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卷二

第三章 主奴之爭

卷二

第三章 主奴之爭

羅思勉知道從這刻起,命運就跟六殿下完全綁在一起,說道:「卑職份內的事。」
小紫狻只有一尺高,但是身為王者荒者就是在幼年期,也有著不可低估的力量與速度,看它在空中劃過紫色影痕,就知道極少有人或許荒獸能躲開它的撲咬。
素鳴衍笑起來:「我哪有閑時間看那些,江侍領,你有沒有時間?」
尤溪、江采離等人也知道六殿下如今遠離帝都,登上帝位的機會極其渺茫,但是六殿下是羽嘉郡王,不能登上帝君之位,但是歸國之後,就能在羽嘉獲得封爵,好好謀划,他日在羽嘉建立勢力不是難事。
「殿下應為青嵐表率,怎可能任性而為?」方鏡川霍然從坐席上的站起,也顧不得迦南的官員在場,就要行使他的制約之權。
蕭緋雲踢了他一腳,才讓他從失態中驚醒出來,喃喃自語:「我老爹不給我配女侍……」看著他兩名五大三粗的隨扈從援軍隊伍的後面趕上來,轉身跟蕭緋雲說,「緋雲,要不咱們換換隨從?」
鏡城城主府上,手臂粗的高燭雕著精緻的圖案,流淌下來的燭淚覆蓋在鍍抹金粉的修飾畫上,讓風輕輕吹拂的燭火將大堂里舞伎婀娜多姿的身姿映得影影綽綽。素鳴衍見春江明湖側過頭來跟說話,將目光從舞伎妙曼的腰肢上收回來,正了正身子:「春江大人打算一個人進山?」
方鏡川帶來的兩名廷衛聞聲走了進來,正看見尤溪踏出坐席,將方鏡川肥胖的身子鎖在手裡。兩名廷衛愣在那裡,不知出了什麼變故,看看方鏡川,看看尤溪,又轉過頭來看那盛氣凌人的六殿下。
素鳴衍肩膀一聳,長眉飛揚入鬢,神情間蠻橫驕縱,氣勢卻無比凌厲:「哪有主子要忍受奴才訓斥的道理?尤溪,將他拿下來。」
石川華見素鳴衍與阿黛進入銅車,羡慕的在緊閉的銅車門上多看兩眼,擠了擠易非天,說道:「看看人家,多威風啊,未成年就封王爵,身邊美侍如雲……」
素鳴衍緩緩的轉過頭,將冰冷的目光釘在方鏡川的臉上:「你說什麼?」
白朮沉默了一會兒,堂上眾人也是沉默不語,讓一種壓抑的氣氛籠罩,尤溪輕輕咳了一聲,問道:「白侍衛,這麼晚了,你們過來做什麼?」
素鳴衍說道:「白朮就做尤溪的副手,留下八名侍衛,羅思勉率領其他的侍衛都補充到商隊。」
素鳴衍替它撓了撓頸毛,轉身站起,江采離、阿黛、采兒、青菱等人都隨援軍一起趕過來了。
尤溪面容沉毅,聽了阿黛的話露出淺笑。素鳴衍在尤溪與兩名廷衛的嚴密保護下,身上連指甲蓋大的傷痕也沒增加。
年紀稍長的廷衛回頭看了在尤溪手裡無力掙扎的方鏡川一眼,他們是孔淮留下來的廷衛,雖然說歸方鏡川管,但是眼前殿下擺明要讓方鏡川吃點苦頭,何苦將自己繞進去?但是方鏡川真要出了事,他們這些廷衛也沒有好果子吃,那名廷衛回過頭,恭敬的行禮:「方大人冒犯殿下,當然有可殺之處,只是再讓帝都派一名典簽過來,麻煩得很,還請殿下繞過他那條狗命。」
江采離繼續說道:「我們殿下也知吏事,一萬金銖捐出去容易,卻不能確保都用在村民的身上,裔天商隊左右無事,就留在鏡城幫助安置,但是裔天商隊在迦南有許多不便,還望春江大人跟方方面面說一聲。」
人情總歸要還的,檀那明河畢竟還為阻擋赤肌鬼出了不少力,春江明湖換上一種淡漠的語氣:「少王既然這麼慷慨,明湖怎能不提供方便?這也是明湖的職權所在。」
素鳴衍說道:「方大人,你認為八名廷衛有沒可能聽從尤將軍的命令?」
