緋雲的疑問。
蕭緋雲不能在三人肩上干擾赤肌鬼頭人,剩下的四名赤肌鬼頭人與鬼叫著赤肌鬼給三人極大的壓力,這群赤肌鬼頭領還沒出現,易非天不由生出今日絕無倖免的念頭,又給擊中一記,身上的金色光芒又黯淡了一分。
雪姬給三人護在中間,臉色蒼白,明亮的眼睛里已經掩飾不住恐懼了,只有三個朋友都沒空回頭來看她。
藏金說道:「赤肌鬼頭人有一定的智力,不過背後肯定有智力更高的赤肌鬼,恐怕還不比我們差。」
河港聯盟建成舒伯頓國的廢墟上,包括布列楚河下游的北岸地區、雅穆拿河的下游地區、新月海灣以及附近海域的群島。繁榮的海港與河港貿易將這一片地區緊密的聯繫在一起,形成獨立於青嵐、迦南之外的第三大勢力實體。
石川華大聲說:「春江祭酒過來,老易還擔心什麼?」抬手要去敲易非天的頭,碰著傷腿,痛得哇哇大叫。
石頭殿里壁橫躲著許多被殿頂磚石砸傷的村民,沒有藥膏,沒有護具,沒有乾淨的布,連清水也沒有,左邊肩膀血肉模糊的華大叔坐在那裡扯自己的花白頭髮,正為自己的無能痛苦。
得不到及時的治療,易非天知道自己和雪姬免不了大病一場,石川華與蕭緋雲傷腿都會落下殘疾,許多村民會因為失血過多死去。
蕭緋雲舞著細刺劍,專找赤肌鬼咽喉、腱筋處刺挑,見石川華出來,就移到他身邊,兩人武技一個偏輕盈、一個偏重擊,配合起來無比靈光,赤肌鬼都近不了他們的身。藏金說道:「小兄弟,石頭殿要塌了,你們向外突圍吧,能出去幾個是幾個。」蕭緋雲望了望易非天,現在能衝出去的就她們兩個。易非天心裏明白,對蕭緋雲說:「禍是我引的,你施鳳舞術將雪姬帶出去。」蕭緋雲沒說話,淚水就撲赫撲赫的落下來。
「他們怎麼會有銅甲,難道它們敢襲擊邊防巡邏兵?」
鏡城的援軍沒那麼快,但是從護牆外赤肌鬼不斷發出刺耳的慘呼可以聽出來,外面確實有援軍過來了,易非天黯淡下去的鬥志這下子又昂揚起來。才過去數十息的時間,不斷有赤肌鬼的殘肢斷軀從村口飛進來,一名年紀與他相仿的少年護牆殺進來,穿著精緻的鎖子甲,胸口的徽章是一隻口銜三支箭的翼風鳥,少年右手持著一桿長開刃的短矛,左手捏在拳手,擋在身前,拳頭鋒面不斷的爆出金色的氣盾,將身前的攻擊一一格開。
易非天說道:「村民留在這裏守住門,我們去殺赤肌鬼頭人,如果能交頭領殺死,其他的赤肌鬼就會不戰而潰。」
素鳴衍看了易非天一眼,見他年紀跟他差不多,卻有少年人難得的冷靜頭腦,說道:「使團的扈從與隨侍留在天馬溪渡口,五十名武士輕裝往這邊趕來,不過要等外圍的赤肌鬼給趕走,只怕還挨到明天。」
「救援什麼時候會到?」
素鳴衍相信尤溪對他死心塌地,不過孔淮留下來的八名廷衛高手與那名典簽官都是受命內府司的人,與如說是保護照顧他這位羽嘉郡王,不過說是監視與控制他在迦南國境的行為。
「藏金,這麼多赤肌鬼引到村子里,村子就全毀了。」
別處的赤肌鬼也往這裏聚集來了,易非天哭喪著臉,知道給村子惹來大禍。
石川華咧嘴吸著氣,看著雪姬自責難過的表情,嘿嘿怪笑:「要不是你,我們還不能回村子呢。啊……」擰頭對著醫師大叫,「華大叔,你地窖的酒是藏金偷的,我就跟著喝了一口,啊……華老頭,你要殺死我啊。」
石川華嚷著說:「祭酒不是出使青嵐了嗎,怎麼會來這裏救我們?」
