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卷五

第一章

卷五

第一章

江采離說道:「就算封鎖消息也瞞不過羽嘉城那邊,蘇蓋文恐怕會放開對羽嘉山北坡那條道的控制,畢竟從那裡進黑礫原更便捷。」
「你還未說你是誰?」素鳴衍笑吟吟的反問。
巫彌生藏起臉上的驚疑,看情形,素鳴衍早就跟瀆神之民議定互市的細節。江采離、尤溪等人卻面帶欣喜,在望野築城,就是想著向燕雲荒原的深處擴張,先修築從望野到天都山峽口的便道,然後沿途增設據點,逐步的將人口遷進燕雲荒原。
素鳴衍笑道:「波兄不覺得委屈的話,等出了峽口,與我身後的武士,都換上尋常的服飾,波兄只要不顯露原形,誰人能知道波兄的身份?我手下可沒有特別好奇的人。」
素鳴衍在經院生存了十幾年,但是限於自身的修為,有些過於兇險的地方沒有走過,波旬也沒有涉足燕雲荒原東南片的地域。黑礫原為了換取一些生活必需品,通常要橫穿整個燕雲荒原與邊民互易,盧扈是盧氏負責對外交易的人,對燕雲荒原極為熟悉。
「奔雷原管不管得了這事?」青年氣勢不減,徑直表明身份。
素鳴衍伸伸懶腰,說道:「或許是吧,不知道流寇大營的局勢穩定了沒有。」
「教廷畏懼羲人的武力?」素鳴衍哈哈大笑起來,「除了奔雷原,青嵐萬里疆域,哪裡還能找到一座光明星辰神殿,羲人若不畏懼教廷,為何三百年不敢下奔雷原?」
素鳴衍看了盧蕭哲一眼,不曉得哪個不開眼的有膽子過來找他們麻煩?快步走到山崖邊,石崖有六七丈高,只見一名青年站在經院的殘跡里,若有所思的看著從焦黑石礫里生長出來的阿多奈神花。這人給素鳴衍的感覺相當奇怪,初看他的修為與自己相當,但是剛剛突破地階限制的天階高手不會讓紫狻獸感到威脅。
他這麼一說,江采離便知道他心裏的打算,他要利用流寇大營控制羽嘉山北坡那條道,只要繼續封鎖兩三年,就足以成事了。
「我叫波旬,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羲人武力強橫,以一敵百,但是羲人部眾最強盛時也只有五六百人,就算三百名羲人武士可以橫掃十萬大軍,但是人類社會犧牲一支軍隊,可以調另一支軍隊來。羲人的壽命很長,但是損失一人,幾十年都未必得到補充。
「檀那明河,你是青嵐帝室的子弟?」波旬詫異的問。
兩人爭口舌之利,一個站在經院的殘跡時,一個站在石崖上針鋒相對。
「我倒問你是誰,管得這麼多?」就算眼前之人是天榜中的高手,素鳴衍想將他留下,也不是什麼難事,偏偏這人好大的口氣,素鳴衍微微一笑,反問他。
「提及此事,還要請殿下儘快赦免苦役們的奴隸身份,上唐到望野的道路完全修好,差不多有一千名苦役埋在道路的兩側。」江采離在旁邊說道。
青年氣極而笑,心緒反而鎮定下來,對素鳴衍的身份有所好奇,說道:「羲人不能對瀆神之民以外的常人主動攻擊,特別是在賀蘭群山的範圍以外,常人也不能冒犯羲人的威嚴,這是當年我族與青嵐帝室的秘約,你怎麼會知道?奔雷原為何管不了你跟瀆神之民的事?」
在天都山峽口修建據點,常年駐守的人數不足一百,商隊經過時,要補足用水,只需要鑿一眼深水井,再將附近的雨水引到池子里貯存起來,就足夠所用了。將繞過天都山東麓主峰的一條溪流改道引到峽口來,足夠一座數千人的城池所用,引水的工程量也不亞於整建一座城池。
