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老臣南疆秦庭動（二）

而事實上，蒙毅在主持中原戰局的時候，儘管最後奇兵大勝，奠定了大局，可蒙毅依舊坦誠明言，對付那些驕兵悍將，蒙毅並不能如臂揮指。其中意味，叫扶蘇沉默。

若是沒有巴蜀發生的事情，恐怕整個大秦已經在籌劃著朝東繼續進攻，滅掉劉邦，收歸荊楚之地，繼續沿著長江收服江東，勾連秣陵鎮，然後四處攻滅六國餘孽。

這副地圖的比例尺很小，十分細緻。儘管和扶蘇印象之中後世爛大街的地圖還差了許多，但于這時代而言，已經是十城不換的國寶了。而這幅地圖，用材也是極其珍貴，可以禁得起筆墨塗改。

便是國內朝堂，許謹、周校等重臣相繼榮耀致仕，一大批新舊面孔登上高位。

至於扶蘇最初掌握的晉趙之地，而今已經成為天下有數的富庶之地，北疆因為貿易，因為工坊大顯大治之象。

講解這副地圖，侍衛扶蘇身邊的伏承與有榮焉，道：「這是特科歷時數年，耗費錢糧無數，歷經山川險惡，這才得以製成的全國地圖。」

但饒是如此，二十萬大軍之中，死忠於趙佗的依舊不多。

見再無公開的議題，扶蘇便點點頭，目光掠過朝中諸人，最後落在政事堂諸位相公身上，加上樞密院一幹將官。蒙毅，蕭何，莫離，連皋，何辜等文官，李左車，章邯，蒯徹，涉間，蘇角，期澤，馮江，曹參，孫甘等武將。

其中，蒙毅以御史大夫的身份，數次積累軍功，被眾望所歸地推舉成為新一任首相。其後，蕭何被扶蘇力主上任為副相，其餘中書侍郎莫離，左散騎常侍連皋，尚書左丞何辜為執政。

大秦扶蘇元年的二月初，對於整個大秦而言，都是不錯的情況。秦隴根本之地元氣徐徐恢復，至多需要不過兩年的時間，便不會在脫帝國的後腿。而中原大戰落下帷幕，三川郡已經為大秦所奪回，若不是潁川郡、陳郡等地楚軍極近，尚不能大規模動作外，整個大秦已經可以將這些膏腴之地收回，但便是如此，這些地方因為戰亂也已經顯露出了荒蕪的景象。

「吾王萬歲。」又是一陣山呼萬歲，文官紛紛在蒙毅的帶領之下，武官則李左車章邯等人的帶領之中跟著領路的內侍去了勤政殿。等幾人到了殿內的時候，扶蘇早已背對著眾人，看著牆上那幅巨幅大秦地圖在琢磨著帝國形勢了。

縱觀蒙毅履歷，其人的確十分強悍，當之無愧的猛人。作為皇帝侍從顧問，其本領自然是不容否定的。但指揮三十萬乃至更多的兵力，對蒙毅而言，許是已經超出了承受能力。

「吾王聖明！」

大秦而今依舊是天下第一強國，無論在多劫難，大秦眼下依舊屹立如故。

一旦趙佗能夠在巴蜀地區獲得勝利，擊敗秦人，並且在天府之國巴蜀獲得大量急缺物資，那麼南越國內部的問題便會迅速降溫。而作為戰爭的發布人，趙佗便能利用勝利的來鞏固人心，用勝利，擴展人望。

而五十萬移居嶺南的六國之人，也未必讀趙佗有多感冒。這五十萬六國之人，楚國人居多，其後是韓趙魏燕齊。故而，趙佗的統治基礎並不牢固。

扶蘇一個個將這些朝堂的核心人員點了名字，隨後看著眾朝臣，道：「爾等隨我入勤政殿議事，其餘愛卿，便退下吧！」

這是巨鹿一戰過後，匯總過來的最新軍情。原本需要經驗豐富的老將才能明白的軍情態勢，而今在地圖之上，一目了然，何處我方掌握，何處地方據守，哪裡局勢危急，何方固若金湯，便是不懂軍事之人，看著也能明白幾分局勢。

想到這裏，扶蘇也是無奈。於是，原本屬意組織伐楚的大帥和定南的大帥都雙雙換帥，整個帝國的策略，不得不歸於安定。

畢竟之前，蒙毅除了統領過樓船士外，並未主持過全盤性大戰略的任務。便是在晉南行營，也只是負責保衛牽制的職責。此次能夠從代郡，常山郡奇兵突顯，叫項羽不得不退，已經是蒙毅另闢蹊徑，建功立業的不得已之舉了。

「無須多禮，都平身吧！」扶蘇神態揮灑自如，命內侍搬了椅子給眾人，又是再望了一眼全國地圖，坐了下來。

「早朝至此，就散了吧！」扶蘇道了一聲，便有一聲音洪亮的內侍高聲道：「有事請奏，無事退朝！」

若是原定歷史上，大秦崩塌，趙佗可以打著為大秦保留種子，豎起大秦的旗幟招攬人心，化解內部矛盾。可眼下，趙佗提前自立，在項氏和劉邦的蠱惑之下，與大秦作對，這便叫趙佗的統治基礎大為削弱。