石川華嘿嘿一笑:「老易,沒到火候你就施展天神護體,打過這戰,你就不是我的對手了。」說著話,人掄著一隻巨斧沖了下去。藏金可不比他們家學淵源,仗著體壯力沉,硬生生將擋在身前的兩隻赤肌鬼給震下石階,與易非天、石川華、蕭緋雲三人匯合到一處,從石階殺下去。
「救援?城裡的援軍趕來,我們離骨頭都給嚼得不剩渣了。」救援的信號已經發了出去,但是最近的駐軍也在一百裡外的城裡。
蕭緋雲痛得小腳直顫,滑入三角陣的中間,忍痛將那柄銅短矛拔了出來,銅短矛刮過脛骨的響聲,讓人聽了心裏直顫。
雅穆拿河的下游地區,河港聯盟是迦南、青嵐之外的第三大勢力。
「藏金大哥,接著這個。」易非天將一隻赤肌鬼踢下石道,交給藏金解決,轉身從蕭緋雲身邊擠過。
易非天穿著輕甲,可不敢像石川華那麼大意,沒有回答他的話。
赤股鬼經過他們一鬧,八名頭人死了三個,四個重傷,只有一個還完好無損,只是頭領還沒出現。村子里還有大量的赤肌鬼,但是不再湧上來,眾人緩了口氣,只留下一組人守住石頭殿門,其他都退到漏頂的石頭殿里去。
教科書里所寫的赤肌鬼智力極弱,不可能會出現眼前類似的組織行為,種群數量過大會因為爭奪有限的食物而出現內部殘殺,一般一個赤肌鬼種群只有二三十隻赤股鬼,絕對不會出現簡單的交流語言。
蕭緋雲扶著雪姬、石川華走到石頭殿時,村子里上百口的老弱婦孺已經擠在這座類似神殿的建築裏面。迦南與青嵐兩國間最初的一場大戰,迦南告敗,摩訶正教得以到迦南境內宣揚教義,此地曾是摩訶正教的一處經院,後來摩訶正教在青嵐國內也日漸式微,高丘地區的寺修都被逐出境去,此地的經院便成了村子里的聚會之地。
「非天,我恢復了些,這就給你增持堅甲術。」
「我們把它們引到別處去。」
尤溪吩咐另外的兩名武士:「不得離開少王身邊半步,就是少王的命令也不能聽從。」說完轉身就走,不再作瞬間的停留,人衝下石階,殺入赤肌鬼群里,轉眼間又殺透出了村子。
少年將那名劇烈抽搐的赤肌鬼頭人一腳踢飛,大喝:「拿矛來。」從右側的一名武士那裡接過一支長矛,就像一道道光幕從他的雙手裡釋放出來,盪開十字形的重重矛影,將赤肌鬼群殺透,來到石川華他們面前,問道:「誰是靈麓學院的弟子。」
石川華還要再說什麼,忽然皺眉嘬著嘴直吸氣,身子軟著癱下來,一屁股坐到地上,捧起那隻傷腿,直喊疼:「真他媽的疼。」
石川華身上的重鎧甲已經給無數的攻擊打出裂痕,這時聽見聲響,興奮得大叫:「我說村民會過來救援的吧。」
少年沒有理他,轉過身直接吩咐那個中年武者:「尤溪,你殺出去尋春江大人,就說他的弟子都在這裏,我們在這裏守著,暫時不會有什麼問題,你們先幫助其他的村子驅趕赤肌鬼。」少年只有十七八歲左右,但是說話的聲音與神態,有著不容置置疑的威嚴。
蕭緋雲身上浸在艷紅的光暈之中,她推了石川華一把,說道:「你在下面當石頭給我踮腳。」蕭緋雲施出家傳秘術鳳舞,說著就跳到石川華的肩上,輕盈盈的變得沒有點重量。
易非天、石川華、藏金三人各據一角,組成三角陣形,蕭緋雲輕盈的踩在三人的肩頭,用細刺劍疾速的刺出點點寒芒。蕭緋雲力小,細刺劍刺不進赤肌鬼頭人銅澆鐵鑄似的軀體,只能在關節處予以傷害,不過眼睛與咽喉是赤肌鬼普通的弱點,蕭緋雲踩在三人的肩頭,刺不到赤肌鬼頭人的喉嚨,卻專尋眼睛刺。