樓迦羅人進入燕雲荒原將近三年的時間,不過都在燕雲荒原的東南邊緣地區活動,遠在奔雷原的羲人自然不知道。
盧氏培養接班人,一般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如盧蕭哲與盧扈,如盧雙城與盧青葉。
巫彌生微微頷首,說道:「巫氏這些年跟黑礫原一直有些接觸,遷出聚居地的中心地區,意味著盧氏失去在黑礫原里原先的地位,聽說盧氏一族遷到岡都斯山與天都山交界附近。」如果素鳴衍找來的是黑礫原的第一家族,巫彌生卻要對他「荒原偶遇」的話置疑了,盧氏的勢力大不比往昔,只是素鳴衍還是未提波旬的身份。波旬雖然變化成人身,壓制了體內的力量,但是巫彌生仍然感受到他體內無法壓制的力量之潮。
素鳴衍心裏明白盧蕭哲的用意,盧氏相當希望能遷出黑礫原。素鳴衍就是要盧氏遷出黑礫原,自然說好,說定由望野城出物資,盧氏出人力,據點建成之後,也由盧氏派人駐守。
天都山東麓的水源都來自幾座雪峰的冰川融水,水量不大,分佈也散,燕雲荒原已經入冬,溪水流量也是一年中最少的時候,溪水常常沒出山口就斷了流。素鳴衍跟隨盧扈、盧青葉爬遍峽口附近的山峰,將方圓百里的大小溪流都摸得一清二楚。要在峽口修建據點,就要保證附近有充足的水源,盧氏在極端缺水的黑礫原生存的數百年,自有一套找水引水的方法。從天都山東麓的主峰,一路走到經院,盧蕭哲將何處宜修引渠、何處宜開涵洞,毫無保留向素鳴衍詳加解釋。
雖然素鳴衍能很快的穿越燕雲荒原,可以完全無視擋在路上的高山、溝壑,也無懼沿途潛藏的凶獸猛禽,但是在盧扈的帶領下,眾人還是選了一條相對平易的路線。
江采離、方鏡川、尤溪、巫彌生、千賀長琴、岐伯、葉明琛等人早在一處高地上相候,素鳴衍離望野城超過四個月,昔時的荒野,展露出城鎮的雛形,地下湖水湧出峽谷的地面,又引出峽谷,在荒原形成一座平湖,平湖周圍有為數眾多的民居,有經院、神殿建築,有市集、廣場、官宅,還有大片的莊園。外圍有石砌的護牆,有既且寬的濠溝,濠溝與平湖相連。
羲人這些年確實不大理會黑礫原里的瀆神之民,畢竟瀆神之民的聚居地離奔雷原很遠,黑礫原的瀆神之民雖然沒有建立國家,但武備不容小窺。羲人舉族之力,將黑礫原的瀆神之民滅掉,算不上多困難,但是他們不願意付出相對慘重的代價。
「這……」波旬猶豫著,似乎有什麼顧忌,「你真是帝室子弟,他們可都是瀆神之民,你進荒原,怎麼連隨從都不帶?」
江采離點點頭,瀆神之民如果與邊民、私商私下裡交易,價格至少要上揚十倍,但是要跟黑礫原維持長期的、穩定的合作關係,就要控制自己的貪慾,畢竟分佈在天都山裂谷西峽口的瀆神之民只有兩千多人,還要通過他們,將貨物運送到瀆神者聚居地的中心地區去。
波旬眉頭微皺,對素鳴衍給他的稱號十分不爽,但對素鳴衍的話卻能理解,難道說青嵐帝室為了帝權繼承鬧得不可開交?封閉在賀蘭山裡太久了,波旬對外界的消息不十分靈通,狐疑的注視著素鳴衍等人,也不敢十分確定素鳴衍的身份。
素鳴衍知道到了該讓雷雲獸、紫狻獸離開的時候了,畢竟廣袤無垠的天都山才是它們的世界,小紫狻能不能成長為天獸,也要由綿亘千里的天都山決定,素鳴衍決定讓小紫狻隨紫狻獸回天都山。
