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 越獄逢劫得機緣（二）

結果心中一個猶豫，便讓王賁瞅准了機會。並掌為拳，一擊打在蒲鑫胸間，悶聲響起。卻是沒有用下多少力氣，打得蒲鑫幾個退步，胸中一陣氣悶。

王賁搖搖頭：「別家後生來了這裏，都是捨不得走，一個個粘著不想離開。你倒是好，一來見了老頭子我，就要離去。怎的，我這老頭子就這般惹人生厭？」

而今便是老年，力氣有些乏了，可依舊經驗豐富，對攻下來，根本就沒缺漏。反倒是利用豐富的經驗，幾次讓蒲鑫陷入危局。若不是靠著年輕力大，體力也好，蒲鑫只怕已經倒在了地上。

此時已入黃昏，幾個下人請了蒲鑫入客房歇息。蒲鑫此刻也是許久沒有過的這麼舒爽了，洗漱完，又吃了一頓精緻的晚餐，上床蒙頭便睡。他知道，而今便是舉城搜拿，他也必定無礙。

蒲鑫心中一嘆，他知道而今，能否救得一命，就看他下面的表現了。此時，蒲鑫先是躬身一拜，再便是站立如松，對幾個王家老家人道：「後生蒲鑫，誤入貴宅，心中實無惡意，多有冒犯，還望恕罪。」

蒲鑫剛一入了通武侯府，便被一個雙眼爍爍有神的老人給盯住了。這是通武侯府的校場，是老爺子王賁最喜歡來的地方。老爺子儘管年紀大了，卻依舊是身康體健，身體很是硬朗。時常鍛煉，身上武藝，不輸年輕之輩。

蒲鑫也沒料到王賁這般高齡，竟然說動手便動手，只見掌風疾疾，雖然躲過，卻刮的蒲鑫面頰生疼。蒲鑫退身側避，左閃右躲，委實有些摸不準該不該還手。

而王家，又是如何？

老家人們戒備非常，蒲鑫卻是神態自如。

「離兒，什麼時候回來的？」王賁一臉慈愛看著王離，身為王賁諸多子嗣中最為出色的一人，王離可謂繼承了王家歷代名將的基因，在軍中成就不凡。是北疆長城軍團的第二把手，在北疆軍團中根基頗深，便是蒙恬，也對這位副手頗為讚賞。

王離眼中晶瑩涌動，便是七尺男兒而今聽了父親這番感人至深的話語，也是感動非常。站直身子，重重三叩首，這才作罷。

王賁臉上笑容更甚，紅光滿面，顯然此次打得很是爽意，非常痛快。聽了蒲鑫這話，眯著眼睛看著蒲鑫，道：「小滑頭，耍這些把戲當我看不出？罷了，念你也是迫不得已。此次，看在你陪老夫我打得這麼爽快，便幫你免了此次災禍！」

而今王離回來，只怕又將掀起一場風暴。

蒲鑫一套拳法打得鋒銳悍勇，勇往無前逼得王賁連退數步。而王賁也不落後，掌法延綿不絕，帶動蒲鑫拳意扭曲，數次進攻皆是失敗。最終，蒲鑫犯了年輕人常有的毛病，在久攻不下的情況下，被王賁一掌再中胸腹，又是一腳接上踢退數步。幾次運氣，蒲鑫這才壓住胸中氣血涌動。

王賁一陣鄙視眼神看著，連連搖頭。王賁此刻也知道分神惹了人家輕視，面上發脹。神色鄭重拱手，長身如虎欺身而上攻向王賁。見來了真章，王賁神色一喜，你來我往，振奮迎擊。

王家和蒙家都是大秦將門世家，可以說是而今大秦軍中的兩根擎天柱。故舊遍布軍中，勢力極大。

在滅國的功夫上，王賁甚至強過他老子。而大秦將領，從來都不缺勇戰的。將領若不能做到勇敢，不能帶兵衝鋒，那絕對不會是一個合格的將領。而王賁，早年更是披堅執銳，鋒勇無比，殺伐悍勇，一往無前。

而今，這蒲鑫案又發作了起來。須知，蒲鑫所在的三關口可是當初王離的防區啊！就算蒲鑫不是王離的嫡系，可也是王離的老部下。難道，胡亥這廝吃了雄心豹子膽，想要清洗王家在軍中的威望？

「小生敗了！」蒲鑫一臉慚愧。

蒲鑫心中一松，道：「多謝老爺子讚賞，小生這廂，可是能走了？」

再看而今進度，隨著蒲鑫被下獄，李由執掌中尉署。各個強力儘管被胡亥的嫡系掌握，老臣們逐漸退出舞台。原本可以和李斯並列的馮去疾被不斷邊緣化，強勢的趙高打壓著父子為三公的馮去疾和馮劫。除了馮劫依舊留在御史大夫的位上，馮去疾已經連上兩道奏疏要致仕了！

而此次蒲鑫之案，看似是稅務之爭。實際上是胡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更替，是新進得勢一派對朝中老臣的打壓和奪權。也是胡亥穩住政權的一盤大棋。