身後兩人就是八名廷衛中武技最高的兩人,只比尤溪差上半線,受命于那名叫方鏡川的少王典簽。
石川華可吃過赤肌鬼頭人的苦頭,少年猛然爆發出來的捅刺力量至少達到四階武士的水準,看他瘦瘦小小的模樣,肯定比自己還要小。
鏡城裡什麼時候來了這麼高明的武者?這個中年人的武技只怕比慕華先生還厲害一分,赤肌鬼頭人將重鎚砸在他的護盾,他的護盾盪開一道水波似的,將巨力吸收掉,中年武者都沒有後退半步。
跟在青嵐境內的威風相比,素鳴衍到迦南只能攜帶二十名護衛,孔准回帝都時,將八名武技高強的廷衛留了下來,尤溪又從侍衛營中挑選了十二名侍衛。
素鳴衍盯著石川華,問他:「二階修武的標準技,你們沒有學過?」
雪姬郝然從夢中嚇醒,聽見轟隆一聲巨響,殿頂無數碎瓦片裹著一塊磨盤大的石頭砸下來。正下方的三名村民給砸得血肉模糊,許多人給落下在磚瓦砸傷。村長大聲喊:「躲到牆根下,躲到牆根下……」牆壁在咚咚咚的悶響里晃動起來,不知什麼時候就塌下來,只有正面的牆壁還好,百十號人都人疊人的擠在一面牆壁下來。
石川華嘴裏的慕華先生應該是靈麓學院的一名師者。
石川華頭撥得亂轉,大叫:「我們也算生死之交,你到靈麓學還要指望我們罩著你,你不說就算了,騙我們做什麼,二階的武技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大的威力?」
一劍朝藏金的腦袋劈去,挾著刺耳的風聲,藏金抬劍一格,劍刃給綳掉一個黃豆大的口子,赤肌鬼頭人劍利力沉,身上銅甲又不畏普通刀劍,它挨藏金一劍沒事,藏金挨它一劍,至少半天緩不神來,這幾個伢子,沒事將這麼好的劍丟給赤肌鬼做什麼。見這裏的赤肌鬼又多,快捷輕盈也占不了便宜,藏金當機立斷,側頭對易非天大叫:「我們撤到村子里去。」
蕭緋雲說道:「我們在山上發出專制的救援信彈,援兵會直奔這裏,不會耽擱的。」
所有的擔憂在頃刻間煙消雲散,正如摩揭伯岑所言,等素鳴衍再次踏上青嵐國境的時候,他就是真正的誰也無法置疑的六殿下檀那明河了。摩揭伯岑離開碎葉之時,將檀淵逆鱗勁的功訣傳給他,作為王族秘學,摩揭伯岑也只能得到總訣與基礎丹力的修鍊功訣。
都衝出去廝殺,這裏大門就會給赤肌鬼淹沒,裏面的婦孺絕對無法倖免,都躲進石頭殿,給巨石一塊塊的砸下來,遲早會砸塌。
石川華大叫:「藏金大哥來了……」肩甲給擊碎,一柄塗著毒液的短劍刺入左肩,痛楚遍布全身,左肩、左臂一下子麻痹住,左肋又給鏈錘重砸了一下,重擊與鐵甲的重量讓石川華失去平衡,從石道上滾下去,將蕭緋雲、雪姬也撞翻下去。易非天接過後面的攻擊,但是剛剛身體里無窮無盡的力量正慢慢的流失,雪姬今日的精力損耗太大,最後加持的巨力術維持時間也將用盡了。
蕭緋雲咬著下唇,瞪著身前的醜陋生物,努力不將內心的恐懼流露出來,身體挨著易非天,感覺他鎖子甲傳來的冰冷氣息,心緒稍稍鎮定了一些,將手裡的大劍又握緊了一些。這柄劍對於她來說,有些過於沉重了,所幸劍柄設計較,可以雙手握著。不過蕭逸雲有些惱恨自己今天穿著的紅褐色皮甲,想必是這種鮮艷的顏色刺激了這些醜陋的生物,她與易非天、石川華、雪姬三人被這群赤肌鬼圍住,單單她受到的攻擊最多。如果不是皮甲上附帶的元素傷害讓這些赤肌鬼心有餘悸,只怕自己單薄的身體已經給赤肌鬼的利爪撕成幾片了。