「波兄貴為羲族世子,此地離奔雷原有兩三千里,波兄怎麼也不帶一個隨從?」
素鳴衍知道波旬心裏早就信了,只是他隨自己走進人類的城池,消息若傳到納迦的耳中,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青年當然不會傻到一人單挑眾人,兩頭天獸、一頭王獸,三名天階高手,外加數十名高階武士,就算羲人族長在此,也只有脫荒而逃的份。素鳴衍顧忌青年背後的羲人勢力,當然也不敢輕易結仇。
素鳴衍從天都山峽谷返回燕雲荒原,除了三獸之外,盧扈、盧青葉率領五十名高階武士隨行,盧蕭哲也一起到天都山峽口商議修建峽口據點的事情。素鳴衍決定讓裔天商隊跟盧氏在天都山峽口交易貨物,就需要在峽口設立固定的據點。天都山峽口位於燕雲荒原的腹地,四周荒無人跡,與荒獸凶禽為伴,當年的經院只有苦修士為磨練意志,才願意到這裏來修行。
「乖乖,裔天護衛營什麼時候也有這麼一批高手就好了,」白朮羡慕的說,「從侍衛營挑五十人出來,未必能拼得過他們。」
盧扈雖然忌憚教廷的勢力,但是天都山峽口位於燕雲荒原的腹地,一切都可能借用裔天商隊的名義行事,卻可以為族人在黑礫原之外找到一處立足之地,哪能一點危險都冒?
「這裏,」素鳴衍指出天都山峽口的位置,「這就是天都山裂谷,幾乎貫穿整個天都山,從這裏進出黑礫原也相當便利,我便是在這裏遇到盧扈他們。聽盧扈說,在天都山裂谷西峽口附近,大致分佈著不到兩千的瀆神之民,生活必需品依賴於家族派人走出黑礫原與青嵐邊民、行商私下裡互易,用黑礫原大量珍貴的物產,只換取有限的生活必需品。我準備在這裏與黑礫原的瀆神之民互市。我們這次從天都山峽口走直接回望野城,將沿途的地形仔細考察了一遍,我需要調用兩千名苦役,修築一條簡易道路,將望野城與天都山峽口連接起來。」
「都是殿下的功勞,」方鏡川在後面謙遜的說,「多虧殿下送來大批的苦役,不然工程不可能這麼快竣工。」
「我想收伏紫狻獸當坐騎,不知道你願不願相讓?」
波旬臉色微微一變,問道:「難道青嵐帝室有意解除教禁?」
當年摩揭伯岑降下雷隕,將經院附近的土地都燒成厚厚一層的焦石,用一般的刀劍都無法鑿開地面,素鳴衍回到天都山峽口,阿多奈神花已經在這樣的土地上長出第四株橫枝,有如神跡降臨。
「青嵐帝室與教廷還有能力約束我族人遵守昔時立下的秘約。」青年輕蔑的說。
「波兄多久沒出賀蘭山?除了帝都,帝國其他地方,教禁如同虛設,解除不解除,還有什麼意義,我年初時就藩羽嘉,倒忘了要去賀蘭山結識波兄。」
青年袖手而立,抬頭望向山崖,說道:「我說天都山的紫狻獸與雷雲獸這些天怎麼不見了,原來被你收伏了,害我找到這裏,映顏花可也是你搗的鬼?」
「我叫檀那明河,不知道你聽過沒有?」
素鳴衍勉強一笑,惟有他心裏知道自己從沒將紫狻獸與小尾當成侍獸、寵獸,說道:「若是四打一,我隨便另挑三名手下,波旬也不是我的對手啊。」
素鳴衍感受到阿多奈神域的存在,已經達到小星相術的範圍,可以直接利用神域力量模擬中低級的自然術法,達到瞬發的效果,但是盧氏所贈的卷宗對他自然研究阿多奈神域有著極大的啟發。
