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蘇州會館中的李三才
「道甫，這幾日未見，他日為兄做東，一起去牛馬巷福壽樓吃酒。」
這時候宴席上有一位老成些的開口說道：
到了如今，會館已經成了各處文人士子彼此交流額度聚會之地，眾人在此議論時事朝政，寫詩會文，往往京師輿論，就是由此開端。
說到這裏，邊上有人插嘴說道：
京師還是這天下最富庶繁華的地方之一，皇宮大內，各衙門的官員吏目，公私花用，吸引了大明天下各處的貨物和財賦，這就吸引了大明各處的商人百姓前來，有的想要在這裏發財，有的不過是想要來這裏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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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甫兄這一句話如當頭棒喝，是允貞恍惚了。」
外面那些聽熱鬧的人，都是暗自豎起大拇指，這魏允貞本來是刑部主事，年前得了這個兩淮鹽運司的差事。
可這人看著也平常，無非是個微胖的中年，最多三十五歲，穿著一身藍色的文士便服，臉有點長，眼睛不大卻極有神。
進入臘月，忙年的事情都有內眷和下人去忙碌，衙門的公事也是一天天閑下來，眾人無事，無非是走親訪友，聚會閑話而已。
每年每月，都有這些地方出身的大批士子進京，有的人更是在京師常住，他們彼此互通聲氣，互相援助，聲勢極大。
官員士子，或在朝，或在野，彼此交好勾結，形成了一個個勢力集團。
京師是天底下官員最多的所在，大大小小，大明兩直隸十三省什麼
淮鹽行銷天下，這兩淮鹽運司的差事素來都使肥差中的肥差，刑部主事那等閑散位置調到這裏來，等若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氣。
「李大人萬曆二年的進士，是京師官場第一等的人物，這些年聲名鵲起，京里京外，都說李大人將來必然是朝廷的棟樑，要入閣拜相的，李大人和南直隸的士子交好，那是咱們顏面上光彩啊！」
「荒唐，我等讀聖賢書，為大明臣子，若對這等宵小姦邪之輩聽之任之，可對得起自家良心，對得起朝廷的俸祿，對得起皇上，對得起大明江山社稷嗎，國家養我等又有何用，要讓天下人知道，咱們的凜然風骨，就算他王通權勢熏天，也要拼了這性命不要，和他鬥上一斗，爭個公道長短！！」
「這是戶部山東司員外郎李三才李大人，這可是京師第一號扶危救難，仗義疏財的人物……」
久而久之，官場民間，因為同鄉出身劃出了各種各樣的圈子，民間還好說，官場則出現了各種各樣的派系。
這位要放外差的魏允貞所坐的位置背對著門口，外面的人自然看不到這位大人滿臉的喜意，實在是抑制不住自己的興奮之情。
可看這位大人，居然為的是不能在朝堂上推行正道而憂心，而李三才李大人那又是另一番警戒，真是名士風度，大賢做派啊！
加上對天下士子文人最重要的科舉大考也是
大家都是漂泊異鄉，同鄉之間則會互相幫助提攜，彼此照應。
午飯剛過，外面有人揚聲通報，屋內眾人都紛紛起身，熱情的跟過來的那人行禮打招呼。
兩直隸十三省，雖說處處出舉人進士，可實際上各處貧富不同，能念得起書的人也多少不同。
這李三才舉起瓷盅示意，對面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人也是舉杯，雙方一飲而盡，那被稱作允貞的人嘆了口氣說道：
有人這麼說，裡外的人都想到了京師中那幾樁案子，想想萬曆皇帝維護的態度，各自心中都是有些怯意。
李三才正色說道，那允貞起身舉杯，躬身說道：
他們的言論加上言官們的奏摺，這就是京師所謂的「士林清議」，是極為重要的輿論力量，儘管不過是些士子和低品的文官發聲，可朝中大臣，甚至是內閣首輔，當今天子都不得不重視考慮。
戶部山東司員外郎李三才所在的屋子門卻敞開的，也有好奇的人故意坐在這附近，想聽聽這位京師聞名的人物說什麼。
酒過三巡，眾人閑談，有人說起天津衛，話題頓時是轉了過去。
