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卷二

第五章 靈麓學院

卷二

第五章 靈麓學院

青菱手撐著他的胸口,將自己從他的懷裡推開:「殿下想知道鱗甲功也行,可不能再欺負青菱。」見素鳴衍的目光像舌頭一樣舔上來,小臉滲了血似的通紅,氣息有些亂了,「不過鱗甲功離開黑礫原也練不成,黑礫原的冬季刮著可以吹裂堅石的暴風,小扈他們都是在暴風中練功的,鱗甲功就像黑礫原人的天賦技能,一點也不妨礙施展其他技能。」
「這?」尤溪有些遲疑,「王族秘學嚴禁泄露,若讓內府司的人察覺,對殿下不利……」
春江明湖根本沒有時間準備高階的術法,素鳴衍知道自己一發發火焰之箭射過去,對赤肌鬼老大的傷害也實在有限。
尤溪抑心裏的激動,說道:「原以為今生再無機會一窺天階的境界,多虧殿下念著我們。」
「你跟白朮在我身邊就足夠了,其他人該去哪去哪兒,是不是府里的僕役都是迦南安排的人手?」
青菱想起他的質子身份,看著他臉上有些黯然,當素鳴衍再一次將她攬入懷裡,還沒躲開,而是溫順的將臉貼在他的胸口。
素鳴衍嘆了一口氣,追求高階的武技,還不如在武道的境界有所突破。
江采離、藏金他們還留在鏡城處理商隊上的事。
石川華大笑:「我可不管他到底有多強,他身上沒有讓人討厭的臭脾氣,我交定他這個朋友了。」
「過了飯時,阿黛又要生氣了。」
素鳴衍嘿嘿一笑,說道:「武技修行漸遇瓶頸,暫時放下也沒什麼,只是術法,一直沒有精進,黑礫原可有什麼值得炫耀的術法?」
素鳴衍哈哈一笑,說道:「你們都得去謝青菱,這些貝葉古文字,你們當中可有人認得?我讓青菱將五層以上的書目都寫下來,你們挑選一些緊要的,讓青菱給你們都抄下來。」
素鳴衍將長矛扎在泥里,將長擊刀換在右手,退到春江明湖身後,說道:「我與小尾擋住噬血藤。」
春江明湖彈出一枚火焰箭,擊中赤肌鬼前額;赤肌鬼吃痛的怒吼著。
易非天眉毛輕輕的糾結著,想起讓人憂心的事來:「我聽父親說,春江祭酒之所以會一反常規的要求檀那明河入質,是因為西北事務院的一封秘信,秘信里說檀那明河是青嵐讓人不得不矚目的人物。」
山脊直削下去,筆直垂到湖中,灰白石灰岩崖的上半端覆蓋著紅褐色的噬血藤。
藏金正要問到這裏來的用意,素鳴衍解開錦袍,只穿著一件短襟衫,藉著微弱的光線,踩著水下的亂石,走向轟然砸下的水流。
聽了素鳴衍的話,春江明湖將法杖一收,四人身前的半圈火焰之牆漸漸熄滅,噬血藤的莖須就像蛇信子吐出,迅速逼過來。
素鳴衍笑了笑,說道:「石川華、易非天他們倒想著你,你明天隨我去學院見他們,日後你就留在這裏,不知尤溪有沒有資格指導你的武技?」
春江明湖在迦南身居祭酒、殿士、納言數職,地位尊崇,已經是有限的數人之列,在素鳴衍的面前,還要謹守名義上的禮節。
「正是如此,春江祭酒才慶幸聽從西北事務院的建議,如果檀那明河登上青嵐帝位,青嵐極可能再度崛起。」
春江明湖說道:「我會立即建議軍事院,增加鏡城方面的防禦,如有可能,我會建議國主,與青嵐締結更緊密的聯盟,以應付峻衡山東麓嚴峻的事態。」
「殿下是青嵐王族,怎可能幫助瀆神之民……」
術法涉及的知識非常博大精深,沒有師者的指導,很難有什麼進步,素鳴衍進入學院三個多月,現在也只學會混沌系的二階基礎術法凝火術。
這話不假,不過素鳴衍連殘缺的功訣也沒有,只有總訣與基礎丹力的修鍊功訣,他現在除了體內的丹力是正宗的檀淵逆鱗勁之外,發揮檀淵逆鱗勁無上威力的特殊武技一概不會。
「這嘯聲好苦,」石川華疑惑的望著蒼茫的雲霧,「是明河殿下嗎?」
