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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朕自籌一百萬兩

第二百八十五章 朕自籌一百萬兩

首輔張居正眉頭緊鎖,滿臉都是肅然之色,又是磕頭說道:
萬曆皇帝跪太廟,慈聖太后穿著正裝要祭告祖宗,行廢立之事,這是萬曆皇帝最怕的事情。
「朕加這一百萬兩,若是不加田賦,不加商稅,那又如何?」
「寡人在裕王府的時候還小,不過也記得來府上的客人經常說什麼江南豪富,資財聚斂不在田土出產,而是在工商貿易,既然農戶百姓的稅賦不能收,為何不去收取商稅?」
開始還是苦勸,後來腔調已經越來越嚴厲,萬曆皇帝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司禮監掌印太監馮保,左看看右看看,咬牙上前湊在萬曆皇帝耳邊說道:
「陛下,一百萬兩亦是太多,請陛下慎思!!」
「回稟陛下,金花銀都是江南各省的賦稅折抵。」
「這些賦稅什麼稅啊?」
「陛下,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天下臣民就是陛下的子女,陛下吃穿用度,俱是天下臣民供應,做長輩的多用一分,做子女的就少用一分,為天下計,請陛下愛惜子民,莫要奢侈用度。」
「不加稅,不開捐,不去擠占國庫公款,既然定下這一百萬的額度,朕自籌就是,不過朕的事就是天下事,朕的行為就是規矩法度,說這個不過是預先知會列位臣工,各位都起來吧!」
「回稟陛下,天下商稅去年一共二十七萬,主要在運河上稅關所得,但祖制此稅須用來修繕河工,整飭漕船,不得挪用。」
「陛下,國之財賦正途在於土地,田賦徭役才是國家支柱,商稅乃是微末小道,若大用,定然敗壞江山社稷,陛下萬萬不可有此打算,請陛下三思,請陛下慎之!!」
「陛下,稅賦不加,不開新捐納,不擠占國庫公款,宮內又從何處去籌措這多出來的一百萬兩金花銀?」
說完之後,重重磕頭,朝堂上的氣氛有些變了,張居正也顧不得什麼君臣禮節,只是回頭掃視了一圈。
「陛下,鹽稅亦是根本,萬不可涸澤而漁……」
「皇莊皇店乃是擾民之舉,太後娘娘斷不會容許此事。」
「請陛下三思,請陛下慎之!!」
「聖明天縱莫過於皇上,陛下多用一分,百姓農戶就少用一分,還請陛下體恤民生,不要增加金花銀。」
「臣等遵旨!」
「閣老,這是天子!」
「加金花銀,江南江北平民百姓稅賦又重,天下必將不寧,或有外患內賊趁虛而入,請陛下慎思!!」
看來此事完全是小皇帝自己的主意,張居正肩膀動了動,站的更端正一些,皇帝不是那個奶聲奶氣的小孩子,已經長大了,自己也越來越有決斷,或許應該用更慎重的態度對待。
慈聖太后李氏力求節儉,馮保又有其他撈錢的路子,張居正的這個建議他們二人自然是完全同意。
文淵閣中完全安靜了下來,無論是大臣還是太監都盯著坐在龍椅上的萬曆皇帝,這位十五歲的天子老神在在繼續說道:
「馬愛卿考慮的周到,朕也不在鹽稅上打主意。」
張居正突然開口說道:
張居正雙眼極有神,被他眼光掃過,眾人都感覺心中顫了顫,張四維和申時行幾乎是同時出列拜下,激動的陳奏道:
「老奴孟浪了,請萬歲爺恕罪。」
「朕不會新加稅賦名目。」
這樣的笑容落入大臣們的眼中,更顯得莫測高深,張居正一撩朝服下擺,也是跪在了皇帝的面前,肅聲說道:
按照馮保的估計,說出這句話來,小皇帝也就見好就收了,不過這次卻有不同,萬曆皇帝卻給了他一個笑容,低聲說道:
張居正這才深呼吸了一口,覺得自己逼迫太過,但還是把話說死的好,免得今後生出是非來,當下說道:
聽到皇帝這句話,張居正還算是平靜,戶部尚書馬自強則膝行上前幾步,懇切的說道:
安靜了會,眾臣們紛紛起身,內閣大學士、戶部尚書馬自強年紀大了,此時昏頭漲腦的問了一句:
「寡人想要把每年的金花銀額度定為二百二十萬兩,加一百二十萬兩,諸位臣工意下如何!?」
「陛下,這數目太過匪夷所思,若真頒行天下,則百官不知所以,則百姓惶恐振怖,太平時節必然動蕩,社稷也有傾覆之險,陛下,此情此景,列祖列宗可願意見到,先帝的在天之靈可願意見到,太後娘娘又可願意見到!!?」
「張先生,除卻鹽稅之外,大明一年的商稅能有少?」
「朕不會在這上面做文章。」
金花銀加額度三十萬兩,這是張居正和馮保議定的數目,並且已經報慈聖太后李氏得到同意。