盧蕭哲、盧扈等黑礫原里的瀆神之民對羲人有一種類似天生的畏懼,就算尋常進入燕雲荒原修行的武者與術士,當聽到眼前之人就是奔雷原上的羲人,也少有面不改色的,偏偏素鳴衍侃侃而談,甚至拿想拿言語激怒自己,令青年對素鳴衍的身份產生好奇。
「我倒沒收伏天獸的本事,你找來有什麼事?」
「邊防軍司對黑礫原的封鎖加強了,使得羽嘉山北坡這條道越來越難走,現在有一部分瀆神之民從天都山裂谷進入燕雲荒原……」素鳴衍說著話,眼明手快的藏金已將燕雲地形圖在眾人面前鋪開。
眾人皆知在羽嘉郡行商,跟瀆神之民私下交易的利潤最高,重新開闢望野到天都山峽口的便道,費時費錢,但是相對於以後的收益,眼前的巨額投入都是必要的。
素鳴衍欲用盧氏來制衡摩揭伯岑安插在身邊的力量,自然希望混淆巫彌生與摩揭伯岑的視線,說道:「這些年來,教禁鬆弛,冒險者通常走羽嘉山北坡的那條道進出黑礫原,用生品必需品跟黑礫原的瀆神之民換取價值不菲的礦產,這五六年,羽嘉邊防軍司對這條道路的封鎖意外的加強了,只有少有的幾家大勢力敢無視邊防軍司對黑礫原的封鎖。」巫氏也是其中一家,素鳴衍看了巫彌生一眼,確實,巫氏是下資的首族,有著地緣上的優勢,又不畏懼蘇蓋文的勢力,自然不捨得中斷與黑礫原的接觸。巫彌生避開素鳴衍咄咄逼人的目光,望野城直接跟黑礫原合作,事實上將與巫氏處於競爭位置,巫彌生現在還不能代表巫氏將黑礫原的買賣都讓出來。
「誰說我族人三百年不敢下奔雷原?」青年氣憤的問道。
「公開與瀆神之民互市,消息傳到帝都去,只怕對殿下的名望有損,我看換一個名頭掩護才好。」江采離建議道,「穿越燕雲荒原修築便道,不會比上唐到望野的道路艱難,但是卻有數倍的兇險。當時修上唐到望野這條路時,將侍衛營與千賀武士營的大半兵力都用來護衛,若在燕雲荒原腹地修築便宜,只怕要將侍衛營、千賀武士營盡數調出了。」
「波旬?」素鳴衍側身望了盧蕭哲一人,羲人將黑礫原里的瀆神之民當成圍欄里的牲口,奔雷原若缺少什麼,還要瀆神之民進貢,盧蕭哲對奔雷原的情形可比他這個頂替的殿下清楚。
素鳴衍微微一笑,說道:「你現在也承認羲人當初是迫於教廷的壓力才恪守秘約留守奔雷原,而如今既然對當年所立的秘約不屑一顧,為何單單要為難黑礫原的瀆神之民?」
在望野城的東南角,聳立著一座雄偉的城堡,那是素鳴衍的郡王府,視線越過郡王府,則是羽嘉郡東部的千賀群山,山嶺重疊,此時籠上一層蕭條的枯黃,此時的氣溫已經極冷,濠溝里的水都結了薄冰。
素鳴衍抬頭看看將近一丈高的紫狻獸,拿它當坐騎,人的身材未免太渺小了。紫狻獸聽得懂人言,發出憤怒的吼叫。
素鳴衍淡淡一笑,說道:「有時候離得越遠,兇險越小,我想波兄能夠理解。」
素鳴衍想起羲人半人半身的模樣,半人之身足有紫狻獸那般高,單以武力論,世間無人能及。素鳴衍倒吸了一口涼氣,倒不是畏懼這人有多強的實力,而是他身後的部族,每一個覺醒的成年羲人都有天階以上的實力,所幸羲人生育後代極其困難,不然中陸都將置於羲人的統治之下。
「你當是秘約,在青嵐境內卻人所皆知,羲人不得在賀蘭群山之外顯露原形,否則人神共擊。」
江采離、巫彌生、尤溪等人也只能暫時將心裏的蠢蠢欲動的好奇心掐死,將素鳴衍等人迎進望野城。
江采離想象不出殿下與瀆神之民在燕雲荒原相遇的情形,但是能與瀆神之民聯繫上,也不枉殿下走一趟燕雲。