「這是當然,就是尤溪師父旋展的氣甲,我也能輕易破開,何況旋展氣甲,就無法施展其他特殊技,除非冒著槍林箭雨,我也想不出什麼情況下能夠用上氣甲術。」藏金看著素鳴衍身上的金色光芒以肉眼能夠感覺到的速度在迅速變暗,「鱗甲功能克服氣甲的弱點?」
衝出噬血藤叢,山的西面也聚集了上百隻赤肌鬼,不過都是外圍巡哨的普通赤肌鬼,赤肌鬼頭人也沒幾隻,在尤溪、白朮、素鳴衍三人暴烈的攻擊下,肢殘血濺,如果不是後面的大量的高級赤肌鬼正繞過山腳追來,四人倒有心將這群赤肌鬼殲滅,以消剛才的窩囊氣。
素鳴衍愣了愣,旋即明白阿黛的意思。
「鱗甲功,什麼鱗甲功?」
素鳴衍轉過頭,尤溪、白朮、江采離三人正從密林里鑽出來,門口的侍衛不敢攔他,卻一定會去稟報尤溪等人。
小紫狻讓赤肌鬼一腳踢飛,心有餘悸,從噬血藤叢里掙扎出來,就沒有繼續衝上去,而是憤怒的嘶吠。
「這麼大的衝擊力,沒有四階武士的實力,誰也站不穩。」
素鳴衍解開錦袍,剛要丟到青菱手裡,青菱眉頭一皺,甩手不接,將抄下的書卷交到旁邊侍衛手中,說道:「幫你抄了一天的書,青菱餓死了,先進去找采兒了。」也不管他應不應,徑直穿過抄手迴廊,走到內院去。
他們正結伴前往靈麓東山之巔拜訪在峻衡山結下深厚友誼的檀那明河。
春江明湖是迦南重臣,平日在王城參与軍機國務,在學院的時間就極少,指導學業、術法只是一句空言。所幸靈麓書閣是迦南藏書最豐富的書館,素鳴衍特殊的身份足以讓他調閱裏面所有的卷宗,但是術法體系博大精深,沒有師者的指導,術法根基極淺的素鳴衍想要修行高階術法只是妄想。
素鳴衍臨行時被冊封為羽嘉郡王,使得他到達迦南之後,身份變得極其尷尬。
易非天一愣,他可聽不出這嘯聲有多苦,只覺得嘯聲悠遠綿長,喃喃自語:「真是檀那明河嗎?長嘯之人至少有五階武者的水準了。」
「春江明湖的話里有這個意思,不過帝國若能與迦南締結更緊密的盟約,殿下的處境會好許多。」
與其說讓羽嘉郡王進迦南為質,不如說是讓羽嘉郡王去羞辱迦南群臣。素鳴衍真不知道帝都的謠言讓多少人費盡心機。
河港聯盟與青嵐、迦南都有較密切的聯繫,青嵐與迦南對峙時,河港聯盟都會保持嚴格的中立。河港聯盟為了保持與兩國的密切關係,每年都要派遣幾名貴族子弟到兩國遊學,這些人成年之後,自然與兩國的高層人物有著密切的友誼。
石川華冷哼一聲,沒有應話,拾階而上。
素鳴衍凝重的神情,讓依在他身邊的阿黛看在眼裡有些揪心:「殿下以前沒心沒肺,一下子就成熟起來,阿黛到現在還有些適應不了。」
這幾個月來,尤溪說話也不再拘謹,素鳴衍笑了笑,問道:「商隊的事情安排妥當了?」
「那是當然,明河殿下武技之強,在同年當屬翹楚,但是親歷險地、不畏兇險、堅決果毅的品質,我可沒有從迦南的少王們身上看到。」
尤溪聽著他的聲音帶著很深的怨氣,笑道:「這幾乎是肯定的,不過貼身侍候的都是自己人,殿下不會感到不便,等江侍領回來,可以換上一批信得過的人手。」
青菱如今成了素鳴衍的侍讀,每日都隨素鳴衍出入學院。
「讓采兒來侍候吧,你在這裏,我怎樣也無法安心看書的。」
如此一來,只有帝君才有資格置疑羽嘉郡王的身份。
四人遇到那隻赤肌鬼算起來已有七階武士的實力,如果還有更強大的存在,赤肌鬼種群的實力真讓人難以想像。
素鳴衍離開青嵐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還在為摩揭伯岑的安排讚嘆不已。素鳴衍坐在柔軟的錦榻上,轉動右手食指上的戒環,銀灰的毫光使這枚戒環看上去沒有顯眼的地方。
素鳴衍搖了搖頭,說道:「五層以上的書稿很多都是用貝葉古文字書寫的,我可認不得,讓青菱譯成今文,心想書閣費盡心機收藏,必有珍貴之處,一看之下,只覺得普通得很,還是青菱讓帶出來給你們看一眼。」
