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卷四

第九章

卷四

第九章

素鳴衍有些後悔沒將蜇龍弓隨身帶著,不然藉助蜇龍弓內藏的龍魂,或許可以驚走這頭天獸,前面擋路的應該是准八階天獸,對更高階的龍獸也有本能上的畏懼。還可以消除小紫狻的本能恐懼。看小紫狻現在這副模樣,在天獸面前發揮不出幾分實力,素鳴衍有心繞過這頭天獸。
楚布河斷流,使用迦南西北三郡也成為乾旱缺水的地區,只有從羽嘉山、峻衡山流出的幾條河流貫穿其境,境內約有四分之一的地區是荒漠,三郡常年維持兩萬五千到三萬的兵力,重心是與羽嘉郡相鄰的青葉郡。
德羅巴沒有從六殿下那裡得到多少安慰,惟一讓他安心的是六殿下似乎對他獻上的禮單頗為滿意,但是常聽人說六殿下是個貪得無厭的傢伙。
迦南西北事務院以前沒有羽鷲騎士的編製,增設這一兵種,其戰略意圖相當明顯。
走了一會兒,那股威壓非但沒有削弱,反而更加強烈了,好像那頭天獸正在接近中。素鳴衍眉頭微皺,從腰間解下一隻皮囊,從裏面掏出一把草籽,沿石隙灑下。哪怕只是准天獸級的荒獸,也讓素鳴衍不得不小心對待,才可能有從容逃走的機會。
雷雲獸站著有一丈高,躺著就像一座小山丘,此時完全喪失行動能力,素鳴衍用兩株山木用青藤編排在一起,讓雷雲獸躺在上面,讓紫狻獸咬緊金絲藤編好的長繩,拖著雷雲獸望前走。
培養羽鷲騎士的艱辛與高費用,決定羽鷲騎士是個奢侈的兵種,青嵐在沿海邊防軍司配備兩營羽鷲騎士,一共約五百人,迦南國情與青嵐相近,惟有河港聯盟深受樓迦羅海盜的禍害,羽鷲騎士較多,才兩千餘人。
易氏要自己培養羽鷲騎士,十年未必能成規模,從其他地方調集,也只能調集一兩百羽鷲騎士,這已經是易氏最大的能力,畢竟西北三郡的邊防不是迦南的軍事重心所在,但與地面的弩機兵種配合,做有效的防禦是足夠了。
青羽鷲是一個大型肉食猛禽,四足鷲的一種,耐負重,四爪堅銳如鐵劍,利於空中搏鬥,每天能吃下自己二分之一體重的肉食,雖然可以人工馴養,但是成本太高,河港聯盟為了對付樓迦羅海盜,配製少量的羽鷲騎士團,取得顯著的效果。
他卻不知道,雷雲獸當年逃離羽嘉時,所受的禁制並沒有解開,還受了重傷,還沒有真正進階為天獸,就算此時,離進階天獸還差一步,不過已具有天獸的威嚴,小紫狻有所畏懼,是荒獸本能使然。
若說對羽嘉城不眼饞,那是自欺欺人。
那片林子經過這麼一下,就變得面目全非。素鳴衍拍拍小紫狻的前額,它的混沌火魄跟紫狻獸比起來,跟小火球似的。
紫狻在空中無法借力,猛著墜落下來,翻滾間壓毀十幾株高大的古木。
德羅巴忍不住唉聲嘆氣,尤溪站在台階上看著他走過街轉角,轉身進了宅子。岐伯、藏金都在裏面,素鳴衍正吩咐返回上唐的事宜。
紫狻獸與雷雲獸是一對老冤家了,在羽嘉時就遇上,不過那時雷雲獸受了重傷,左翼受損,不能飛翔,而紫狻獸也沒恢復過來,鬥了旗鼓相當。兩獸邊走邊斗,一直到燕雲中山,雷雲獸左翼傷勢痊癒,擁有空中優勢,但是紫狻受益阿多奈神花之果,竟然比雷雲獸先開始進階,在之後的幾年內,紫狻獸的肉搏實力穩穩的勝過雷雲獸一線,但是雷雲獸腋下生翼,打不過就逃,紫狻獸也無可奈何。
素鳴衍進荒原一個月來,可不僅僅只收集了金絲藤這一種植物的種子。
當羽嘉郡將兩萬多流寇戰俘編入羽嘉邊防軍,易非天恍然明白檀那明河這幾天來的用意,背脊滲出潺潺的冷汗:檀那明河確實有割據羽嘉的野心,他無法容忍羽嘉郡有制衡他的力量的存在,所以才千方百計的離間蘇蓋文與這群流寇戰俘的關係。
當然,普通的千賀武士只要配製機弩,也能成為優秀的空中射手,只要有足夠的機弩,千賀武士營的規模就可以迅速擴編了兩三千人。
素鳴衍只當雷雲獸吃了大虧會尋思逃走,過了一會兒,想不到雷雲獸又歪歪斜斜的飛到空中,一雙鱗翼上有幾道裂痕,強腐蝕性的獸血滴落在樹林里,冒起一縷縷白煙。
雷雲獸抽搐起來,喉管里發出的吼聲,似乎有些恐懼,素鳴衍將面具撞到手裡,心裏想:雷雲獸怎麼會對摩揭伯岑送給他的面具有所恐懼?