盧蕭哲知道羲人狐疑的性子,說道:「六殿下就藩羽嘉,被青嵐帝室封為羽嘉郡王,我們原來是生活在贊布吉的瀆神之民,現在遷到天都山裂谷的西峽口。」
郡王府聳立在望野城東南角,是座雄偉的塔城,周圍六百步,牆基用巨石堆砌,譙樓、箭塔、鐘樓、議事廳、兵營、鐵匠營、磨坊等一應俱全,才竣工不久,阿黛她們也剛剛搬進來。
小紫狻站在紫狻獸與素鳴衍之間,似虎似豹的頭顱搖擺不定,一會兒跑到素鳴衍的身邊,一會兒跑到紫狻獸的身邊,素鳴衍心酸不己,想起當年在羽嘉城外的情形,強扭過頭去,大步流星的奔向遠方,耳朵里看著小紫狻的悲涼嘶吼,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青菱沒出來迎接,素鳴衍鬆了一口氣,他就怕青菱與族人相見,情緒異動,讓巫彌生看出破綻。素鳴衍看著徒步走過來的眾人,對波旬笑道:「此時信我這個郡王不是假冒的?」素鳴衍為波旬、盧扈、盧青葉介紹羽嘉眾人,對波旬等人的來歷,卻淡淡的說:「路上遇到的朋友。」
青年微微一怔,沒想到素鳴衍繞來繞去,說的卻是此事。
「遷出贊布吉?」波旬懷疑的盯著盧蕭哲,說道,「難道說你的家族失去在黑礫原的地位?」
素鳴衍微微頷首,波旬不得其父納迦的歡心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羲人的壽命極長,曾有羲人活過千年,羲人族權傳承有弒父淫母的傳統,納迦弒父奪得族權,對他的兒子焉能不防?羲人族權的更替,每一次都伴隨著腥風血雨,往往也使得羲族的實力因此大減,死在自己族人手中的羲人,遠遠多過死於其他原因的羲人。
素鳴衍說道:「也不是白送,他們這次帶來一批精金、秘銀、金剛石,價值不菲,除了裝備之外,他們還急需一批物資,這是他們想採購的名單,裔天商隊儘快給他們準備好。」
盧扈、盧青葉率領五十名高階武士將編入裔天護衛營,以此來掩人耳目,只要時機恰當,盧氏甚至可以直接借用裔天商隊的名義往返望野城。
盧蕭哲點點頭,也不解釋他盧氏原是黑礫原的主人。在瀆神之民中的地位再高,在羲人眼裡,也不過是一群綿羊的頭羊而已。
波旬若到了常人世界,實力絕對能進天榜,素鳴衍對波旬的身份嚴格保密,只會讓巫彌生、摩揭伯岑又驚又疑。
波旬看著在天際飛翔的千賀武士,嘆道:「教禁之鬆弛,原來到這種地步了。」
「你是何人,竟敢與瀆神之民勾結?」青年厲聲問道。
素鳴衍要想得到波旬的信任,就不能在他面前掩飾結納盧氏的用心。素鳴衍他們在峽口留了三天,將據點選建的地址敲定,由盧蕭哲返回黑礫原率領族眾先過來準備。素鳴衍、波旬、盧扈、盧青葉與三獸,以及五十名高階武士,從燕雲荒原里選了一條直線,直接去望野城。
「你……」青年鼻子都氣歪了,「教廷是畏我族人的武力,才將我族人剔除異教徒之列。」
「羲人乃星辰光明神的後裔,教廷立下教禁,廢十二神殿及諸教派,驅逐異教徒于燕雲山以西、金微山以北,為什麼羲人能夠得到赦免,難道是說羲人為教廷看守燕雲山、金微山有功嗎?」
「哼……」波旬原來想說燕雲荒原里沒有能威脅他的東西,但是看看素鳴衍身後的眾人、天獸,沒將話說出口,冷冷哼了一聲,對素鳴衍的身份仍表示懷疑。
羲人三百年不下奔雷原,起初是畏懼教廷與青嵐帝室的勢力,隨著教廷與帝權的衰弱,這方面的顧慮就小了,但是教廷利用近百年的時間,對羲人進行妖魔化,羲人貿然走下奔雷原,只會引發人類社會的恐懼,從而導致人類軍隊的瘋狂鎮壓。