山腰的石徑讓鬱鬱蔥蔥的蒼松掩埋,一聲凄厲孤寂的長嘯傳來,震得松針簌簌如雨,易非天與石川華站在石徑上,詫然的目光透過松枝縫隙,望著山巔上掩藏在密林深處的飛檐畫廊。
素鳴衍右手持矛,將長擊刀換到左手,說道:「噬血藤對它不是沒有影響,春江大人,等它上來,你用火焰牆護住後面就行,前面交給我們。」
素鳴衍苦笑道:「檀淵逆鱗勁是不差,可是全套的功訣只會傳授給將來的帝君,憑著殘缺的功訣,突破地階都不可能。」
素鳴衍取下秘銀製造的王者之戒,將戒環上的那段箴言「羽嘉王的權勢與威嚴,皆是大神摩訶授予」壓印在文書的右下,署上名字。
素鳴衍嘿嘿一笑:「明裡當然不行,不行我這郡王也當不成,不過暗地裡的事,誰又知道呢?摩訶大神在天界也沒有幾隻眼睛啊。」
走出東山的府宅,裏面傳來沉悶的兵器相擊之聲,府宅有兩道夾牆,加強防禦力量,夾牆的護衛都是迦南的士兵,素鳴衍與尤溪穿堂越室,來到一處小庭院。
長擊刀長三尺六寸,刀脊最厚處才三厘三毫,紫色偏淡的刀體在鑄造時滲入精金,刀刃鋒利如剃刀,鋒銳的刀刃割裂空氣似的發出銳響,將貼著地面延伸進來噬血藤悉數割斷,偶有漏進一兩根,也有小紫狻將撲上去嘶咬粉碎。
春江明湖、白朮與之前的檀那明河也沒接觸,只有道聽途說的大概印象,雖然詫異他優秀的表現,也沒想到別處去。是啊,誰會想到現在的檀那明河竟然是假冒的?
離開七天後,眾人重新返回鏡城。尤溪連夜寫出赤肌鬼種群異化的調查文書,素鳴衍轉動食指上的那枚王者之戒。素鳴衍在碎葉被冊封為羽嘉郡王時,隨冊封文書一起進入碎葉城的還有這枚王者之戒。
素鳴衍摸了摸尾指上的戒環,他只認得一句貝葉古文,就是戒環上的箴言:羽嘉郡王的權勢與威嚴皆由大神摩訶正教授予。
素鳴衍揪心望過去,那團噬血藤劇烈抖動,小紫狻正在裏面激烈掙扎,素鳴衍矮身後退一步,正要將凝出的火焰之箭往那處擲出,噬血藤里扎出無數紫色的毛針,噬血藤彷彿吃痛的迅速縮回,露出全身紫毛炸開的小紫狻。
素鳴衍想起那日與春江明湖、尤溪、白朮四人合力才擊退的異化赤肌鬼,想來盧笛就能輕鬆自如的應付。
赤肌鬼種群的異化,使得兩國不能在邊境上大規模的裁兵,要想達到緩解邊境的壓力,只有締結更緊密的盟約。這樣對六殿下在迦南的處境無益有很大的好處,尤溪與白朮換了個眼色,覺得殿下一定要跟著進山,也算有先見之明。不然的話,迦南將赤肌鬼種群異化的危害導向毫無防範的青嵐境內也說不定。
這麼一說,尤溪也忍不住探過頭去,詫然說道:「《血脈推演初究》?」一臉凝重的讓眾侍衛都退出去,只讓藏金留在身邊。
「我今天讀了一卷郡邑食貨志,雲里霧中,不知所謂,飯後你跟我粗略說一說。」素鳴衍看了風塵未去的江采離一眼,轉身又對藏金說道,「藏金,你們也跟著聽聽,日後離開我,也可以學江侍離以前那般,做名私商倒也逍遙快活。」
「神祗,赤肌鬼真的會有自己的神祗?」石川華有些將信將疑,就是下位神祗也不是人力所能對抗的,何況這片大陸已有千年未有神跡出現了。
白朮探頭過來,臉上露出難得的欣喜:「傳聞靈麓學院的師者會將基礎領域研究的書稿留在書院里珍藏,雖然不是什麼秘學絕傳,我們修行已經成形,就是有秘術絕學放在眼前,也沒可能重新修鍊,倒是這些資料對我們而言更加珍貴,以後修行會少走許多彎路。」
素鳴衍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說道:「算了,你們留在我身邊就夠了,就是在學院里,迦南大概也會淡化我的存在吧。」