在那首冰壩之下,就是神裔之族羲人的聚居地——奔雷原。
北山便是西北的賀蘭群山,數百年來,卻未聽說有人有膽穿越賀蘭群山去黑礫原。素鳴衍此時所在的地方,是中山與北山的交界處,雖然大半的山巒都在雪線以下,但是山勢交疊,地勢更加複雜,幾乎找不到峽谷之類的捷徑可供穿越,看情形只有強行攀登一座座山脊。
「如果發生兵變,竟憑他的私軍只怕很難控制羽嘉的局勢,難道他想從流寇大營里分化拉攏一批人?」易非天神情里有許多的疑惑,神情隨即又變得堅毅起來,「既然有此良機,我易氏斷不能輕易放過。」
「殿下欲得流寇大營,德羅巴可用。」尤溪對素鳴衍的舉動,同樣有些不解,屋子裡都是殿下的心腹,於是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裡就是眾河之源:賀蘭群山。
雷雲獸傷勢極重,整隻前足都讓混沌火魄削去,邊緣部位留下嚴生燒灼的痕迹,在地面上,一雙鱗翼傷痕纍纍,整半片左翼都給咬下來,側腹讓紫狻獸的利劍一般的獠牙刺穿,露出兩頭深深的血洞,強腐蝕性的血液流到地上,黑色的碎山石浸在血泊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腐蝕。
素鳴衍低頭看著不斷向自己靠近的小紫狻,輕輕的踢了它一腳,笑道:「你剛出生時,還敢對這畜生呲牙裂嘴,怎麼越活越不濟了?」
「這事沒有可商議的餘地,」素鳴衍修長的眉毛揚起來,不耐煩的拒絕道,「我帶小尾進荒原修行,多你一個,還能叫修行嗎?少則月余,多則三五月,我就回上唐,這期間,我的印符要找一個信得過的人代我掌管。」
羽嘉城是青嵐西南的門戶之地,雖說奪取羽嘉城未必對青嵐會形成多大的威脅,特別新建的上唐城又在青嵐西南形成一道關口,但是卻打開進出燕雲荒原的通道。
素鳴衍並不想從肉體上消滅雷雲獸,燕雲荒原能有天獸,殊為不易,千年來,燕雲的史書傳記還沒有天獸出現的記載,想不到一出就出兩頭,而且是在羲人領地的邊緣地區。
紫狻獸比數年前更健碩了,體形只比雷雲獸稍小,前額的月牙形印記已經是深紫色,由於阿多奈神花之果的緣故,紫狻獸也進階了,成為堪與雷雲獸匹敵的八階天獸。紫狻獸一雙獸瞳溫柔的望著小紫狻,待雷雲獸飛來時,猛然對著雷雲獸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
蘇蓋文或許還沒感受到這種壓力,當然對素鳴衍相當熟悉的易非天卻堅持向父親進言,要求大力增強西北事備。
力量撞擊產生強大的氣流,將巨石吹下山崖,更多的樹木被吹得連根拔起。
素鳴衍就知道紫狻獸不會輕易就給別的荒獸幹掉,此時趕過來救援,想必是早就察覺到他跟小紫狻的氣息。小紫狻昂著似虎似豹的獸頭,低聲的咆哮,素鳴衍沿著一株巨木而上,站到樹梢之上,恰看見雷雲獸左翼側斂,龐大的軀體在空中滑過一個優美的弧度,就正面轉向撲來的紫狻獸,張嘴嘶咬。
紫狻獸舔著小紫狻背脊上的傷口,一雙獸瞳望著素鳴衍,藏著複雜的情感,素鳴衍坐到山谷里的一座岩石上,小紫狻一瘸一拐的走過來,邀功似的,用額頭蹭蹭素鳴衍的膝蓋。紫狻安靜的坐在石頭邊,背脊、腹胸、前足都留下幾處極深的傷口,在過去幾年中,紫狻獸不知與雷雲獸纏鬥的多少次,這些傷算不了什麼。