「我叫波旬,不是什麼波兄,青嵐帝室怎麼會派王族到這麼遠的地方就藩?」
波旬一路上話很少,他在努力的觀察常人社會的習性,他曉得素鳴衍不辭其煩,繞山尋水,不過為了確定從望野城到天都山峽口最適宜修築道路的路線。
「殿下覺得應該怎麼折算?」江采離從素鳴衍的話里,知道他對瀆神之民有著好感,何況初次跟瀆神之民做交易,也不便盤剝得太厲害,免得讓瀆神之民寒心。
「不錯,我乃當今青嵐帝君第六子,所以我才說奔雷原管不著我跟瀆神者之間的事情。」
「不是讓你最先敕免婦孺的奴隸身份嗎?」素鳴衍眉頭微微皺起,說道,「隨我進望野的這批客人的身份,想必你們多少能猜到,他們是盧氏派來的客人,長者盧扈是盧氏族長盧蕭哲之弟,為首的青年是盧蕭哲次子。」
「因為某種原因,盧氏已經遷出瀆神者聚居地的中心地區,不過仍是值得合作的對象。」素鳴衍側頭看了巫彌生一眼,「巫氏應該更清楚其中的情況。」
要將盧氏乃至黑礫原的瀆神之民都攏絡到麾下,只有一步一步下誘餌。要從望野城到天都山峽口之間開闢一條道路出來,異常的兇險,千里之地,人跡罕絕,凶獸猛禽數不勝數,水源又極為匱乏,素鳴衍希望由盧氏派人沿途護送商隊。
雷雲獸的傷勢在途中完復痊癒了,天獸級荒獸不會輕易降服,波旬對雷雲獸、紫狻眼饞已久,想收伏作為坐騎,幾次進天都山都沒成功。雷雲獸沒有試圖離開,只是脾氣變得暴躁,與紫狻獸出去狩獵,銜回來的獵物都被它咬得稀巴爛。
盧蕭哲聽青年報出名字,鬆了一口氣,低聲對素鳴衍說道:「波旬是羲人族長納迦長子,不為納迦所喜。」
「你究竟是誰?」青年開口問道。
波旬讓素鳴衍說動心思,羲人通常不屑常人相交,當年,羲人助檀那琉橫掃中陸,最終沒得到應有的好處,知道這段歷史的羲人對青嵐帝室都沒有好感。但是波旬為了增加自己的勢力,在與父親最後決戰到來之前,增加勝算,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看似微小的機會,何況世俗的權力絕不容他小窺。
波旬並肩走過來,說道:「明河有三頭侍獸在身邊,我看中陸只怕沒有敵手,為何要放它們歸天都山?」雖然戒心未去,但是波旬與素鳴衍表面也十分融洽了。
「羲人自詡神裔之族,不過是被禁錮在奔雷原的可憐蟲!」素鳴衍語出嘲諷,「你說奔雷原管得了瀆神之民的事,但是奔雷原管不了我跟瀆神之民的事。」
「盧氏?」江采離早年跟黑礫原的瀆神之民打過交道,對盧氏自然不陌生,「黑礫原的第一家族?」
盧蕭哲等人從素鳴衍身後露出臉色,他們穿著黑礫原瀆神之民特有的黑色毛氈罩衣。青年臉色微微一變,黑色的眼眸彷彿流出黑色的火焰,青年周圍的空氣里凝出無數的冰屑緩緩降落,素鳴衍站在高岩上,都感覺到溫度在迅度的降低。
素鳴衍入秋時,率眾進入羽嘉城,在羽嘉城留了將近一個月,隨後撇下眾人,獨自進燕雲修行。江采離在上唐知道后,差點氣出血來。諸事待興,一切都千頭萬緒的時候,殿下竟有心情進荒原修行,卻將一堆爛攤子丟給別人,江采離本想在殿下歸來之日好好「勸諫」一番,沒想到殿下帶來意料之外的客人。
