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李諾好像懷孕了

隔天早上，鄭楠楠給我打電話問我，銀行卡號多少。我說沒有銀行卡，鄭楠楠說，你能借到嗎？要是不行我坐車給你送去。我聽說她坐車要給我送，嚇的我額頭直冒汗。我說不用不用，我去借一張卡。鄭楠楠聽了以後哦了一聲，不是很開心。趙楓來給我送錢的時候，我問他有沒有銀行卡，他說他媽給了他一張，工商銀行的可以嗎？我問鄭楠楠工商銀行的可以嗎？鄭楠楠說可以，等銀行開門了就給我打過去。然後趙楓回去給我拿卡，我回去問我爸媽拿錢，我媽給了我三千塊錢，然後跟我說，你長大了，爸媽也不能總看著你，以後自己照顧自己吧，然後就上班去了。我拿著那沉甸甸的三千塊錢，難受的都快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跟我爸媽生氣，也是我第一次跟我爸吵架。我知道我爸媽掙錢來的不容易，但是我為了李諾，我是真的不顧一切了。

我爸說，小小孩子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就會亂花。我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麼，脾氣變的特別大。聽了以後就說，問那麼多幹什麼啊，你到底是給還是不給。我爸聽了以後就可生氣了，說不給。我聽完以後，砰的一聲把門就給關上了，然後就聽到我爸在屋子裡罵。我當時在外面也罵，我說挺大男的那麼小氣呢，一點都不爺們。我爸聽了以後就氣壞了，從屋子裡追出來問我，你說什麼。我說你小氣。我爸聽了以後要揍我，就被我給攔住了。我媽出來就數落我一頓，然後給我倆拉開了。我爸還說，白給你放假補課了，書都白念了。我聽了以後就跟我爸喊，我說那我不念了行不！我爸聽完更生氣了，愛念不念。

我們選了當時最好的人流手術種類，手術費用全下來大概要五千多。我們和醫生定好了以後，決定明天來做手術。回去以後，李諾有點挺犯難的，她跟我說，本來我的錢應該夠的，可是過年的壓歲錢都被我買衣服了，我還給你也買了一套衣服，本來是想等到二月十四日送給你呢，現在我手裡就兩千塊錢了，我該怎麼辦啊。因為之前我就決定了，不花她的一分錢。我就跟她說，這事你放心吧，我肯定不讓你花一分錢。李諾聽完以後問我，那麼多錢，你去哪整啊。我親親她的眼睛說，你放心吧，我有錢。

又過了一會兒，我找到趙楓，拿到趙楓的銀行卡。我現在已經有六千了，加上鄭楠楠答應借我的兩千，應該可以夠給李諾打胎和買東西吃了。坐車的時候，李諾還擔心我沒錢，跟我說不行我去跟我爺爺奶奶要。我說不用了，已經夠了，然後我把六千塊錢拿給她看。我長這麼大第一次弄到這麼多錢，拿著那麼厚的錢，我的手都在抖。李諾也有點吃驚，她說你哪來那麼多錢啊，看著她吃驚的表情，我還有點小得意，我挺得意的說，我也是有錢人呢。李諾聽了以後就笑了，她推我一下說，你就裝吧你。她突然嚴肅起來，問我，你是不是找高璐她們借錢去了。我搖搖頭說，只找高雨辰借了一千塊錢。李諾說，她們的錢我不要，回頭我給你錢，你把錢還給她們。我看她挺認真的，不想惹她不開心，就點點頭說行。李諾又問我，這事她們知道嗎？我說不知道，我跟高雨辰說我手傷了，要看病。李諾點點頭說，那就好。

李諾失魂落魄的看了我一眼，突然特別緊張的抓住我說，張洋，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怎麼能自己打自己呢。這事也全不是你的錯，我也有責任。李諾說完以後，豆大的眼淚噼里啪啦掉出來，然後就抱著我嗚嗚嗚的哭出聲來。

加上明天補習要用的錢，我已經有三千了，還差兩千，我上哪裡去找。我翻著手機里的通訊錄，想到了趙楓，我又跟趙楓借了一千，趙楓說明天幾點用。我說明天八點之前用，趙楓說行。還差一千，這個時候我想到了鄭楠楠。可是，我要帶這筆錢去給李諾打胎的，我該跟她借這筆錢嗎？這個時候，我電話響了，竟然就是鄭楠楠。她跟我說想我了，然後又跟我說了不少。我聽著心不在焉的，一直附和她。說了一會兒，她問我，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我想了半天，終於咬咬牙說，我碰到事情了，缺錢，想跟你借又不好意思張口。鄭楠楠聽了以後就笑了，她說你怎麼不找說啊，害的我擔心半天，你用多少啊。我咬著牙估摸了半天，我說兩千吧。因為我聽說女孩子打胎以後要吃補品，我心思盡量多整點吧，幫她補補身體。

到了市裡以後，我們選了市裡最好的一家醫院。我陪她掛了號，然後找醫生問，醫生當時就給我倆訓斥一頓，說現在的孩子怎麼這樣啊。因為李諾長的特別可愛，醫生還找了一個護士陪她一起去做b超，b超的結果出來了，我和她一起看的片子。我倆真的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孩子，那個孩子抱著頭，小小的，看著特別可愛。我倆看著看著，就都哭了。醫生嘆了口氣說，早知道今日，何必當初呢。然後又跟我們說人流手術共有幾種，我問醫生有沒有無痛的那一種，我說多少錢我都掏。醫生瞪了我一眼說，傻孩子，哪有那種人流！只要是人流都疼，而且對人身傷害特別大。我和李諾聽完以後，嚇的臉都白了。醫生嘆口氣又說，哎，不過你們還是挺聰明的，時間來的挺早的，要是發現在晚點，對人體傷害就更大了。我聽完以後，稍微鬆了一口氣。

