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血裔》卷六

第一章

卷六

第一章

素鳴衍坐在馬上,沒有想起羽嘉城裡已有身孕的阿黛,反而想起留在天都山裡的小紫狻,不曉得小紫狻現在怎麼樣了,分別一年後有沒有真正成長為天都山的王獸?
「或許沒遇到吧。」納吉若蘭隨口說著,這時候走過營門的明石羽正向留守營地的人誇讚今天看到銀翼馬是如何的美麗。納吉若蘭不可思異的看著歸營的眾人,想不通他們為何會空手而回。
天都城裝備精良的五百名盧族武士的戰力凌駕于諸軍之上,只有千賀武士營藉助空中優勢堪與其相提交論,龍騎營尚有不及,重新擴編后的侍衛營更是不如。
檀那明河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納吉若蘭將頭探出車廂,昂首望著站在車頂的阮阿蠻,阮阿蠻用她淺青色的羽翼包裹住嬌嫩的軀體,羽翼透出淡淡的微光,她正修習樓迦羅人的秘術呢。
「哦,波兄倒沒有當我的面說這話。」素鳴衍微微一笑,也不向納吉若蘭介紹波旬、赫萸、盧扈、盧雙城的身份,便率眾人進入城中,眾人中,只有尤溪、青菱、盧青葉知道天都城中的詳情,就算明石羽、納吉悟言也是首次有機會接近天都城,此時都讓荒原中兀然聳立的雄城驚住,無暇去細思波旬、赫萸的身份。
背甲獸寬闊的後背上固定著巨大的車廂,燕語高地沒有固定的道路,笨重的銅車寸步難行,背甲獸幾乎與成年的紫狻獸一般高大,可以背起精銅戰車大小的物體,性子溫順,用來當駝獸再好不過。
如今也只有青菱一人知道素鳴衍是當年戴精銅面具之人,盧青葉、盧扈雖然知道他與精銅面具、紫狻獸之間有關係,卻不確知其中的詳情,精銅面具本是摩揭伯岑的心愛之物,如今素鳴衍將精銅面具送給牧易寒,也就是說只有青菱一人能從種種細節中看出些許破綻來。
素鳴衍笑了笑:「擒住又能如何,難道能將這三匹金角銀翼馬馴服?」
這裡是納吉家的牧場,才建成半年,營地里大部分是納吉家從東部郡府遷來的族人,簡陋的營地左側是範圍很廣的圍欄,圍欄里有大群的風馬獸。燕語高地有大片的草旬,可以說是天然的牧場,但是羽嘉郡多為山民獵戶,瀆神之民也多以狩獵為生,對經營牧場的事情並不熟悉,倒讓納吉家在這事上佔了先,在風馬獸棲息地的附近,圈了大片水草豐美的土地。
「那就麻煩桑吉主祭了。」素鳴衍合掌回禮。
「這就是號稱『諸神的坐騎』的金角銀翼馬,真漂亮啊!」素鳴衍讚歎道。
納吉若蘭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了,牧場會有所收斂的。」
「前年進燕雲時,遇到紫狻獸,」素鳴衍淡然說道,回過頭對尤溪說,「我還遇到雷雲獸呢,你想不到吧。」
藍衣少女皺著眉頭,不悅的說道:「我二十年前看過一次星辰秘典,能記得這麼多,已經十分不容易了,殿下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苦役總要在艱辛的勞作之後才可能獲得赦免,這裏的兩千名苦役,就在石殿建成之後,獲得赦免與土地。」素鳴衍似是而非的回答著。
「紫狻獸!」青菱興奮的叫起來,「小尾原來一直跟她媽媽在一起,你是怎麼找到紫狻獸的?」