遠遠傳來鑼鼓鳴擊聲,雜踏的聲音從山後的石道傳過來。
易非天說道:「我們就是,你們看到我們發出的信號彈?」
「春江明湖是學院祭酒?」少年反過來問他,接著又喃喃自語,「幸好沒有拒絕他,不然還真難辦。」
「村民們鳴鑼敲鼓就是要將赤肌鬼嚇走,你有沒有看見赤肌鬼驚慌逃走?」
「赤肌鬼都讓你的鬼叫引來了,」蕭緋雲撞開門進來,手裡拿著一把細刺劍,「三百多隻赤肌鬼圍著村子,你還叫得動的話,就出來吧。」
素鳴衍回頭望了兩名護衛一眼。
赤肌鬼非但不逃走,穿著銅甲的赤肌鬼頭人哇哇大叫,赤肌鬼分出一大半往石道聚集。
在雅穆拿河上游的高丘地區,分佈著許多高聳入雲的丘嶺,然而山勢不是十分的陡峭。平緩的山坡,往往丘頂分佈茂密的樹林,從山腰往下就是黃綠色潤眼的草坂,一下延伸到山腳,清澈的溪流在兩座巨大山丘之間的平壩上緩緩流淌。
少年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我叫檀那明河,你們喚我明河就行,也會到靈麓學院入學。正與春江大人一道去迦南,過天馬溪時,春江大人說這裡有他的弟子受困,於是趕過來看看。」
赤肌鬼劍上塗的毒液的毒性不是很厲害,但是石川華最後挨的兩下,又從石道滾下去,左腳脛骨給折斷了。給赤肌鬼圍著的時候沒見他叫喚,這裏讓村子的赤腳醫師接骨,痛得哇哇直叫。
雪姬透支生命力給他施展的恢復術,只能將裂骨勉強長合,根本承受不了劇烈戰鬥中所承受的壓力與震動。剛剛全神貫注的戰鬥還不覺得疼痛,這時新骨又裂,差開的脛骨幾乎要刺開小腿肚子,才覺得鑽心的疼。
「矛勁、震擊、四段刺,」素鳴衍提出一支短矛,依次使出矛勁、震擊、四段刺,將這支短矛扎入厚厚的石壁之中,「都是二階矛術技能……」
素鳴衍嘴角往上翹了翹,想象不出五十名這樣的高手是怎樣的華麗陣容,說道:「春江大人是個相當高明的術士。」
眾人正陷入絕望,抵抗也越來越無力的時候,村口的赤肌鬼突然騷動起來,就像有一塊巨石砸到平靜的湖面上。
幾十隻手持簡陋弓箭的赤肌鬼圍在外面,短弓都是用堅韌的山木、獸筋製成,箭支也只是將硬木削尖。
素鳴衍的丹力在羽嘉時給震散,但是境界還在,又有王族秘學修鍊,過天馬溪時,差不多已經恢復到經院時的水準,在檀淵逆鱗勁上的修為,與那個早就不存在的檀那明河相當。雖然不知道配合檀淵逆鱗勁的特殊技,但是利用檀淵逆鱗勁施展標準技,比青羅氣勁的威力要大許多。
四個人且戰且退,退到一塊大石頭附近,將蕭緋雲、雪姬護在裏面,易非天、石川華兩人用重劍和雙斧不讓赤肌鬼靠近。
素鳴衍眉頭皺著,過天馬溪時,就有許多人從高丘地區逃出來,到處都在傳言,高丘地區的赤肌鬼發了瘋似的攻擊人類的村落。
石川華正要大叫,一股熱流從傷腳的腳底湧上來,回頭一看,只見雪姬蒼白的臉上浮出白臘似的光澤。她在燃燒自己的生命力施展回復術,石川華眼睛一紅,也不說什麼,都九死一生的境地,透支生命又算得什麼。