幾名同齡的少年身上,大概只有易非天最具有軍事方面的智慧,他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赤肌鬼的異化,已經有充足的證據相信它們種群內部出現氏族文化,又是一個邪惡的下位神祗的氣息出現在人世間。
尤溪將紅袖刀的空鞘遞到素鳴衍的眼前,為難的說道:「卑職過失……」
離開黑礫原那種艱苦卓絕的環境,鱗甲功只能算得上旋凝氣甲的進階技能。旋凝氣甲將氣盾化為無數的密集鱗片防護周身,對於素鳴衍而言,這種技能只能算是垃圾,迅捷的動作,只要拳頭大小的氣盾,就能防住全身的空隙,而且丹力的凝實程度,絕非旋凝氣甲能比。
素鳴衍知道青菱在黑礫原里的地位絕對不低,不然也無資格代表黑礫原與羽嘉總督聯姻。青菱雖然是黑礫原瀆神之民的後裔,但是博聞廣識,並且精通極少會花精力去掌握的貝葉古文字,靈麓書閣里的藏書,倒有一小半是青菱曾經讀過的。
「殿下說過不問黑礫原的事。」
素鳴衍拾步登上生滿青苔的山岩上,望著遠近的蒼松虯勁,心裏是一付難以描畫的景象,忍不住長嘯起來,聲音凄厲孤寂,悠長綿延,就像山巔的龍吟虎嘯。
四人遇到那隻赤肌鬼算起來已有七階武士的實力,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專用的技能。
「江采離不讓我早說,他說上次回來,一夜沒睡踏實,殿下的問題已經超出我們的能力範圍,不單江采離、白朮,我也這麼認為。」
「殿下想讓采兒侍寢吧,采兒未經人事,要不要阿黛幫殿下先調教一番?」
春江明湖說道:「類人種族的異化,百年前就有跡可尋。扶桑島位於新月海灣以東的海域,樓迦羅人在那裡棲息,也是在極短的時間里發育出氏族文化,信奉一個名曰天照的低階邪神。」
不能隨意出入靈麓山,就是在靈麓學院的活動也將受到嚴格的限制,作為質子的生活,有如軟禁。素鳴衍在經院里也受到嚴格的禁錮,但是現在尤其不能忍受,素鳴衍站在山巔,望著翻騰的雲濤霧海,久久才能平復劇烈波動的心緒。
素鳴衍聽青菱說過,盧笛憑著鱗甲功跟百年紫狻肉博也只吃了點小虧,心裏十分羡慕。青菱心思單純澄靜,對素鳴衍的身份完全不會起疑,要想修鍊高階武技,只能在青菱身上打注意。
尤溪微微欠著身子,將擋在素鳴衍身前的橫枝撥開,說道:「尤溪儘力施教,可不敢包殿下滿意。」
「殿下是眼下的身份擔憂吧。」
素鳴衍見他說完將目光落在自己的臉上,愣了一會,才想起自己的所扮演的角色來,說道:「明河也願意促成此事。」
藏金說道:「屬下勉強能用出來。」
能夠進靈麓學院修行的子弟都是出自名門,易氏是迦南西北勢力的中堅,迦南高級將領、西北事務院軍事長官易堅行是易非天的叔伯。石氏、蕭氏也是迦南名門,雪姬是河港聯盟的貴族,去年到迦南遊學。
素鳴衍撇著頭,沉吟片刻,說道:「那就用繩子串著將他們都丟到水下去。」將鱗甲功的要訣簡要說了一遍,「都照這個功訣修鍊……」
青菱跟素鳴衍走到瀑布下,才明白水流的衝擊力也能幫助人修鍊鱗甲功。又過了幾十息的時間,素鳴衍身上的光芒暗淡幾乎看不見的時間,才狼狽的爬上岸來,喘著粗氣,說道:「就算不能練成鱗甲功,在瀑布下,也能凝實丹力。藏金你用旋凝氣甲護體,到水下試試。」
「以換質為基礎得來的信任是極其有限的,締結更緊密的盟約,存在許多現實中的困難。」
橙紅的燈焰下,青菱俯著身子將小紫狻夾在腳下,將它頸上的長毛編成辮子。小紫狻呲牙咧嘴,擰過頭要去咬青菱白膩的小手,卻讓她扯住耳朵,喉管里低聲嗚咽,希望素鳴衍看過去,替它解圍。
庭院原有一口魚池,素鳴衍讓人將魚池填了,將植木移走,將這裏當作眾侍衛的校武場。白朮領著侍衛練習對擊,江采離、藏金等站在迴廊里正注目場上對擊的眾人,見素鳴衍、尤溪進來,忙過來見禮。