臘月十一，這蘇州會館熱鬧非凡，官員文士們進進出出，彼此打著招呼，屋內廳堂各處，
等這人進了內堂，外面的熱鬧才算是平息下去，大家各自落座做自家事，也有新來的人在那裡小聲的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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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哥，這人是誰啊，道甫？李大人？沒聽說有這麼一位人物啊，再說聽他口音，好像是這順天府人士？」
華夏傳承幾千年，有一個傳統就是重鄉土出身，一個人孤身在外，沒有家人朋友照顧，如果聽到鄉音，那是何等的感慨感動。
「寒窗苦讀，本想在朝堂上用聖賢之道輔佐君上，匡扶天下，卻沒想到天不遂人願，得了這個濁官，和那些污穢銅臭之輩打交道。」
蘇州會館內堂處，類似於酒樓雅座的設置，中間的大堂擺著桌椅，四周卻都是單獨的小房間，供有身份的人在其中議論休息。
一般來講，首輔、次輔或者司禮監的權勢人物出身何處，他們必然要提攜家鄉出身的官員士子，時間長了，這些同鄉就回互通聲氣，互相勾連，結成徒黨。
「天津衛之地，為何只在這王某去了，才鬧出這樣的大亂，還不是前些年百姓安居樂業，王通一去就天高三尺，官逼民反，這才弄出這等大事。」
「怎麼能如此說，在允貞兄，在朝堂上是做官，在地方上也是做官，但有一顆對聖君，對大明的忠義之心，那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諸位慎言，那王通可
這人一進來，似乎每個人都有話要和他說，每個人都在和他表現著善意，誰能和進來的這人說一句話，都是臉上有光，顯得極為光彩。
「道甫兄，今日怎麼得閑來這邊？」
「李大人！！小的兄弟流落京師，若不是大人仗義接濟，早就病死在客棧之中，您的大恩大德，我們兄弟永生不忘，這裏給您磕頭了。」
同鄉人士活動聚會的地方，就是會館，先期來京做官和做生意出於同鄉友情和種種考慮，他們相互邀請，籌措資金，購置房產，供來京的舉子和其他來京謀事的或旅居者住宿，後來者又不斷的營建擴大。
在北地，中小地主的子侄可能還要下地做活，而在江南，富農就可以供孩子讀書認字，這麼下來，有功名人士的比例自然會有變化。
「小弟在天津衛有幾個親戚，他們逃難來到京師，說那一日王通龜縮在府中不敢出門，還是城內的幾位大人出來苦苦勸說，才讓義民們散去，可事後，這王通卻大肆搜捕，以謀逆的罪名大開殺戒，也不知道冤死了多少人，前些日子，天津衛那邊幾位大人，有的死，有的瘋，還不是這王通的構陷，真小人，真禽獸！！！」
越說越是義憤填膺，門外已經有人不顧禮節的
這些士子中，科舉成功的比率也是很高，也有朝中官員或者為了照顧同鄉後進，或者為了結黨營私，或者借重這些人的聲援輿論，主動和他們交好往來。
這裡是京師會館中最熱鬧的地方，這也難怪，南直隸蘇松常一帶乃是出官員最多的區域，連帶著會館也跟著熱鬧起來。
「快起來，快起來，大家都是聖人門生，救急救難也是應當，你們兄弟安心科舉，有什麼難處儘管和我說就是。」
「允貞兄這次去往海州赴任，又是冬日啟程，這一路辛苦自不待言，兄弟也不多說，一杯水酒祝一路順風吧！」
「二兄客氣，但約時間，小弟一定前往。」
自從進了會館的大門，這人走的就慢了，每個人都和他打招呼，他也滿臉和氣的與每個人打招呼，沒有絲毫傲慢或者是煩躁，左右拱手作揖，應對得體，不讓任何一個人感覺到受怠慢。
李三才拍案而起，激昂慷慨，裡外稍一安靜，眾人轟然喝彩。
京師中的官員士子，出身南直隸的人最多，這其中出身蘇州、常州和松江三府的人最多，其次就是浙江，浙江又以出身杭州、嘉興、湖州三處的人最多，其次則是湖廣、江西，這兩處不相上下。
「與幾位朋友約好，來此小聚。」
蘇州會館，實際上就是南直隸會館，在京師宣武門外的一處繁華地，外面看著好像豪門大戶的宅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