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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暖香閣王朴使黑手

第一百七十四章 暖香閣王朴使黑手

南京,冒辟疆寓所。
侯方域道:「你要實在瞧陳大娘不順眼,今天我們就攛掇一位土財主做東,在暖香閣擺一桌筵席,然後讓小宛姑娘過來作陪,你不就可以和她見面了?」
「公子,你裝什麼正經呀?」
不過,等侯方域、冒辟疆和陳貞慧三人帶著一百兩銀子興沖沖趕到暖香閣的時候,卻遭受了當頭一棒,因為這時候王朴早就在暖香閣擺下了兩桌筵席,替魏大本和張子安接風洗塵,請來作陪的除了錢謙益、錢橫、李祖述、常延齡外,還有李十娘、李香君、寇白門、顧眉和董小宛等南曲名媛。
冒辟疆卻不知道,今天晚上他的厄運才剛剛開始。
侯方域道:「這時候我們不能出面。」
「啥?」侯朝宗急道,「香扇墜兒給包了?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做!」
陳貞慧想了想,不敢出聲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冒辟疆挨揍。
隔壁包廂。
「喲?」李三娘譏笑道,「侯公子,你好像沒給暖香閣下過聘禮,也沒給香扇墜兒梳擾過吧?還有,奴家聽人說,駙馬爺明天就要給寒秀齋下聘禮替小宛妹妹梳擾呢,沒準再過幾天,就該輪到我們家香扇墜兒了。」
陳貞慧道:「三娘,大娘呢?」
侯方域道:「我們沒事,你快去吧。」
侯方域喜歡李香君在復社早已經是盡人皆知的事情,侯方域也不否認,大大方方地承認道:「這不是一舉兩得的事情么。」
陳貞慧道:「辟疆,既然是小宛請你去相會,你就快去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侯方域所說的牧老就是江左大家錢謙益,因為號牧齋,所以人稱牧老。
「要寫你自己寫,反正我是不寫,真是豈有此理!」
冒辟疆受的打擊尤其大,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上次在吳江,陳圓圓就當著他的面被王朴這武夫梳擾了,沒想到現在又輪到董小宛了,難道自己和王朴這廝命里犯沖,只要有王朴出現,就准沒他的好事。
由於復社的名聲,考官為難的因素可以排除,連續六次不第,運氣的成分也可以排除,唯一的解除就是冒辟疆的確沒什麼才學,至少做文章不行,尤其可恨的是此人的人品惡劣,他能名列復社四公子完全是因為他祖父和父親的名聲。
那小婢道:「小婢是暖香閣的使喚丫環,小宛姑娘佯裝不勝酒力才好不容易才擺脫了那些達官貴戚的糾纏,這會正在廂房裡休息,聽姐妹們說起冒公子來了,怕公子誤會所以讓小婢前來領你去相會。」
……
暖香閣的格局是兩進兩院,前院臨街的一樓是大廳,二樓是包廂,左右廂房的上下樓都是北曲姑娘們的房間,後院里有精舍有雅軒,是李大娘、李十娘還有李香君的香閨。
陳貞慧急起身道:「哎,密之,太沖,你們別走啊,別走啊……」
「天殺的,這混蛋嫖了不給錢就想跑。」
冒辟疆道:「那你們……」
陳貞慧道:「為什麼?」
他們要錢沒錢,要權沒權,怎麼跟人家爭?怎麼跟人家搶?
徐青君的確是個冤大頭,一百兩銀子很快就到手了。
冒辟疆想也沒想就一腳跨進了房間,可是等他看清楚房間里的情形之後立刻就懵了,這裏哪裡有什麼董小宛?只有兩個衣服穿得極少的北曲姑娘!冒辟疆才剛進門,這兩個北曲姑娘就已經撲了上來,左右抱住了冒辟疆。
「我們當姑娘混口飯吃容易么,這天殺的居然還要來欺負我們這些苦命的人。」
兩人湊到窗前一看被打的是冒辟疆,陳貞慧立刻就要招手大叫,卻被侯方域一把捂住了嘴巴。
方以智早在崇禎十三年就中了進士,然後進了翰林院任檢討,是在座五人中地位最高的,便出言勸道:「辟疆哪,有句老話是怎麼說的?叫姐兒愛俏,鴇兒愛鈔,你每次去寒秀齋就給仨瓜倆棗,也難怪陳大娘不高興,不過話說回來了,陳大娘這老鴇狗眼看人低,小宛姑娘卻未必如此。」
……
「放開我。」冒辟疆掙扎道,「你們快放開我。」
侯方域道:「這還不簡單,現成的就有一個。」
暖香閣大廳。
冒辟疆道:「那我去了,回頭再來找你們喝酒。」
冒辟疆就像是傻了,任由兩位北曲姑娘把他拖到了床前,然後七手八腳替他脫去了身上的儒衫,就在他身上最後的褻褲都要被人褪下時,冒辟疆才猛然驚醒,伸手死死護住自己的褻褲,急道:「你們是什麼人?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冒辟疆也急道:「還有董小宛?」
方以智也皺眉道:「這麼做怕是不妥吧?」
眾人齊聲問道:「誰?」
「小宛?」冒辟疆聞言又驚又喜,急問道,「小宛現在哪裡?你又是誰?」
小婢推開一間房間的大門,回頭笑道:「冒公子裡邊請。」
侯方域道:「中山王府的徐青君徐二公子呀。」
……
雖然復社在江南頗有聲名,說起複社的公子來,江南的販夫走卒個個都會翹起大拇指,可他們也就在販夫走卒面前顯顯身份,在王朴、常延齡和李祖述這些皇親勛戚面前他們就什麼都不是!