江采離、藏金抵達迦南國都之後不久,素鳴衍就以檀那明河的名義在靈麓學院正式入學,鑒於他的特殊身份,春江明湖親自擔當他的師者,引導他的學業與術法。
青菱精緻絕美的臉上猶豫不決,小巧的頭顱下來,似乎問題太複雜,素鳴衍一把將她拉進懷裡,下巴擱在她的如雲秀髮上,輕輕嗅著髮際的幽香。
「藏金也在裏面?」素鳴衍見尤溪點頭,想起什麼事的說道,「我聽你說過藏金很有潛質,這次你就將他留在身邊吧。」
只聽見堅硬玉石給劈裂的脆裂響聲,斷袖口從赤肌鬼左肩陷下八寸,可惜力窮而止,沒能將赤肌鬼的整隻膀子御下來。
小紫狻得脫苦海,抖了抖紫色長毛,忙鑽到素鳴衍的腳下,趴在他的軟靴上。
素鳴衍看了青菱一眼,淡然說道:「只是利用水流衝擊修鍊丹力的要訣,算不上王室秘學,東山有四座流瀑,這裏的水流衝力算是小的,三個月後,誰能在水下堅持一百息的時間,再傳他氣甲鱗化的功訣。」素鳴衍不知道利用流水衝擊能不能練成鱗甲功,還是等自己較有把握的時候再說出完整的功訣不遲。又想到青菱還知道其他秘學的修鍊功訣,暗自揣摩如何才能讓青菱心甘情願的透露出來。將尤溪他們留在瀑布下,拽著青菱先走回去。
聲音嚴厲冷靜,就是滴水之下的堅硬磨石,冷冰冰的質感,卻給人堅定的感覺。尤溪暗嘆:殿下真的成熟起來了。
「你不希望我返回青嵐幫助你的族人走出黑礫原?」
「讓你們不要等我,身在迦南,大家都不要拘泥於禮數。」
「殿下……」
路上雖然有赤肌鬼攔截,但都是低級貨色,天黑了許久,四人也不知奔跑了多久,只到撞入一群山狐的老窩,才確定出了赤肌鬼的地盤。
這樣的事情足以讓人憂慮了。
那隻異常高大的赤肌鬼扒開噬血藤的糾纏正疾步往山脊奔來,還好其他的赤肌鬼被噬血藤擋在外面。
府宅與學院有一道石徑相連,星光從茂密枝的葉里漏下,落在素鳴衍、尤溪、青菱的身上。
這隻赤肌鬼身上長紅褐的鱗片,就像一滴滴血液凝固在身上,細鱗覆蓋赤肌鬼的全身,只有眼睛等少數的地方沒有覆蓋鱗片,這隻赤肌鬼比素鳴衍高出一倍,身形又快捷無比,三人根本無法將他限制在合擊的圈子裡,素鳴衍雖然每次都擊中這隻赤肌鬼,但是最多在它身上留下白痕,根法無法傷他半分。
「江采離回來了,正等殿下回去呢。」
「商隊的事情基本妥當了,有柳靜安與羅思勉兩人負責。受過殿下恩惠的幾名高丘子弟也跟著過來了。」
見小紫狻不畏噬血藤,素鳴衍將凝出的火焰之箭往赤肌鬼頭部擲去,赤肌鬼抬手一擋,濺出一蓬火星。
素鳴衍喊道:「它怕火,用矛刺它還沒見他招架呢。」
素鳴衍身上耀出淡金色的光芒,映出他臉上試探、畏懼的神情,走到瀑布下,淡金的光芒給暴虐的流水壓成薄薄的一層光暈附在他的身上,就像一層絢麗的金色鎧甲。
「你跟我們出去,其他人留在這裏繼續練習吧。」
尤溪聽了不禁黯然神傷,殿下心裏終是不甘寂寞。
在法定程序上,素鳴衍才是真正的羽嘉郡王,冊封時,內府司採集的是素鳴衍的簽字樣本。雖然幾個月來,素鳴衍一直在模仿檀那明河的字跡,但真正作為法定簽字樣本的,卻是素鳴衍自己的。
石川華、易非天的到訪,讓素鳴衍心裏的悒鬱好過一些。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聽素鳴衍說完遭遇赤肌鬼老大的事情,石川華後悔沒有堅持跟過去看看,比常人還高一倍、尤溪全力也不能刺傷的赤肌鬼,已經完全超脫世人對赤肌鬼所有的概念。
回去時光線更弱,素鳴衍托起左手,撐開一團明艷的紫色火焰,將生著青苔的石徑照得明亮如晝。
春江明湖聞聲就在赤肌鬼與尤溪之間燃起一道火焰之牆,赤肌鬼猶豫了一下,才又衝上來。
