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為國老將 忐忑番人
鐵匠巴蒙德是個實在人，王通原本準備按照按照府內供養馬婆子的待遇照顧，尋一處宅院找幾個伺候人，讓自家的師傅過幾天舒服日子。
王通拿起酒壺給巴蒙德倒了一杯，他當然還記得這樁事，問這個是為了引起話頭罷了，王通笑著繼續問道：
「前一日，陳大人先讓咱們的船扮成漁船商船進了澳門，到了動手的那一日，號令發出，立刻把那些番人嚇住了……」
「還能為什麼，為什麼賺錢和發財，都說東方遍地是黃金和珍寶，來了之後就能暴富，很多人就過來了，來了之後沒有看見黃金和珍寶，可在澳門做工匠賺到的工錢是家鄉的四倍到五倍，幾年後也能積攢一筆錢，水手和士兵也是一樣，在這裏賺的錢比美洲還要多……」
俞大猷手拍在炮身上，聲音漸漸顫抖嘶啞，到最後就是在不住念叨著：
※※※
來天津衛的葡萄牙工匠和士兵們目前的心態也就是忐忑不安了，本來上船時候的恐懼現在已經麻木了許多許多。
正感慨間，王通突然醒悟過來，這船的確是先進的象徵，可這不是大明的船，這是外國的船，隨時可能對大明的沿海造成危險的外國，為大明海防操持半生的俞大猷看到這樣的海上利器，自然會震驚哀慟。
那鐵匠沒進隔離區，反倒在隔離區的柵欄外拿著一把滑膛槍詢問，誰懂得製造和修理這個武器。
軟帆，聽俞大猷說
王通站在岸邊看著馬車遠去，突然心有所感，回頭看去，正看到那艘葡萄牙人的船，這條船比起那些千料以上的福船還大，那黑黝黝的炮口更是說明強大的火力，這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海上武器了。
王通的思緒被那邊隔離區的吆喝打斷，他看看吆喝那邊正大聲喝令番人的兵卒，再回頭看看只有大明兵卒值守這艘大船，臉上漸漸浮現笑意。
「從前不是和你講過嗎，當時我不小心打死了一位老爺的獵犬，還怕被追究，所以應募水手來了東方，到了澳門，船長病死，我就留了下來。」
「老大人，這船是番人用來海上運貨的，據說要在幾萬里之外的東邊運來金銀，然後在咱們大明和南洋換成絲綢、瓷器和香料，然後再運回本土，這一來一去差不多要一年的功夫。」
沒想著在府內過了兩天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老爺生活，巴蒙德第三天就鬧著要出去，一問為何，說是每天忙碌習慣了，這麼享受渾身不舒服，左右有肉吃有酒喝又有舒服地方住著，還要找個打鐵的營生。
按照他的判斷，這樣的船隻應
「如何做，如何做……」
「我來了，一切自然不同。」
巴蒙德的要求實在是簡單，王通也只能笑著答應，但住還是住在宅邸邊上，吃飯什麼的反正沒有女眷，都是叫過來一起吃。
忐忑和迷惑的眾人都納悶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兩個工匠的臉上也帶著夢遊一樣的神色，帶他們回來的明國兵卒離開之後，眾人立刻圍了上去。
要是沒認錯的話，這滑膛槍就是隔離區某個士兵的武器，大家被關進隔離區的時候，這士兵還指著說過。
幾個月的海上航行，明國的士兵儘管嚴厲卻也沒有動粗，來到這天津衛之後，遇見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換衣消毒，這也是正常，如果要殺或者什麼殘酷對待，恐怕早就要動手了，現在這麼隔離著，只是不知道費這麼大力氣把大家抓到明國北方來幹什麼。
俞大猷莫名的言辭激烈起來，那千總頭低著也不敢回嘴，俞大猷所說的句句都是事情，陳璘也曾講過類似的話。
正說的興高采烈間，俞大猷低頭看著火炮打岔說了這麼一句，那千總頓時停住，支吾了兩句，終究還是說不出什麼大話。
「現在王通你有了錢，也是大官，在這裏開個鐵匠作坊可以吧，我也要雇傭上幾個學徒幫忙，過過作坊東
隔離五天後，還有人來下發了棉袍，又有人送來厚被褥，這種待遇讓眾人更是安心不少，偶爾也有說笑，偶爾也有人找個高處看看遠處，在西邊似乎有個繁華無比的大城市。