說著，王賁也將蒲鑫的事情從頭到尾簡要說了出來。

而今，胡亥文有趙高、李由。也說服了一匹老臣支持他上位，可以說在文政之上，已經站穩了腳跟。便是在軍隊之上，也獲得了始皇陵守陵大將章邯的支持。

王離越想越是心驚，看著父親閉目沉思的模樣。下了決心，輕聲道：「父親救下蒲鑫，孩兒著實佩服。」

蒲鑫連道不敢，道：「小生此番冒犯，著實沒有顏面在留下去了！」

「決定了？」

蒲鑫身手不錯，本就是軍中高手，只不過而今入了京師，卻有些怠慢了武藝的聯繫。但如此，依舊是一個武藝高手。戰場殺伐之術，也是精深。然而王賁哪裡是好惹的，此老父子一共滅掉了六國的五個。

蒲鑫臉上驚色難以掩飾，這才明白，感情人家一直就看破了他壓抑著實力。驚訝過後，湧上心頭的便是無盡喜悅，一屁股坐在地上，蒲鑫狠狠吸了口氣，看著那院牆，又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決定了！」

身為通武侯，堂堂侯爺，當然不能沒有書房。儘管王賁平日本不大來這裏，可但凡有非正式的要緊事情，他都喜歡到這裏來商議。書房防衛森嚴，在此不虞外人泄露了機密。

王賁看著兒子，心中一嘆。一邊是女兒女婿，一邊卻是自己的親子。如何抉擇，委實難受。雖如此，但王賁也不是優柔寡斷之人，當下便做出了分辨，力挺在咸陽的胡亥。只是女兒那邊，據傳也出了亂子。

打了良久，兩邊都是各種招數盡出。雖說蒲鑫一直都是進攻，卻多是被王賁見招拆招，面對擁有極豐富見識的王賁，蒲鑫只能是徒費力氣。

說著，蒲鑫站立如松，一動不動，卻暗含警惕之意，並未放鬆對這些老軍人的戒備。這些老卒，一個個在戰場之上廝殺數十年，手中染血能夠滿上幾個池塘。儘管歲月不饒人，可這麼多人對付他一個，並不是難事。

王賁眯著眼睛，贊了聲道：「有意思。」

再加上胡亥大手筆擴軍十萬，在軍事上對王家的依賴性是越來越少了。當然，無論如何王家在軍中的影響力和重要性都是沒有減少的。如果沒有王家的支持，胡亥根本不可能抵抗的住有蒙家支持的扶蘇。

對攻日久，蒲鑫的招數都是用老了，進攻漸漸滯澀起來。王賁年老成精，沉穩無比，幾次出手，讓蒲鑫額上大汗淋漓。至此最後，兩邊都拿出了壓箱底的手段。

「父親，那李由今日派人來了！」王離初入京師，對京城的情況只停留在往來情報之上。如何做出抉擇，需要詳細全面的消息來做參考。說著，王離便將李由帶著百數差役洶湧而來，最後狼狽而去的情況說了出來。

而王離在這個時候回到咸陽，不可謂不敏感。王離看著父親，心中原本的惴惴此刻都是沒了，輕聲道：「剛剛回來，原本駐軍膚施，我隱秘化妝，躲過了所有人的視線。」

一見府中竟然進了外人，王老爺子身邊的老家人們頓時齊齊將蒲鑫圍了起來。這些老家人都是當年隨王賁征戰天下，得以歸來的老人。而今老了，卻依舊強悍，瞬間便堵住了蒲鑫離開的方向。

幾個王家老家人面面相覷，看著這突然化敵為友的一老一小兩人，心中無言，對蒲鑫的警惕卻是一點都沒變。

王離聽了，心中一動，看著父親閉眼沉思的模樣，知道這是父親在考驗自己。如此，王離心思急轉，判斷這而今的朝局。此時距離胡亥狼狽入咸陽已經過了數月，旬月時間彈指而過。胡亥也不再是當初那個急需支持，甚至不得不屈尊求援的偽造監國了。

亦或者，只是在逼著王家表態？

「你是我兒子，是王家的繼承人。為父而今身體還算不錯，但究竟撐不住多久，王家的龐大基業終究是要靠你來繼承的。你如何做，我都支持！只望你莫要墮了門楣！」王賁一番話語重深長，看著王離，真情流露。

侯府書房。

章邯是咸陽城中數得著的名將，是生前始皇信任的大將。在西平隴西之亂時有過戰功，而且，守陵軍也是章邯傾心的一支強軍。而今被胡亥掌握在了手中，可以說讓胡亥擺脫了軍中無所託的尷尬。

儘管王家是軍中柱石，故舊遍布全軍，威望難及。可王家說到底也是始皇那個時代的老臣，並非是胡亥的嫡系。怎麼算，也逃脫不了被打壓清洗的結局。

便是而今局勢，也是蒙家支持著扶蘇上位。而王家，佇立在咸陽一力幫助胡亥穩住了咸陽局勢。

「冒沒冒犯，你接我幾招便知道了！」王賁這下是對這陌生後生來了興緻，腳步飛快，幾步跳躍便沖近了身前。

王賁凝神不語，最後道：「或許只是意外，今日我收留了一個你麾下出身的小將。想來，內史來人應當是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