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新官上任難
他已經把賞錢拿到手，心裏就琢磨著快點開溜，這位小爺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難保會把火發到別人身上。說完就想走，卻被王通一把拽住，逼問說道：
拿自家的銀錢去發官家的糧餉，這是最犯忌諱的事情，而且也沒人會念著你的好，王通也不傻，只是微笑著搖頭說道：
孫大海那邊才說完，就有人在不服氣的反駁，王通伸手阻住了無謂的爭吵，他也看到了桌子上的賭注，都是些銅錢，看不到幾塊銀子，整個賭桌上滾的錢能有十兩頂天了，除了那杭百戶之外，王通也看到了其他兩個百戶，這兩個人之所以沒有第一眼看出來，是因為裹著個破皮襖，腰間用個麻繩捆著，說多邋遢就有多邋遢。
有人小聲問道，王通本來陰沉的臉上卻露出了個笑容，和氣的點點頭，暗也有暗的好處。王通這表情變化也沒有人看清楚，大家就看到這位上司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老子點最大，給錢給錢，哈哈，手氣好手氣好，今天就給我那婆娘扯三尺布！！」
「這裏就是天津的錦衣衛千戶駐地？」
京師的錦衣衛作風已經很鬆懈，但規矩尚在，本以為到了地方上會看到些不同的東西，沒想到居然到了這個地步。
屋中人鬧哄哄的站起，參差不齊的拜下去，口中喊道：
「多謝諸位說了這麼多，明日中午，本官在城外興財客棧做東，把咱們千戶的兄弟都叫上，一來認認人，二來今後要大
看看一個個賭的昏天黑地，精神萎靡的模樣，想必不是要在自己面前唱苦肉計，那邊幾個人看到王通沉吟，還以為自己這邊的哭窮已經起了效果，那杭百戶向前湊了幾步，又嬉皮笑臉的說道：
王通搖搖頭，沉聲說道：
他這句問話，下面當時就有人嗤笑了出來，身後本就怒氣沖沖的孫大海立刻就暴怒了，上前一步就要喝罵，王通卻一抬手攔住了，繼續和和氣氣的說道：
站在屋外，就能聽到裏面吆五喝六的叫喊聲，王通皺著眉頭掀開那帘子，打開門，一股刺鼻難聞的渾濁氣味一下子涌了出來，王通呼吸一窒，差點吐出來，這樣的氣味記得那一世小時候冬天的火車站才有，來這個沒什麼污染的時代之後，卻很少經歷過了。
「都是自家兄弟們的事情，本官少不得要操心，不知道這天津一處，共有咱們多少弟兄！」
笑聲當即止住，幾個人對了對臉色，還是那個出門方便的老杭上前一步，躬身稟報道：
「咱們親軍的規矩是臘月二十九才能回去歇著，今日才二十五吧，怎麼人這麼少，都各處巡街去了？」
說完大步走進了院子，跟著他來的幾個人在身後彼此看了眼，頗有些哭笑不得，都是搖搖頭，舉步跟上。
聽到這杭百戶的說法，周圍這些天津的錦衣衛們個個恍然大悟，齊聲的哀求道：
「大人啊，咱們萬曆五年一共才發了四次軍
「王大人，聽大家一句勸，要是有門路，換個地方當差，或者回京師都成，別在天津衛獃著了。」
一提起這個名字，那杭百戶直接朝著地上吐了口吐沫，罵道：
「錦衣衛的大爺們不給錢或者少給錢那是常事，後來各家也都學乖了，凡是錦衣衛的大爺們照顧生意，不給足了銀子是不招待的。」
即便是王通的心態放的好，聽到這個數字之後還是吃了一驚，後面的孫大海已經吼了出來，大聲說道：
那夥計也看到王通的臉色不好，小心翼翼的回答說道：
王通猛地的晃了晃頭，後退一步看了看這正門，然後又左右看了看，回頭盯著那帶路的夥計問道：
「你娘的，快點關門，冷風全灌進來了！」
「老爺這些年在京師，沒有到地方上看過，小的走了這麼多地方，還就是京師的衙門有點規矩，天子腳下還要顧個臉面，地方上天高皇帝遠的，這樣子並不稀罕。」
一個千戶足額一千人，可這又不是戰兵，有沒有軍田耕種，干吃餉銀的，錦衣衛大都是不滿編，每名千戶手中有四個左右滿編的百戶，其餘的都是不滿，王通原本以為天津會有所不同，先下看來還是問問保險。