易非天等人也跟著站起來,走出來,推了石川華一把,一起走到笑盈盈的春江明湖面前,請求道:「春江祭酒,我們來鏡城遊學,考察赤肌鬼的種群狀態,是個很好的課題,能由春江祭酒領隊,返回學院,今年的學業,不打優等都不行,我們懇請祭酒讓我們一同進山。」
春江明湖笑道:「鏡城本身的防禦就很吃力,能進峻衡山的人手也不多,這事拖不得,只有我親自走一趟。」
江采離在旁邊笑道:「你讓每個村子都派一個人跟商隊先進鏡城準備,青嵐的商隊在迦南境內購置田地、修建屋舍,就是有春江大人的親筆信函,走起程序來,也相當麻煩。」
這麼想來,讓盛懷城留在羽嘉,協助聶魯達擴大商隊,真是一招好棋。
就算如此,隨素鳴衍進入迦南的隨員也有六十多人,比春江明湖的使團還要龐大。還好裔天商隊名義上是獨立的,不然也要引來很多的非議。
素鳴衍回頭望了一眼還在山丘里蜿蜒行走的難民隊伍,頗有感慨的問:「這些人都在鏡城安置下來,要花費多少?」
跟檀那明河、春江明湖相比,鏡城城主只是一個小角色,正戰戰兢兢的陪坐在下首,聽了春江明湖的話,嚇了一跳,春江明湖要是在高丘出事,他這城主的位置也算到了盡頭,忙站起來勸阻:「赤肌鬼之害,鏡城當有職責徹查,春江大人不宜涉險。」
柳靜安才二十歲,讓羅思勉去做他的副手,顏面過不去,心裏也不會服氣,江采離說道:「商隊事務可以分成兩塊,一與經營買賣,一是沿途護送,這樣就將商隊的人手分成兩批,一批人手專司經營買賣,一批人手為商團護衛,靜安跟我多年了,經營買賣的事就由他負責,商團護衛還要麻煩羅侍衛。」
安置難民,就要允許裔天商隊在迦南境內自由的活動,原來是要求商隊在迦南的經營許可權。
少年的面容稚氣未露,說出這番語重心長的話來,自有一番威嚴。
春江明湖皺著眉頭,鏡城軍損失慘重,遺失在山區里的武器,更能進一步加強赤肌鬼的攻擊力。
「哼,」蕭緋雲臉上露出不屑,「驕橫蠻橫,以為這裏還是青嵐,完全不管別人的感受。」
易非天看了車隊的寒酸樣,也不由暗嘆:一個落拓失寵的王侯,還比不上世家子弟。
那乘華麗無比、碩大無朋的精銅戰車被巨石砸毀之後,素鳴衍的專乘只是一輛普通的精銅戰車。他是青嵐遊學迦南的王侯,儀制不能省,但是在碧雲山下折損太大,銅車都有殘缺破損,湊齊十八乘勉強可以上路的銅車,就連素鳴衍專乘的銅車的車廂車壁都有輕微的撞凹,外廂漆彩剝落,十分醜陋,車轅車輪也有變形,氣勢威風與他在帝國境內遠不能同日而語。
尤溪說道:「把紫狻獸也帶進山吧,它這麼天來也不怎麼嗜睡了。」
春江明湖打算了江采離幾眼,迦南境內的能臣也未必能這麼快就將一切都算清楚,檀那明河身邊的這位侍領真會讓人驚奇啊。春江明湖點點頭說道:「差不多此數。」
素鳴衍笑道:「請藏金做嚮導,我也進山玩玩去。」
素鳴衍捏著方鏡川的喉嚨,將他往地上一摔,舞伎嚇得尖叫不休,紛紛躲避。
不但如此,藏金等從高丘出來的青年,對他們更會感恩戴德,任聽差遣。
春江明湖語氣平淡的說:「鏡城方面自會能安排。」
方鏡川看了尤溪一眼,害怕六殿下信河開口,忙說道:「少王在迦南一年的用度,也只有幾千金銖,倒可以調撥一萬銀幣應急。」
他心裏明白:他們這次隨六殿下到迦南為質,命運已經與六殿下綁到一起了,不管日後六殿下的哪位兄長登上帝位,他們這些在六殿下身邊侍候的人都給遭到猜忌、排斥。當初想到六殿下絕無登位的可能,心裏又有遭貶的怨氣,難免對這個還沒成年的殿下起了輕視之心,萬萬沒有料到今年才十七歲的六殿下竟然這麼強勢!不知為何,昔日的侍衛統領竟對六殿下心悅誠服,全心全意的維護他,而不是迫於自己的職責;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江侍領,心計謀算竟是一時的人傑。這些名義上都應該歸他節制的人都對六殿下忠心耿耿,可恨自己到現在才明白過來。