聽素鳴衍這麼說,眾人都悄悄退了回來,返回牧場。
「相比他擄掠來的苦役,被赦免的人數也太微不足道了,」納吉若蘭帶著輕蔑的語氣說,「這裏處於燕雲腹地,最大的威脅就是荒原深處強橫的荒獸,他用玄岩修築城牆,難道怕那些荒獸凶禽圍攻?」
進入羽嘉以來,與荒獸爭地的過程中,也獲得大量高品階的晶核,這次都用在這座毫不起眼的石塔之中,還有波旬無償捐助的許多高階術法用品。心想僅依靠己族的力量在千賀湖谷建一座十丈高的星辰之塔,只怕百年時間也未必能建成啊。
天都城以南的燕語高地,地氣較暖,大片的灌木林與草旬就算在整個冬季都沒有完全褪盡盎然的綠意,最先遷入此地的人類,那些曾經的瀆神之民、寇兵、被擄掠的遊牧部族、迦南國的平民、苦役、下民,在這片土地上形成新的部族。
素鳴衍一行人抵達鐵礦鎮,近百乘精銅戰車早就在鐵礦鎮中等候了,除此之外,還有桑吉主祭為首的六名高階術士。換上精銅戰車,在楚布河谷的西岸逶迤而行。
紫狻獸與小紫狻在附近的山嶺逗留的一天,就獨自返回天都山的腹地,小紫狻回到素鳴衍的身邊。
納吉若蘭想起在帝都看到的五靈巨塔,眼前的石塔恰似五靈巨塔的微型版,以自己微弱的神識也能感觸到石塔內狂暴的力量之潮,正要開口詢問,卻看見以桑吉主祭為首的六名高階術士竟跪在地上,以異常虔誠的姿態,向石塔行禮。
桑吉主祭苦笑道:「五靈塔當年也是借鑒十二星辰秘典建成,偏偏教廷做了這麼年掩耳盜鈴的事,我這些年來,一直在異端的邊緣掙扎,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
紫縈沒有赫萸的妖媚之氣,精緻無暇的臉清艷無端,讓人不敢直視,但對常人有著居高臨下的輕視,讓素鳴衍心裏十分不喜。見紫縈臉上的表情,覺得十分解恨,倒想紫縈再去找紫狻獸的麻煩,可以藉機再壓一壓她的氣焰。
「紫狻獸會隨我們進黑礫原嗎?」青菱抬頭問素鳴衍。
「啊……」阮阿蠻驚訝的喊了一聲,「那我就去回話。」
尤溪記得小尾是摩揭伯岑送給六殿下的寵獸,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成年的紫狻獸,離得遠,還是能感覺到紫狻威猛凌人的氣勢,想象不出六殿下前年與紫狻獸、雷雲獸相遇是怎樣的一番兇險,倒也沒想到別處去。
城外的部族在城外逐水草而居,為最大限制的控制消息外傳,天都城的城門通常都是緊閉的,天都城也有盧族武士駐防,去年隨藏金來天都、後來由慕昭雲統領的武士,都駐紮在設在經院舊址的秘營里。
「啊,」明石羽也感慨了一聲,「金角銀翼馬產於岡都山的深腹,就算在燕語高地的邊緣也極少能看到它們的蹤影,真是奇怪了,這三匹金角銀翼馬加入這個風馬獸群,已有好一段時間了。」
昔時的鐵礦場營地,位於楚布河西岸廢道的中段,形成一個比較大的集鎮,德羅巴正籌劃著將鐵礦鎮升級為鐵礦城。
摩訶紀224年的初春,凜冽的寒風吹徹燕雲荒原黑褐色的土地,在冬季最終築成的瀆神之路貫穿燕雲荒原的南部,連接燕雲荒原僅有的兩座城池:望野城與天都城。
回到盧扈給安排的簡陋住處,納吉若蘭才從阮阿蠻的轉述中知道波旬、赫萸、紫縈身為羲人的事實,羽嘉郡從前年底就開始從中陸各地收購高級鑄造礦石,為此幾乎耗盡郡王府與納吉家的府庫,所幸波旬從奔雷原的光明星辰神殿拿出來的物品都是曠世奇珍,逐漸彌補了虧空,緩解了羽嘉郡財政上的嚴重危機。收購來的高級礦石都流入天都城,除此之外還有近百名高級鑄造士與冶鍊士也半強迫半誘騙的進入天都城。