「不是說這座山丘只有十幾個赤肌鬼,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多?」石川華穿著堅硬的鐵鎧甲,身體矮而壯實,人站在那裡像座小山一樣,兩柄滲銀精鋼巨斧使得跟風輪似的,被圍了這麼圍久,也只有他還有氣力用來無聊的廢話上。
赤肌鬼在寒冷季節會躲進峻衡山裡,等到春季,冰雪融化的時候,大群的赤肌鬼就會湧出峻衡山,移居到附近山丘的洞穴里,威脅附近村落與集鎮的安全。
一名中年武士緊隨少年的身後,貼著護牆進來,穿著奇異圖紋的皮甲,斜背著一張黑色大弓,左手持盾,右手持矛,右手矛幾乎不出手,只用左手盾將擋在身前的赤肌鬼震開,每一次盾擊,幾乎都要將兩三名赤肌鬼震飛。
「沒有用的,除非將這群赤肌鬼都殺光,不然它們不會輕易退回山裡的。」
易非天一獲得巨力術加持,就對石川華大叫:「你在後面,用身體擋著雪姬,跟著我往石道衝去。」將護臂朝一隻赤肌鬼砸去,消掉它的半片腦袋,現在多想無益,必需跟趕過來的村民匯合再說,易非天換成雙手握劍,大開大闔的將擋在身前的赤肌鬼劈開。
華大叔說道:「高丘好幾個村子遭到赤肌鬼的襲擊,城裡的援兵會先救南面的村子,阿金,你讓你老子心裏有準備。」手下沒有停,將一根直山木將石川華左腳綁好固定。
素鳴衍對藏金說道:「有人挨不住疼,打暈過去。」
素鳴衍跨過天馬溪的瞬間,覺得自己就成了真正的檀那明河,不是那個荒淫驕奢肆意妄為的檀那明河,而是沉靜明智氣勢凌厲人的檀那明河。
不到最後關頭,誰會拋棄家園?
「啊……」蕭緋雲讓石川華的話一嚇,手中大劍給一名赤肌鬼銹跡斑斑的短劍擊偏,露出胸腹好大一片空檔。易非天將三分心神放在她這邊,揮劍反撩將探到她腹下的一隻醜陋爪子切斷,暗紅色的血液激了蕭逸雲一身。
易非天臉色變得極難看,雪姬問他:「你怎麼了?」
「寧可他們不要來,你看那隻幾隻穿銅甲的赤肌鬼,眼睛里冒著紅光,村民們過來,只是增加傷亡。」
易非天情形好不了多少,神情委靡,眼睛沒有一點光彩。藏金好一些,挨了幾下重擊,身上的鎧甲都給擊裂了,分成好幾片掛成身上,好在身體壯實,沒受什麼致命傷,將石川華沉重的身子拖到牆角,讓他跟雪姬挨在一起,放心不下,又到石頭殿門看了一回。外面的赤股鬼不再瘋狂的湧上來,他才放心回到石頭殿里:「赤肌鬼給打怕了,不再湧上來。」見石川華的小腿脛骨重新折斷,坐在那裡直喚痛,藏金繞過磚石堆,到裏面找華大叔。
雪姬的白臉就像初晴的白雪,沒有一點血色,眼睛黯淡無光,透出過度施術后的疲憊,小聲埋怨自己:「先生一直讓我平時多修行,凝聚念力,雪姬一心貪玩,連累大家。」
易非天心思細膩,穿銅甲的赤肌鬼的喊叫並非沒有意思,周圍的赤肌鬼似乎在聽它們的調動。這跟教科書里所寫的差距甚大,易非天這才深刻理解到教條主義害死人。
無數條溪流在峻衡山東麓的崇山峻岭間蜿蜒流淌,流出峻衡山東麓的山壑,匯成中陸第五大河雅穆拿河的正源。
石川華叫道:「這群赤肌鬼透著邪勁,攻起來有章有法,哪裡像群沒腦子的畜生?磨盤大的石頭,跟扔磚塊似的,他們沒想到朝這裏扔,不然啊,要麼一起衝出去殺個痛快,要麼退到石頭殿里等死。」應驗他的話似的,七八隻穿著鐵甲、銅甲等雜式鎧甲的赤肌鬼頭人各拎著磨盤大小的石塊走到正面。
