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紫禁城的晚上
「皇上是天下之主，也不能成年累月的在武館這麼獃著，可其餘的孩子們，特別是那個王通，還是要著力栽培，將來要能幫上皇上的忙，不要做個弄臣，黃洋，這樁事就交給你辦，可有什麼主意。」
「今兒個外面應該沒什麼事情吧？」
黃洋的身子坐直了些，知道太后開始講正文了：
年紀大了，這麼一跪下，再站起來就有些困難，邊上的小宦官連忙過來攙扶著他坐下。
「懂些武事也是好的，最起碼可以強健身體，皇上從小就是體弱，這些日子能看著精神見好，吃的也多了，哀家心裏高興。」
「這樣隔了一層的，總歸對陛下是不方便，要是應對不慎，還不知道要鬧出多少事情來，所以這最好的法子，無非是陛下將來用的人要是知道忠心感恩的，一起長大知根知底的……譚子理的想法倒是和哀家暗合，眼下陛下所呆的那個武館，那王通和各處來的少年，就是正好應了這個么？」
很多權勢煊赫的宦官年紀大了之後，心力憔悴，管不好差事，在宮內的鬥爭中也無法佔得上風，臨老往往頗為的凄慘。
馮保嘆了口氣，坐直了身體沉聲說道：
「能多收些銀子上來比什麼都好，庫里什麼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前年才算沒了虧空，可到現在才一共存下不到百萬的銀子，皇上要大婚，各處要都伸手要銀子，還不知道年底怎麼騰挪，這樣的摺
邊上的張誠點點頭，在右側堆著的摺子裏面翻了幾下，抽出來一本摺子說道：
司禮監是個不大的宅院，內外燈火通明，神情嚴肅的大小宦官進進出出，看到掌印太監馮保過來都是躬身行禮，避開在一邊。
這就是中肯的評價了，李太后笑著點了點頭，琢磨了下開口說道：
「今日的呈報上，說那譚綸家的家將已經到了王通那邊，這譚子理也真有意思，看了幾眼就又給東西，又託付家將的。」
「哀家也多次聽過這俞大猷的名字，所謂當世名將『俞龍戚虎』，可這俞大猷功勞大的很，卻起起落落，始終沒個富貴榮華，馮大伴，這件事儘快安排吧。」
「哀家琢磨著，咱們大明兵馬何止百萬，沒了戚、李，自有他人頂上，何必這樣的杞人憂天，可那譚子理的奏摺說的明白，如今邊鎮和朝廷也不是處處一條心，那邊鎮的武將，往往不記得自己有今日是朝廷是陛下的恩德，反倒常常記得自己是某邊鎮的出身，一門心思的要錢要餉。」
但這樣的恩賞，皇宮輕易不會開這個口子，很多人即便進了司禮監，做了秉筆和隨堂，都沒有得到這個照顧。
這等於是讓他們變成正常人，過正常人的生活，而且在宮外也有皇家和從前同
晚上突然叫來，聊了幾句之後又是突然問起這個，黃洋年紀也大了，倉促間還真有些轉不過來，在那裡琢磨的時間未免長了些。
「湖廣和南直隸、江西幾處都有官員上書，說清丈田畝本是好事，可地方上卻有人以為清丈出來的田畝越多越好，有把九分田當成一畝來算的，有把八分田當成一畝來算的，個別刻薄的甚至是六分一畝，地方上怨氣頗大……」
「太後娘娘如天之恩德，奴婢生生世世粉身碎骨不能報答萬一。」
所以宮內對一些功勞很大的太監有特別的恩賞，如果這些太監宮外有親人的話，特旨開恩，讓他們脫離了宦官的身份，出宮接受晚輩的奉養。
太后寢宮那邊的事情告一段落，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可馮保卻沒有休息，他急匆匆的又是去往司禮監。
「黃洋，你在宮外可還有家人？」
張誠神色也變的慎重許多，可方才馮保的話語已經有點訓斥的味道，氣氛也變的尷尬起來，張誠眼珠轉了轉，隨即又笑著說道：
御馬監有三人可以稱為太監，分別為掌印、監督和提督，監督太監管理皇莊皇店草場，支應四大營和勇士營的軍餉供應，地位頗為高崇。