素鳴衍說道:「瀆神之民當年帶入黑礫原的卷宗、典籍,盧氏盡心儘力的收集了一些,隨後也會藏入星辰之塔,還要麻煩桑吉主祭代為整理。」
納吉若蘭正為眼前的事實驚訝,卻聽見素鳴衍皺著眉頭說:「紫縈姑娘該還小尾的自由了。」
盧扈、盧雙城以及盧氏的幾名長老站在城門洞內側迎接,此外還有波旬與一名妖艷異常的女子,素鳴衍就算見識過羲人的原貌,也不禁為這女子異常的艷美心蕩神移,這兩年來,青菱體內的魅惑之力漸盛,但比起眼前的女子還有很大的差距。
正在此時,遠處傳來幾聲嘶吼,紫縈沉靜而美的臉頓時變了臉色,一直安靜的站在素鳴衍身邊的小紫狻卻興奮的低吼著,待素鳴衍一揮手,便化作一道紫色的閃電遠去。
明石羽詫異的問:「殿下怎麼要放過它們?」
冬草蔓長,在長空飛翔的金角銀翼馬沒有注意到藏在草叢中的危險,岐伯肩后的雙翼閃爍著奇異的光澤,只待素鳴衍一聲令下,他就會與身後的十數名千賀武士躍入青空,合力生擒這幾匹金角銀翼馬。
過了許久,納吉若蘭回過神來,對阮阿蠻說道:「我跟你也進黑礫原……」
桑吉主祭感慨的說道:「這一進去,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走出來,就不能常在殿下身邊效力了。」
波旬在一旁戲謔道:「一踏入此塔,那可就成為真正的瀆神者了,桑吉主祭可曾想明白?」
將近一年,素鳴衍將戰火點燃迦南西北邊郡的整個北部地區,掠奪人口,儘可能削弱易氏的實力與統治基礎,挑唆荒漠地區的遊牧部族背叛迦南,不管掠奪也可,挑唆也好,羽嘉郡在一年的時間里從迦南青葉郡吸納將近五萬的人口,當然數倍於此數的人顛沛流離,成為戰爭的受害者。
阮阿蠻遠遠看見六殿下一行人策馬回營,回頭看了納吉若蘭一眼,沒有說話。
納吉悟言抬頭看了看天,眾人在牧場耽擱了上半天,為了儘快趕到天都城,要連夜趕路了,納吉悟言正要點頭答應,納吉若蘭卻說道:「一道走,我不要等到明天再上路。」
但是素鳴衍對盧氏的期許,是眾人無法知曉的,連盧氏也受寵若驚,甚至不惜自損實力,以避開不必要的猜測。盧氏將一部分精英武士遣返到部族之中,讓這些部族沿瀆神之路向東分佈,甚至默許江采離、尤溪、聶魯達、德羅巴等郡王府的重要人物拉攏這些部族。盧氏希望藉此機會,與郡王府形成更緊密的聯繫,而不僅僅依賴於素鳴衍個人的恩惠。
阮阿蠻微微一怔,這還是納吉若蘭首次在她面前流露這樣的情緒。
素鳴衍握住青菱嬌柔嫩滑的小手,說道:「要問問紫狻獸願不願意,我可打不過它。」
除了天都山東麓主峰之外,還有幾處的溪流都被引到天都城附近,流入城外的溝濠中,成為天都城最外圍的一道屏障,也成了附近地區最大的水源地。
站在納吉若蘭身後的牧場主管小心翼翼的回禮,說道:「牧場離西邊的那條溪太近,要以那條溪為界,牧場擴大后,草料可能會不夠。」
素鳴衍似乎想到什麼,過了許久,才擺擺手,說道:「金角銀翼獸是感覺到整個風馬獸種群生存的危機,才會飛出岡都斯山的,算了,我們回去吧。」
