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勝於憂患 敗於安樂
一切都是奢華，可王通卻有些煩躁，索性直接挑明了話題，剛才還昏昏欲睡的馬芳這時這時卻清醒過來，開口笑著說道：
不過這地龍消耗柴火煤炭的量極為巨大，京師那邊尋常富商官員都是用不起的，有的人家也未必能天天用上，王通還記得陳思寶和自家講過，在天津衛賺錢發財，回到京師也天天燒地龍，襄誠伯家都是如此，何況其他人。而且就算是皇宮裡，也就是幾處暖閣之類的有地龍，出了房門就得用上貂帽披風，這馬府里居然是連迴廊都有地龍，前後跨院連在一起，一絲也感覺不到寒意。
走進那廳，卻看到幾株梅花栽在大木桶中，擺在廳的四角，想來是飲宴的時候從外面搬入。
「馬大人，若咱家沒看錯，這是去年江西那邊才仿出的鈞瓷吧，嘖嘖，天津衛那邊也不過年底才有，沒想到馬大人這邊已經用上……」
宴席上的氣氛很不錯，王通準備和馬林詳細解釋如何在草原上擊潰斬殺韃虜之後，馬林的敵意就消退了不少。
那邊馬芳卻已經講起了宋徽宗和李師師的風流韻事，王通不願意再聽下去，索性舉杯說道：
這話說完，馬芳一愣，卻哈哈大笑起來，邊上的馬林也臉帶笑意緩緩搖頭，馬芳笑聲停歇，才開口說道：
此時略微有些暖意，可在屋中還是要點火取暖的，小門小戶的人家往往在屋中生個火盆，有些家資
「哦，這銀盤下面應該是放著燒酒點火吧，怪不得現在還是熱氣騰騰的。」
「下官來宣府之前，一路上就聽人說馬大人的赫赫戰功，世宗肅皇帝二十九年的時候，韃虜入威遠，馬大人奮勇向前，一人斬殺敵騎過百，這等威勢，實在是領下官敬仰。」
既然這馬芳府上如此豪奢，王通索性多要些，一千二百個首級，三十六萬兩銀子，這可是了不得一筆巨款，馬芳臉上笑容不減，溫和的說道：
還未進那廳，卻有一股淡香飄來，這味道卻像是梅花發出的香氣，可其中卻有幾分酒味，讓人頗為的舒暢。
不過草原上這場大勝和智略關係不大，從容的應對是一方面，裝備的改進更是一方面，大車為城，槍炮及遠，抵消了韃虜騎兵機動性的優勢，又讓韃虜擅長的弓箭射擊失去了效果，這才是勝利根本原因。
不過隆慶年到現在，馬芳的戰績無非是某某日韃虜來犯，馬芳率兵出擊，韃虜潰敗遁逃，卻不提什麼斬殺首級，也不提什麼具體的過程。
解釋了小半個時辰，馬林倒是聽的聚精會神，可蔡楠卻碰了下王通，向著主位那邊用了個眼色，馬芳在那裡有些打盹。
「這宅子做的地龍，老夫年事已高，害怕風寒，所以做了這個。」
韃虜南下擄掠，搶到搶不到東西，總要退回草原，這一進一退的，是不是打退，朝廷也不會派人來查證，自然可以說成是大勝了，這一點，王通自然不會說了。
可大家身份地位擺在這邊，馬芳自然不會這樣應對，笑著說道：
前面門前兩名丫鬟看到主客前來，連忙躬身撩起了帘子，不得不說，來到這大帥宅邸，能看到上下伺候的丫鬟都有幾分姿色，說美麗也不過分，不過妝實在是太濃了些，衣衫樣式也太花哨了些，府邸中的下女似乎都這般打扮，王通沒進過什麼大戶人家，可也知道此種打扮太艷，京師秦館那還是煙花之地，裏面的女孩子都要比這個清雅不少。
「老夫這個兒子，弓馬韜略都是有的，就是腦筋不太靈光，總喜好談什麼大義，說什麼首級要自家馬上取，要是這麼容易，朝廷還要九邊作甚……」
「王大人，在下身子有些不舒服，先行告退，請大人見諒。」
落座之後，卻才上了冷盤，朱紅釉瓷盤子，還算是穩重的蔡楠卻盯著自己面前的瓷盤看了半天，遲疑了下才開口說道：
「虎威營自留二百。」
王通只做沒聽見馬芳的感慨，開口報了個數字，馬芳笑著點點頭，開口說道：
而王通和蔡楠對府邸豪奢的震驚和讚歎則是讓馬芳的興緻高了許多，對待二人的態度也由方