「公子,奴家已經等你好久了,不信你摸摸,奴家那裡都已經濕了,嘻。」
……
侯方域和冒辟疆立刻氣得臉色鐵青,不過氣歸氣他們卻毫無辦法。
李祖述話音方落,在座的李十娘、寇白門、李香君、顧眉和董小宛幾位姑娘紛紛露出錯愕之色,王朴特意留心了一下董小宛,發現她臉了除了錯愕倒也沒有別的神色,看起來似乎沒怎麼對冒辟疆動情。
李三娘道:「大姐下廚去了。」
「什麼不妥的。」侯方域不以為然道,「中山王府平時搜刮的民脂民膏還少么?我們騙他幾百兩銀子有什麼呀?」
「這怎麼行。」黃宗羲皺眉道,「這不是騙人么!」
「好!」王朴嘿嘿一笑,說道,「沒想到這小子這麼快就自己送上門來了,那就按著原定的路數玩吧,只不過把地點從寒秀齋換成了暖香閣而已。」
「就他?」陳貞慧道,「他跟我們壓根就不是一路人。」
「定生別追了。」侯方域黑著臉道,「他們要走就讓他們走好了,多他們不多,少他們不少,你還沒看出來嗎,密之自從中了進士之後就跟我們疏遠了,還有太沖,不就拜了錢謙益當座師么,有什麼了不起的,真是的。」
冒辟疆是復社中人,和方以智、陳貞慧、侯方域同列復社四公子,其實這個人的才學並不怎麼樣,從天啟七年到崇禎十五年,當時復社在江南已經聲名大噪,稍微有些才學的復社儒生紛紛及第,唯有冒辟疆連續六次參加南京鄉試不第。
陳貞慧道:「可上哪去找這麼個土財主呢?」
黃宗羲說罷拂袖而去,臨出門時又回頭說道,「朝宗,你太讓人失望了,真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人。」
兩名北曲姑娘手一松,冒辟疆就從地上撿起衣衫逃也似地撞開房門衝進了院子里,這時候兩名北曲姑娘卻從房間里跟了出來,一邊追一邊大喊大叫道:「來人哪,快來人哪,有客人不給錢就跑了,快抓住他……」
說罷,冒辟疆就跟著那小婢穿過大廳直奔廂房而來。
李祖述道:「大哥放心,我們錦衣衛的照子,錯不了!」
酒興正濃時,一名錦衣衛忽然進來附著李祖述的耳朵輕輕說了幾句,李祖述又起身附著王朴的耳朵說了幾句,兩人便同時起身向眾人告了聲罪,先後出了包廂。
陳貞慧使勁地掙脫了侯方域,回頭喝道:「朝宗,你這是幹什麼?」
陳貞慧道:「朝宗,就算你要騙徐青君,這事也不該說出來,你又不是不知道太沖和密之的脾氣,瞞著他們不就行了?」
就在三人猶豫不決時,一名小婢忽然走到冒辟疆面前,說道:「冒公子,小宛姑娘有請。」
冒辟疆的眼神立刻亮了,要是真能見到董小宛,他這病也就好了大半了。
「喲?」陳貞慧驚道,「大娘等閑是不下廚的,莫非暖香閣今日來了貴客?」
在復社領袖張浦的有意撮合下,冒辟疆得以和董小宛結識,董小宛長得明眸皓齒、美艷動人,冒辟疆一見傾心,此後便天天去寒秀齋痴纏董小宛,寒秀齋鴇母陳大娘見冒辟疆每次來都不過落下幾兩銀子,便漸漸開始冷落起來。
躺在榻上的冒辟疆瞪了茗煙一眼,罵道:「多嘴。」
「咳。」侯方域清咳了一聲,不無尷尬地說道,「太沖聽我把話說完,我是說要賣牧老手跡給徐青君,可沒說真要去求牧老的真跡呀,太沖你不是能模仿牧老的手跡么?你就隨便臨募一幅,反正徐青君那蠢貨又看不出真偽。」
聽說冒辟疆病倒了,方以智等知交好友聞訊前來探望。
那兩名北曲姑娘卻扯開了嗓子大喊大叫,再加上冒辟疆的慘叫聲,立刻就驚動了兩側廂房裡的嫖客、姑娘,紛紛從房間里擁到走廊上瞧熱鬧,陳貞慧和侯方域剛剛在二樓要了間包廂,還沒開席也被驚動了。
說罷,李祖述又向守衛在附近的兩個錦衣衛百戶道:「你們兩個都過來……」
侯方域道:「我們不出面,那就是冒辟疆一個人的事,要是我們兩個都出面了,那就是復社的事了,到時候復社諸生誑花樓不給銀子就想跑的糗事就會傳遍整個江南,你我還有何臉面在人前出現?兩位盟主又豈能放過我們?」
「朝宗你說什麼呢?」黃宗羲忽然起身不悅道,「恩師乃江左大家,多少人想求他一幅字畫而不可得,若真能求來恩師手跡,豈止百兩紋銀?」
冒辟疆本能地感到事情不妙,雖說他平時也沒少玩秦淮河上的北曲姑娘,有時候興緻來了一氣點兩個一塊玩也是有的,可今天他是來找董小宛的,可沒心思和這兩個北曲姑娘鬼混,更何況這事也太奚蹺了。
陳貞慧、侯方域和冒辟疆三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吧,覺得有些不甘心,自己喜愛的女人這時候卻在陪別人尋歡作樂,留下來吧,他們也沒什麼辦法可想,人家不是勛戚就是豪強,怎麼跟人家爭風吃醋?