素鳴衍躺在軟椅上,一邊享受阿黛溫柔的按摩,一邊聽柳靜安詳細述說這幾天操辦的情況。
「啊……」石川華有些不相信的盯著人早已消失的門口,覺得那位少王給人的印象異常深刻,倒像還有影子留在門一樣。
蕭緋雲一腳將他踹下山石,偷偷看了一眼阿黛的迷人容貌,將嬌小的胸部往前挺了挺。她們四人將隨扈丟在鏡城偷偷進山,回去之後只怕要給禁足了,想到這裏,蕭緋雲眉頭就皺了起來。
石川華說道:「沒有危險,回去也沒有什麼好炫耀的……啊,」擰頭看著蕭緋雲,「你掐我幹什麼?」
春江明湖猜想檀那明河到迦南為質,青嵐撥給他的用度也相當有限,能擠出來的只是懷水車薪,說道:「少王的心意,明湖代領了,遷出的村民,明湖自會與鏡城的官員商議。」
六殿下在迦南眾人面前折辱方鏡川,驕縱蠻橫,真是要取方鏡川的性命,他們也只有聽從。六殿下現在收拾方鏡川,遲早要輪到他們,還不如此時主動一些,讓六殿下依為心腹。
素鳴衍望了望江采離,又望了望尤溪,手拍著胡桃木椅子的扶手,想要放聲大笑,又覺得不合適,高興的表情,就像一個孩子,讓阿黛從後面頂了頂腰肉,急忙下了椅子,走下去將白朮、羅思勉從地上攙起來,說道:「我們在迦南,就不要拘束禮節了。」
尤溪笑了笑,說道:「這裏太靠近兩國的邊境,商隊留在此地,只會引起迦南的猜忌,既然能得到這兩個郡的經營特許,以下的郡就有例可循,獲得經營特許權會方便許多,商隊應該繼續跟我們一起走。」
這一番話讓不知六殿下家底的人面面相覷,春江明湖不由心想:有這麼個敗家子,就是登上帝君之位,好像對迦南也沒有什麼威脅。不過對他的慷慨還是相當感激的,要等他回到王城,互相扯皮之下,幾乎沒有為這些難民解決問題的可能;迦南的難民可不止這一處。
素鳴衍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天馬溪口裡,你請我去救村民,可想到滋體事大?」
赤肌鬼襲村的消息也傳到鏡城,居住在鏡城北面邊緣地區的民眾也離開家園,往南邊更安全的地域遷移。
「這……」
「這……他們都是內府司孔淮將軍所遣,責職是確保殿下安全,其他的事卑職也只能跟他們商議著辦……」
江采離說道:「高丘地區的獵戶多有武勇,特別是藏金,殿下應該將他收在身邊,商隊也要補充些人手,殿下對他們有恩,他們的忠誠可以保證。這次帶出來八百萬的本金,可以擴充兩百人左右的商隊。」
白朮、羅思勉兩人原來是帝君寢宮的廷衛,對帝宮的秘聞知道的比旁人多,長夜妃沒有失寵,六殿下怎麼會失寵?六殿下雖然無望帝位,但在帝君心裏的地位卻不低。帝君讓六殿下到迦南為質,有著保全六殿下的曲折用心在裏面。
江采離又說道:「商隊里人手的武技修鍊還望羅侍衛……哦,該改稱羅執事了,訓練人手的事,還要羅執事多費心。」
這些赤肌鬼沒有使用兵器,因為它們堅銳的利爪就像長在身體上的利器,鋒利度與堅韌度都高過普通的武器,或許它們還沒有尋著適用的武器也說不定。
正思緒紛雜之際,忽聽得身後長草里「呲啦」聲響,一陣疾風直掩後腦,素鳴衍想也沒想,縮肩側頭,坐在身子在瞬間就往旁邊移開一尺的距離。小紫狻高高越過他的肩頭,一頭栽到山岩下面去,在草叢裡打個滾,沾了一身草屑,又躍上山岩,兩隻前足立在素鳴衍的膝蓋上,頭湊過去要舔他的臉。