人類強者的絕對數量不比羲人少,何況羲人並非中陸最強橫的種族,在遙遠的落羽山,還生存著暗月星辰之神遺留在中陸的神裔之族:羽人。
盧扈、盧青葉等人的身份,素鳴衍不說,巫彌生、江采離、尤溪等人都能猜到八九不離十,跟隨盧扈過來的五十名武士五階以上的高手佔了大半,加上波旬、盧扈兩名天階高手,這時候能派出這麼強武力進燕雲的也只有黑礫原里的勢力了。
進入望野城之前,盧氏族人與波旬都換上尋常的衣物,與盧氏的交易無法瞞過摩揭伯岑,但是素鳴衍絕不希望摩揭伯岑知道青菱的存在,這樣摩揭伯岑就會錯誤的估計他跟盧氏的關係。他甚至與盧氏編了一套途中相遇的說詞,盧氏只當他也顧慮教廷方面的影響,未加懷疑,青菱的去向,也只有盧蕭哲父子與盧扈知道。能遇到波旬,是意外的收穫,波旬跟著進望野城,會加倍的混亂巫彌生、摩揭伯岑的視線。
素鳴衍走在石板鋪成的中心道上,眸子掃過城堡的一磚一瓦,說道:「我還以為要等到明年春后才能住進來,方鏡川的手腳不慢啊。」
柳靜安人不在羽嘉,全面主持內政的江采離接過羊皮卷,展開一看,都是生活必需品,這些東西在羽嘉不值幾個錢,到下資城則更便宜,但是賣給瀆神之民,卻是以上十倍、上百倍的價錢去換那些價值珍貴的礦產。
素鳴衍離開封邑將近四個月的時間,許多事堆積在那裡要他處理,一時間也抽不出身來陪同波旬、盧扈他們。盧扈、盧青葉率領族人暫時住進驛館,波旬初至人類的城池,暈頭轉向,有些不知所措,只得隨盧扈他們一起住進驛館。盧扈為免身份泄露,惹來不必要的麻煩,讓青葉與族人留在驛館里,他則獨自到城裡打探消息。
素鳴衍說道:「只要波兄不打這三頭畜生的主意,我請波兄到我的城池裡做客。」
素鳴衍心想波旬此時一定不希望做錯什麼事而被其父納迦抓住把柄藉機斬除,難怪盧蕭哲聽波旬報出名字,就鬆了一口氣。
「地點設在燕雲荒原深處,選擇參加互市的人手要確保他們不會泄露消息,望野城也要注意封鎖消息,另外可以在沿途開設幾處礦場做掩護。至於沿途護衛問題,將由黑礫原自行負責,盧氏畢竟曾經是黑礫原的首族,盧扈帶來的這批人實力如何?」素鳴衍看了看尤溪、千賀長琴等人,「他們將藉助裔天護衛營的名義進出望野城,明天送五十套裔天護衛營的鎧甲、制式弓弩、刀具、刺矛到驛館,也就是說,從明天起,望野城從別處新調來一隊裔天護衛營的兵馬,在座的各位可不要給我泄了底。」
尤溪笑道:「這倒不會,他們的裝備差了一些,限制了他們的實力,殿下真捨得將五十套上好裝備送給他們?」
走在前面的紫狻獸突然收住子,立在危岩上,頸間的鬃毛根根豎起。素鳴衍還沒見過紫狻獸如臨大敵時的樣子,難道天都山還有讓紫狻獸感到威脅的存在,雷雲獸這些天來半死不活的跟著眾人後面,左翼的傷勢還沒有完全恢復,這時一對鱗翼極力向後伸展,稍一用力就要飛上高空,小紫狻低咽悲鳴。
「以上唐城物價為基準,三倍利。」
波旬撇了撇嘴,他知道常人以數量取勝,他若恢復真身,素鳴衍惟有再選三名天階高手,才可能戰勝自己,但是常人當中的天階高手,有如鳳毛麟角。
在上唐、望野紮下根基之後,裔天商隊的人手經過幾次分離,連裔天護衛團也從商隊剝離出來,今後的財政也將主要依賴於兩城的稅收與專營物產,裔天商隊也變成較純粹的商團,現在由柳靜安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