但巴蜀之地發生，帝國糧倉受到震動，這些都成了泡影。而其後周校重病昏迷更是叫扶蘇不得不調整策略，大幅度改變規劃。原來被扶蘇屬意繼續主持中原戰局，對付東方諸國的蒙毅被迫南下去南疆主持大事。

「曾雙之信，諸位想必已經看了。南疆情勢危急，寡人之子民備受叛賊欺擾，如此血債，非以牙還牙，以血還血不可！如此，寡人命令：蒙毅以大秦首相之銜，判巴蜀軍政要務，領兵十萬南下平定南疆！」扶蘇說罷這句，又道：「以蕭何暫領朝中事務！」

扶蘇命人將地圖懸挂在了扶蘇的正前方，在南端懸挂了起來。眾人看得真切，這副堪稱國寶級的地圖便入了所有人的眼帘之中。

可這個時候，趙佗反出大秦，背叛大秦自立。儘管嶺南天時地利都在趙佗手中，可人心難辨，誰知道還有多少人能夠支持趙佗？故而，趙佗需要改變這種狀況，需要鞏固自己的統治基礎。

畢竟，無論如何，趙佗的權力和班底是因為趙佗是龍川縣令，是任囂的副手。他的權力來自於大秦的統治法統，而他的班底，除了他的私人威望之外，也是因為大秦這個國家機器給與的權力這才聚攏在了趙佗身邊。

在扶蘇的宮殿有椅子坐，這自然是扶蘇的恩典了，又是一陣謝禮，不過眾人都是知道扶蘇的脾性，於是完事以後，都是端端正正地坐著，等著扶蘇開口。

不然，等大秦騰出手來，甚至只需要一路先鋒大將，叫特科配合策反，他的南越王國便會亡國。

眾文武自然是齊齊參拜：「參見吾王！」

而今，整個全國地圖上，西邊和北邊以及巴蜀都是用黑邊描繪，帝國版圖，清晰可見。著眼地圖北端，自代郡常山郡以東，燕趙兩國和大秦黑色邊界和趙國的藍色邊界，燕國的紫色邊界醒目可見。參差不齊，狼牙交錯。

故此，此戰，便是項氏和劉邦沒有插手，趙佗都會主動發起。而今劉邦和項氏都有資助，叫趙佗有了開展更大規模戰爭的能力，趙佗面對如此境況，又如何會罷手？

天下統一大業不過旦夕之間便可完成。

中原是韓國和魏國故地，而今被秦國力量和反秦力量來來回回，反反覆復拉鋸作戰，整個地方戰亂殘破不說，便是局勢，除非當地將領，不然也難以描繪清楚。

聽得身後動靜，扶蘇轉過身來。

巴郡郡守曾雙一連十日上急件十三封，至大秦扶蘇二年二月初止江州城被圍，最後一封從江州城發出的曾雙親筆信件傳到了扶蘇手中。看著這封字跡潦草，內容莫不驚悚的信件，扶蘇傳閱滿堂文武，靜默不語。

故而趙佗需要用戰爭的手段鞏固自己的統治基礎，嶺南本身就是被當做軍事區對待的，大部分人都是軍人。便是五十萬南遷之人，也多有入伍。再者，趙佗也是曾經的大秦將領，至今都是進行軍事化統治。

十日之後，除郡治江州縣（今重慶市江北區）外。郡所轄墊江（治今合川）閬中、江陽、宕渠（治今渠縣）、符縣五縣之地相繼被破，城中物資，盡數為南越國大軍所奪。

如此基礎之上，最簡單，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就是用戰爭，用勝利來為趙佗鞏固統治基礎，穩固而今南越國的環境！

而今在地圖之上，各個據守的城池堡壘，界限分明，一眼便看了清楚。但饒是如此，看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各色小點，以及蜿蜒不齊的線路，依舊還是可以看出帝國在中原的局勢著實不容樂觀。

「諸位可有異議？」

扶蘇十分清楚當初蒙毅坦誠時的無奈：「臣以文官駕馭晉南行營，雖是沒有功勞有苦勞，但並不為其餘統兵大將所信服。若不是之前靠著奪取陳留城一役，恐怕在代郡、常山郡的行動也多有不便。若是趕鴨子上架，臣便是嘔心瀝血，也當為王上分憂處理好這些，可但有疏忽，叫陳如何面對王上的信賴？諸路大軍，具是戰功卓著之人，國朝之中，能無間隙統合之人，非王上莫屬。若是叫臣就任第二支主戰軍團，那倒也罷了，只是……」

當下，國中二十萬甲兵，盡數為趙佗帶領攻向巴蜀之地。

而整體而言，在燕趙兩國的邊界之上，大秦還算佔據了地利，保持了頗為強勢的姿態，叫敵國頗為緊張。而整幅地圖之上，最是複雜凌亂的便是中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