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北疆火
第一百零八章 宗族匯
眾人紛紛沉默，無論是親向誰的王氏族人，終究是要為自己著想的。考慮宗族公益說到底終究是因為公益連著私利，這種帝位爭奪的站隊問題，不是親向誰就要支持誰的。這種可站隊，一旦敗了，那便是自己一脈淪為泥塵的大難！
時間已經到了十一月初七。距離扶蘇那場震撼整個咸陽的大婚已經過去了七天。
果不其然。
王品原本想要發飆膨脹的氣勢徒然卸掉，猛地似乎變成了一個遲暮的老人。在三個年輕王氏子弟的「護送」下回了自己的院子，禁閉一月。
「王谷汝，你受了胡亥的美人和金子。就要將頻陽東鄉王氏賣于外人嗎？」一身紅衣似火，彷佛能夠燃燒掉所有醜陋。王芙一聲清冷至極的斷喝，令所有人匯聚著不解、猜疑、同情、驚詫的眸光到王谷汝的身上。
王谷汝心想若不掀開底牌，恐怕這群老傢伙根本不會上鉤。一念及此，想到那兩個嬌滴滴的美人兒和盒子中金燦燦的金子。王谷汝心下一狠，在姚氏有些驚詫的目光下，道：「第四點！胡亥公子確言，此事，公子願一力承擔。而造紙之利，公子只拿十分之五！」
王仲輕輕閉眼，隨後睜眼對有些失措的王品道：「莫要讓小輩為難，此次失言，下次謹記著便是了。」
此時王品臉上震驚之色毫不掩飾，盯著王賁滿臉不可置信：「大哥……」王賁兄弟無數。當然，大多是表兄堂弟。這王品便是親近王仲軍功較多的一名子弟。論起來，身為兄長的王賁喊王品一聲三弟。那王賁身後的老者王耀則是親近王賁的七弟。
此時姚老夫人的房間內，姚老夫人正中而坐，王賁夫婦坐
一個清朗的聲音在空曠的大堂上響起：「且慢！」
與這年長老者對坐的是一個生得頗為粗壯的老者名作王品，此時一聽王耀這話。眉頭一走，起身反駁道：「我說老七，這芙兒已經嫁給了贏家做媳婦。那就不是王家的人了，可這作坊可是送給我王家的。怎的，還要送給旁人不成？」
一身簡衣便裝，風度翩翩，舉止優雅的扶蘇笑容猶若春風，看向眾人。有些憐憫地看向這個名作王谷汝的男子。
王賁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神情雖然依舊自如，可看向王仲和姚氏的眼光已經有些不同了。這是要釜底抽薪啊！
王仲眼睛睜開，說話有些緩慢，卻讓人不敢無視：「小品，你也是七個孩子的父親了。怎麼還這麼沒點計較？這種話，以後不可再說。」
當然，王氏一族總是有清醒之人的。
王耀話音剛落，便被反駁。面上有些掛不住，聽了王品這強橫又目中無人的話，更是惱火，道：「旁人？什麼是旁人！大皇子身份的姑爺扶蘇是旁人嗎？陛下成了我王家的姻親，那是我王氏一族的榮耀。可也是警告！難道還要與皇室爭利不成？老三，我問問你，你肚子里是長了幾個膽子？」
王谷汝心中一突，旋即想到自己恐怕小瞧了這群老成精的。連忙繼續說道：「第三點：若是擔心陛下的態度。那大可不必，胡亥公子深得陛下寵愛，這等小小隱憂，大可不必……再說，眼下朝堂之上誰人不知胡亥公子深得人心？」
王耀哪裡還不明白，這小
王仲撫一撫長須，面帶笑意看向王賁。端起桌案上扶蘇送來的清茶，悠然品了起來，到真有一副世外高人的風度。
王賁搖搖頭：「豈是不準再說這麼簡單。這種話有一丁點傳出去，那也是破家亡族的下場。來人，將老三押出去。禁閉一月。」
王賁聽了這話，手中把玩的鐵蛋有些遲滯，回道：「大伯謬讚了。」
自然，就如同狗見了骨頭就挪不開大腿一般。這群大人物們發現了造紙術這麼一塊巨大的骨頭又如何能夠放得開？
王谷汝面無懼色，神情從容。一一行禮見過，最後朝著王耀道：「小子有些話想說。請七叔公允許。」
王仲輕輕揮手：「繼續議吧。公事重要！」
姚氏老夫人手中鐵拐狠狠在地上一擊，道：「都吵吵嚷嚷作甚？難道活了大半輩子，連一個後輩晚進都不如嗎？都給老身安靜些，莫要失了體統！」
王谷汝話應剛落，就在眾人還未來得及思慮王谷汝所說話語意思之時。一個清冷至極的聲音直接彷佛超越世紀一般，直接令所有人都是瞬間石化。驚詫萬分，紛紛起身注視，既是鬆了口氣的恍然，又是心中泛冷的懼怕。
這般想著，王賁也就凝神靜靜聽著這個王谷汝到底有何想要說的。忽然，一條閃過王賁腦海：一日前，胡亥面見老祖母。
王品眼睛瞪如銅鈴，聲量大了三分：「他姓趙的憑什麼搶這一年得有幾百萬錢的大利？這天下六國我王家滅了五國，這功勛擺在這裏。莫