素鳴衍眉頭皺起來:「那你就留下一萬銀幣應急好了。」甩手走開,臉上掛著十分的不耐煩。
白朮也覺得氣氛有些壓抑,抬頭望著六殿下亮晶晶的眸子,往前走了一步,端端正正的跪下,朗聲說道:「內府司派白朮過來保護殿下的安全,當時忘了多吩咐一句,白朮這會過來跟殿下說一聲,有用得的地方,儘管吩咐。」
這計策是誰想出來的,春江明湖清澈的目光迅速掃過江采離、尤溪、阿黛三人?不過能為此拿出一萬金銖來,也絕對是大手筆,一萬金銖足可能將身後的老弱婦孺都買下來。
素鳴衍說道:「尤溪、白朮陪我進山,其他的人手都聽江采離的安排。」
這會兒門口的侍衛進來稟報:「白侍衛求見。」
江采離說道:「同是淪落人,方大人怎會不識好歹?」
此地的防守交給鏡城過來的八百名援軍,眾人撤到天馬溪渡口。從天馬溪往南,還要走七八十里路,才走出高丘地區,進入鏡城的區域。
不過這番話怎麼說得出口,春江明湖倒有點覺得青嵐的這位殿下有些不近人情了,骨子還是有著驕橫的性子。又想到檀那明河如果要進山,尤溪等人一定會貼身保護,說起來危險也有限,春江明湖眼珠子轉了幾圈,遲疑的說道:「明河殿下堅持的話……」
素鳴衍回頭看著方鏡川,問他:「節約用度,可以調撥多少出來?」
「赤肌鬼的等級與數量,都大大不同於往年,赤肌鬼種群一定出現我們所不知道的變異,這事要上稟國主,等議出個章程來,再派人過來調查,只怕會在一年半載之後,時機耽誤不得,我決定親自去峻衡山東麓山地里探一探究竟,還要麻煩少王在鏡城等我一些時日,再一道前往國都。」
江采離轉過頭望向素鳴衍,換上輕鬆的語氣,好像跟素鳴衍說一件有趣的事:「迦南境內,生活困苦的平民,有賣身養家的習俗,三四千村民到鏡城去,鏡城的貴族們多半要感謝春江大人。」
雖然說迦南不比青嵐那麼等級森嚴,但是平民出身的人想要出人頭地,還是異常艱辛。聽了尤溪的話,素鳴衍不禁又多看藏金兩眼。
方鏡川讓他眼裡野獸一般的凶焰一逼,接下來的話就無法大義凜然的說出來:「這……殿下出使迦南,應為青嵐表……表率,不……不可以給迦南添麻煩,」走到素鳴衍的身前,感覺背上冒出虛汗,事已至此,已不得不說,「卑職率領八名廷衛,確保殿下安全,不讓殿下的行為逾越規矩……咳。」說到這裏,只覺喉嚨一緊,素鳴衍一腳踏在几案上,驀然探出一隻手來,扼住他的喉嚨。
哀嚎悲泣之聲遍野盈谷。
阿黛輕輕捻了捻素鳴衍的腰肉,美目橫盼,彷彿在說:你們男人都這樣。
方鏡川抹了抹鼻頭的汗水,小心翼翼的說:「每月送遞內府司的文書,卑職都會拿來給殿下過目。」
「咳,那個,那個明河……她們都是你的女侍?」石川華喉節上下滾動,大聲的咽著唾液,眼珠子差點要掉下來。
素鳴衍按受江采離、尤溪的建議,將車隊與商隊里空乘的車輛都借出去運送受傷的村民,作足姿態,將他專乘的銅車也讓出去,與尤溪、江采離等人步行,只有阿黛、采兒、青菱幾個女眷合乘一輛銅車。
從跨入迦南土地的那一刻起,素鳴衍就把自己當成真正的檀那明河,對江采離、尤溪、阿黛等人自然是信任有加,凡事都依重他們的意見。
數量比例大約是六名赤肌鬼頭人就有一隻這名更高階的赤肌鬼。
春江明湖聽了默不作聲。
那時情況危急,才從權請檀那明河將侍衛借調給他,可沒希望檀那明河會親自進山,何況那時對赤肌鬼的危害估計也不足,有些掉以輕心了。現在明知赤肌鬼的種群出現變異,山裡還不知藏著怎樣的危險呢。
藏金跟在後面心猛的一沉,外圍的村落還好一些,青壯沒有損失,遭受赤肌鬼襲擊的五六個村子,年輕力壯剩不下多少。江采離的話雖然讓人不高興,但是卻直中要害。