這樣的軍鎮之中，還有想知道如何作戰的，王通對這馬林高看不少，當下笑著點點頭，開口講述起來。
王通輕輕跺了跺腳，他來到北地之後就是穿的厚底皮靴，也難怪感受不到地面的溫度。從迎客的客廳到吃飯的廳要走三十步左右，其他人就罷了，馬芳這邊卻是左右兩個丫鬟攙扶著，王通卻注意到馬芳的腳步很沉穩，身子很平衡，這根本就不是需要人攙扶的模樣，這般做派，無非顯示他老人家養尊處優，身份貴重罷了。
※※※
馬芳聽到蔡楠的話，眼前一亮，笑著說道，臉上頗有自矜的神色，王通跟著笑笑，怪不得除了花香之外，還有酒味。
「可否請王大人講講草原上如何殺敵，在下對王大人如此匪夷所思的大勝實在是好奇非常？」
「其餘的老夫就都歸在老夫這邊吧！」
「蔡公公，這可不是什麼仿出的，這就是北宋政和年間出的上品鈞瓷，據行家說，這還是那宋徽宗和李師師用過的……」
說起地龍來，王通倒知道是何物，京師大富大貴的人家在宅邸的下方挖有磚道，冬日生火，熱氣湧入這些磚道，烘烤地面，熱氣比冷氣輕，不斷上升，整個宅子都會熱起來。
王通聽得一愣，對方的意思是說除卻自家留用的馬家就要全部買下，還真是好大的氣魄，他在那裡沉吟間，坐在對面的馬林帶著僵硬的笑容站起
「每個三百兩！」
王通和蔡楠此時也說不得什麼，無非跟著含笑點頭而已，看府中這般富貴，人的確會不願意冒進，邊上的馬林卻開口說道：
馬芳精神健旺，他從大同邊鎮到宣府這邊，幾十年都是在與韃虜的交戰中渡過，王通所說的這些致勝良策按說他應該感興趣才是，聽的應該比馬林更加專註，王通講的也算精彩，卻沒想到馬芳居然聽睡了……
圓桌上的餐具全是銀制，下面是兩寸左右的方形厚底，上面則是圓盤，圓盤上都是蓋著蓋子，王通等人一進屋，馬家的僕役立刻掀開了蓋子。
「雲勝那邊要了八百，卻不知道虎威營自家要留用多少？」
王通所說的戰功事迹，讓馬芳名震天下，正是這斬首過百的大功，才有了馬芳的今日富貴官位，王通此時提起，馬芳也是得意非常。
不過銀器分兩格下面烈酒點火保持飯菜溫度，在這個時代還真是豪奢之舉，他在京師、天津衛都沒聽到什麼人這麼做，魏國公那是天下第一等勛貴豪門，馬芳居然能和他相比，實在是了得。
話說完就匆匆離席，等馬林出了屋子，馬芳無奈的笑了笑，開口說道：
王通臉上帶著笑意，可卻突然變的極為厭煩，這還是大明屏藩的九邊之地嗎，風花雪月，競相奢華，宣府大帥馬家府邸，副總兵歷家府邸，都是豪奢無比，武將做文士打扮，都在這享受吃用
「這個好說，不過老夫手中現銀一次拿不出這麼多……」
「居然沒有什麼煙火氣，卻又溫暖如春，不知道馬大人這宅子是如何取暖啊！」
王通在小時候對這個很不習慣，這些年才慢慢適應，他起身和馬芳一起向偏廳擺設酒宴的地方走去，路上才發現這屋中沒有絲毫的煙火氣。
「大人約下官來府上，是為下官分憂，下官在這裏拜謝了！」
美食美器這個自不必說，在邊鎮地方，王通倒希望吃點什麼北地的特色野味，可在歷家的宴席是京師酒樓的上等席面，在馬家還是這個套路，無非是多了幾樣珍饈，餐具上精緻名貴了些，倒是和當年在福壽樓吃的很像。
「蔡公公好見識，老夫聽說南京魏國公府上就有這個法子，宣府苦寒，讓客人上桌等未免失禮，可菜做好了擺上又容易涼掉，這才弄出這個法子。」
「那時老夫年輕，又是在韃虜處逃回，一腔血勇，所以才有那等冒進之事，這些年聖恩浩蕩，派老夫鎮守一方，老夫才知道了要穩，一切穩妥為先才是。」
他這一問，馬芳和馬林都是回頭看他，周圍伺候的丫鬟小廝也都是詫異的看過來，這眼神王通那一世頗為熟悉，穿著破爛走進什麼高檔地方，服務人員都是這個眼神，無非是譏刺沒見過世面的窮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