青菱無意間抬頭,卻見素鳴衍燈下的眼睛灼灼如燃,正凝目看著自己,嚇了一跳,捂著心口,問道:「殿下,怎麼這樣看著青菱,青菱嚇了一跳。」
「那就是說我們的境遇會一直如此?」
素鳴衍說道:「書閣共七層,五層以上的書卷都下了禁制,費盡心機抄出來,你們看看有沒有用。」
四人慌不擇路,辨認方向,直接翻過一道道山嶺,往南逃去。
四人不知藏金、易非天他們走出多遠,不敢循著進山的路線走,讓大量的高級赤肌鬼纏上,他們四人都無法保證脫身,引到易非天那裡,必定會有傷亡。
素鳴衍將那枚獨角蛟的晶核遞給春江明湖,蛟珠在春江明湖手裡發揮的作用更加。春江明湖用念力在周圍維持直徑一丈的火圈,將噬血藤擋在外面。
易非天可不想用「樓迦羅」這樣文雅的詞,直接說道:「鳥人的異化導致新月海域出現以鳥人為主體的海盜群,河港聯盟的軍事力量大半用來對付這些邪惡的讓人憎惡的鳥人身上。」
穿過中庭時,藏金正在那裡與幾名高丘子弟練習進擊之術,輕雲籠罩下,額頭的汗水折射著暗晦的月輝,見素鳴衍與青菱出來,忙過去問安。
藏金一怔,看著素鳴衍身後笑盈盈的尤溪,忙跪下來,說道:「多謝殿下成全。」又爬起來跪到尤溪面前行禮。
素鳴衍詫異的那麼一小會兒,就讓別的事情岔開旖旎的心思,霍然站起,拽著青菱的小手就往屋外走去,小紫狻晃了晃腦袋,沒有將沉重的睡意甩掉,見素鳴衍也沒讓它跟著的意思,又趴下頭顱眯眼睡去。江采離、尤溪、白朮三人讓素鳴衍帶回來的那份手抄書稿迷住,此時不知到那裡去了,只有兩名侍衛守在門外。
輕雲遮月,茂密的枝葉漏下稀疏的星光,三人勉強能看見腳下的石徑,走到半山腰,能聽見巨大的水聲,空氣潮潤,一團團水霧遮得光線更暗,三人來到水潭的石堤上,眼前的瀑布就像流動的黑影,濺到眼前的水沫卻是雪白透明,給人冰涼的感覺。
黑礫原的秘密自然不能說給藏金聽,青菱抿著嘴,想了一會兒,說道:「鱗甲功是旋凝氣甲的進階技能。氣甲的最大弱點在於使用過程中一直要消耗丹力,防禦密度也不理想,武士修鍊氣甲,只是在修鍊的過程中,進一步掌握丹力的變化之妙,大都不會用在實戰中……」
赤肌鬼的速度更快,化成一團紅褐色的影痕,直往素鳴衍撞過來。素鳴衍將手裡長矛一抖,精鋼鐵矛散發出淡淡的金光,素鳴衍動用戳刺技能,將檀淵逆鱗勁的丹力運到長矛上,迎著那團撲到眼前的影子一捅。
春江明湖說道:「或許赤肌鬼只會控制噬血藤的生長,對噬血藤的行為卻無法控制,畢竟噬血藤介於植物與動物之間,就有具備意識,卻永遠不會發展出智力來。」
「你們當中有幾人掌握旋凝氣甲?」
春江明湖皺起眉頭:「那股龐大的邪惡氣息似乎從它身上消失了。」
半年來,他的行為讓尤溪驚詫的次數太多了,也習慣了:經歷巨變的明河殿下,身上爆發出旁人難及的潛力。天賦力量的覺醒,總是與奇迹相聯繫。
所幸有青菱在身邊,素鳴衍才能迅速順利閱讀書閣里的藏書,但是青菱嚴守黑礫原的機密,任憑素鳴衍旁敲側擊死纏軟磨,就是不透露一丁點。
藏金欠著身子,拘謹說道:「藏金誓死追隨殿下。」
素鳴衍看了春江明湖一眼,這隻赤肌鬼雖然強大無比,可也不大像赤肌鬼供奉的邪神。
小紫狻撲上去,咬住這隻赤肌鬼的小腿肚子,「吱咯咯……」刺耳的聲響,好像銳利的東西正在滑過琉璃。赤肌鬼抬腿一甩,將小紫狻甩到十六七丈之外,吞吐蛇信子一樣的噬血將小紫狻瞬間吞沒。
素鳴衍想起經文圖鑑里的樓迦羅人的樣子:與普通赤肌鬼一般高矮,肌膚上布滿青黑色鱗片,腋下長著跟膚皮同一顏色的羽翼,嘴吻骨向外突出,就像鳥的長喙,世人都稱它們為鳥人。
可惜小紫狻還沒成年,不然一口一個混沌火魄,定能將這個赤肌鬼老大轟得面目全非。
