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沙丘謀
第三百四十三章 身後萬里誰承得（二）
趙高目光一沉，看向李斯的眼神就有那麼些不善起來。一邊的胡亥這時候打圓場，道：「丞相這些時日舟車也是勞頓了，還是改日再議吧。」
這便是差距，趙高緊握的雙手悄然鬆口。上面帶著異味的汗濕也由此散發而來，此刻，兩人都沒有計較這些。
胡亥眸光一亮，道：「有何不敢，還請府令公明說！」
蒙毅見皇帝竟然有聖旨下了，頓時驚奇不已。畢竟，下達聖旨這種事情，肯定是大事。可為何從頭到尾都沒有召見蒙毅？要知道，蒙毅可是皇帝身邊的顧問官，他的本職就是為皇帝顧問。像這種下達聖旨的事情，極少有逃脫出蒙毅視線的。見此，蒙毅極是驚訝。
趙高也反應了過來，連忙讓義子去控制龍船。
卻不想，轉身一看，卻是駭了趙高一條。連聖旨都掉在了地上，嬴政竟然歪著頭，坐在龍椅上氣若遊絲！
說著，胡亥給趙高使了個眼色。趙高也知道胡亥的面子是必須要給的，點點頭，也不逼迫李斯。李斯深深看了一眼胡亥，眼角一瞄遺落在地上的聖旨，心中一顫，轉身離去。
趙高笑容顯得有些陰沉：「太子……不，陛下若是歸了咸陽，哪裡還有什麼太子？」
胡亥強自平靜，側身讓李斯過去。
胡亥輕笑一聲：「謄寫……」
趙高提氣運筆，在嬴政如鷹視狼顧的目光下，一字一句將聖旨書寫修飾完畢。又小心翼翼地取出玉璽，在黃帛之上重重一壓。吹乾墨汁，趙高這才懷著
一艘大秦戰船上登上了幾個特別的來客，至於為何說是特別，自然是因為這幾個人赫然全部都是太監。其中，領頭的便是趙高義子，手捧著黃帛聖旨，在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下見到了而今威風凜凜的蒙毅。
胡亥面色激動，心中強壓住欣喜和趙高對視一眼，看向李斯眼神熾熱。
趙高點點頭：「我這便去謄寫聖旨！」
騰……
「陛下……」趙高恭順地站在嬴政面前。
「研墨！」嬴政高大蒼老的身體上此刻說出的話竟然有些衰微，對著趙高道：「你去宣蒙毅、李斯過來。有要事相商！」
趙高聽著船艙外滕騰騰的軍士腳步聲，心中有些不穩但還是強自冷靜道：「當斷則斷，公子，我有一計策，不知你可願用否？」
「他不會拒絕的。蒙毅于李斯而言，也並非是什麼不可拋棄的人。更何況，李斯和蒙毅之間又不是關係有多融洽！」胡亥很肯定道。
此刻，突然有一小太監急惶地在門外敲著門，輕聲道：「義父，陛下急傳！」
趙高詭笑一聲道：「陛下問我立誰為太子，我答扶蘇……此番，何不正好讓蒙毅傳旨雁門……詔令扶蘇回咸陽監國？」
內官就是太監，外官那才是真正的官員。無論中車府令再如何顯赫，也只是皇帝的私人奴僕！
兩相對視一眼，都是大笑。
見了趙高的恭順，胡亥連忙安慰道：「丞相畢竟是天下百官之首，
「陛下！」趙高輕呼一聲，嬴政沒有反應。大著膽子，趙高推了一下嬴政，還是沒有反應。又碰了一碰，啪……跌坐在地上的趙高猛然鬆了一口氣。喘息一聲，這時候，卻是腳步聲響起，頗為健快，赫然便是胡亥！
李斯也不顧兩人的異狀，過去躬身一拜，對幾名御醫嚴厲道：「陛下而今，到底如何了？」
胡亥強忍著被胡亥冰冷濕乎手握著的不快，跑到了嬴政身前，一見，頓時嚇了一跳。猛然朝著左右道：「都愣著作甚，還不快去請御醫！」
嬴政面上這才露出笑容，道：「下旨，令皇長子贏扶蘇為皇太子，為監國，稟軍國大事！」
三個御醫輪流給始皇搭了脈，又是一番竊竊私語地交流一通李斯和胡亥都聽不懂的專業術語。而此刻，李斯的聲音也在門外響起。趙高和胡亥對視一眼，知道胡亥堅定地點頭。胡亥這才道：「快讓丞相進來！」
三人看著御醫猶猶豫豫冒出的這麼一句話，都是神態各異。這御醫顯然很會推卸責任，並不說出真話。但幾人都是如何伶俐的人物，一下聽出了御醫的言外之意：大海之上不宜安葬，早些回到大陸吧。
李斯很快便進來，面色很是平靜，看著胡亥和趙高道：「陛下呢？」
胡亥恍然大悟，連忙扶起趙高道：「愛卿免禮……哈哈！」