「這些赤肌鬼好像不一樣。」
圍住易非天四人周圍的赤肌鬼頭人調頭往那名少年奔去。石川華壓力一松,對少年所表現出來的精湛武技大聲叫好:「老易,你看人家,混戰也不屑用盾,體內的丹力好像用不完似的,氣盾爆著金光,聲勢可比你強多了。」
素鳴衍一行人在碎葉城裡養傷,一直到五月中旬,摩揭伯岑與尤溪才突然從帝都帶來上喻,冊封六殿下檀那明河為羽嘉郡王,令羽嘉郡王率領部下隨迦南國使春江明湖前往迦南靈麓學院入學,不奉詔不得歸國。
赤肌鬼只有普通人的四分之三高,四肢就像枯木條,卻很堅韌;臉彷彿給一條條細條形的肌肉覆蓋,長鼻子的地方露出兩隻骨洞,嘴角裂開可以看見腥紅的舌頭,噴出讓人作嘔的臭味。
施展五階的恢復術已經超過雪姬的能力範圍,何況還是在她念力耗盡的時候,她頹靡不振的坐那角落裡,披在肩后的褐色長發微微捲曲,就像星辰海洋溫柔的波濤,發梢三四寸的長度因為過度施法,這時變成刺目的蒼白。易非天將她介紹給檀那明河時,她只是抬頭費力的笑了笑。
赤肌鬼們都骯髒破爛的布與動物毛皮包裹它們赤褐色的皮膚,獸筋綁在腰間,通常會有一柄銹跡斑斑的短劍,不過他們的利爪也迅猛有力,許多的赤肌鬼手持藤牌,背脊彎曲的程度很大,也使他們前突的速度相當迅疾。
此時的素鳴衍沒有臨敵時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一支普通短矛還是在石壁上扎出一尺深、拳頭大小的深坑。
惟有將赤肌鬼頭領殺死,才幸免於難。易非天口念密咒,從虛空里射出一根淡金色的光柱灌進他的頭頂,眼睛里射出金色的光芒,手裡的鐵劍也詭異的發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宛若一尊天神。
四人衝到赤肌鬼的中間,沒有將赤肌鬼完全吸引過來,還是有四五十隻赤肌鬼正往石頭殿的殿門涌去,那裡只留下些武技普通的青年,仗著地形,仗著局部的人數優勢,苦苦支撐著,不斷有人被擊中、被殺死,從石階上滾下去。
少年正是素鳴衍,此次作為兩國和議的質子,前往迦南都城。
藏金看著不斷從石道口湧出來的赤肌鬼,吐出一口唾液,兩百多隻赤肌鬼、五六隻赤肌鬼頭人壓根兒還沒動手,就憑三四十個村民,連赤肌鬼頭人的毛都拔不掉,一邊讓人趕緊往村子里退,自己掄起重劍衝上去,與易非天一同堵在石道口,為村民爭取點準備的時間。
兩百多隻赤肌鬼中還藏著五六名身穿銅甲、身材跟普通人差不多、但比普通要壯實多的赤肌鬼,正用蕭緋雲聽不出的聲音哇哇亂叫。
「非天,你說村裡的會不會出來救援?」
強挨著,痛也痛死了,現在也只能這樣,藏金盯著讓汗水浸透蒼白的臉的蕭緋雲,蕭緋雲挨了這麼久沒喊出聲來,身體已經虛弱極了,咬著唇點了點頭。藏金伸出手指在她頸脈上用力一敲,將她擊昏過去。
石頭殿建成得相當寬敞高大,並且異常堅固,只要守住大門就能將赤肌鬼擋在外面。現在就屬藏金、易非天武技最高,由他們各率領十名村民輪流守在門口,將赤肌鬼擋在外面。到了深夜,只聽見咚咚咚巨響,石頭殿顫動不休,好像是赤膚鬼在拿東西撞石頭殿的牆壁。
