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養賊自重
不過刀疤臉並不知道王朴的心思，繼續叫囂道：「將軍，建奴夠牛吧？蒙古人多厲害？可他們不照樣被我們干趴下了？卑職就不相信，城外這伙流賊能比建奴和蒙古人還厲害，將軍，你就讓卑職沖一次吧！」
「是。」
經過兩天的試探與摸底，王朴和李岩逐漸掌握了對手的底細。
他在等待什麼呢？難道他是要等後續的十幾萬義軍全部趕到大同城下了，再把義軍一口氣全部消滅？這個念頭在李岩腦海里一閃即逝，將心比心，李岩相信王朴是絕不會拿自己部下將士的生命做兒戲的。
「這個李岩沒什麼了不起。」王朴話音方落，刀疤臉忽然大步而入，大聲說道，「城外的這伙流賊也不過就是烏合之眾，將軍，卑職只需要本部一千火槍隊，就能把城外這一萬多流賊全滅了！」
當王朴和李岩都在猜測對方接下來會怎麼做時，一個讓兩人都沒有想到的突發事件出現了。
「探清了。」荊茂成喘息道，「雷公山的地形非常險峻，北、西、南三面都是險峻的斷崖，只有東面有一條路可以上山，而且山路狹窄，大隊人馬根本沒辦法展開，末將以為強攻是很難攻上去的。」
最開始的時候，代王朱傳齊授意張子安搶光大同百姓的糧食，張子安也把命令分別傳給了城北大營和周邊的各衛、所、堡，後來王朴出面阻止了城北大營的邊軍去搶劫百姓，可是周邊各衛、所、堡的邊軍卻還是趁機哄搶了附近許多村鎮的百姓。
事實上，王朴現在的策略已經變了，既然李岩的流賊大軍不會危及城外的百姓，那麼又何必急著把他們打敗趕走呢？就讓他們留在城外，讓他們成為王朴手中的砝碼，再從朱傳齊那
「不，不會的。」李岩搖頭道，「王朴只帶著一千人馬就敢去打盛京，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膽小怕事的人？」
趙信沉聲道：「千真萬確。」
但是，讓李岩感到困惑的是，這支軍隊看起來並沒有主動出擊的意思，李岩對義軍的戰鬥力有著很清醒的認識，假如王朴率領這支精銳向義軍發起進攻，僅憑城外這八千人無論如何也是抵擋不住的。
……
這些聽起來就像是神話一般的事迹，卻全部跟一個人聯繫在一起，這個人就是王朴，再聯想到濟寧之戰，紅娘子手下的三千悍匪在王朴手下一戰而滅，李岩心頭就像是墜了一個鉛鉈鉈，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王朴和李岩就像是兩個狹路相逢的高手，都忌憚對方的實力而沒有輕舉妄動，都想通過對手身上流露出來的任何一絲細微的線索先摸清對手的實力，以便做到心中有數，這樣在出招的時候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自從捐出五十萬兩餉銀之後，朱傳齊便再沒有在公眾場合露過面，更別提出現在城樓上鼓舞守軍的士氣了，更可笑的是大白天居然還把王府的四門關得緊閉，唯恐王朴又找上門去向他要銀子。
這支軍隊至少有五千人，他們能夠輕而易舉地把土默特人連根拔起，也能從科爾沁人的千軍萬馬之中從容而退，這是一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精銳之師，比李岩以前遇到的任何一支大明官軍都要強大。
這事得從頭說起。
「好。」李岩點頭道，「荊師兄辛苦了，你下去歇著吧。」
……
王朴為什麼不主動出擊？
三天長驅五百里，一舉襲破歸化；
趙通道：「將軍，已經打聽
「厲害，太厲害了！」王朴霍然起身，凝聲說道，「這個李岩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身上又有什麼樣的力量，竟然能讓一群烏合之眾在如此短的時間里變成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居然還能對百姓秋毫無犯？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
「聽說過。」王朴道，「據說這個李岩是員難得的將才。」
王朴卻不敢有絲毫大意，整日整夜守在南門箭樓上，這裏已經成了事實上的總兵行轅。
當天晚上，李虎率領的七萬多義軍也趕到了大同城外，出於謹慎，李岩並沒有讓義軍分開紮營，而是在南門外紮下了六座大營，讓八萬大軍緊緊挨在一塊，這樣一來雖然沒有對大同形成鐵壁合圍之勢，卻至少可以保證不被官軍各個擊破。
很顯然，李岩的流賊不可能對大同構成真正的威脅。
這兩天表面看起來很平靜，可平靜的表面下實際上卻已經暗潮洶湧，王朴和李岩都在拚命摸對方的底，兩軍暗探、細作的滲透以及巡邏隊的廝殺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程度，尤其是巡邏隊的小規模激戰，每天至少發生十幾次。
還從來沒人能像王朴這樣給李岩帶來這麼重的壓迫感！
「荊師兄免禮。」李岩肅手道，「雷公山的地形探清了嗎？」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這就叫養賊自重！
刀疤臉有足夠的信心，他只需要一千人，只需要一個衝鋒就能把城外這伙流賊打垮！
「水源呢？」李岩凝聲問道，「山上有沒有水源？」