場上的氣氛有些沉默，與王賁相對而坐的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眼睛似睜似閉，藏著凜然的意味震懾著屋內一干老小正襟危坐。就連王賁也不願意跟這個老人對立，因為這個老人是王翦一輩的人物。官位不顯，只做到了隴西郡的太守。論起功爵征伐，這個老人不如王翦。論起保靖安寧，守護宗族壯大，王翦卻不如這個老人。若不是王翦教出了一個好兒子，父子二人滅了六國之五，功勛卓著。這宗族族長之位，還未必能是王賁。
王賁心中嘆息一聲：「終究不是親生的啊。」王賁生母並不是這個王翦后娶的繼母，王賁生母難產。母子只能留一人，那時已經能夠確定孩子是個男兒了。這樣一來，為了留下這個傳宗接代的種。拗不過一群宗族老人王翦只能讓穩婆竭力保住母子兩人，可穩婆手段匱乏，費盡了全力也只保住了王賁一人。
王谷汝嘴角微勾，面上得意之色閃過，接著道：「第二點。那便是這等大利，必須拿到，也可以拿到！」
清了清嗓子，王賁身後的一個名作王耀年長的老者打破沉默，說道：「人無信不立。這作坊既然是扶蘇公子贈與芙小姐。自當還給芙小姐才是。」
胡亥看著眾人，最後四字特地說了重音。
扶蘇在北疆留下一個小作坊，若是不明內情。這些權勢美色都不缺的大人物們根本就不會多往那裡看一眼。可若是知道了那個小作坊的功用和影響力。那就另說了，事實上，這些人都不是蠢人。相反，這些人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的大人物們，唯一能夠倚仗的便
王賁心中嘆息，胡亥和扶蘇爭奪太子之位的觸角已經伸到了王氏家中。王氏一族數千人陷入其中，無論誰勝誰負，終究要有一大幫人要因此陷入絕境啊。
王耀聽了王賁的話，氣哼哼坐了回去。王品看向眼睛微睜的老祖宗，眼角卻瞥到王賁令人心顫的一眼。心中打了一個激靈，連忙回去坐下。
通武侯府，喜慶的氣氛還未完全散去。小丫鬟們和小廝們調笑著，聊著，都是關於扶蘇和王芙那場盛大的婚禮。
王耀撫一撫頜下長須，心想這小子倒是有點扎手。年輕人心火氣盛，可這般從容的卻沒幾個。而且這禮數做得周全，其他幾個老傢伙怕是對這個小子有些好印象。若是自己貿貿然拒了，也不妥帖。
王賁當然知道這廝心中想著些什麼，什麼世外高人，此時恐怕已經高興地直跳腳了。不錯，王賁身為宗族族長，一族內說一不二。可卻不是一言九鼎，無論是王仲還是姚老夫人都足夠威脅到王賁的地位。眼下，一直處於中立的姚老夫人竟然表明態度。這個危險的信號有些令王賁心寒。
王賁輕笑一聲，沒有反對。
王仲帶著異色地看著王賁，輕聲嘆道：「二弟生了個好兒子啊。」
整個王氏家族，勢力龐大。朝堂之上，王家的勢力當然是唯王賁是瞻。可地方上根深蒂固的龐大影響力，卻是姚老夫人和這個鬚髮皆白名作王仲的老人撐著。
王谷汝神情自若，配上那副硬朗的面目。光是印象分就蹭蹭上漲：「第一：作坊當時誰
王耀問向眾人：「既然大家沒有反對，那便作坊便還給扶蘇公子。」
當然，一般情況下，整個宗族內無人敢和王賁意見相左。可這世界上總是有那麼許多意外發生的。
王賁眉頭微皺，喝道：「住口！」
又是斬釘截鐵的聲音，這下所有人都是有些疑惑地看著這個小年輕了。
王谷汝神色肅然朝著眾人一拱手，說道：「七叔公。這作坊，我王家必要拿下！」
王耀眼角瞥向正中的姚老夫人，心中一跳。竟然從姚老夫人眼中看到了對王谷汝的讚賞之色。
場面有些失控，王谷汝這斬釘截鐵的態度讓一眾人都是轟然起來。左顧右盼，竊竊私語不斷。
王耀微微一愣，扭頭左右查看，尋找說話之人。尋著聲源，一眾頭髮花白的老人紛紛看向座次最後之人。
仍舊是那個房間，那片鳥語花香壞繞的宜人之所。不過此時冬意漸起，花兒謝了，鳥兒南下了，只剩下臘梅迎著寒風綻放。
雖然王翦後來新娶的繼母並未對王賁有何輕視和疏遠，可終究是不如生母親的。好在王翦只有王賁這麼一個兒子，姚氏終其一生也未有生下一男半女。不過或許也因此，姚氏有些注重權利，在王氏宗族之中抓權奪利，威望極高。
三個年輕力壯的王氏子弟如同三座肉山一般站在王品面前，瓮聲道：「族長下令。請！」
第一點說完，親向王仲和姚氏的王家族人都紛紛低聲附和。就是佔據多數沒有表態的中立派也是有些神情動搖，親向王賁的族人則是紛紛皺眉，冷眼靜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