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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回 地穴取丹

第三百二十二回 地穴取丹

徐清二人還沒等坐下喝杯茶,就見韋禿的大弟子吳投奔了進來,道:「師父!眾位道友,許飛娘來了!就在山門谷口」徐清也知此刻九盤嶺周圍有不少眼線,其中定少不了許飛娘的耳目,笑道:「她來了正好,儘早救了雲翼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還沒過去一日,許飛娘又換了一身衣裳。青嵐透繡的粉色霓裳,腰間緊束一條兩巴掌寬的錦帶,把她那玲瓏的腰身緊緊勒住,更顯出酥胸豐盈。略往裡收的長裙附在腿上,時而貼在肌膚顯出修長的曲線。此刻正舉目西望天際,微風乍起,撩起幾縷髮絲,落在雪玉似的頸子上。一手擎著玉壺,鵝頸似的壺口嘬入口中,猛地灌了一口。鬆散的水緞袖子往下劃開,露出一截荷藕般粉臂。大約是酒性太烈,又不禁娥眉輕蹙,臉蛋早就生起兩抹紅霞。
旁人也並沒說什麼,唯獨雲鳳性子直白又有些任性,一躍過去就拉住徐清袖子,倔強道:「雲鳳也去!」寒萼都已回身一見雲鳳耍蠻,也有樣學樣的跟了上去。她也不說什麼,就是眨著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瞪著徐清。
徐清見雲九姑露怯,不禁微微一笑,搶身一縱躍到她身前,道:「唯恐山怪暗襲,離我十丈掩護。」雲九姑不禁暗自鬆了一口氣,依言落在後面。及至二人又飛下數十里,卻聽那「啾啾」之聲越來越大,因其頻率聲調全都一成不變,彷彿不像是個活物發出。
雲九姑不禁微微一楞,雖然早就聽說徐清精研陣法。但上次在九盤嶺破陣時,徐清卻用蠻力強轟,料想有些言過其實。只等此刻才知原來這位新拜的師父,居然真是精研陣法通曉五行。又等過了片刻,地下罡風漸漸弱去,二人終於有驚無險回到地面。
徐清二話沒說,揚手一拋就丟出一顆毒龍丸。這下同來數人可全都愣住了,沒想到素來精明狡猾的徐清,居然沒討價還價就把毒龍丸給了人家。萬一許飛娘出爾反爾,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奈何再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那毒龍丸已落在了許飛娘的手心。徐清微笑道:「仙姑速速運功,免得被丸中精氣傷著。」
徐清也拿她們倆沒轍,更不至於為了這事小題大做,索性就當沒看見直接往外頭走去。不久前徐清神雷轟開那地洞已不再往外湧出岩漿,不過仙宅已是一片狼藉還沒來得及收拾。徐清一眼就看見在瓦礫堆上俏麗著一個粉衣美人。
九姑一見徐清上來,立刻露出大喜之色,趕緊招手呼喚道:「師父快來入陣!」還沒等她說完,徐清已經閃身躍入陣內。不等二人說話就通聽「轟隆隆」一陣巨響,風雷之聲已至,乍見一股漆黑如墨的罡風往上衝去。幸虧有這座石台稍微擋了一下,那罡風順勢劃過壓力減輕不少。即便如此雲九姑的陣法也被壓得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崩塌。