素鳴衍說道:「他日不管我的哪位兄長登位,我與各位都不會有好日子過,所以現在要同舟共濟……」望了方鏡川一眼,「方大人,你說是不是?」
方鏡川看著柳靜安手裡的地契,想要收來自己保管,卻又怕挨訓訴。自從前日在鏡城城主的宴請上,給尤溪提著脖子回來,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一回六殿下的殺機,這下終於擺正態度,至少在迦南為質期間,還是成為六殿下的人比較合適。
江采離說道:「卑職倒能抽出些時間出來。」望了方鏡川一眼,笑著說,「方大人心裏明白著呢,不管大殿下還是三殿下登上帝位,我們在殿下跟前服侍的人都不再受信任,所以要跟殿下一條心。」
方鏡川讓尤溪鎖住背頸,臉色慘白,他感覺到六殿下身體里傳出來的濃烈殺意,殿下真要殺他,八名廷衛只會袖手旁觀,他這條賤命眼看就沒了,想到這裏,身子咯咯咯直打顫,倒希望迦南的官員替他說一聲好話。
巫彌生暫代碎葉城守備將軍,算是一步登天,他從羽嘉帶出來的一百多名侍衛都會留在碎葉,其他的侍衛在碧雲山的絕殺襲擊中都多少受了點傷,他們是尤溪一手栽培出來的,有傷在身,自然安排他們脫離內府司,輕傷加入裔天商隊,隨素鳴衍進入迦南,傷勢較重都前往羽嘉投奔聶魯達與盛懷城,加入那裡的商隊。
尤溪說道:「殿下是帝君之子,方大人在迦南出了意外,帝君會另派一名典簽大人過來好好訓斥一下殿下。」
春江明湖回過神來,說道:「青嵐封爵的王族都要受制於內府司派出的典簽,一般說來沒有什麼權勢,還比不上地方上的大族。現在青嵐權勢極大的王族,也就那幾位有望登上帝位的王子。這位羽嘉郡王借題發揮,在我們面前將他身邊這位方典簽的氣焰完全打壓下去。這樣的話,他要做什麼事,就不需要受這位方典簽的制約,內府司派到他身邊的人遲早都要給他降服。這位少年郡王,可比你們想象中的厲害啊。」
小紫狻已有一尺來高,全身紫色長毛,幽紫的瞳子晶瑩剔透,就像紫色的玉石,瀨皮瀨臉的樣子,完全沒有王者荒獸的威勢。
素鳴衍不耐煩揮了揮手,說道:「讓他進來吧。」看見白朮與羅思勉一齊走進來,素鳴衍微微一愣,暗道:不會代表作那八個人過來施壓的吧?狐疑的打量著白朮、羅思勉,鼻腔輕輕的哼了兩聲,卻一言不發。
從高丘深處撤出來的村民都擁在天馬溪渡口,大約有三四千人,相當一部分人都是在家園被毀掉之後被迫撤離的,傷病無數,又身無餘物。
進入高丘地區的援軍卻沒有順利的撤出來,受到大群赤肌鬼的圍攻,春江明湖與素鳴衍所擔憂的更高階赤肌鬼終於在攻擊鏡城援軍的時候出現。
白朮,八名廷衛之一,孔淮將他們留在六殿下的身邊,白朮與另外一名叫羅思勉的廷衛就寸步不離的跟在素鳴衍的身邊。這會兒在驛館的房間里,好不容易將他們打發走,又要過來求見,素鳴衍皺起眉頭,他現在還不敢將用在方鏡川身上的手段用在白朮、羅思勉的身上。他們剛強的武者意志,不由讓素鳴衍對他們多一分尊敬。畢竟白朮、羅思勉的修為只比尤溪差一階,日後倚重他們的地方還多,現在可不能將他們惹毛了。
六殿下在宴席上提起要隨春江明湖進山考查赤肌鬼種群變異的情況,白朮還以為六殿下只是借題發作挫挫方鏡川的銳氣,想不到他真的想進山去,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說道:「山裡處處兇險,殿下安危要緊。」