「殿下此行沒有什麼收穫?」納吉悟言站在納吉若蘭的身邊,他是納吉家的武士長,納吉若蘭與納吉涅騎都是在他的注視下長大,若蘭與六殿下的婚姻,完全是為了家族的利益的緣故,多少讓人心中有些悲哀的感覺。
素鳴衍趟過亂石間的淺水,拔開眼前的長草,恰在這時,大群的風馬獸從遠處馳過,響過一陣滾雷似的震動大地,在馬群的上空,是三匹兩大一小的銀翼飛馬,額頭的金色尖角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體形比尋常的風馬獸略小,腋下展開一對巨大的銀色羽翼。它們是風馬獸種群的王獸:金角銀翼馬。
石塔無隙的石壁兀然打開一個一人高的門洞,從門洞里溢出更耀眼的光華,走出一位穿著淺藍色衣裙的少女,被光華籠罩著,幾乎讓人懷疑是天界神祗降臨。跟在藍衣少女身後的竟是離開素鳴衍身邊達一年之久的小紫狻。看它的模樣,似乎很不樂意的跟著藍衣少女的身後,看見素鳴衍,猛然躍了出去,卻讓一道藍色光束縛住頸脖,從半空中栽了下來,憤怒的回頭低吼,卻不敢有任何動作。
盧青葉小步走過來,給納吉若蘭行禮,說道:「殿下說讓牧場以西邊的那條溪為界,划為風馬獸的棲息地。」
納吉若蘭首次進入燕雲荒原的腹地,望著黑色巨岩壘砌的城牆高聳入雲,無法想象一年之前荒蕪的情景,心想要消耗多少苦役及流民的血汗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里築成這座雄偉的塔城。
瀆神之路貫穿燕雲荒原,但是天都城附近的地域一直處於嚴密的封鎖之中,車隊離開鐵礦鎮,一路上就沒有其他的行旅同行。
過去一年中,大量的瀆神之民遷入燕雲荒原,由於燕雲荒原與外界也是隔絕的,惟有的兩處隘口羽嘉城與望野城都在素鳴衍的控制之中,瀆神之民大規模的遷入燕雲荒原,對於外界來說,也是處於秘密的狀態之中。當然,還有相當一部分人對教廷的強權仍充滿著畏懼,不願在局勢完全穩定之前,離開黑礫原。留在黑礫原以及遷到燕雲荒原的部族都要在群獸環伺的環境下生存,必需有自保與獵取足夠食物的武力,這些進一步分散了盧氏手中的武力,追隨盧氏的精銳武士多達兩千人,但是盧氏隨時能調動的精銳武士不足一千人,其中五百人駐紮在天都城。
阮阿蠻說道:「青菱隨殿下進黑礫原,由我陪王妃回羽嘉城。」
……
納吉若蘭原想尋她說話,此時輕嘆了一口氣,身子縮回車廂里,抱起雙臂,蜷坐在那裡,若有所思的盯著某一處深沉的黑暗。
納吉若蘭依著車廂壁而坐,雖然沒有馬背上的顛簸,但是長時間的搖蕩,令人感到十分的辛苦,藉著夜的微光,可以看見隊列前面的檀那明河。納吉若蘭依然無法接受他,但是並不代表她對他的認識仍停留在過去。
阮阿蠻見納吉若蘭絕美的臉上神情萬端變化,以她跟納吉若蘭朝夕相處的涓滴經驗,自然清楚她心緒的變化,微微嘆息,也不說話,只是站在那裡等她回話。
青菱聽素鳴衍說起來紫縈跟三頭荒獸之間的恩怨,看著紫縈臉上的表情,有些擔憂,攥了攥素鳴衍的衣襟,讓他好言勸告幾句。
納吉若蘭隨素鳴衍、尤溪、青菱、岐伯、阮阿蠻以及桑吉主祭等人留在天都城中,城裡的建築十分簡陋,還有許多好像給風暴襲擊后留下的廢墟,根本與雄偉的城牆不匹配,但在天都城的中央廣場上聳立著一座石塔建築,只有三丈多高,夜幕下的石塔流泄的五彩華光,就像流水一樣,從鋪設在廣場上的幾道細槽向全城延伸,極目遠眺,黑色的城牆此時也隱隱透出些許的華光。
