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四章 人總有弱點
「……是張四維派我來的……」
可實際上這些「家人」卻是張泉在他處找到，帶著子女的貧苦寡婦，能跟著張泉衣食無憂，還能過上好日子，自然會守口如瓶，對外只說自己是張泉的結髮妻，也嚴令自己的孩子這麼說，生怕到手的好日子沒了。
張泉的妻兒眼上也捆著布條，張泉看到妻子臉上露出驚恐神色，可衣衫整齊，心中鬆了一口氣。
張泉這一路上眼睛都被布條捆著，嘴被堵著，渾身上下則是被繩索五花大綁，一天只有人喂一次水和食物，從身體的顛簸和道路上的動靜，能判斷出自己在馬車上，此外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
「我若說了，我妻兒可以無事嗎？」
「快給孩子們穿上衣服，把金銀打個包袱，我給你去套上車，你就說孩子病了，要去看郎中，現在出城還來得及。」
「我叫張世強，替王大人來問你話。」
「都在隔壁，快要睡下了！」
「很好，你還知道些什麼？」
在門外有節奏的敲了幾聲，又說了句夫妻約定的話，卧房的門頓時打開，他妻子滿臉激動的出現在門前。
「你不要想活了，殺了錦衣衛的兵卒，你要償命，但你想不想你妻兒活，或者你想看他們死在你面前？」
「……可以給我畫影圖形，你們派人去京師張府詢問，內府的人都知道我……」
孤兒寡母的宅院，天黑前自然大
山西是大明邊貿最興盛之地，外地販運鹽貨來山西，販運各色其他貨物自大同出塞，又有蒙古的各項特產輸入，豪商眾多，利益糾纏也是眾多，駐守在邊境上的將領往往和一家或者幾家豪商有關係。
後來因為他主將私通韃虜被同僚告發，作為親衛頭領他也有這樣那樣的干係，同樣被下獄治罪。
對他的嬉皮笑臉，張世強無動於衷，只是開口說道：
通州城中有一戶宅院報案，說有強人進了宅院中，擄走了女主人和小主人，捕快們前去查訪，卻發現家中的財物都沒動過，僅僅是把人擄走，再一查這女主人和小主人，結果宅子中的僕役除了知道主人來自山西之外，別的一概不知。
如果說借家人控制手下的法子是山西豪商們的故智，那弄一房假的家人，防止在非常時候全家被滅門，斷子絕孫，就是給豪商們辦差人的故智。
「讓你留存的那些金銀呢？」
張泉整個人都癱軟了，只是澀聲說道：
張泉平日里小心，在此處卻總覺得是安全無比的地方，倉促間居然沒有什麼辦法拿出來，「咣當」一聲大響，門已經被踹開，幾名
門口的大漢冷聲說道，聽到天津錦衣衛這幾個字，張泉莫名覺得一陣放鬆，踉蹌幾步坐在了屋中的椅子上，那名大漢低聲喝道：
「都在屋中床底下的罈子里……是不是還沒吃，叫人給你熱熱……」
過了片刻，又有一人走了進來，扯掉他眼上的布條，將塞他嘴的布團也給拿出……
「這宅子所有人都捆了帶走！！」
可地牢中濃厚的血腥氣卻讓張泉心中一緊，他原以為王通沒什麼狠辣的手段，可這股血腥氣張泉卻熟悉的很，只有死過許多人的刑房中才會有。
但張泉真正的妻子和孩子，卻從未對別人講過，自從有了兒子之後，張泉甚至連家都很少回，只是定期的給家中銀錢用度。
……
通州三江商行在七月底的時候，運了幾車貨物回天津衛，外人看了倒也尋常，沒人起什麼疑心。
這也是山西豪商們的故智，一向好用的法子，不過，張泉也是在山西多年，明白其中的門道，他對外都說家鄉早就有老婆孩子，張四維要安頓他們的時候，張泉就把他們接了過來。
本就是盛夏，地牢中又燃燒著火盆照明，悶熱不堪，加上這血腥氣，的確令人難熬的很，張泉卻很鎮定，這對他不算什麼，他面前那中年百戶開口了：
張泉知道自己在天津
路上幾天，被從馬車上弄下來的時候，張泉聞到了海腥氣，知道自己確實被帶回了天津衛。