王朴問道:「兄弟,都看清楚了?」
「喲,這不是復社的侯公子、陳公子和冒公子么?」
暖香閣二樓包廂,李十娘、顧眉、李香君、董小宛和寇白門五位姑娘吹拉彈唱一樣樣表演過來,魏大本和張子安是大飽眼神,李祖述和常延齡等人也是大呼過癮,錢謙益這風流教主也是老夫聊發少年狂,居然吹了一曲洞蕭。
「誰說不是。」李三娘道,「今天晚上,駙馬爺在暖香閣擺席替他的兩位同僚接風洗塵,還請了牧老,松江知府吳大人,常小侯爺和李小侯爺作陪呢,哦對了,顧眉姑娘、白門姑娘,小宛姑娘和我們暖香閣的十娘妹妹,香扇墜兒都讓駙馬爺給包了。」
「暖香閣?」陳貞慧笑道,「朝宗,你是想趁這個機會去見香扇墜兒吧?」
「公子,快來呀。」
侯方域道:「徐青君雖然大字不識幾個,卻偏偏喜歡附庸風雅,他為了求一幅牧老的字畫,懸賞已經出到一百兩銀子了,我們要是能弄來一幅牧老的手跡,一百兩銀子不就到手了,去暖香閣擺局的銀子不也有了嗎?」
冒辟疆的書童茗煙請方以智、侯方域、陳貞慧、黃宗羲等人落座,又給眾人奉上了茶水,這才說道:「幾位公子,我家公子得的心病,你們要是能想辦法讓我家公子見上小宛姑娘一面,病就好了。」
最後,陳大娘甚至不再允許冒辟疆和董小宛見面,冒辟疆又急又氣,回到寓所就病倒了。
那小婢帶冒辟疆去的就是前院一樓的廂房,冒辟疆心裏滿懷著幽會佳人的歡愉,甚至沒有想過像董小宛這樣的北曲名媛,怎麼可能約他在北曲姑娘的房間里幽會呢?董小宛就算要以身相許,那也得正式梳擾之後呀。
「公子,不是我們要幹什麼,是你要干我們呀,快來嘛,奴家都已經等不及了呢……」
……
「行了行了。」侯方域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太沖不寫,那就我來寫,要騙騙徐青君那冤大頭,還不是小菜一碟,哼!」
錢謙益骨子裡是瞧不起王朴、常延齡和李祖述這些人皇親勛戚的,可他又不敢得罪他們,甚至還抱了幻想,希望這些皇親國戚能幫他重登仕途!說起來,錢謙益離開官場已經幾十年了,可他無時無刻不想著重新出山。
迎接三人的是暖香閣的李三娘,因為李大娘這會已經親自下廚張羅酒菜去了。
兩名彪形大漢立刻從斜刺里沖了出來,一把就將冒辟疆摁倒在地,然後不由分說就是一通拳打腳踢,可憐冒辟疆一介文弱書生幾時吃過這種苦頭?這兩個彪形大漢下手又狠,打的雖然不是要害,卻是大腿內側等極疼的部位,冒辟疆頓時殺豬般慘叫起來。
「好嘞。」李祖述嘿嘿笑道,「整人這種事,我們錦衣衛最拿手了,嘿嘿。」
眾人正喝酒行令時,院子里忽然傳來了吵雜的喧嘩聲,李祖述皺眉起身,上前推開臨院的窗戶,火道:「這他娘的是誰在這裏吵吵……咦,這不是復社的冒辟疆么?怎麼也干嫖完了不給錢的缺德事?」
「打死他,往死里打,聽說過白吃白喝,就沒聽說過白嫖的。」
今年秋闈,冒辟疆再次名落孫山,心中苦悶無以排解便流寓南京,整日尋花問柳。
方以智也起身說道:「我也該去天馬寺找智海法師論禪去了,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