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營嘯始由兵將論（一）

今日見了，戎煜也沒得置之不理的意思。臉上起了和善的笑容，戎煜取了一個乾淨的陶碗，勺了一碗水，起身遞了過去：「教官，渴了吧？要是不嫌棄，這可有碗水！」

但最後隨著對校場越來越熟悉，這事情也就少了。

扶蘇這般一想，便道：「戎什長是樓煩人吧，樓煩人為國征戰北疆多有功勛。而今一併入了大秦治下，也就是秦人。可莫要有什麼隔閡！」

「此次營嘯，我有一部分責任。」扶蘇前頭罵了人，此刻卻是坦誠地承認了錯誤。

故而，當第一次招兵沒選上時，聽聞此次晉陽擴軍五萬。戎煜便拜別了族中長輩，騎著胯下心愛的駿馬到了晉陽，又狠心將自家的駿馬獻給了新軍，自己卻成了一名材官。

扶蘇這話，算是再一次立頂了李左車。畢竟，李左車在東大營沒幹好，讓扶蘇臉上也不大好感。此刻給與強力支持，也等於是再給李左車一次機會，也是藉機敲打那些將佐。當然，要是李左車還不行，扶蘇就要徹底換將細查到底出了什麼毛病。

「梓尋，你去幫忙把吧」扶蘇支應開了周遭幾人，著了一身尋常甲胄，步入了軍中。

「損失了哪些，說罷！」扶蘇這般一想，也不禁興趣索然起來，一揮手，轉到損失的問題之上。

扶蘇認真看了一眼戎煜的面容，道了聲謝，接了這水。也沒覺得什麼臟不髒的，許是渴極了，一飲而盡。

戎煜是千里迢迢從雁門郡跑到晉陽來當的兵，也非是漢人，而是樓煩人。但作為馬背民族精於騎射的樓煩人，戎煜卻喜歡上了萬騎難撼千人之陣的材官。

校場便是軍中訓練使用最頻繁的場地，佔地極其廣闊。橫豎近千步，莫說兩萬人，便是五萬人也能順利訓練。

扶蘇揮揮手，不可置否也沒有反對，道：「以後，孫甘你安心在校場上做你的訓練之事。至於李左車，你統攬全局，將後勤做好！」

扶蘇又詳細問了此次營嘯的其餘情況，得到回答后，扶蘇留下了李左車、孫甘、伏承三人。

扶蘇笑著點頭，也覺得這會是個接地氣的好時候，點點頭，應了下來。

姓戎？當初倒是有個犬戎族，這看起來，還是個異族人。扶蘇心中些微有點漣漪，不過稍帶便釋然。大唐盛極而衰固然是安祿山之變失了元氣，可究其根底，也是大唐對胡人過度信任，以及中央衰微而得來的。這三晉之地，原本還不是大秦的，現在不也都是秦人嗎？

但而今的戎煜，依舊是一個什長。

扶蘇喝了這水，也覺得不那麼渴了，一拱手道：「謝了，這走了半天，可算是喝上一碗水了。」

李左車禮數周全又是大拜而下，感恩的話說了一堆。

扶蘇假意裝作尋常小軍官，走到了一堆休息的士卒中間。此刻，恰好一個身材雄壯的士卒抬了一桶水過來，扶蘇一路行來，忙的也未有喝口水，見這水質清洌，頓時起了饞心。

戎煜一摸腦袋，顯得有些靦腆，道：「不敢不敢。小的一個什長，哪裡是什麼校尉。咱們校尉，可是孫甘孫將軍！小人蒙教官看得起，可不敢託大。免貴姓戎，單名一個煜字。這還是當初來的齊地大先生給去的名字。」

扶蘇輕裝簡行，帶著一幹將佐以及湊過來的小丫頭桑梓尋去了校場。許是得了李左車授意，一路上桑梓尋嘰嘰喳喳說了不少軍營之中的趣事。

「營嘯之中，傷者六十七人，亡者四十七人。因為發現及時，軍中並未爆發大規模的自相殘殺，故而，損失並不大。其餘錢糧損毀，約莫在三十余萬錢左右！」李左車將數字一一道出，顯然對此十分了解。

最後，孫甘認為戎煜是個誠摯孩子，於是便將那馬原物放還，還特地給戎煜辦了入伍手續。

按照扶蘇軍中待遇，騎卒因為技術含量和作戰成本要遠高出材官，所以對騎卒的重視是很大的。在待遇上，也優先向騎卒傾斜。

戎煜見這一襲教官服飾的年輕人盯著水發愣，知道許是走迷了的教官渴了。對此，他也有過經驗。這校場寬廣千步，人員數萬。走迷的事情也有過不少，畢竟兩萬人在哪裡站著，你進去轉悠一圈說不得就暈了。

到了校場，扶蘇沒有來什麼盛大儀式，而是在一邊安靜地看著軍中演練。阻止了李左車和孫甘的跟隨，揮退了一幹將佐，扶蘇在校場邊緣走著，仔細觀看軍中演練的情況。

這樣的情況下，竟然有人明明資質優秀卻放著騎卒不當去當兩條腿走路的材官。這不由引起了孫甘的注意。

扶蘇心中有些沉重，不知道是自己運氣不好，還是敵人蓄意而為。在朝政交替的關鍵時刻，竟然有人能在軍營之中引發一場營嘯。

勾得扶蘇也是笑聲連連，心情好了不少。

戎煜這草原來的勇士著實對人際關係沒啥天賦，除了笑呵呵地接下駿馬，鄭重道了謝就將此事忘了。不然，若是一個善於攀附之人得了這關係，少不得已經有了五百主之職。

好在新軍結構單純，沒有那些軍中陋習，不然，一旦平日積累的矛盾和怒火在一瞬間爆發。只怕扶蘇到時候損失就得用慘重來形容了！

扶蘇淡然應下，道：「去校場！」

伏承、李左車以及孫甘聽了卻是顏色大變，齊齊拜倒在地：「君辱臣死，殿下無錯，是臣下沒有用心，這才惹了如此大禍！」

戎煜爽氣地擺擺手，道：「這還有些吃食，教官可要來點？」

扶蘇看的直皺眉頭，對伏承道：「你去挑幾個尋常軍士，問問他們一天都是怎麼過的。」

於是這十人的小圈子頓時擴大了一點，讓了個位置，給扶蘇做了下來。這校場地上都是青石鋪就，工程質量很是良好。大秦以法度強國，在建築工程之上表現很是優異。

「本以為你們能夠處理好。」扶蘇表情透著失望：「卻沒想到，最後等來的竟然是這麼一個結果！」

較扶蘇上次而言，這些兵丁自然是演練比往常熟悉了不少。但因為作業一場營嘯，軍士大多渾渾噩噩，驚嚇過後狀態很是糟糕。

李左車和孫甘等人齊齊伏在地上：「末將知罪！」

扶蘇坐在地上，摸著青石板磚，感受著涼意，道：「在下姓蘇名扶，是西面大營過來交流的。敢問校尉貴姓？」

扶蘇也鬆了口氣，這損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