只見許飛娘還如沒事人一樣,嫣然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挺關心我的嘛!若我被葯死了,你們峨嵋派豈不少了許多麻煩!」才說兩句話就忽然臉色一變,一下蒼白如紙,旋即又紅暈飛霞,連那雪白的脖子也都充出血點。
許飛娘卻跟沒事人似的,從袖口抽出一方絹帕,拭去嘴邊臉頰的血跡。一邊施施然的站起身來,一邊抻起衣襟輕輕抖動,粘在身上的血跡塵土連同先前落下的酒漬全都不見,轉眼間又成了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樣。朝徐清輕身一拜,微笑道:「飛娘先行謝過道友所賜靈丹。」
徐清雖有心勸慰,奈何無論是二人交情還是所處立場,似乎都輪不到他來安慰佳人,也只有緘默不言。直等了半天許飛娘把那一壺酒全都傾空了才望向徐清,把落在鬢角的髮絲撥在耳後,嫣然笑道:「讓你久等了!原本還想跟你說說話,可惜你好像沒什麼跟我說的。」旋即幽幽一嘆凄然笑道:「原本我這樣的女人還能奢望什麼呢?罷了!把那丸子給我吧。」
說罷徐清起身正要往外走去,卻見寒萼、雲鳳等人呼呼啦啦全都跟了過來。他不由得笑著問吳投道:「那許飛娘來了幾人?」吳投趕緊應道:「只有孤身一人。」徐清又對旁人笑道:「你看人家只來一人,還是個若女子。咱們就傾巢而出如臨大敵,傳了出去豈不讓天下同道笑話。就九姑、雲翼隨我同去,其餘眾位還請稍安片刻。若那許飛娘真有什麼陰謀,到時衝殺出去也不遲。」
徐清道:「那就請仙姑把雲翼身上禁制除了,當初講好以此交換,仙姑不會出爾反爾吧。」
徐清全神貫注也未迴音,身影一閃已落在漆匣旁邊,探手就將那匣子抓住。說來也奇怪,剛才以法力攝取,彷彿千斤分量,而今一落到手中反倒又如尋常木匣一樣!再一細看盒上金紋,才知早就附上禁制,專門抵制旁人以法術收取。大約當初雲九姑師父專門為放毒龍丸煉製的盛器。
腳一落地二人全都露出慧心一笑,徐清才那漆金匣子取來細細打量。雲九姑生恐他再亂來,趕緊道:「木匣上還有獨門禁法,先讓九姑將其打開。」徐清把木匣遞過去問道:「取出兩丸靈丹給我,再把餘下那顆毒龍丸收好,日後若萬一找到你師轉世,再把此丸取出相送。」
雲九姑不禁鬆了一口氣,又覺剛才膽小有些丟臉,幸虧已經成了徐清弟子,師父總歸不會笑話徒弟。越過了那石台,二人愈發急速下行,但洞穴地下的一點金星卻全沒絲毫變化,彷彿還非常遙遠。二人皆有過人的神通,若再天上自可一遁千里,奈何身在洞穴之下,也不敢那樣肆無忌憚的飛行。眼見時間一點點過去,再有一盞茶時候地下罡風就要再次噴出。
徐清知道許飛娘並非故意求死之人,料想來前定是做了周全準備。剛才也是被嚇了一條,一時沒反應過過來。或許是喝酒太猛,許飛娘才痛飲一壺又劇烈的咳嗽起來。彎腰弓背蹲在地上,咳罷索性就坐在地上,「呼呼」直喘粗氣,光潔如玉的額頭上也全是汗水。抬手抹了一把,「咯咯」笑道:「出汗?居然又出汗了!」也不顧地面塵土,就仰殼躺在地上,喃喃說道:「毒龍丸真是好東西……」話音沒落忽然身子一僵,猛坐起來咳出一口鮮血,染的前襟嘴角全是血跡。
雲九姑趕緊道:「師父!那就是毒龍丸。」徐清也暗自鬆了一口氣,正要上去收取,卻忽然聽見「轟隆」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剛才風穴噴發時二人全在洞外,還不覺地風上涌的真生有多大。此刻經過洞壁回應,更比晴天霹靂還響。
