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下崩亂
第四百二十四章 君意難測四營事（二）
將出牢時，幾個獄卒拿了一副大枷給蒲鑫拷上。十數斤重的枷鎖帶在蒲鑫身上，讓蒲鑫走動一陣搖晃。捏了捏手心的鑰匙，蒲鑫忍住沒有出聲。
好在，這官署所在之地，是咸陽各官署駐地豪族府邸聚集之所。尋常也沒那小民敢過來，不虞有失。
「東大營的營嘯，想必你們都知道了！」扶蘇目光平淡，看不出喜怒。
另一名獄卒吶吶無言，疑惑不解：「他怎麼可能掙脫重枷！」
獄卒凶神惡煞，冷漠的眼神讓囚犯們畏如蛇蝎，不敢查探。
黑衣武士盡散，帶著百余武士圍殺而來的古藺放生高喝：「蒲鑫，你膽敢勾結反賊殺害獄卒。今日，還不束手就擒！」
匆匆離去的扶蘇不得不暫且擱淺了晉陽的改革，轉而讓臣子們拿出一些條陳。非是扶蘇不重視此次改革，而是咸陽傳來消息了。蒲鑫，被免職了！而扶蘇在咸陽的深海魚此次也得以上浮一條，為救蒲鑫此人。
牢車行到中途，吱呀吱呀的聲音在靜謐的路中顯得十分突兀。這是官署聚集的區域，尋常沒有車馬人流來往，而今，這條路上竟一人都沒有出現。只一車一囚，十數卒行馳。
這一路上兩邊都是院牆，卻無一人。
扶蘇直覺咸陽將有大事發生！
「蒲鑫！」陰暗的牢房裡，一名凶面獄卒高聲喝道。
如此情況，徹底施行新政將成為必然了！
非也。
蒲鑫忽然睜開眼睛，目光落在路邊的屋檐上。
噗嗤……
蕭何、蒯徹、曹參都是心思靈敏之輩。如何看不出扶蘇的深意？行
換後世的說法，那就是李左車這個當兵不過一兩年的傢伙以中校軍銜，任職集團軍司令員。而這集團軍下面，光是大校師長就一大堆了……
扶蘇擺擺手，道：「此開創建業之時，我不想過多追究責任。我問你們，可知道此次究竟為何會發生營嘯？」
更何況，在東南一戰之前，李左車不過是個官大夫的軍功爵。再怎麼升，在一干軍功爵至少五大夫的人面前，也會感到一種新人到來的滋味。
至於另外扶蘇麾下可獨當一面的文臣，蒯徹主要是擔任外交事務。而曹參，則因為剛來不久，在各處官署熟悉政務，還未及重用。
獄卒將鎖打開，高聲道：「主簿老爺提審，還不快給我滾出來！」
「吾等愚鈍，謹遵殿下法旨！」蕭何帶頭道。
蒲鑫默然坐在牢車之中，不發一言，好似已經心死。便是周遭之人再如何嘲諷，也是默然，連眼睛都不睜開。
「此老臣本分。」廷尉起身道。
其餘人也都是出聲請罪。
蒲鑫搖頭聲道不知。
許謹剛才已經接到了扶蘇讓其主持推廣蹴鞠，當四營監軍的事情。故而，許謹首先開口，聲道：「據老臣所知，一為軍中士卒心憂彷徨，日積月累一朝爆發。二為謠言四散，軍中反應滯后，使奸徒得逞，煽
蒲鑫默然不動，聽著腳步聲漸漸臨近。他非是高官顯宦之班底，也不是世家豪族之子弟。一個人辛辛苦苦從邊關邊疆廝殺血戰，積累軍功成了富貴。更在三關口外一場大戰得了大行皇帝的青睞，一朝青雲，入中尉署顯宦。
而今的蕭何，官秩不顯，卻是丞相府的主簿。實際上諸多政務多由蕭何主持，只有重大事情才會找扶蘇、許謹拍板。
弩箭精準，三名獄卒被六道弩箭齊齊釘死。飛舞的血箭驚起獄卒的呼聲，連連舉起長戟背對背依靠，防禦著洶湧而來的莫名刺客。
而今，落入深淵，無意陷入高層爭鬥，一朝被免權勢轉眼成空。但他並未放棄，因為……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扶蘇拱手致意，兩相落座。扶蘇目光投向其餘人等，道：「那第二點，爾等可知解決之法？」
「啊！囚犯跑了出來！」一名獄卒驚呼。
獄卒低身解鎖，用細微只兩人能聽的聲音道：「謝謝惠顧！」
「王家！」蒲鑫看著院牆，眼中精光涌動。
循資續進是各種體制中最常見的東西，排資論輩更是被約定俗成的規矩。而今李左車以一個五大夫的軍功爵，驟然主政有四個主戰部曲的東大營，誰會心服？
神色大變的蒲鑫凌厲盯著黑衣武士頭領。
官人們認為牢獄是不祥之地，覺得裡間髒亂陰暗，頗為不喜。於是內史大牢並不和內史官署合在一處，期間提審，也頗為麻煩。此次提審蒲鑫，便要押上牢車，走上一
不然，被免職下獄，怎麼會這般凄慘？連個營救之人也沒得。
扶蘇滿意地點點頭，道：「新政改革，我將直接入手！」