羽嘉邊防軍司設有戟兵、劍士、騎兵、射手等兵種,戟兵進階為戟士,劍士進階為精銳劍士,騎兵的種類較多,羽嘉多為遊騎兵,還有少量的精銳騎士。以戰力來分,戟兵為一階兵種,戟士、射手為二階,劍士、遊騎兵、車弩為三階兵階,精銳劍士、精銳千賀武士為四階兵種,精銳騎士為五階兵種,這是一種較普遍的分類。
從樹木的枝葉間隙,往山上看去,一道深紫色的影子從山頭撲下來,在林子的邊緣,猛的一縱,竟高高躍過林梢,撲向低空飛翔的雷雲獸。
紫狻獸身為王者荒獸,哪怕是幼年期的王獸也不會對同階的王獸有本能上的畏懼,難道是天獸?中陸最著名的九階天獸就是龍獸,哪怕一頭幼年期的龍獸也足以毀滅一座城池。若將王獸比成剛剛突破地階限制的天階高手,那麼天獸就是進階的天榜高手,素鳴衍迄今為止還沒有聽說中陸有哪個地方還存在著天獸級的荒獸。
一道黑色的影子從遠方飛過來,糟糕,是頭准天獸級的翼獸,素鳴衍臉上的神情瞬間凝重起來。
「將你丟在這裏,我看隨便什麼荒獸都能來欺負你,我們將翻過燕雲山到黑礫原,你要沒什麼意見,你隨我們西行,待傷勢好了四五分,再放你離開。」素鳴衍不曉得到雷雲獸聽不聽得懂人言,倒是旁邊的紫狻獸示威性的發出一聲低吼,似乎威脅雷雲獸接受條件。
當年在羽嘉城外分別時,紫狻獸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素鳴衍心裏隱隱有些擔憂。
雷雲獸鼻息微微,偶爾喉嚨眼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吼聲,苦於無法動彈,一雙獸瞳里流露出悲涼的情緒,讓人不忍卒睹。
即使不考慮望野城的衛戍營,以及千賀湖谷的千賀族人,素鳴衍可以調動的戰力,並不比羽嘉邊防軍司弱多少。不算流寇大營的兵力,羽嘉邊防軍司有正規兵八千人,以戟兵、射手等普通兵種為主,遊騎兵、劍士、精銳劍士等精銳兵種加起來不足兩千人。
雷雲獸探出足有腰身粗的前足,利爪如刀,刺進岩石有兩三寸深,素鳴衍自負鱗甲功小有所成,也不敢讓這樣的利爪撓幾下,見雷雲獸現出敵意,素鳴衍拔出長擊刀,勢欲出而收,卻將雷雲獸的攻擊先引了出來,先前灑在石隙間的草籽瞬間抽芽萌發,從石隙里伸出無數的青色草藤,纏住雷雲獸的四足,糾纏而上,瞬時又纏住雷雲獸的軀體。素鳴衍不指望金絲藤能將雷雲獸纏,趁著雷雲獸愣神的工夫,長擊刀化作雷霆風暴,朝雷雲獸泄去。
素鳴衍麾下的私軍里,侍衛營五百名戰士多為劍士、精銳劍士,裔天護衛營的規模較大,有一千人,混合戟士、射手、劍士等兵種,龍騎營則以遊騎兵為主,擴編之後,平均戰力有所下降,但是配備精銳的戰備,仍比羽嘉邊防軍司的遊騎兵實力稍強,但是能稱得上精銳騎士的軍官不足十人,千賀武士營的戰力最強,四百人都是精銳千賀武士,擁有無可比擬的空中優勢。
素鳴衍搖搖頭,不明白雷雲獸的意思。素鳴衍小心的試探阿黛的話,知道檀那明河對這隻雷雲獸實在說不上好,當年在羽嘉時,雷雲獸身上的禁制突然解開,首先就反過來攻擊檀那明河,並從侍衛營的手裡,將檀那明河銜走,從而給了素鳴衍偷梁換柱的機會。