阿多奈神花之側的石殿還剛剛動工,從立下的幾根石柱可以看出建成后的石殿規模異常的雄偉,僅僅石礎就有一丈高,整根石柱露出地面的部分幾乎及得上天都城的星辰之塔。
易氏用易非天之策,大肆招募樓迦羅浪人武士,青葉郡城很快就出現一支樓迦羅雇傭兵團,雖然無法與千賀武士營相比,但是易氏再非一籌莫展。去年冬季,貝迦人對帝國北部的侵襲比往年兇猛了許多,九原郡北部的城池幾乎給被貝迦帝國攻破,貝迦帝國的攻勢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隨著春季的到來而結束,據北方傳來的消息說,貝迦帝國聚集在九原的兵馬越來越多。此時的帝國不得不暫時放下向迦南要回公道的念頭,甚至秘密令羽嘉方面也放棄對迦南西北邊郡的侵襲,這麼看來,貝迦帝國的這次攻勢真的來勢洶洶。
「為什麼建這麼高的石殿,」青菱抬頭望著僅有幾根石柱,「而且還選擇這麼偏僻的地方?」
慕昭雲率領的武士併入侍衛營,加上三百名少年,最終進入黑礫原整訓的人馬多達一千五百人。
盧青葉對納吉悟言說道:「殿下即刻就要啟程北上,納吉將軍可以明天才與王妃上路。」
桑吉主祭與其餘幾名烏袍術士站起來,行禮,說道:「合我六人之力,勉強能控制星辰之塔的力涌,請殿下不必太擔憂。」
「能隨我進入星辰之塔,不知是它多大的福氣,你以為隨隨便便就可以進階天獸的。」紫縈不屑的說道,隨手解去束縛住小紫狻藍色光束。小紫狻興奮的躍到素鳴衍的身邊,額頭在他身上蹭著,又探過頭去舔青菱。此時的小紫狻已有一人高,看上去威猛嚇人,納吉若蘭向後退了兩步。
納吉若蘭無瑕的臉猶如蒙上一層寒霜,靜靜站在夕陽溫暖的光輝下,看著青菱輕盈的迎上去。
岐伯默無言語,樓迦羅人雖然視自己為人類的一支,但對能在天空飛翔的靈性荒獸卻有幾分親近之情。盧青葉舔了舔下唇,十分眼饞的看了幾眼在天空自由飛翔的銀翼獸,說道:「有這三匹銀翼馬,牧場就無法繼續從野生的風馬獸群獵取幼獸。」
納吉若蘭看著盧青葉,容光逼人,令盧青葉只敢垂首而立,她想不到檀那明河會說出這番話來,難道他是出於這個原因,才空手而回的嗎?
事後,素鳴衍、波旬求她在天都城協助建星辰之塔,她便要求在建塔時由小紫狻當她的侍獸,這半年多來,小紫狻雖然在進階天獸的道路上跨出一大步,但也吃夠她的苦頭。
鉸盤轉動的沉悶響聲從城中傳來,笨重的城門緩緩開啟,素鳴衍轉頭望過來,等納吉若蘭上前跟他並肩進入城中。納吉若蘭心裏有著十二分的不滿意,卻不得不努力裝出一付笑臉,策馬緩緩而行。
紫縈若有所思的皺著眉頭,眼前的石柱讓她想起一個異常熟悉的地方:光明星辰神殿,這幾根石柱的造型跟奔雷原上的光明星辰神殿十分相似。
衛營的車隊沒有在城中停留,而是直接穿城而過,從西城門出去,進入天都山大裂谷,由盧青葉、納吉悟言、明石羽三人率領著到設立在經院舊址上的秘營里,與慕昭雲匯合。
無論如何,天都城所處的位置都算不上十分重要,但是檀那明河在過去一年時間里,甚至不惜暫緩羽嘉城的重建,也要保證築城物資優先供應這裏,許多原本要布置在羽嘉城中的重型防禦器械都秘密送抵此處,納吉若蘭絕美的眼眸里藏著許多疑惑,難道在天都城的北面有令眾人畏懼的勢力存在?