赤肌鬼怒吼一聲,轉身逃命,斷袖刀還嵌在它的肩膀上。下面的赤肌鬼似乎也意識到它們的老大陷入危險之中,瘋狂的衝進噬血藤叢里,將纏上來的噬血藤扯斷,用蠻力開闢出一條道路,向山上衝來。
三百丈高的靈麓山是迦南東部的最高山脈,站在山頂幾乎能夠看見東面的雲魘澤。素鳴衍他們被安排在緊挨靈麓學院的一處府邸,除了素鳴衍隨行的侍衛,府邸內外都是迦南派出的侍衛,差不多有四五十人。
赤肌鬼的左肩像是給巨力撕開一道口子,只滲出少許的紅褐血液,卻痛得赤肌鬼嗷嗷大叫。尤溪見機不可失,反手抽出斷袖刀,蹬踏縱起約有一丈高,上升之時,飛身旋轉,人到最高點,左手的斷袖刀耀出刺目的紅艷光芒,內藏無比強烈的旋斬之勢劈斫而下,正砍在赤肌鬼左肩的傷口上。勁氣吹得噬血藤枝斷葉散。
「算了,誰也不要進來了,我一個人考慮點事情。」
其他地方自然沒有黑礫原冬天才會颳起的暴虐狂風,挾著砂礫碎石的暴風,衝擊力大得讓人難以想象,以致黑礫原里的房屋都要修建在避風的石谷里。黑礫原里的武士就是利用暴風的衝擊力,修鍊鱗甲功。
藏金的根基比素鳴衍要差許多,讓流瀉下來的水流衝擊得幾乎站不住腳,也不能爆出跟素鳴衍一樣的耀眼光芒,微弱的紅芒模糊的映出他堅毅勇決的面容。
素鳴衍倒不介意,想當年在經院,為求一冊書卷要費盡周折,哪裡及得上此時的酣暢淋漓。他在書閣里有一間專用精舍,恨不得每天都讓書卷埋在精舍里,每次都是尤溪三番四次的催促才與青菱戀戀不捨的離開。
殿下與羽嘉總督爭青菱的事,在青嵐早就傳遍了,但在江采離、尤溪等人的心目里,青菱依然是來歷神秘的少女,不過眾人對她都生不出惡感。素鳴衍堅持將青菱留在身邊,別人雖然有顧慮,但也沒有堅決反對。
雖然傷害甚微,總比沒有毫無傷害強。
素鳴衍捧起阿黛精緻絕美的小臉,凝視她琥珀色眸子里的溫柔,頗感疑惑的抬頭仰視大廳頂壁上的吊塑,或許阿黛認定自己只有侍妾的命,連女人的疑妒也不敢流露出來。
相比素鳴衍,雪姬在迦南境內就自由多了,行為不會受到嚴格的控制與約束。
素鳴衍懷疑她讀書太多,以致沒有時間修行,不過由她來做自己的侍讀,再是恰當不過了,許多疑難困惑,青菱都能解答。拿青菱也無法解答的問題,江采離等人也常常無法回答。
素鳴衍在學院里與其他人接觸的機會極少,平時只跟石川華、易非天、蕭緋雲、雪姬等人聯繫,四人之中,只有雪姬一個人修鍊術法,還是光明系的術士。
赤肌鬼似乎不畏矛攻,也不格擋招架。尤溪仗著力沉矛堅,每一擊都將赤肌鬼震退,不讓它逼上來
雪姬一頭銀白的秀髮,跟她溫柔的氣質相差甚大,誰看到冰冷氣質的銀髮下竟是一張滲血似的羞紅俊臉,都會有怪異的感覺,素鳴衍想到這裏,嘴角露出笑意,不知道慕華秋有沒有找人煉成返顏丹。
江采離接過手抄書稿,看了裏面一手娟秀字跡,嘴裏嘖嘖稱讚:「青菱做殿下的侍讀,再是合適不過了。」正說著,臉色凝重起來,細細看起書稿里的內容,「這份書稿能借給采離研讀兩日?」
迦南為南部的民亂,青嵐為了北面的敵國,懷著這樣的目的,兩國才締結裁減邊防駐兵的協議,互相質子。
「不止武技,我可不缺侍衛,再說現在我也有能力自保。」
飯後,素鳴衍將阿黛、采兒都打發掉,只讓青菱在屋裡侍讀。
尤溪、白朮與赤肌鬼纏鬥,激烈纏鬥激發出來的勁氣,吹得眾人發飛如蓬,也讓噬血藤無法逼近,素鳴衍只要護住春江明湖一人,讓他有時間準備術法。
小紫狻的脾氣一下變得異常的暴躁,喉管里發出低沉的吼叫,呲牙咧嘴,威風凜凜的站在素鳴衍的身前。
素鳴衍感覺矛尖戳到赤肌鬼身上卻是一滑,根本沒有擊實地方,讓赤肌鬼將長矛里的力量卸掉。尤溪揮動手中長矛,與白朮一左一右朝赤肌鬼攻去。