紫狻獸張開獸嘴,素鳴衍頓時覺時天地間的混沌元素之力在急劇的聚集,紫色電光直射雷雲獸。雷雲獸在空中飛翔,避之不及,讓紫色電光擊中,只來得及掩上雙翼護住頭胸,龐大的身軀讓這道紫色電光撞出數十丈的距離,落到林子里去,翻滾間,無數的樹木倒伏,硬生生的撞出一條道路來。
「德羅巴能保性命再說吧,」素鳴衍無比輕鬆的說,心裏想:德羅巴連身家性命都無法保全,就沒什麼可惜的,「你們回上唐后,不要放鬆對這裏的監視,流寇大營無法從蘇蓋文那裡得到足夠的補給,一定會走上打家劫舍的老路,也容易給易氏拉攏,這齣戲熱鬧是熱鬧,可也要更加小心謹慎才行。」
難道這頭雷雲獸將自己當成真正的檀那明河?素鳴衍心裏很是得意,想不到偷梁換柱之計如此成功,竟給長年伴隨檀那明河的雷雲獸也辨認不出真假。素鳴衍從背後的包裹里掏出精金面具戴上,暗金色的面具銘刻著密密麻麻的貝葉古文小字,字太密太小,以至從遠處看,精金面具的表面還是一片光滑。
大力增加軍備,只會讓本就不寬裕的西北三郡財政雪上加霜,在易非天的幾次要求之下,也看到千賀武士的剿匪過程的恐怖戰力,西北事務院才同意在軍中增設羽鷲騎士營。
遠古之前,中陸最大的兩條水系楚布河與翳雲河都發源於賀蘭群峰。
這也是素鳴衍隻身進燕雲荒原修行的原因,黑礫原的瀆神之民,將成為自己反制摩揭伯岑的秘密武器,在極端惡劣環境下成長起來的瀆神之民,戰力值得期待。
紫狻獸毫不退讓的嘶吼著,要讓雷雲獸離開它的領地。
「那德羅巴那邊?」尤溪遲疑的問。
「德羅巴來見我,是花了一番心思的,我若助他掌握流寇大營的兵權,他在蘇蓋文與我之間,無疑會傾向我多一些,但是……」素鳴衍頓了頓,淺褐色的眼瞳看著屋裡的三人,「這麼好的機會,易氏怎麼會不利用?流寇大營有太多的漏洞,流寇大營有沒有易氏安插的影子?我認為有,而且為數不少,地位不低,這與羽嘉流寇的歷史有很大的關係。內有蘇蓋文的壓制,外有易氏的挑撥,在這樣的情形下,德羅巴又沒有足夠的實力,卻妄想整肅流寇大營,我們過早介入,恐怕會惹火上身。」
素鳴衍彈出一粒金絲藤草籽,化成青藤纏住雷雲獸,雷雲獸墜落數尺,就將身上的金絲藤掙斷。趁著這麼短時間,素鳴衍、紫狻獸、小紫狻出了林子,跑上光禿禿的山脊,山脊上怪石嶙峋。
素鳴衍一路追下山去,又翻過兩道山嵴,雖說紫狻穩佔上風,但是雷雲獸的實力也不容小窺,只到半夜才被咬得淹淹一息,沒有還嘴之力。素鳴衍彈出幾枚火符,點燃殘存幾株巨樹,照亮這一片山谷,看著身後的狼籍,心裏暗嘆,這場戰鬥若是在人類的城池發生,早就城毀人亡。
燕雲古國的貴族褻瀆神明,星辰光明之神羲和降下神跡,在賀蘭群峰的西北豎起一道瑰偉壯麗的拱形冰壩,將楚布河的源頭之水截在賀蘭群峰之間,千年的冰川融水在賀蘭群峰之間形成中陸最大的一座內陸天湖,世稱賀蘭天湖。
素鳴衍從巨岩上站起來,伸展身子,跳下山岩,便朝山裡走去,一道紫色影子竄過去,小紫狻已經走到他的前面,越往深處走,越是感覺到一股讓人膽顫心寒的氣息,山深處確實藏著一頭王獸,卻不是當年在此地相遇的紫狻獸。
差距太大,沒法打下去,素鳴衍彈出指間一粒草籽,見風伸展,化作一條青藤纏住雷雲獸,素鳴衍的身形早就疾退數步之外,小紫狻也不落後,化成一道紫色閃電,比素鳴衍快上三分,先往山下衝去。
素鳴衍大感頭疼,十二星辰主神的侍獸,哪怕只是傳說,也足以讓人頭疼,何況還長著一對巨大的翅膀,豈不是不給別人逃命的機會?