他藉著這次機會,將侍衛營整編調往天都城,準備通過天都山峽谷,進入黑礫原整訓。去年年初由盧氏與納吉氏代替教授的三百名少年也將進入黑礫原進行更為艱苦的修行。
「殿下客氣了,能一窺力量的真諦,是桑吉畢生所願,只是我等被教廷視為異己,無緣進入五靈塔修行。」
進入峽谷,次日抵達設立在經院舊址的秘營,納吉若蘭沒有機會去千賀湖谷,在這裏首次看到茂密的阿多奈神花。
盧青葉回禮退了下去,素鳴衍沒有派人來勸阻,連夜啟程北上。
紫縈是波旬之妹,羲族的女性族人有勇猛無敵的女武士,也有少量專長術法的光明神殿祭司,紫縈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就算羲族武士也不會輕易與天獸為敵,紫縈聽波旬提及過天都山中的雷雲獸與紫狻獸,她可不管波旬與素鳴衍之間的約定,只想降服一隻天獸當自己的騎獸。紫縈沒想到要同時面對三隻力量強橫的荒獸,現出原形還給打得落荒而逃,所幸波旬及時趕到,才免去殺身之禍。
此時的天都城十分簡陋,以致納吉若蘭與青菱要住在同一進院子里,還都是簡陋的排屋。納吉若蘭見青菱似乎哭過,不曉得她與檀那明河之間發生過什麼,看了檀那明河一眼,卻見他一臉坦然,欲言又止,退入房中掩門而立。果然,檀那明河視而未見的走了過去,進入隔壁的房間,在進屋之前吩咐門外站著的女侍下去歇息。
盧青葉說道:「殿下說銀翼馬之所以會出現,大概是感覺到整個風馬獸種群的生存危機,還說要有所節制。」
想到自己在檀那明河的眼裡比一名女侍還不起眼,納吉若蘭心裏無端起了羞惱,恨恨的想摔點東西讓隔壁的人聽聽,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所謂的立場。一年來,檀那明河從未逾她所約定的三個條件,給予她以王妃的名分與地位,給予納吉氏應有的地位與權勢。
納吉若蘭坐在魔焰燈下,托腮而思,正在此時,窗外走過數人,聽聲音是檀那明河與青菱倆人,心裏竟微微泛起一絲不悅。納吉若蘭對自己此時的情緒十分詫異,這本應是與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為什麼心裏會覺得不痛快?推門而出,青菱正走上長廊,眼角似有淚痕,微微頷首,便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
「那個女人也進黑礫原?」納吉若蘭朝隔壁呶了呶嘴。
帶青菱來天都城,然而再一起進黑礫原,自然是讓她與久別的親人見面,素鳴衍倒沒想到納吉若蘭也要求一起進黑礫原。臨行時,波旬之妹紫縈也要求同行,自然不容素鳴衍拒絕。
納吉若蘭心裏想:這少女看上去也不足二十歲啊,尤溪、青菱等人倒沒什麼驚訝的,羲人的壽命遠遠長於常人,眼前的少女以羲人的年齡來說,確實正值妙齡,當她變幻人身時,自然也是妙齡少女的模樣,青菱只是暗中比較她與自己的像貌,到底哪一個更有吸引力。
納吉若蘭看著桑吉等六位烏袍術士神情肅穆的走進星辰之陣,不由的給眼前的氣氛所感染。尤溪心生感慨,眼前的星辰之塔是由波旬之妹紫縈依據光明星辰神殿所藏的那捲星辰秘典所建,雖然很不完善,但是堪堪及得上光明星辰秘典的殘卷,對於桑吉主祭而言,無異於一座與光明星辰相連接的天梯之路,也將由星辰之塔提供大量的能量才能將大量的玄鐵、秘銀、精金等高級鑄造礦石鑄造成器。如果波旬在繼承之戰失敗,天都城也將是他最後的庇護所,天都城黑色玄岩所壘砌的城牆雖然堅固,但沒有與星辰之塔相連的防禦法陣,也無法抵禦羲族武士的猛擊攻擊。
納吉若蘭凝眉若青山,心中不悅,想不通檀那明河寵愛青菱到這種地步,卻偏偏不將她收入房中,想當初自己還訓斥他是淫賊,真是可笑了,想想哪個王侯沒有十幾個妃嬪侍妾?依帝制,郡王成婚時,就要立一名王妃、兩名側妃,阿黛、采兒出身不好,沒有資格立為側妃,檀那明河迄今也沒有另立側妃的意思,若在王族中,當真是第一重情重義之人,心想蘇顏澹就算未死,待自己也未必如檀那明河待阿黛、采兒、青菱那般好,這麼一想,納吉若蘭的心就亂了。