方鏡川苦臉看向江采離、尤溪,他聽說過六殿下驕奢淫逸、蠻不講理,這一路上來,受了一些臉色,可還沒遇到現在這麼不講理的時候,雖然說他以典簽之職有權節制六殿下,可是誰願意撕破臉皮?六殿下雖然無望帝位,畢竟還是帝君之子。
雖然說他現在的職責就是與青嵐派出的質子返回國都,但是內心強烈的責任心,讓他知道赤肌鬼的事拖延下去,對鏡城地區也會造成相當大的損失。
從高丘撤到鏡城的難民多達五六千人,他們聽說到迦南遊學的青嵐王子願意慷慨解囊、損資為他們重建家園,都聚集在鏡城之外。
藏金走上前來,單膝跪地,朗聲說道:「少王對高丘難民的恩情,藏金永世不忘。」
八百名鏡城援兵分出兩百人協助村民撤離,其他六百人在溪口西邊的山脊設下三道防禦線,仗著弓強箭利、革堅器銳,暫時阻擋赤肌鬼繼續向外圍的山地漫延,應該沒有問題。
如果身邊的人都不能心悅誠服,還談什麼大事?但是剛剛踏上迦南的土地,就如此順利,讓江采離也有些喜出望外,站起來笑道:「殿下在迦南境內,不宜過度張揚,身邊留些人手夠使喚就行,其他的人都安排進商隊,殿下打算如何安排?」
江采離說道:「其他的村子倒也罷了,還有自力更生,受到赤肌鬼攻擊的五個村子傷亡慘重,完全要依賴於外力。溪口聚集的村民就有三千四百一十多人,鏡城邊緣地區還會受到赤肌鬼的威脅,要到鏡城南邊的地方安家落戶,沒有百萬銀幣,解決不了問題。迦南多銀礦,銀賤金貴,換成金銖的話,大約要一萬金銖。」又轉過頭來,望向春江明湖,「春江大人,采離估算的還算準確?」
按照青嵐的典制,羽嘉郡王的屬員都應受少王典簽方鏡川的節制,春江明湖可不認為方鏡川能節制得了像江采離、尤溪這樣出類拔萃的人物。
對於白朮他們而言,六殿下對尤溪的這句吩咐,對他們來話有著實實在在的好處,忙與羅思勉起來謝恩。
迦南軍在那裡建立嚴密的防禦,不怕赤肌鬼的衝擊。
方鏡川的目光掃過在座的眾人,額頭汗濕,覺得南方的天氣又悶又濕,讓人的心裏煩躁不安。
素鳴衍眉毛揚了揚,有些不耐煩,盯著方鏡川微胖的圓臉一會兒,沒有說話,徑直走開。
「殿下,發生什麼事?」
八萬金銖留在羽嘉,供聶魯達與盛懷城支配,江采離將自己的前途完全綁在六殿下的身上,將個人十年積累下來的私產都歸入商隊的本金。
素鳴衍也知道白朮此時的勸阻是關心他的安危,微微一笑,說道:「我在羽嘉、上唐、碎葉三次遇險,尤溪都知道,再緊密的保護都沒用,受些傷算不了什麼大事,你們不用太擔心。」
素鳴衍可不管方鏡川心裏在想什麼,白朮、羅思勉等人都願意聽候調遣,凡事也由不得方鏡川了。
這麼說,雖然是替方鏡川求情,但也代表八名廷衛劃清與方鏡川之間的界線。
趴在采兒腳上的小紫狻似乎聽懂尤溪的話,睜開眼睛,打了懶驢滾,轉著小腦袋將在座的眾人都看了一眼,前爪躓地,低吠一聲,撲上素鳴衍的椅子。
素鳴衍微微一笑,沒有理他,對尤溪說道:「大家齊心協力,你也不要藏著掖著,多與白朮他們切磋切磋,還不知道要在迦南待多少年,但是回到青嵐還是沒有趁手的人使喚,就太窘迫了。」
素鳴衍臉色一沉,盯著方鏡川,斥道:「一萬銀幣拿出來假惺惺做什麼好人,出行的時候,內府司撥出一萬金銖,你都給我拿出來。」
春江明湖身為迦南名臣,為宦清白,斷斷拿不出這麼多錢出來,如果素鳴衍真的任著性子拿出這麼多錢來,也不介意他喧賓奪主。但是剛才休息時,檀那明河將三個心腹召到車裡商議,這一萬金銖拿出來,必定有其他的要求。
離眾人老遠,差不多坐在門口的石川華大聲嚷嚷:「春江祭酒,我們跟你進山,今年的學業能不能幫忙打個優等?」