張泉有氣無力的說道，張世強聽他說了這個法子，的確可以驗證無誤，這樣問不出是不是張四維指使，但知道和張四維有關係，就足夠了。
※※※
的確是在監房之中，這裏很暗，張泉不需要怎麼適應就看清了前面的人，前面這人穿著錦衣衛百戶的服號，三四十歲年紀，看著頗為平常的一個人，張泉也看到自己的婆娘和孩子也被捆在一邊。
張泉側身閃了進去，又是把門關上，進門後顧不得說別的，開口急忙說道：
「小的叫張泉，沒想到和張大人居然是本家，能不能看在本家的份上繞過小人……」
人在仕途，傾軋政爭是一方面，有時候也需要做一些見不得光的陰私狠辣事，張四維自小耳濡目染，知道需要這樣的人，身在高位的時候，就開始委託家人在山西尋找，身陷大獄的張泉就是合適的選擇。
「孩子們呢？」
將他捆在椅子上之後，周圍又被放下了幾個人，然後能聽到腳步聲向外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張泉在城內轉悠了幾圈，路過自家的宅子幾次，
天津衛去往通州，騎馬急趕的話，用不上一天一夜的時間，張泉臨進通州城的時候，又是劫了一名行人，將他的衣裳換上，把自己的鬚髮儘可能的整理整齊，太過狼狽潦倒，走在城中會有差人詢問，那就麻煩。
張泉出來之後，自然是死心塌地的跟著張四維做事，也幫了張四維很大的忙，不過這等人手，厚恩拉攏是一方面，也要有要挾控制。
他也不會傻傻的回京師，開封城南的那個莊子估計現在已經被人看住了，張泉也不會去那裡自投羅網，他現在要抓緊去通州，把自己真正的老婆孩子接出來，夜長夢多，天知道會不會查到那裡。
張世強的淡然問話，讓張泉的故作輕鬆頓時煙消雲散，張世強皺了皺眉，又是說道：
「我家大人慈悲，你說了，你妻兒會在天津衛生活一段時日，那壇繳獲的金銀也會發還，包他們衣食無憂。」
「天津錦衣衛辦差！！」
張四維給張泉置辦了上好的田莊，甚至還安排張泉的兒子進學，同樣的，張泉的家人都是被嚴密的監視中，如果張泉辦事不利或者起了什麼別的心思，那他的家人就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張世強湊近了沉聲問道。
張泉從天津衛的牢房中逃出，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處境，耽誤了這麼長時間，張四維必然擔心他們會不
不知道親屬，不知道來龍去脈，這樁案子也沒有辦法查下去，只能無可奈何的當做無頭公案掛了起來。
以張泉的身手，翻牆而入自然容易，他翻牆進去，沒有驚動那些婆子和老僕，熟門熟路的來到卧房。
聽張泉說的急切，他婆娘也知道輕重，雖說一年見不上幾次面，可這今晚這樣的事情卻叮囑了多次，知道如何應對，當下連忙點頭，就去披上衣裳，張泉稍微鬆了口氣，看到桌上有茶水，就要去倒一杯解渴。
他這邊剛動作，就聽到院子中有僕役驚呼，張泉大驚，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還沒等他要看，卻聽到腳步聲急響，有人已經來到了門前。
大家彼此衝突，若到了非見出生死不能解決的時候，就用到張泉這等人動手，張泉在山西的時候手上沾血就是不少。
張泉從前是山西某邊將的親兵，他沒有衝鋒陷陣，也沒有護衛主將，做得卻都是這等暗殺滅口的勾當。
如今的大明首輔張四維是河南風陵關人，那裡是陝西、河南、山西三省交界之地，張家本來就是山西的鹽商豪門，張四維的舅舅王崇古更是當年的宣大山西三邊軍務總督，在山西一地的關係盤根錯節，勢力深厚。
「這牢房一個半月前拷打死了幾十個妖人，你若不信，可以拿你妻兒來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