許飛聞聽此言娘忽然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道:「原本我還以為你這小子最奸詐狡猾,沒想到還有這麼憨態可愛的一面呢!聖人都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你這小傻瓜還真以為我會依從前約么!」
雲九姑立刻變色,趕緊道:「地風來了,師父快走!」徐清彷彿沒聽見,飛身就往那石台衝去,同時探手一操,就想用隔空攝物之法把那盒子收來。在他看來一個不及半尺見方的小盒子能有多重,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沒想到法術一出居然感覺重逾千斤。
雲九姑心中更急,高聲喝道:「師父不可!盒上還有禁法!」奈何她已說晚了,那金漆匣子被外力稍微一碰,就輕輕的挪了一下。因其原本就在石台邊緣,稍微一動立刻往外滑落,眼看就要墜下石台。地穴下面還深不見底,萬一墜下更不知會落到何處。
徐清笑道:「天意合該如此,徒兒何必自責,再說一飲一啄也未必是壞事。單等此事過了,我騰出時間,就把《混元道真》傳你。此法乃是當年太乙混元祖師的鎮山之寶,整個五台派也只傳了許飛娘一人,余者一干妖徒全無此幸運。毒龍丸雖好卻是外物,終於不及自己苦修出的法力踏實,如此算來你也不吃虧。」
不等徐清細看,地底的雷聲已經到了耳邊,再往洞下望去,只見一股濃黑風雲沖涌而上,竟已在百丈之下。那罡風快速已極,只需眨眼之間就能把徐清吞沒。再不敢絲毫耽擱,徐清順勢夾住那木匣,返身就往上飛去。
要說雲九姑的修為的確不錯,但她終歸出身旁門修為偏頗,要論陣法也就算差強人意。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貿然落入顛僧韋禿的十二陰神雲煞陣,還險些丟了性命。徐清看了看這六合陣,雖然擺的中規中矩,卻在細節上差了許多。尋了陣門上一處瑕疵,揮手彈出一道精光,就把左面一枚玉石陣子往旁邊推出數寸。頓時整個陣法的氣勢都隨之一變,居然比剛才強了近一倍!
雲翼滿臉愧色道:「全是弟子無能累了師父與大姐。」剛才回來時雲九姑已把拜師之事跟他說了。雲翼早知徐清厲害,更何況平生最崇拜姐姐,有九姑說話立刻跪地磕頭,師父也喚的順口了。
雲翼訕訕一笑,心裏卻難耐興奮。雖然黎山聖母一脈也算著名的旁門支脈,但比之五台派就不可同日而語。若非拜了徐清為師,任憑他一輩子也別想修鍊此等高深道法。唯一疑惑徐清似乎並無意傳授九姑。雲翼深知姐姐資質勝他許多,若能修鍊高深法門,未必不能成就仙業。只不過如今才初入門下,不敢妄自追問。
只聽耳邊雷聲越來越大,眼看地心罡風湧上。徐清也真急眼了,把心一橫,速度不減反增。與此同時大喝道:「九姑速走!為師自有道理!」一見他往下衝去,雲九姑原本還要跟上,但一聽徐清頭次自稱『為師』知道此言乃是命令,新入師門不敢不從。又焦急望了一眼,趕緊回身往上飛去。待飛出十丈忽然想到上面三位祖師所在的石台,趕緊喊道:「師父!再走已來不及了,我在上面石檯布置護陣,師父得手之後速來匯合。」
徐清不敢失禮,趕緊稍微頓住身子,朝那石台躬身施禮表示尊敬,跟在後面雲九姑也一連三拜,唯獨時間緊迫一切從簡。等二人飛身越過石台,才恍然發現那石台底下迎風一面,居然全是怪石突兀亂如瓦礫。剛才聽見那「啾啾」鬼聲全是洞下氣流上沖,被此處阻擋形成的哨音。