六殿下被冊封為羽嘉郡王派到迦南為質,出乎眾人的意料,不能像在帝國境內那麼大張旗鼓,隨行人員必須精簡。十二名侍衛由尤溪率領,阿黛為少王女侍長,不過女侍只有采兒、阿零兩人,江采離為少王侍領,好在裔天商隊將貨物在碎葉城就售空,柳靜安率領三十多人的商隊跟隨素鳴衍他們一起去迦南,青菱來歷不明,自然不能在內府司入檔,現在算是商隊的隨員。
春江明湖沉吟了片刻,說道:「赤肌鬼種群出現什麼變異,我也猜不透,會有許多危險。」
素鳴衍轉身盯著方鏡川,不容置疑的說道:「方大人,你去將錢撥給裔天的柳執事。」
迦南眾人對他這個到迦南為質的殿下大有好感。
雪姬有些羞澀,站在蕭緋雲的身邊,偷偷的看那隻紫色小犬在素鳴衍的身邊繞圈低吠,想不到世間還有這麼漂亮的小犬,想湊上去摸一摸,看著圍在素鳴衍身邊的眾人,又不敢說出口。
阿黛走到素鳴衍的身邊,看著鎖子甲下的錦袍扯碎幾處,口裡埋怨:「尤將軍是怎麼保護殿下的?」習慣的稱呼還沒改過來,素鳴衍自然不會介意,伸開雙臂,讓她替自己解開鎖子甲的扣鎖,御下笨重的衣甲。
方鏡川連忙應道:「是,是……殿下還是直呼卑職的賤名。」
方鏡川忙不迭的點頭稱是。
方鏡川目瞪口呆,睜大眼睛瞪著素鳴衍,尤溪一聲「方大人」就像悶雷似的落在他的耳鼓裡,震得他耳膜生疼,方鏡川嚇了一跳,才發覺失態了,忙欠身賠禮:「少王,雖然說到迦南為客,起居之事都會有迦南操心,好歹也要留一些應急。」
「這麼一大塊地只要十萬銀幣?」阿黛瞪大眼睛,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春江明湖焉能不知尤溪、江采離、阿黛數人與隨行的裔天商隊才是檀那明河真正的心腹,難道說檀那明河還沒有放棄對青嵐帝位的妄想?從方鏡川那裡把錢拿出來,來換取商隊的經營特許權,方鏡川沒有財權,少王典簽不但無法制約檀那明河,在迦南境內還要仰仗他的鼻息。
江采離欠著身子對素鳴衍說:「殿下到迦南為客,雖然說有心為善,但也不能喧賓奪主啊……」
青嵐與迦南在邊境裁減兵力的協議生效之後,高丘地區南部的鏡城只有三千駐軍,想要鏡城出兵剿除峻衡山東麓的赤肌鬼種族,力有未逮。
阿黛撲哧笑出聲:「瞧你們說的,方大人的鼻尖都出汗珠了……」
素鳴衍倒不覺得什麼,少王典簽方鏡川過來請安:「少王為國出使,不宜親涉險境。」
方鏡川滿肚子不願意,但是他們能否在迦南過得舒坦,還要指望春江明湖在迦南國主面前多說好話,也只能下車步行,將專乘銅車讓出去。
此外還有內府司派到素鳴衍身邊的少王典簽方鏡川,方鏡川率領八名廷衛。
素鳴衍睜開眯著的眼睛,目光在方鏡川臉上舔了一下,說道:「我是青嵐派出的質子,身份有所不便,方大人可要跟商隊好好接觸,以後的日常用度,都要從商隊里支取,只是不知道方大人會向內府司如何稟報這件事?」
江采離裝作無意,跟春江明湖閑聊:「春江大人,三四千的村民背井離鄉,遷到鏡城,境遇也會相當凄涼啊。」
方鏡川抹了抹鼻頭的汗,這才發覺自己是最傻的一個,想要說討好的話,又覺得不合時宜,以後只剩下孤家寡人,日子難捱了。
到鏡城的第五天,在春江明湖的特別關照下,商隊就將高丘以前的兩個郡境內的經營特許權辦妥,日後商隊就可以這兩個郡自由的經商,許諾安置難民的一萬金銖,打通關節就用去小半。
跟在眾人身後的藏金,聽了江采離這句話,眉毛一跳:是啊,前夜受襲擊的五個村子里,都讓赤肌鬼毀得面目全非,逃出來只剩下一條殘命,哪裡還顧得上考慮以後的生存?
