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老太爺沒了
柱子黯然道：「老太爺沒了。」
王朴的聲音再度在帳外響起，可這一次陳圓圓沒有再坐起身來，只是在心裏凄然地想，這一定是相公的魂魄來了，正在召喚她一起上路呢，陳圓圓相信，她只要喝了瓶里的孔雀膽就能看到王朴了，然後就能和他永遠在一起了。
「小七。」柱子叫道，「你還是趕緊帶我去見三爺吧。」
小七語塞，只能回頭望著甄有才。
王朴愕然道：「你的主意？」
沙漏里的細沙終於漏完了，時辰也終於到了。
……
眼看玉瓶里的孔雀膽汁就要傾進陳圓圓嘴裏時，一隻大手突然橫空出現，一把就攥住了陳圓圓的皓腕，再一抖，陳圓圓手裡的玉瓶已經飛了出去，摔到了地上叭的一聲碎了，瓶子里的孔雀膽流了一地。
「你誰啊？」柱子聞言大怒道，「怎麼說話呢？」
「你……你個敗家玩意兒。」王朴肉痛道，「就算要打點，也用不著這麼多吧？拿個萬兒八千的意思意思就行了，哪裡用得著這麼多？」
王朴湊到陳圓圓臉上輕輕地呵了口氣，柔聲說道：「
「什麼意思？」甄有才奸笑道，「過不了幾天將軍就能回大同了。」
「甄先生，我都讓你給繞糊塗了？」小七撓了撓頭，問道，「你什麼意思啊？」
「我的老太爺？」王朴一愣，這才回過神來，「哦，你是說我爹啊，我爹他怎麼了？」
甄有才苦笑道：「將軍有所不知啊，國丈府和國舅府的門檻高得很吶，沒有五萬兩銀子根本就進不去，至於王公公的門檻那就更高了，再說將軍，這錢財都是身外之物，只要將軍你能保住性命，錢財還不是多的是。」
「對，是小人的主意。」甄有才點了點頭，說道，「為了替將軍疏通關係，小人自作主張從帳上支了二十萬兩銀子，其中五萬兩用來打點周國丈，五萬兩用來打點田國舅，剩下的十萬兩全部拿去打點王公公了。」
陳圓圓幽幽嘆了口氣，再次躺倒在棺材里，再次舉起了玉瓶。
一行人堪堪走到東直門時，小七忽然咦了一
「我們沒死？」陳圓圓的美目恢復了一些生氣，「真的沒死？」
這時候那年輕漢子也聽到動靜回過頭來，一看之下大叫道：「小七，刀疤臉！」
「這……」王朴想哭兩聲，可實在擠不出淚來，只得揮手說道，「你們都出去，本將軍想一個人呆會。」
「真是柱子！」刀疤臉大叫道，「柱子，你怎麼來北京了？」
「呃……」甄有才頓時回過神來，連忙道歉道，「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在下並非存心要對老太爺不敬，不過老太爺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棄世，可見這就是天意，是老天要救將軍啊。」
小七戰戰兢兢地蹩進帳來，低聲下氣地問道：「將軍，怎麼了？」
「啊？老太爺沒了？」
小七帶著眾家丁擁上前來，詫異地問道：「柱子你不在大同，跑京師幹嗎來了？」
「哎喲。」甄有才忽然使勁地一拍雙手，叫道，「好！」
陳圓圓緩緩張開小嘴，緩緩傾轉玉瓶。
「圓圓，不要！」
小七、刀疤臉他們
王朴的聲音忽然在帳外隱隱響起，陳圓圓本能地翻身坐起，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回頭望向帳外，可是很快，她美目里的希冀就像煙花般散去，帳外根本就連半個人影也沒有，幻覺，這隻不過是幻覺罷了。
「呃……」柱子愕然道，「老太爺當然是三爺您的老太爺。」
……
「這……」
「說的也是。」王朴點了點頭，對小七說道，「這樣，等明天你帶些人把營中的人蔘、東珠、黃金、獸皮什麼的拿去城裡變賣了，差不多還能湊齊一百多萬兩，回大同之後先用這筆銀子給陣亡弟兄發撫恤金。」
「老太爺？」王朴隨口問道，「哪個老太爺？」
刀疤臉，小七，剛剛被釋放的大鬍子，還有另外十幾名家丁正簇擁著甄有才慢騰騰地往城外大營趕，反正王朴已經騎快馬趕回去了，他們緊趕慢趕已經無所謂了，陳圓圓是死是活只能看天意了。
熟悉的聲音，還有熟悉的臉容忽然出
柱子站起身來，黯然說道：「老太爺沒了，我是來給三爺報喪的。」
「圓圓，你真傻！」
陳圓圓嘴角已經浮起一朵凄美的笑花，最後回頭看了眼帳外，在棺材里緩緩躺下身來，縴手輕舒，裝著孔雀膽的玉瓶已經高高揚起，塗過硃砂的艷艷紅唇已經微微張開……相公你別走太遠，奴家找您來了。
「三爺。」跟著前來的柱子到了這時候才有機會上前說話，「老太爺沒了。」
北京城內。
刀疤臉和眾家丁順著小七手指的方向望去，路邊的茶攤上正坐著名年輕漢子，那漢子一身青衣，頭戴小帽，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家丁，肩上還背負著一隻鼓鼓的行囊，臉上儘是僕僕風塵。
「相公。」陳圓圓終於相信自己和王朴都還活著，忽然張開雙臂用力摟住王朴脖子，悲聲道，「奴家不要和您分開，不要……」
「傻丫頭。」王朴心頭
「圓圓，不要！」
「不分開，我們永遠不分開。」王朴使勁摟住陳圓圓的嬌軀，恨不得把兩人的身體融成一塊，動情地說道，「圓圓，相公答應你，我們永遠都不分開。」
「唉。」
「是啊。」柱子黯然道，「前次京師發往大同府的塘報里說三爺帶兵去了遼東，並且一個多月沓無音訊，不知道是誰多了句嘴讓老太爺知道了，老太爺一急就病倒了，大爺請遍了大同府的名醫都沒能治好……老太爺沒了的當天晚上，三爺得勝歸來的消息就傳到了大同府，唉，就差一步啊。」
甄有才彎著腰進了行帳，向王朴說道：「將軍，這事不怪小七，都是小人的主意。」
「怎麼了？」王朴怒道，「你說怎麼了？五十萬兩銀子怎麼只剩下三十萬了？另外二十萬兩去哪了，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這些銀兩得運回大同去，那可都是陣亡弟兄的撫恤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