「請讓我陪殿下進羽嘉修行。」尤溪懇求道。
或許峻衡山深處會有龍獸、炎鸞這樣的天獸存在,但是燕雲山千年之前還是人類的地盤,北面賀蘭群山更是神裔之族羲人的領域,這裏怎麼會有天獸的存在?
「檀那明河果然是梟雄之流,」易經玄輕聲嘆道,「為了一己私利,不惜將羽嘉郡搞得四分五裂,他根本就無視我迦南對羽嘉的威脅!」
雷雲獸突然發狂,當著眾侍衛的面,咬傷銜走真正的檀那明河,才給自己偷梁換柱的機會,眼前的這頭翼獸就是當年受傷逃走的雷雲獸,是貝迦帝國的朝貢之物,帝君又將其賜給檀那明河。據說教宗親自給這頭雷雲獸施下種種禁制,讓這頭雷雲獸溫順得就像一隻馴養的小鹿,當然,摩揭伯岑要它發狂,一定也會找到方法的。
素鳴衍沿著山脊往南走,往北說不定不小心闖進羲人的領域,那會更麻煩,誰知道這群強橫的生物是怎麼劃分並辨識領域的?
素鳴衍躺在一方巨大的岩石上,遠方一片蒼京寂寥,儘是深褐色的怪石嶙峋劍刃一般的山脊,從這裏已能看見西北的山巔群拔起,峰頂終年積雪,山峰奇險,形似尖錐,銀光閃耀的插在重重疊疊的山脊之間。
尤溪、岐伯、藏金都不明白殿下為何堅持要獨自進荒原修行,但是殿下堅持的事,任他們怎麼勸說都沒有用,殿下的修為雖高,但是荒原里能夠威脅殿下安危的東西太多了,令他們怎麼不心焦?
那時,他只是經院里最卑賤的下民僕役,如今卻是高高在上的羽嘉郡王,如果要說是人生奇妙,還不如說摩揭伯岑奇謀驚天。雖然被摩揭伯岑限制住自由,但是摩揭伯岑也如他所言,給了自己完全不同的身份,素鳴衍情緒複雜,有受制於人的不甘,也有些許的僥倖。
雷雲獸雙翼猛張,撕開金絲藤的糾纏,橫衝蠻撞,將素鳴衍逼得節節後退,絲毫不懼長擊刀的攻勢,混沌火魄襲來,巨型雙翼前合,將頭、胸擋在裏面,可熔金石的混沌火魄竟沒能讓它的雙翼受損。
傳說是五大邪神之一的寰化星辰之神突烈的侍獸。不管這傳說是不是真的,但是雷雲獸確實是中陸僅存的幾種天獸之一。這頭雷雲獸早年被下過禁制,又受過重創,實力有所削弱,但也不是一般的王獸能比。
素鳴衍看了看手中僅剩下的刀柄,隨手扔掉。素鳴衍所會的混沌系術法對眼前的戰鬥沒有大大的幫助,若不想赤手空拳上前助陣,只有暫時在一旁觀戰了。阿多奈神域力量的催生之術,僅限制自然界的草木,應劃歸到自然法術的範圍,比光明系的「萬物催生」要爽利千倍,金絲藤這種高級草藤,素鳴衍現在也能瞬間催生,只是數量有限制,魂力使用過度,後果可比脫力還嚴重。
中陸的荒獸,只要活了足夠的歲月,也會吸納天地間的元素之力,在體內形成晶核,紫狻雖然是王者荒獸,但是幼年期就能在體內形成晶核的紫狻還未見過史籍有記載,素鳴衍心裏估計這應該是阿多奈神花之果的緣故。
「羲人固然強橫,但是只要殿下表明身份,想必羲人不會為難殿下,但是燕雲荒原不為人知的地方與危險太多,殿下隻身進荒原,令我等如何能放心得下?」
正在這會兒,遠處傳來數聲咆哮,一聲比一聲近,瞬間就在到百丈之外,難道是雷雲獸收的小弟,素鳴衍這下子覺得頭真的大了。
素鳴衍見尤溪、岐伯、藏金頭忤在那裡,笑道:「你們都不要這般模樣,我保證不進入賀山蘭的範圍就是。」
刀齊柄而斷,刀鋒卻嵌入雷雲獸的翼根,雷雲獸痛嘶一聲,從空中墜下,一大一小兩道紫影適時撲出,咬向雷雲獸的右翼與下頸,雷雲獸劇痛中仍不失天獸的本色,在墜落中斂翼翻身,四足蹬向撲來兩道紫影。