素鳴衍眉頭皺著,一聲不吭的走回他專乘的銅車。
裝備精良的八百鏡城軍退出高丘時,傷亡超過半數,據他們描述,這種更高階的赤肌鬼與常人一般高矮,靈活度已沒有種族的限制,紫黑色的甲皮,讓它們比赤肌鬼頭人有著更強的防禦力,強弩對它們的傷害也相當有限。他們才是赤肌鬼的核心,有些與常人相當的智力,鏡城援軍就是戒心不足,給包圍在一座山丘上,要不是領軍的武官當機立斷的選擇突圍,幾乎全軍覆滅。
易非天輕聲說:「羽嘉是青嵐最小的一個郡,只有一座主城,青嵐帝廷不可將羽嘉城賜給他,雖然被封為羽嘉郡王,其實連自己的封邑也沒有,有什麼好羡慕的?」見石川華目光在車外的青菱、采兒身上睃,啞然失笑,「你是羡慕這個?」
素鳴衍見尤溪點頭應是,暗自可惜:卻不能光明正大的要求他將武技傳授給自己。
方鏡川還想爭辯幾句,讓他眼睛兇惡的目光一逼,話咽在喉嚨口沒有吐出來。
「祭酒,」易非天遲疑看著陷入沉思中的春江明湖,「檀那明河真的不簡單啊。」
春江明湖讓江采離的話頂在那裡,倒不知說什麼好?輕輕咳了一聲,還不如讓他們先說說要求吧。
在春江明湖有意無意的催促下,商隊開始跟鏡湖的官員接觸,準備購買鏡城南部的一處谷地,用來安置遷出高丘地區的難民。商隊用錢打通關節,又有安置難民的大義,又有春江明湖親自督促,那塊數千畝的開闊谷地與附近兩座荒山,鏡城方面只是象徵性的收取了些費用,還派出上百名差役聽候調遣。
一般帝君登位,都會派出心腹親信,出任諸王府的典簽,監視、控制他的兄弟們。少王典簽的職責就是制約封爵王族的行為,許可權極大,但是如今在位的帝君還是六殿下的父親,方鏡川不知收斂,乃是他認定六殿下到迦南為質,失去帝寵,絕無可能登上帝君之位。
江采離笑著說:「不止這些,落入城主腰包的還有十萬銀幣呢。」春江明湖為迦南清流名臣的中堅,雖然老練圓滑,這個裡面的勾當,只怕也未必清楚。
聽了他這話,眾人臉上的表情一僵,想不到青嵐的這位殿下還真會胡鬧,春江明湖說道:「殿下的安危滋體事大,不宜涉險。」
方鏡川幾乎給柳靜安、藏金拖著離開。
石川華目瞪口呆,嘴巴張著,口水差點要流出來,目光在阿黛、采兒、青菱三人的身上轉個不停,最終還是死死的盯著阿黛,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成熟氣息更加迷人,讓人沉溺其中。
素鳴衍冷哼一聲:「我要取方鏡川的性命,你們讓不讓?」
素鳴衍得意洋洋的盯著方鏡川,驀然轉過身來,對春江明湖說道:「讓家事打擾了眾人的興緻,明河先退下,春江大人進山有什麼安排,派人到驛館言語一聲。」說著,舉步跨出大堂,尤溪押著方鏡川,江采離、阿黛、廷衛、侍衛一道離開宴酒的大堂,返回驛館去了。只留在迦南眾人在這裏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這都是事先商議好的,尤溪自然明白江采離說出這番話的用意,看了頗為意動的藏金一眼,說道:「聊表心意,春江大人不應推辭。」
鏡城的援軍趕來時,一灘鮮血似的夕陽懸在遠處的山巔之上,明凈的天空就像倒懸著一面藍色大湖,空氣里充滿濃郁的血腥味與赤肌鬼的氣息,素鳴衍抱膝坐在山岩之上,閉息看著遠處山巔的流霞與蒼穹,想起燕雲荒原里的歲月,想起素鳴戈。
白朮這才明白六殿下堅持進山,乃是要在實戰中鍛煉自己,不願一直處於眾人的保護之下,如果六殿下的武技能迅速提高,侍衛們也不用每天都提心弔膽的了。白朮一直在帝宮侍衛,怎能不知六殿下的這種勤勉在王族子弟中算得上難能可貴?與羅思勉對視了一眼,都覺得沒有選擇錯誤,再不勸阻,只想著到了山裡小心照顧著就是。
「明河殿下真是好個性……」石川華大聲叫好,「主子哪有讓奴才訓斥的道理,這話我愛聽。」說著,橫著眼朝身後兩名扈從剮了兩眼。
他的粗嗓門嚇了眾人一跳,轉過頭時,他已從位置上爬起來,穿過舞伎的舞陣,走到前面來。他的傷腿現在無礙了,踩在水磨雲石上,咚咚咚,氣勢十足。但是他經過舞伎身邊時,忍不住低頭去看映在水磨雲石上的舞伎,水磨雲石光可鑒人,將舞伎裙底的膚肉映得纖毫畢呈。他豪烈懾人的氣勢在那一望之下就消失得乾乾淨淨,讓人不忍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