故而，許謹大多時候只是作為定海神針般的作用，在哪裡，為扶蘇鎮住場子。畢竟，身為廷尉，許謹在朝中的威望是極高的。而具體的庶務，則多由蕭何主持。
蒲鑫起身跟隨，兩人神色不變，一路走出內室大牢。
「動手！」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兩邊院牆隱秘之處徒然露出數把弩機，而話應剛落，數道弩箭便激射而去。
許謹、蕭何、蒯徹、曹參齊齊拜服。正當扶蘇繼續開口時，伏承匆匆走來，在扶蘇耳邊一語。扶蘇眉頭一蹙，對幾人道：「你們拿出一個條陳，明日，我要細觀！」
這，便是而今扶蘇的文官系統。可以說，頗為混亂。行朝在扶蘇手中，因為缺失太多，實際上並未如何運轉起來。以至於朝政盡出丞相府，其餘官署，如同虛設。
踏踏踏……
東大營是四營之中人數最多的，儘管論起重要性可能介於第二第三之間，但訓練的卻是未來的主站部隊。兩萬四千餘人，一共四個部怎麼會不重要？
這樣的情況下，不僅扶蘇有大權旁落的感覺，也讓晉陽政局混亂，處理政務的效率頗為低下。
可以說，李左車到東大營是鴨梨一大堆的。便是再如何努力，而今又不打仗，沒有軍功的李左車極難折服麾下四個部的將佐。故而，扶蘇必須想辦法給李左車加砝碼，給李左車鼓氣加油，力頂李左車！
「微臣
說著，一枚鑰匙悄然飛向蒲鑫手中。蒲鑫袖子一卷，毫無痕迹地，鑰匙入手。
「再來一瓶！」蒲鑫雙眼徒然睜大，接著，用低沉只兩人聽見的聲音說出。
一路無話，那獄卒走到半路便借口內急，讓幾人先走。
蒲鑫鑰匙入手，聽著身後的聲音，心中冷笑。
至此，軍中的事情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但後續，卻不會這麼輕易消融。最為直接的，便是此次軍中流傳的後勤補給跟不上的問題。
蒲鑫尚未來得及和黑衣武士道謝，耳邊徒然響起重裝材官特有的沉重腳步聲。
回到行朝，扶蘇第一件事便是將許謹、蕭何、蒯徹、曹參等一干人找了過來。扶蘇麾下，文臣武將無數。但得用能獨當一面的卻不多，許謹、蕭何、蒯徹、曹參都算。其餘的，都缺乏獨當一面的能力。
「確如廷尉所言！」扶蘇緩緩點頭：「第一點，我已經找到了解決之道。此次，還請廷尉多多用心！」
經過了此次營嘯，想來在扶蘇的幫助下以李左車的資質，應當能夠藉助推廣蹴鞠，執掌後勤在東大營站穩腳跟，做好東大營主官之職。若不然，也太讓扶蘇失望了。
「聒噪！」黑衣武士聲音低沉，長劍倚身，步伐靈動。轉瞬欺身而上，十數黑衣武士如群狼撲食，瞬間將獄卒殲滅。血流一地，煞氣縈繞。
而今許謹在扶蘇體制中依舊為廷尉，卻代掌丞相事，實際上是扶蘇麾下的百官之首。對於這位一直以來支持著扶蘇的老臣，扶蘇保持了極大的尊敬。但許謹年歲不小，而且這麼多年
蒲鑫脖頸之間的重枷突然間大開，蒲鑫手持斷枷，當做流星錘呼嘯砸去。
頭領領著眾黑衣武士，轉身離去，臨走，道：「這整條街都姓一人：王！」
畢竟，除了李左車。扶蘇麾下已經沒有多少得用的人物去主持了！
扶蘇知道自己推行新政會和帝國舊體制產生相當大的衝突，但也想不到這個衝突竟然會影響到軍中的供給。這是扶蘇始料未及的，好在營嘯的後果並不嚴重，不然扶蘇就要悔的腸子都青了。
嘭……
故而，東大營可謂是扶蘇用心極多的一營了。主官有後世聞名的兵法大家李左車，又有軍中聞名的勇將坐鎮。應當無誤了吧？可讓扶蘇無奈的卻是李左車的資歷！
「謹遵殿下法旨！」幾人這般說，意思很是明了，支持扶蘇所做的一切。
另一邊，十數黑衣武士徒然從高高的院牆上落下。迅馳而來，手中劍光閃爍。
武士頭領淡然一笑，對兩邊院牆道：「你可知此處是誰家院落？」
蕭何首先請罪：「臣下不查，請殿下降罪！」
獄卒悄然鬆了口氣，道：「待會兒，會有人給你幫助讓你脫困離開，記住你的身份，也切記，不要暴露身份。另外，我所能做的，便是讓你在去大堂受審時得以脫困！」
牢車吱呀吱呀走著，幾個看守的獄卒還有說有笑地談論著什麼。眼角瞥到蒲鑫，也頗多嘲諷之言。這蒲鑫，並無背景也非名家豪族一步步從草根爬上來，並沒有豪奢人物照應。
咸陽，內史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