千賀湖谷的樓迦羅人始終是素鳴衍最值得依賴的軍事力量,這也是素鳴衍不怕羽嘉城出現兵變的原因。流寇大營雖然有兩萬人,但是沒有精良的裝備、嚴格訓練,沒有堅固的軍事堡壘,沒有充夠的物資,怎麼會是他旗下私軍的敵手?素鳴衍非但不怕流寇大營鬧兵變,他心裏還很期待兵變在適當的時機發生;那樣,蘇蓋文就要為此承擔絕大部分的責任,再也不會成為擋在自己前進路的絆腳石。
素鳴衍似乎能看那道奇偉的彩虹冰壩,就是這座冰壩將每年原應流向燕雲的億萬流水都截在賀蘭群峰之間,要根本解決燕雲荒原的缺水問題,就是打開那道羲人視之為神跡的冰壩,將賀蘭天湖的水都引到燕雲荒原。
「我要走,你們還看得住我?」素鳴衍露出無賴般的笑容,說道,「我擬先敕免苦役中的婦孺,賜他們平民身份,歸籍上唐、望野,以此緩解由來已久的矛盾。據影蝶送來的情報,青葉城上空發現青羽鷲的身影,想必是易氏看到千賀武士在空中的優勢,要配置羽鷲騎士,我們也要早做準備,由裔天商隊購置輕巧機弩,裝備一批千賀武士。」
精金面具是混沌系術士夢寐以求的聖物,戴上這張面具,素鳴衍可以輕輕鬆鬆的施展五階混沌系術法,就是四階的爆炎箭,素鳴衍也可以多發射七八枚。
燕雲山綿延數千里,南山又稱岡都斯群山,當年數以百萬計的瀆神之民被驅逐到黑礫原,主要是沿羽嘉山系北坡,穿越岡都山。在燕雲中山也有一條路,那就是當年經院所在的大裂谷,除非到燕雲荒原歷險、到黑礫原腹地求財的人,不會有人走這條道。
那麼恐怖的猛招,想必紫狻獸也無法連續施展,接下來的戰鬥還要靠肉搏解決,素鳴衍拔出長擊刀,左手的手指間仍夾著數粒金絲藤的草籽,在雷雲獸俯衝下來之際,彈出來,趁著金絲藤纏住雷雲獸下墜的瞬間,雙手握著長擊刀,高高躍起,貫注檀淵逆鱗勁的長擊刀耀出金色的光芒,帶著強烈的氣流,朝雷雲獸的左翼劈下。
誰叫紫狻獸可能藏在這一片群山之中?
當然,樓迦羅人的射手培養也很不易,在空中很難借力,通常要三階樓迦羅武士才能成為優秀的空中射手。一般考慮到四足猛鷲的肉搏戰力以及猛鷲騎手的遠射戰力,只有四階樓迦羅武士個體的戰力與之相當,千賀湖谷雖然聚集了七八千樓迦羅人,堪與羽鷲騎士相當的精銳千賀武士才四百多人,這也是千賀武士營的主力。
素鳴衍當年就在這裏遇上紫狻獸的,後來他帶著小紫狻進羽嘉城,而紫狻獸返回荒原。他不辭路途遙遠,從這裏穿越燕雲山,就希望能再遇上紫狻獸。
紫狻獸只想斗敗雷雲獸,幾年來一直在為地盤的事糾纏不清,也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不然剛才就會用它利劍一般的獠牙刺穿雷雲獸的喉管。
惟一讓素鳴衍憂慮的還是巫彌生,巫彌生有巫氏強有力的堅持,望野營衛戍營的戰力將很快提升,別人眼裡,望野城衛戍營是聽從檀那明河指揮的私軍,但素鳴衍曉得,望野城衛戍營將成為摩揭伯岑制約自己的一柄利器。
素鳴衍想起當年在羽嘉城外遇到那頭受傷的荒獸。
素鳴衍拍拍小紫狻的前額,笑道:「沒出息的傢伙,那頭畜生不是警告我們不要走進它的領域,唉,繞的話,不知要從走幾百里路。」
那頭翼獸瞬間撲到眼前,落在一塊巨岩上,吐息如雷,巨大的雙翼布滿青紅色的雷雲紋,不是毛羽,而是細密的鱗片,緩緩收到腋下,約一丈多高,盤踞在山岩上,彷彿一座小山一樣峙立在眼前,頭顱猙獰,虎軀龍首,身上也長滿暗青色的鱗甲,只有頸間長著鬃毛,好奇怪的荒獸!