與迦南雪柔公主在青嵐受到的隆重禮遇截然相反,素鳴衍進入迦南幾乎是悄無聲息的。素鳴衍一行人沒有進入王城,直接發抵達位於南城外的靈麓學院,即使素鳴衍只是名義上的王,迦南王也不能忍耐他進入自己的王城。
春江明湖高舉法杖,射出一道火牆,噬血藤忙不迭的收回莖須藤蔓,春江明湖施術法的空隙,素鳴衍、尤溪、白朮就用勁氣將噬血藤逼開,小紫狻毛髮炸開,就像一團鋼針,又不怕火燒,沖在最前面。
用心識觀察外相,在這點上,武者與術士的目的相同,都是跨越地階極限所必備的手段。
素鳴衍聽青菱將鱗甲功的修練要訣說了一遍,臉上流露出失望之色。
「締結更緊密的盟約,江采離有什麼看法?」
但是在黑礫原那種艱苦卓絕的環境下練成的鱗甲功絕對是一門絕學,嚴格說來,盧笛也沒有超越地階的瓶頸限制,但是只要九重鱗甲功的防禦不能破開,盧笛就能肆無忌憚的攻擊敵人。
看著素鳴衍在夜色里發亮的眸子,青菱畏懼的說道:「黑礫原的武學,都要在惡劣的環境下修行,就是告訴你也不大有用,殿下現在可以氣甲鱗化,還是不要貪多了。」
青菱的族人都是摩訶正教以大神摩訶的名義驅逐的瀆神之民,檀那琉大帝皈依摩訶正教,使得青嵐王族的法統地位需要得到教廷的確認。
「啊,」青菱驚詫的小聲叫道,「殿下還是想練鱗甲功啊。」
尤溪說道:「殿下還沒有遇到地階的瓶頸限制,所以覺察不出書稿的珍貴,尤溪三十五歲達到六階的瓶頸限制,這時回到修行的起點重新推敲修行的根源,才是突破瓶頸限制的根本方法。數年來,尤溪獨自修行,只能在武技的精妙處求變,卻一直沒有突破,乃是限於自身,這些書稿都是那些努力突破地階限制的先輩們留下的體驗心得,自然彌足珍貴。」
迦南的國勢不比青嵐弱,但是一百多年的兩次敗仗,使得迦南現在還是青嵐的屬國,迦南國主稱王不能稱帝,國內封爵也沒有王爵這一級。
素鳴衍將手一揚,不讓他繼續說下去:「要不是你當機立斷,我們四人只怕要給那隻赤肌鬼纏死。」心裏卻怕今天的表現太出色,讓他們三人有所懷疑。
「聽你說過黑礫原有一種鱗甲功,如何修鍊,你說來聽聽。」
易非天思慮嚴謹,聽了春江明湖的話,說道:「那隻赤肌鬼並沒有控制噬血藤的能力……」
青菱看著素鳴衍臉上流露出失望之色,心裏好奇,問道:「青嵐王室秘學是天下第一武技,當年的琉大帝籍之成為三百年來最接近神的人,你不好好修鍊,卻對別的武技感興趣?」
春江明湖想著別的事,愣了一會兒,才發現大家都將目光盯著他的臉,說道:「跟天賦覺醒的方式類似,赤肌鬼種族發生異常,某些被選中的赤肌鬼獲得非凡的能力,赤肌鬼的神廟之中,存在著強大的邪惡氣息,我遊離心識想要探察神廟裡有哪些東西,沒想到給覺察出來,那部分心識給裏面的邪惡存生擊散,神識損失,要大半年才能彌補回來……」
「哦,怎麼不早說?我準備了許多問題留在書舍里,沒有取出來。」
尤溪說道:「春江大人曾說過,那隻赤肌鬼身上沒有龐大的邪惡氣息,神廟是不是還有更強大的存在?」
春江明湖將炎獄之杖高高舉起,混沌元素之力就像讓石子擊碎的平靜湖面,杖頭滋滋打出紫色的電火花,素鳴衍回頭窺了一眼,正想炎獄之杖所聚集的威能何時釋放,吞吐紫色電火花的杖頭突然吐出紫色火舌,一團暴烈的光芒從火舌中竄出射向赤肌鬼。
四人將死前張牙舞爪的山狐填入腹中,才有空閑來回味白天的驚險。
眾人沒有按計劃穿越赤肌鬼的聚居地,直接翻山越嶺,出了東麓山地,卻是易非天、藏金等人比較慢,兩天之後才到峻衡山東南的疏勒城與他們匯合。
素鳴衍在峻衡山中的表現出不弱於五階武者的修為,靈麓學院里的普通師者已不能給他有效的指導。青嵐王族的秘學是不容他人覬覦的,學院為了避嫌,也不會給他安排武技上的師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