「陛下,天下財賦本是定數,宮中金花銀多用一些,宮外就少用一些,如今府庫充盈,只是收上了從前的積欠,花錢處還有很多,三十萬已經是戶部咬著牙擠出來的,請陛下慎思慎行啊!」
「張先生說的這般,那寡人讓一步,加一百萬兩如何。」
不過這件事在張居正的爭取下,決定到萬曆皇帝大婚後再提出來下旨決定,因為那時候宮內的用度減少,或許還有再壓縮的可能。
張居正神情肅然已經有些怒意,他有點搞不懂,萬事都在自己把握的小皇帝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莫名的議題,難道是朝中有人攛掇,可真要如此,馮保那邊的東廠和自己掌控的錦衣衛不可能一點風聲都不知道。
話說到這般,不管怎麼匪夷所思,都要給個了結,張居正嘆了口氣,和眾臣一起拜下。
群臣們卻沒有起身,萬曆皇帝也不堅持,開口笑著說道:
「多是田賦。」
萬曆笑著點點頭,轉過去對錶情依舊嚴肅異常的張居正說道:
「寡人還沒說加多少銀子,為何諸位愛卿就這麼懇切,都起來都起來,君臣議事,跪這麼多話都沒有辦法說了。」
萬曆皇帝笑著點點頭,開口說道:
一聽萬曆皇帝提起商稅,屋中諸人齊齊色變,張居正抗聲說道:
「萬歲爺,奴婢們省省,宮內的用度還能再擠出來些,和諸位大人再這麼爭下去,太後娘娘非得發脾氣不可,萬歲爺忘了跪太廟的事情了嗎?」
萬曆皇帝臉上始終帶著笑容,眾人跪下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僅僅是稍微僵硬了下,但還在笑著。
張居正皺著眉頭又是看了馮保一眼,卻發現馮保也在詫異的看著小皇帝,他的目光倒是和邊上的張誠碰上,張誠也苦笑著搖了搖頭。
「陛下,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如今國家中興,處處都是用錢之處,萬不能擅開惡例,搜刮民財為一家用啊!」
本來磕頭在地的眾臣齊齊抬頭,愕然的看向小皇帝,天子莫非是喝酒了怎麼說出這等癲狂的話語來,就連張居正都是愕然瞠目,馬自強反應的倒快,連忙說道:
一問一答,眾臣漸漸直起身,目光交流,這個問題按說都是常識的東西,被萬曆皇帝拿出來講,眾人越發覺得詭異。
「既然陛下如此說,臣等自當遵從,不過不加稅,不開捐,不擠占國庫公款,不開皇莊皇店,這些內閣都要寫進票擬之中,不知道司禮監能不能批紅?」
張居正也不磕頭,只是在那裡朗聲說道,聲音已經有些高,文淵閣外門那邊的帘子被人掀起一個角,幾名侍衛看了眼,又是放下帘子。
「馮伴伴不必擔心,朕懂得分寸。」
此時就連張居正也糊塗了,剛要繼續追問,就聽到身後張四維輕咳了一聲,申時行用極低的聲音說道:
「馬愛卿,寡人問你,這金花銀都是那裡來的銀子?」
「田賦?也就是說寡人要加金花銀的額度,攤派還要攤派在下面的百姓身上是吧?」
這兩個人說完,馬自強、李幼滋,不再內閣的各部尚書,都御史等等人都是出列跪下,言辭便給的就說幾句慷慨激昂的話,覺得言多必失的,就跪下磕頭。
也不知道是感傷還是什麼情緒,馮保卻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低聲說道:
「若加稅賦名目,還是苦了黎民百姓……」
誰也沒有想到話鋒一轉居然直接說到了額度,這額度也太過驚人駭目,一百二十萬兩,大明的財賦一年才有多少兩銀子。
這個問題卻是戶部尚書馬自強搶先回答,畢竟術業有專攻,朝臣們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不敢讓皇帝找出語病來。
馮保一愣,突然感覺面前的這個人已經不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那個孩子了,那熟悉的圓臉上充滿了自信和從容,隱隱有一種氣勢散發出來,這位小祖宗真的已經是皇帝。
卻沒想到今天萬曆皇帝在朝會上提了出來,雖說國家大計是張居正定下,但在這個場合,天子說出,那就是旨意,上下就必須要認真對待。
「朕說的,朕自然會准,司禮監又怎麼會不批紅。」
眾臣異口同聲的說了句,然後一同磕頭下去,屋中能聽到近乎整齊的悶響,萬曆皇帝眉角挑了挑,臉上笑意淡了些,又是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