「打不過，打不過，只能用火船靠近了燒，可對方這麼多炮能讓你靠過來？對方是軟帆，海風鼓盪起來，比你跑的也快，到時候怕是跳幫都來不及，就被轟下去了。」
這句自言自語沒有人聽見。
箱子中銀光閃閃，滿滿的銀錠……
俞大猷弘治十六年生人，如今已經是七十五歲的年紀，人年紀大了，身體和精神已經受不了太大的衝擊，念叨幾句，身子就朝著一邊倒去，好在那千總和王通就在身旁，他們倒是手腳利落，連忙上前把人扶住。
快要十一月了，飯桌上開始有涮鍋之類的熱氣菜，巴蒙德吃的眉開眼笑，王通吃了兩口隨意的問道。
「番人艦船火炮如此犀利，大明水師如何能夠抵擋，朝廷又不願意多花一文錢在海上……」
出去之後，老人嘴裏一直在低聲的嘟囔『如何做』，熱淚縱橫，王通有些糊塗，跟著一起下了船，招呼馬車開過來，就近先找個郎中看看。
那千總說了幾句，話題不知道怎麼轉到了進入澳門，說起自家軍隊和主將的表現，又是在崇敬多時的俞大猷面前，這千總眉飛色舞的講道：
「下面還有兩層，第二層也有火炮放置，第三層則
畢竟澳門那邊有地位的軍官、官吏、教士和商人們都沒碰，反倒都是工匠和士兵和士官，這些人有什麼用處。
王通連忙喊來衛兵，眾人在船艙中找了一塊木板把老人放在上面，小心翼翼的抬了出去，被這件事一鬧，王通也沒了繼續看的心情，也跟著一起走了出去。
莫名的又想起當年歷史課上曾聽過的一件事，清末胡林翼看到江上外國火輪船逆流而上，吐血從馬上跌下，和方才俞老大人的反應似乎有些相通。
「那個人快穿上衣服，光著蹦跳好看嗎！！」
巴蒙德夾了一筷子羊肉，在蘸料碟中點點，眉開眼笑的放進口中，在澳門那種炎熱之地，漢人的飯菜也不會有涮鍋這等菜色，巴蒙德一吃就喜歡上，現在頓頓都有，聽到王通的詢問，他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
王通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悠然自得的喝了下去，笑著說道：
「那其他的人呢？那艘大船船上的水手呢？那些兵丁呢？」
在嘉靖時開始，大明的沿海官民就開始看見這些西洋的武裝商船，可從沒有人想著去模仿去學習，一直到多少年後的鴉片戰爭，國門被屈辱的打開，那一世就算歷史知識為零的人也會知道的國恥。
「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千總倒未必知識豐富到這個地步，想來幾個月
有兩個武器工匠戰戰兢兢的說自己會修理和製造，然後被帶出了隔離區，也不知道去了那裡，三天沒有任何的消息，大家開始有不好猜想的時候，這兩個武器工匠捧著兩個小箱子回來了。
眾人紛紛發問，兩個工匠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只是把箱子放下，然後打開，眾人一看箱子里的東西，立刻全都呆住了。
「來賺錢的，這就好說了！」
俞大猷似乎沒有在聽那千總的介紹，從在船邊的時候就有些入神，走進這第一層的艙室之後，看到那些大炮，就走上前去撫摸著炮身。
隔離十天之後，先被帶走的那個鐵匠來了，穿著打扮好像是大明的富豪一樣，大家心裏都嘀咕這鐵匠是不是遇上了大明貴族，才突然富貴。
※※※
從甲板處走入下面的艙室，能看到一門門在炮座上的火炮，炮座兩端有粗大繩索和窗口兩邊木框相連，這是開炮后止住火炮的後座用。
「師傅，當時你從家裡跑出來，來到大明來幹什麼啊！」
「不管海上陸上，真要打起來還是要堂堂之陣，靠著強弱分勝負，要是拉出來海上對戰，廣東水師能行嗎？」
廣東、福建那邊官軍將領，都把俞大猷當成軍神一般的看待，那位廣東水師的千總沒想到來到天津衛居然能看到俞大猷，所謂俞龍戚虎，俞大猷的地位還在戚繼光之前，這千總激動非常，恭敬殷勤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