三獸落到山嵴上,嘶咬在一起,眨眼間就從山嵴滾到山谷,擋在它們面前的巨石、草木無不被它們摧毀。紫狻獸的實力本就強過雷雲獸,又有小紫狻相助,將無法逃回空中的雷雲獸打得落花流水。
青羽鷲從幼鳥開始培養,直到成年可以上戰場為止,需要四五年的時間,所耗的費用是一名劍士的數倍,形成編製之後,加上一名精銳射手,羽鷲騎士的物耗也是一名劍士的三四倍之多。
素鳴衍手托下巴,注意著在地上不斷抽搐的雷雲獸,自語自言的說道:「我可不是你以前的那位主子,倒不知道什麼深仇大恨,竟讓你甘願放棄逃命的機會?」
小紫狻的荒獸本能讓他覺察到前方藏著的兇險,緊貼在素鳴衍的身邊,落足之間竟有些猶豫,紫色的獸瞳里藏著些許恐懼。
此時靠近賀蘭群山,水氣充足,山間多生高大喬木,雷雲獸腋生雙翼,身軀龐大,反而被阻於林外。素鳴衍抬頭望天,雷雲獸展開雙翼彷彿一片暗青色雲彩,雷雲獸不敢進林,素鳴衍才不怕它,雷雲獸雖生雙翼,但在天空滯留的時間不會太多,等雷雲獸落到地面,素鳴衍自有掩蓋氣息逃亡的法子。
小紫狻蹲在巨岩旁邊,雖然還沒有渡過它的幼年期,但是額頭已露出一隻淡淡的月牙形印記,此是體內形成晶核的標記。
當然,去年在秦山遇到兩個風暴巨人也有準八階天獸的實力,不過中陸習慣上將高山巨人歸為亞人種族。
此時帝國第三大家族仍然站在幕後。
這種畜生,除了不會人言,智商不比人低,素鳴衍分足而立,將腰間的長擊刀摘到手上,身上透出鱗甲功運至極限的淡金色光芒,不曉得雷雲獸認不認得自己,也許天下只有這頭畜生認得自己是假冒的檀那明河。
無法翻山越嶺,素鳴衍沿著中山東麓的坡谷望南走,準備從經院所在的峽谷穿過燕雲山。雖然聽摩揭伯岑說早將他以前的痕迹都抹得乾乾淨淨,素鳴衍還想從他以往生活過的地方再走一回,回憶那些無法再拾起的往事。
小紫狻克服內心的恐懼,發出一聲響徹山谷的咆哮,昂首間,混沌元素之力急劇的向它體內湧出,獸嘴大張,吐出一枚混沌火魄,朝雷雲獸射去。
素鳴衍心想天獸的智力不比常人低,雷雲獸要不得失心瘋的話,它應該掉頭逃走,而不是飛過來,難道它認為這裏真沒有對付它的手段?金絲藤的韌性雖然在雷雲獸看來不值一哂,但是只要纏住它一瞬息,就足以給紫狻獸創造完美的進攻機會。
素鳴衍有心進賀蘭群山探一探究竟,但是賀蘭群山間藏著足能毀滅大半個帝國的恐怖力量,想要不動聲色的潛進羲人的聚居地,那簡直是痴人做夢。
雷雲獸展開受傷的鱗翼,懸停在空中,咆哮著,獸瞳里映著憤怒的火焰,素鳴衍感覺到它的憤怒是衝著自己來的。不知道雷雲獸是將自己當成真的檀那明河,還是因為自己假冒檀那明河才這麼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