徐清也不禁有點著急了,下行速度明顯加快,幸虧洞中並無其他怪物侵擾。又過片刻也不知道飛出來多遠,眼看前面那金星越來越大。又隱約看見一座相仿的石台,唯獨面積還小許多,只堪一人獨立,那金星正在石台邊緣。已經看清了形狀,乃是一隻黑底金漆的匣子,約能有半尺見方,那金光正是匣上金漆所放。
又飛下數十里只見平滑的洞壁上突兀出來一塊丈許寬的平台。石台上並排擺了三隻龕座。蓮座之上盤膝安坐三個女子,皆是霓裳羽翼,一身華麗的道裝打扮。想到剛才雲九姑所言,多半三女就是坐化的黎山先祖,只因法力精臻,時至今日依然肉身不壞。看其眉目如畫,五官端莊,膚如錦玉,栩栩如生,若非事前已知,還真不敢相信竟是死人。
正覺身後罡風越來越快,終於看見上方石台。徐清也稍微鬆了一口氣,一閃身躍上了石台。只見雲九姑正在焦切往下張望,腳下已草草布置好了一個六合陣法,還有一片玄色光嵐罩在身外,應該也是她的護身寶物。
若以常理,徐清速度如電,就算身後罡風再快,也不可能追上他。但這地洞之中非常神奇,風起之後居然傳來巨大吸力!任憑徐清將法力催動極致,也難將速度提起,只能維持速度不減,能不被罡風吞沒已是大幸。唯獨身劍合一施展琮離遁光可一縱而起,卻還得顧著九姑。雖然只是記名弟子,可師徒名分已定,怎可輕易背棄!更何況剛才雲九姑冒著危險,到上面布置接應,乃是孝義之舉,徐清怎好背棄先走。
望著這樣一個絕色美人,立在廢墟之中獨酌,徐清的心理也不禁唏噓一嘆。感覺心思繁亂,徐清亦不再多想,好整以暇道:「我已依約取來毒龍丸,還請仙姑除了雲翼身上禁制。」
說話間雲九姑已將那漆匣開啟,頓時放出霞光萬道瑞彩千條,照人二目不能視物。又等片刻之後,靈丹寶光收斂逸散,才看清匣中三顆毒龍丸。徐清揚手攝來兩顆,單等二丸落在手心,頓時一股精純的陰寒靈氣侵入體內。不用徐清刻意而為,混元真氣已經自動運行將其同化消弭。
許飛娘眉頭緊皺苦笑道:「果然是毒龍丸,好烈的燎毒,差點真要死了!」說話之間就見她小手一翻,掌心又顯出一隻玉壺,直接推掉壺蓋「咕嘟咕嘟」全都灌下。更順著嘴角壺嘴灑出許多,全把胸前衣衫濕透。淡粉色的紗衣彷彿無物,顯出裏面的綢緞肚兜。
許飛娘的混元真氣比徐清還精湛數倍,根本不用徐清提醒。不過更讓徐清愕然,那許飛娘接住毒龍丸之後,看了幾眼居然猛地丟入口中,一仰脖就給咽了下去。徐清愣了一下趕緊喝道:「仙姑不可!」奈何為時已晚。
至於雲九姑又把那最後一顆毒龍丸藏在何處也不用細說。單說徐雲二人處置好一切,就駕馭飛劍離開五指山。沒用一日之間,就往返萬里回到九盤嶺。至於回來之後提起雲九姑拜師之事,眾人雖然感覺突然,也並未太過驚愕。畢竟如今正道大昌,旁門左道之中想要搭上峨嵋派這艘大船的也並非只有雲九姑一個。即使拜在一個後輩門下,也總比兵解重修好上許多。
許飛娘只望著西方染紅天際的夕霞,又猛地灌了一口酒,才淡淡道:「此事不急,時日尚久,人命無憂。難得如此夕陽美景,又是狼藉的廢墟,又是南來的孤雁。即便是個好人也難免傷月悲秋,更何我一個苦命的女子,不正是借酒澆愁的佳處!」復又緩緩吟道:「舊約已逝人已廖,孤人只憶當年好。楊花落去人空瘦,經年早已春光老。心似落霞方凄涼,落霞尚有人知早。長雲落去人悲切,不覺更已笑時少。……」未及頌完便已迫不及待的把壺嘴塞入了唇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