赤肌鬼頭人要讓過蕭緋雲刺來的寒芒,就有些顧不上下身的防護,易非天、石川華、藏金都用的重劍重斧,專尋赤肌鬼頭人的關節處劈砍,百十息的時間,重傷了三名赤肌鬼頭人,石川華還趁一名赤肌鬼頭人倒下這時,彎身將它的頭顱砸碎。不過他們為此付出相當的代價,鐵壁三角陣因為他的彎身露出破綻,一名赤肌鬼揮動鏈錘砸中藏金的後背。藏金猛的一震,將他肩上的蕭緋雲給甩落下來。藏金背肩給擊碎,受傷吐血,蕭緋雲縮腳想重新踏回藏金的肩頭的時候,給一支短矛刺穿小腿。
二三十隻赤肌鬼擠在狹窄的石道里,反而給易非天他們衝下石道提供便利,擠在石道里的赤肌鬼動作做不大,給加持巨力術的易非天一擊重劍下去,能撞翻幾隻赤肌鬼。雪姬完全無力挨著蕭緋雲,蕭緋雲一隻手揮不動重劍,後面有石川華擋著,索性將重劍丟掉,取下腰間的摺疊小盾,將漏進來的攻擊擋住就行。
易非天氣力將近,撐不了多少時間,呼得聽從藏金的建議,順著山坡下去。他們剛進村子,大批的赤肌鬼隨後趕到,數量好像多了一些。
「往那塊岩石靠去,讓緋雲到裏面歇歇。」
易非天看著面容冷峻的少年,問他:「明河殿下,春江祭酒領著多少人過來?」
蕭緋雲橫了他一眼:「檀那不就是青嵐的王姓嗎?」
石川華咧著嘴吸氣,見藏金伸過手來,頭往後一讓,大叫:「我可沒那麼窩囊,再忍一忍。」想到等分散注意力的事,又望向素鳴衍,「明河殿下,你一矛刺穿赤肌鬼頭人的那招叫什麼,好威風啊?」
「我們連累村子了。」
眼前的所見完全顛覆了赤肌鬼的知識,是教科書胡編爛造,還是赤股鬼種群發生巨大的變異?易非天此時可沒有心神來思考這個問題。
石川華嚷道:「明河,你還沒入學,就救了我們一命,你若到慕華先生門下,就是我們的老大了。」
「我只看到一個山洞,哪裡想到這座山後面還藏著七八一樣的石洞?」易非天懊悔因為自己的失誤將三個好朋友也陷入險境。
「有還不使不出來,等這麼久才說?」
蕭緋雲的小腿肚子給一支銹矛刺穿,碎玉似的瓷白牙齒咬得吱吱尖耳的響,不過沒有石川華那麼不頂用大嚷大叫,潔白細膩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從蒼白的臉頰掛下來。
素鳴衍在燕雲荒原里學得好幾種止痛療傷的法子,不過也不能施出來現寶,對石川華說:「我知道一種止痛的法子,你試不試?」
蕭緋雲給換到裏面,緩過氣,心神鎮定多了:「赤肌鬼手裡的斧頭、短劍生滿鐵鏽,相當粗糙,但是都塗著毒液,那些簡陋的弓箭一定是它們制出來的,什麼時候赤肌鬼有這麼高的智力?」
易非天看著那名少年,身材瘦小,年紀跟自己差不多,鎖子甲鬆鬆垮垮很不合身,像是臨時穿上的,裏面的綢袍滾著金絲邊,看不見衣服上的圖案,但是這個少年的身份絕對不低,見石川華要攬人家的肩頭跟他道謝,忙將他拉開,行了個正規的禮節:「多謝援手。春江大人,可是迦南靈麓學院的春江祭酒?」
動作及不上易非天的那麼敏捷,但是鐵鎧甲的防禦夠強,挨著幾次重擊,只受了點輕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