大鬍子和刀疤臉都是粗人，打仗是把好手，腦子就沒那麼好使了，甄有才又不在城
「住口。」王朴怒道，「和建奴打是在遼東，和蒙古人打是在大漠，那都是在敵人的地盤上，我們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想怎麼干就怎麼干，萬一打輸了我們還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你別忘了這裡是大同，這裡是我們的地盤！我們要是打輸了，能拍拍屁股走人嗎？你小子捨得下家裡的嬌娘和紅杏嗎？」
率軍長途奔襲三不剌川，以三千騎兵挫敗了兩萬多科爾沁騎兵，並且全身而還！
但是，王朴想的卻和刀疤臉想的不一樣，刀疤臉想的只是要打垮城外的這伙流賊，而王朴想的卻是如何利用城外的流賊盡量擴大他自己的利益！
紅娘子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大同南門，箭樓。
「原來是李岩？」王朴聞言心頭一跳，沉聲道，「這就難怪了。」
倒是魏大本天天往南門跑，還徵發了城內的老幼婦孺沿街生火造飯，又往城樓上遞茶送水，還組織青壯往城樓上搬運滾木擂石，協助守城，也算盡到了知府的職責，畢竟大同存亡事關他的生死，他想不上心也不行。
「這就難怪了。」趙信點頭道，「卑職剛剛還在納悶呢，流賊一貫軍紀敗壞，常常是打到哪裡就搶到哪裡殺到哪裡，可這伙流賊的做派卻截然不同，他們軍紀嚴明，而且對大同周圍的百姓秋毫無犯，當真讓人不敢相信哪。」
那麼王朴究竟是在等待什麼呢？
王朴皺眉問道：「真有這事？」
刀疤臉翻翻白眼，不說話了。
大約五萬多大同百姓忽然出現在了大同西門外，這些百姓扶老攜幼、蓬頭垢面，看起來又餓又累，似乎已經好幾天沒吃好飯，睡好覺了，到了大同城下，一個個
趙通道：「將軍知道李岩？」
刀疤說這話並沒有吹牛，王朴手下的五千家丁中，有一半是經歷過生死考驗的鐵血老兵，奄遏海以四百騎殺退兩千蒙古騎兵，還有三不剌川三進三出血戰竟日的血雨腥風都挺過來了，還會把城外這區區一萬多流賊放在眼裡？
大同城外，義軍大營。
歸籠各方信息，李岩已經可以得出結論，王朴手下有一支超乎想象的軍隊！
城內百姓最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這兩天里，流賊並未向大同發起任何攻擊，甚至連試探性的進攻也沒有。
「相公。」一邊的紅娘子忍不住說道，「你就別再多想了，王朴那狗官就是害怕了，他不敢出城應戰。」
荊茂成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兩人正說時，荊茂成忽然風塵僕僕地進了行帳，抱拳作揖道：「末將參見大帥。」
李虎率領的後續大軍距離大同已經不到二十里了，最遲今天晚上就能趕到大同城下了，可李岩的心情卻還是輕鬆不起來，因為從大同百姓和邊軍俘虜口中盤問出來的消息讓他感到震驚，甚至是瞠目結舌。
「這裏面一定有文章。」李岩皺眉說道，「只可惜我們卻猜不出來。」
趙信其實是個讀書人，還曾經中過秀才，只是因為流賊攻陷了他的家鄉，他才被挾迫從賊，成了闖王高迎祥帳前的部將，後來高迎祥被洪承疇所俘虜，趙信便和唐勝帶著幾百流賊棄暗投明成了大同官軍。
跟王朴心情輕鬆，盤算著養賊自重不一樣，李岩的心情卻變得越來越沉重，知道有關大同和王朴的底細越多，李岩的心情就越沉重，僅僅不到兩天時間，王朴就已經成了壓在他心頭上的
以王朴對明末歷史的了解，李岩可以說是李自成帳下僅有的大將，其餘諸如劉宗敏、田見秀之流都脫不了流寇習氣，甚至連李自成本人也沒什麼政治眼光，如果不是李岩提出了「均田免賦」的策略，李自成根本不可能成事，更當不上大順皇帝。
大同城內兵精糧足，就憑李岩手下十幾萬裝備落後的烏合之眾，不可能打得進來！原本王朴還擔心流賊會在大同大肆燒殺擄掠，這樣一來就會傷及大同百姓，進而傷及王朴在大同的根基，可現在看來流賊的軍紀還算嚴明，這點顧慮也可以打消了。
王朴當然相信刀疤臉能打垮城外的流賊，他可以高估李岩，卻絕不會高估李岩手下的這伙流賊，李岩是員將才，他可以在短時間里約束好流賊的紀律，卻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改善流賊的裝備，更不可能讓流賊在一夜之間成為真正的精兵。
把土默特人連根拔起，擄掠牛羊牲口近百萬頭；
……
紅娘子忽然說道：「相公，要不奴家帶幾個弟兄趁夜翻過城牆潛入城裡？」
在奄遏海，以不到四百騎兵卻殺得兩千蒙古騎兵狼奔豕突；
「不。」李岩搖頭道，「這太冒險了。」
這些邊軍沒有王朴的直接約束，軍紀敗壞，他們不但搶劫，還一路燒殺一路姦淫，然後帶著搶來的戰利品逃進了大同左衛，沿途被搶的五萬多百姓沒了糧食，又沒了房子，只好跑來大同尋求避難。
「閉嘴！」王朴沉聲喝道，「城外這伙流賊沒你想的那麼容易對付。」
次日清晨。
……
荊茂成道：「在雷公山沒能抓到官軍活口，所以沒有查探清楚山上的詳細情形，不過末將在山下樹林里潛伏了一天一夜，也沒見山上的官軍下山汲水，看樣子山上應該有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