「啊,天獸!」尤溪驚訝的說。
「天都城幾乎與瀆神之路同時築成,築成之日,殿下共赦免苦役一萬人……」納吉悟言介紹道,其實此時的天都城只有外城牆築成,離築城之日還早。只是開山取石與築城牆之時,苦役們都異常的艱辛,不得不赦免一部分苦役來緩解日益嚴重的矛盾。
納吉若蘭在燈前坐到天明,阮阿蠻推門進來,問道:「殿下午時進峽谷,王妃準備何時回羽嘉?」
盧青葉神色凝重的說:「從夏秋起,大量的人遷入燕語高地,已經威脅到這片土地上野風馬獸種群的生存,金角銀翼馬是風馬獸種群的王獸,此時出現在燕語高地,倒也不足為奇。」
赫萸嫣然一笑,眸光掃過素鳴衍身側的納吉若蘭、青菱,斂身施禮,說道:「波旬常贊殿下是人間的王者,今天一見,果然不凡。」
不管如何,素鳴衍也想藉此機會跟易氏的關係緩和一下,貝迦人的入侵對他來說還有些遙遠,迄今還沒有跡象表明貝迦會在金微山東麓開闢新的戰場。當然,就算貝迦人從金微山東麓入侵河曲郡,離羽嘉郡仍隔著三千里的崇山峻岭。他此時最擔憂的還是羲族的繼承之戰,如履薄冰的他時刻擔憂波旬會在他還沒有準備好的時間里主動向納迦挑戰。
素鳴衍說道:「如今燕語高地的荒獸差不多都給逼入岡都山的東麓坡地,荒獸種群的生存本就變得極其困難,我們不知節制,可能會造成荒獸種群的滅絕,我看就以這條淺溪為界,附近的牧場不要過分騷擾風馬獸的聚居地。」
納吉若蘭暗道:檀那明河的野心倒不是沒有來由,只恨他生得太晚,不然誰能與他爭奪帝位?看著素鳴衍堅毅的側臉,心裏不由的生出些迷茫。
「哼,天獸就了不起!」紫縈在一起不悅的說,沒看見雷雲獸的蹤影,心裏尋思要不要報仇解恨,又沒有十足的把握,俏臉罩著一層寒霜,心裏的恨意都逼到臉上來了。
素鳴衍的目光不禁在女子的臉上多停留了一瞬,笑道:「這便是波兄常提的赫萸姑娘?」
素鳴衍見小紫狻安然無羡,也不去它這半年多來的苦難生活,用神識探察星辰之塔裏面的力量之潮,說道:「星辰之塔還不能穩定啊。」
自素鳴衍掌握羽嘉郡的軍政大權,所有進入黑礫原的通道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有他相助,盧氏迅速走出低谷,重新挽回在瀆神之民中的聲望。在短短一年多的時間里,盧氏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如今追隨盧氏的精英武士多達兩千人,族眾多達五萬人,幾乎聚集了黑礫原三分之二的勢力。江采離、尤溪甚至擔憂盧氏強大的武力會威脅到郡王府對羽嘉郡的統治,畢竟郡王府治下的私軍中也沒有兩千名精銳武士。在江采離、尤溪、巫彌生等人的堅持下,素鳴衍接受黑礫原另一個重要家族秋原氏的秘密效忠,也不再刻意的封鎖羽嘉山北坡通道,允許秋原氏在岡都斯東南麓設立集鎮。
明石羽微微一怔,他是在山裡長大的獵戶子弟,對燕雲荒獸的習性自然很清楚,銀翼馬是極具靈性的王獸,合眾人之力,將兩大一小三匹銀翼馬捉住不成什麼問題,但是捉住之後,三匹銀翼馬極可能會絕食而死。
人口的大量遷入,與聚居在此地的荒獸造成必然的衝突。從這道淺溪過去,整個岡都斯東麓的草旬地,是風馬獸的聚居地,生存著大量的野生風馬獸,野生的風馬獸與荒獸雜處,幼獸都擅嘶咬,是極其優良的騎獸,最先在燕語高地建立的幾處牧場,都從這裏獵取幼獸作為良種培育。入冬后,風馬獸群出現金角銀翼馬的蹤影,使得這樣的盜獵受到挫折,迄今為止折損了好幾批人手,依然拿這幾匹金角銀翼馬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