身位司禮監掌印太監，等同於首輔的人物，每日里上午和晚上都必須要在那邊批閱
太後端起身旁的茶碗抿了一口，又是淡淡的說道：
邊上的馮保用手掩住口，輕輕咳嗽了聲，黃洋身子激靈了下，卻想起一個人來，欠欠身稟報說道：
看來先前那麼大的恩賞，所要自己做的就是這樁了，黃洋心中明白，同時心裏也暗自驚嘆，這王通真是神仙保佑，居然能讓上面這般看重。
慈聖太后李氏又是點頭，顯然對這個安排頗為的嘉許，開口說道：
「太後娘娘，五年前的時候，福建總兵官俞大猷因為進攻澎湖倭寇失利的事情牽連，被撤職免官，隨即又被任命為右都督府的僉書，在家領個閑職練兵，這俞大猷當世人傑，共稱的名將，老奴的意思倒不如調進京師來，口傳心授，把一身的本領都交給這些少年的英傑，至於這坐營行軍、天下各地的地理詳情，韃子虜寇的細處，就由老奴這邊來做了。」
※※※
馮保和黃洋對虎威武館的事情都很清楚，當下跟著點點頭，李太后卻又悠然問道：
「回太後娘娘的話，老奴還有兩個侄兒，都在保定府那邊。」
馮保坐在位置上，先用手在眉間按壓下了，閉著眼睛出聲問話，聲音中頗為的疲憊：
凈了身做了宦官，那就是皇家的奴隸，一切不由自身，而且皇宮之中風雲變幻，詭譎莫名，兇險異常。
馮保剛拿起硃筆來，聽到張誠的話，擺擺手冷
「少年們都不過是十四歲的年紀，沒上過戰場，沒見過刀兵血腥，知道先合兵對付一處，已經是好的了，那襄誠伯家裡的公子心裏也是有了顧忌，要不管不顧的找東西遠遠的丟過去砸，砸亂了再打，也未必會打的這麼狼狽。」
「你年紀也大了，御馬監那監督太監的差事早些交卸了吧，哀家下道旨意，許你出宮回鄉，讓你那兩個侄兒養老。」
如今的司禮監格局有些不同，在張誠的建議下，把這邊稍微改了改，掌印太監和秉筆太監單獨再一個小屋子裡，而隨堂太監都在外面當值。
「譚綸身為文臣謀武事，和戚繼光、俞大猷交好，多在朝中直言，和士林文官齟齬不少，那王通誰都能看出前途無量，的確又有才能，這譚子理一來是的確要給大明做個名將種子，二來和這王通拉上關係，攀上棵大樹，免得今後被人清算……」
「馮公公，先在內外都是一片叫好的聲音，說首輔張閣老清丈田畝乃是為我大明謀萬世之舉，各省各府都著緊在做呢。」
李太后又是出聲問道，那黃洋連忙站起回話，嘶啞著說道：
說是太后，可萬曆皇帝今年十四歲，隆慶皇帝不過在位七年，慈聖太后李氏也不過剛到中年而已，思維敏捷，當然不會問一個已經問過的問題，同樣的，黃洋也知道怎麼去回答，他剛要站起，就被太後用手勢止住坐下，想了下說道：
儘管
馮保進了那屋子，卻看到秉筆太監張誠正在那邊看摺子，儘管張誠是皇帝的伴當，司禮監秉筆太監，可在馮保面前也要客氣恭敬，一見馮保，張誠帶著笑容站起來問安，馮保用手按了按，示意坐下。
慈聖太后李氏淡然的說道，下面的那位穿著黑袍的太監黃洋年紀大了，在那裡站了會已經有點發顫，李氏揮手賜座，那黃洋連忙謝恩坐下。
等殿中只剩下三人的時候，慈聖太后李氏才出聲說道：
馮保隨口說了幾句，就打開摺子開始批閱。
聽到李太后這麼說，黃洋愣了愣，接著就顫顫巍巍的離開座位跪下，連磕了幾個頭，帶著哭腔說道：
「譚子理臨死前上了一道奏本，說如今有戚繼光、李成梁支撐大局，大明武事興盛，可戚、李二人若不在了，大明目前無人可用。」
「吏部尚書張瀚一上任就用懈怠的罪名罰了河南、山西、山東七個知府的俸祿，有這麼個態度在，誰還敢在清丈田畝的事情上懈怠。」
「黃洋，你說說那武館打的怎麼樣？」
而這御馬監的監督太監怎麼論資排輩也是輪不上的，不知道為什麼居然給了他，這黃洋也經歷過許多風風雨雨，知道給了自己這樣的恩賞，那肯定還有下文，果然，李太后揮手讓殿里伺候的宦官和宮女們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