「本官的前任王達民怎麼從馬上摔下來的？」
那院門連門板都沒有，
聲音有氣無力，也談不上什麼恭敬，磕頭下去之後，還沒等王通說那句請起，一幫人就直接站起來，王通更加不快，可臉上笑意卻越發的重，和氣的問道：
「這麼少！！？」
油燈光線不足，可足夠王通把他們的神情收入眼中，王通心中冷笑，口中卻問道：
「這衙門沒個衙門樣子，你聽到剛才那夥計的話了嗎，連白吃白喝都不敢硬來，你不好好做事，好歹也有幾分野性橫蠻，現在這是什麼樣子，這德行，連京師五城兵馬司的那些廢物都不如！」
裏面一聲叫罵，王通和身後幾個人都走進去，關上了門。
那邊幾個人邊說邊坐下，居然有人又抓起了骰子，就連譚將臉上都有怒色，王通卻和和氣氣的說道：
京師的錦衣衛一年發九次或者十次軍餉，加上每個人在自己的駐地都有灰色的收入拿上來，日子勉強還過得去，王通心想這外地的衙門莫非還不如京師的，都說什麼錦衣衛在外威風無限，怎麼混的這般慘。
見王通不上套，天津這些錦衣衛的頭目都泄氣了，各個無精打採的坐了回去，此時王通還站在那裡，絲毫沒有人理會，這等目無上官的行為王通卻不生氣，反倒繼續問道：
「不瞞大人說，一共二百四十五個人，三個百戶。」
差不多就是賭了一個晚上，人人都是迷迷糊
那杭百戶卻硬擠出個哭喪臉來，哀聲說道：
「大人，這大冷天的，弟兄也沒什麼事干，都回去找點活計過年去了。」
「您就是新上任的王千戶，王大人？」
「怎麼？本官問錯了嗎？」
這種懈怠模樣，白日里門前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裏面卻在整夜的賭錢，實在難以相信這就是錦衣衛千戶。
自始自終，這個被叫做老杭的錦衣衛百戶就沒有朝著門口看上一眼，方便完，轉身又是進了屋子。
聽了這句話，王通的臉色變得更加的難看，煩躁的揮揮手，那夥計如逢大赦，拔腿就跑。
「日他娘的，就算是吃空額，吃個五成也就算頂個黑心了，你們天津居然能吃到七成半，這……」
夥計愣了下，接著就點頭，吭吭哧哧的說道：
聽到叮叮噹噹作響，一名漢子猛地從桌邊的長凳跳起來，哈哈大笑道：
前屋看著倒還可以，窗戶上不知道弄來誰家的破被褥掛著擋風，門上也有個髒兮兮的棉帘子。
王通在門前轉了轉，垃圾遍布，更別說牆根那些刺鼻的氣味，站在後面的譚將看到王通的臉色難看，忍不住上前說道：
至始至終沒有人回頭看看身後是誰進來，在幾盞昏暗的油燈照明下，十幾個穿著破舊飛魚服的漢子聚精會神的圍在桌子前，一個人握著拳晃了晃，猛地向下一丟。
這時候才有和王通正當面的錦衣衛漢子
有人把油燈向前挪了點，都看清了王通那半大孩子的模樣，再聽王通問出這問題來，有人臉上已經禁不住有輕視的神色。
「萬一有差事怎麼辦？什麼找點活計過年？難道沒有軍餉發下來？」
「這老小子倒是狠心對自己下手，他來天津衛當差，一分錢沒有撈到，賠了不少進去，七月份不知道發哪門子瘋，要去漕船上上緝查，那些船的竹杠也是隨便敲的，結果碰到了南京少監的船，被人打了一頓，回到這邊，又被兵備道衙門抓過去打了板子，在這地面上臉都丟乾淨了，我們這幫做小的，本就難混，這麼一來更沒的折騰，現在他自己摔下來回京城，留下我們窮挨受氣。」
「大人，您新官上任，弟兄們又等著銀子過年，你不如把這積欠的先發下來，弟兄們也好踏實下來做事。」
「小人張官屯住著的土著，這衙門少說一百二十年在這邊，小的又怎麼會認錯地方。」
「發餉的事情本官還要去找管事的談，現在那裡發的下來……」
「屬下參見千戶大人，給千戶大人磕頭了。」
「這位兄弟，說話要講良心啊，你看看咱們身上穿著的衣服，再看看桌子上賭的大小，要是能吃這七成半的空額，誰還窩在這邊啊！」
「求王大人先把咱們的積欠軍餉發下來吧！」
「昨夜看你家掌柜先要預付銀子的模樣，是不是這幫人白吃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