連忙起身，趙高拉著胡亥跑到了
趙高皺眉低聲道：「蒙毅那邊……」
趙高猛然站起，肅然對胡亥一笑，胡亥也是行了一禮。兩人離去，迅速消失在這個誰也不知道的密室內。
胡亥聽了趙高的獻計，心中也是平靜了下來。看著趙高，忽而笑道：「丞相卻是不用著急，此人我很是清楚。他擔憂父皇身死後的權勢，早就和本公子有過秘密協商，若真有大變……到時候，本公子有信心說服他！至於蒙毅，除之恐怕反噬太大。若能遣之離開，那便無礙矣！」
香案擺上，眾人齊齊拜禮。
看著李斯離去的背影，趙高看了一眼胡亥終於還是恭順地低下頭。胡亥卻不敢坐大，他知道趙高不是一般的宦官。此人出身大秦宗室，算是很得用的實權派人物。
趙高當然知道胡亥打得什麼主意，尖笑一聲，道：「某家，可是有符璽令的差事。有此，何愁那蒙毅不死？」
趙高忽然覺得心中猛然一跳，躬身退下卻是義子道：「你速去傳胡亥公子、李斯丞相前來，就說陛下有極重要的事情要商議，速去！」
趙高這才顫顫巍巍，卻毫不思索道：「扶蘇公子功勛卓著，品德俱佳，實乃皇室典範。」
趙高獻計道：「而今擋在公子前面的有兩座大山，一便是李斯，二便是蒙毅。李斯是大秦丞相，這數萬人的船隊便是掌握在此人手中。二便是蒙毅，蒙毅是蒙恬之弟，又是帝國上卿為陛下最為親信的外官，其蒙家和扶蘇的關係也是極為親近。這番，
趙高噗通一聲，拜倒在地疾聲道：「趙高卑賤之人，豈敢議論大公子。」
說著，趙高對著胡亥重重一拜：「微臣胡亥，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嗡……
「府令公，見而今這情況，我等情勢危矣！」胡亥面色緊張，但還保持著鎮靜，他手中還有一張王牌！
李斯看著兩人，心中也是翻江倒海一般。一邊的始皇而今遲暮，還未身死最親近的兩人就開始圖謀著爭權奪利。而他這個丞相，也並不如表面上那班風光。這趙高，當真是陰狠至極的人物。
胡亥愣了一聲，問道：「是何內容？」
趙高回想著蒙毅略帶興奮的笑容，心道：等會看你能否再笑得出來！此時，趙高盯著胡亥沉著臉，尖聲道：「我只想問公子一句，可有帝業之心？」
太監高聲宣旨道：「奉天承運，皇帝制曰：著蒙毅北上泰山祈福，欽此。」說著，那太監忽然屏退眾人道：「蒙將軍，此番事情著實機密。陛下有密旨，讓蒙將軍即刻去雁門，與皇長子扶蘇回歸咸陽，監國，稟軍國大事！」
用了不知多大的力氣，胡亥這才道：「府令公……若本公子……不！若是朕登基為帝，府令公便是郎中令！不再僅為內官！」
想了想，沒有頭緒，所幸用也許他身負要職故而沒有召見安慰了一下。
胡亥只覺得一聽到帝業兩字，心中猛然一跳，心中的血液
蒙毅驚喜無比！
沉住氣，李斯神色不動道：「自當是早歸大陸，為陛下延請名醫，尋求湯藥，這大海茫茫終究是不利於治病！」
嬴政沒有去想趙高的異樣，對這個「敏於事」的趙高，嬴政很是看重。也非常信任，至於趙高和胡亥的親密嬴政也沒有多管。畢竟，作為嬴政最為親近的外官蒙毅和扶蘇的關係可不是一般近。
而一邊的趙高則是神色冷靜，陰測測讓義子控制了周邊侍衛，陰測測地對李斯道：「丞相，陛下病體欠佳，不知眼下當做何準備？」
說著，胡亥看著趙高，眼中意味不聞而知。
躬身回來的趙高繼續研磨，嬴政卻摸著黃帛道：「趙高，你說扶蘇此子，如何？」
趙高認真點頭道：「陛下此番，可的確是讓趙高頒布聖旨的。」
胡亥看著父皇氣若遊絲的樣子，連忙又灌了幾碗湯藥，但此刻躺在床上的始皇卻是保持著微弱氣息卻怎麼也醒不過來。不多時，御醫便快步跑了過來。
嬴政面上細微地顯露出一點笑容，繼續道：「你也是我大秦宗室，雖說血緣淡薄了，可也談不上卑賤之分。再說，你這中車府令位比太守有何不可議論的，說罷！」
「監國？」胡亥又是一愣：「那太子呢？」
幾個御醫都是齊齊大拜，最後還是推出一個年老的醫官道：「陛下的情形……不佳。還是早些回到大陸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