我倆抱在一起哭了很久。李諾終於不哭了，她溫柔的看著我的臉說，你怎麼那麼傻呢。然後她又擦擦眼淚跟我說，我去洗把臉，一會兒你陪我去趟市裡吧。我看著她強顏歡笑的模樣，心裏更難受了，又掉出眼淚來。她看到我掉眼淚，也跟著拿手直擦眼睛，然後就去洗臉了。我倆去市裡的路上，她的情緒始終不是太穩定，坐著坐著就哭了。我給她講笑話逗她，她也笑不出來。

我知道，她嘴上雖然不怪我，心裏卻特別怪我，她不光怪我，她也怪她自己。李諾從小到大就嬌生慣養的，從來沒受過一點氣，她無論到爺爺奶奶家還是姥姥姥爺家，大家都會眾星捧月一般的把她護在掌心裏疼她愛她。她最愛惜自己的身體，夏天的時候被蚊子叮個包都會哭哭唧唧好幾天。有一次我倆鬧，她的皮膚特別細嫩，我手下的有點重，竟然把她的胳膊掐青了。那道瘀痕在她手臂上留了好多天呢，她因為這事也埋怨了我好多天呢。

可是，我聽說打胎對女孩造成的痛苦非常大。我奶奶就是醫生，她以前跟我說過，打胎的時候就是把一直冰涼的機械大臂在女孩的下面進入女孩的身體里，然後那個大臂會直接張開，攪碎裏面的孩子，在然後就讓裏面的孩子化作碎肉流出來。我當時聽了別提多害怕了，我一直在注意，千萬別讓李諾懷孕，但是我那時候總是僥倖，還有點希望她懷孕。她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將來也會有錢，我家裡那麼普通，萬一她將來看不上我怎麼辦。如果她為我打過一次胎，肯定會記得我，不會跟我分手。我那個時候想的真的很幼稚，她對我這麼好，我卻一次又一次背叛她，還傷害她，我他媽到底是不是個人。也許有時候愛是自私的，誰都希望另一半會對自己要好一些。想到李諾那甜甜的笑，想到李諾將會經受的巨大的痛苦，我後悔極了，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把自己嘴都打出血了。

當天夜裡，我想跟人借錢。商岩之前帶女生打胎，把全部財產都花了，還欠了一屁股債，我不能找他。商岩還把王小子的錢都借走了，我也不能找他。高璐不能找，我欠她的。王碩不能找，我和她的關係不明確，曖昧與仇恨之間。唯一能找的人只有高雨辰了，我給高雨辰撥通了電話，我跟她說想借點錢。高雨辰說借錢幹嘛啊，我說我跟人打架，手被人打傷了，要去看醫生。高雨辰說借多少，我試探性的問問說，兩千可以嗎？高雨辰說，我這正好就剩下兩千了，你下樓，我全借給你。然後我下樓找她，高雨辰就都借給我了，借錢的時候她還要看我的手，我沒給她看，然後她還嘆嘆氣，說了我一頓。

七點多的時候，她爸爸媽媽都出門了，我才去找她。到李諾家以後，她問我，該怎麼辦啊？我說，還是打掉吧。我說出那句話以後，心裏狠狠的疼了一下，我這句話說的是多麼不負責啊。打掉，說起來好聽，可是真的要打，多麼難啊。李諾聽完以後也沒什麼反應，呵呵的笑了一下，然後就坐到了地上。昏暗的陽光此刻才冉冉照進屋子，她顯得特別憔悴，兩個大大的眼睛看起來沒有一絲神彩。我看著她的樣子，心裏別提多難受了。我抱著她嗚嗚嗚的就哭了，我說諾諾，對不起，是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我說完還狠狠的又抽了自己一巴掌。因為之前我已經狠狠打過自己一巴掌了，現在又打在那邊臉上，我疼的嘴都咧開了。

回家以後，我就開始研究怎麼弄到五千塊錢。對那時候的我來說，那可是一筆天文數字啊！我總不能真的去偷去搶吧。過年的時候，我得到了兩千塊錢的壓歲錢，不過都被我爸媽拿走了，他們說是要幫我存著。為了李諾的事，我就是死也得去找我爸媽要錢了。我先是跟我爸媽說開學的時候老師要交一筆一千塊的中考補習費，我爸媽同意了，說明天給我。然後我還呆在我爸媽房間不走，我爸媽說怎麼還不出去啊。我猶豫了半天，就說想要那兩千塊錢壓歲錢。我媽聽了就皺眉頭了，我媽說你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啊。我跟我媽說，我有點用。我媽問我有什麼用啊。我說我有用就是了。

我和李諾到醫院的時候，李諾拉著我的手都出汗了。我倆交過錢以後，護士就帶著我們去等著。她先帶的李諾換那個打胎用的衣服，因為李諾個子不太高，又很瘦，我看著她穿那個大大的手術用的衣服，別提多心疼了。我倆走到那的時候，剛好有一個女孩打完胎，臉色白白的，跟塗了一層灰似的。李諾看著那女孩，就嚇壞了。我送她進去的時候，她突然抱住我哭著跟我說，我不想打胎，我們結婚好不好。我昨天都夢到我們的孩子了，我不想打掉他，嗚嗚嗚……我聽了以後，心裏也特別難受，哭的特別傷心。那個護士看了我們倆，都跟著偷偷在那抹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