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高價
他說著，又繼續測試剩餘天平。
如果是後世工廠生產的天平，誰關心它是0.11還是0.09的精度，統統貼上0.1的鐵皮標籤出廠，然則在大夏朝，作為貴重品的天平，在此方面的要求卻高的多。
車廂上發出清脆而規律的鈴鐺聲，侍墨騎著小馬緊跟在車的右側，蒙大蒙二則一前一後緩緩驅行。大部分的州城，都只有貴族、官員等少數特權階級擁有並駕齊驅的權利，很多人遠遠的看見掛著程家旗號躲了過去，馬車很順暢的從最繁華的中街穿過，直向城東南駛去。
周朝奉是位花甲老人，手指枯瘦，臉上卻仍紅光滿面，他向程晉州打了個招呼就坐到了天平前，細細的看了起來。
所謂百年世家的傳統，即是指將錢花在不一定需要的地方的本事，貴族們是最不追求性價比的群體，故而他們每年都用去大筆的銀兩，只為維持一種奢侈的常態，哪怕是在最需要用錢的時候，也很少放棄那些傳承多年的習慣。就如程家，或許在他們看來，生活的本質就是為了繼續和傳承這些習慣。
「沒錯，三公子有興趣？」當鋪從來都是消息靈通單位，沈平也知道程家三哥兒在星術方面很有天賦。
倒是那夥計眨巴著眼睛在台階上奇怪。在他看來，車裡的這位主兒，與村裡的小屁孩似乎也沒什麼兩樣，除了人還要瘦弱些，穿戴要華麗些……
經過呂續加工的材料都很合適，甚至頗有些標準化的傾向。這位沒什麼數學才能的星術士，在其他方面亦有值得稱道的地方，無怪乎能得到許多星陣。
烏縱也困的厲害，推辭兩下就收了起來，程晉州叫了馬車
他自然記得程晉州拿走的480兩銀子，可也不會說催債的話。
聽他問星術士商店，沈平自傲的道：「紹南城的星術士商店，亦是沈家的，程公子看上哪一件，小老兒都可以去調來。」
程晉州接過夥計遞來的毛巾，抹了兩把臉，清醒些道：「我看你們這裏也有星術士的東西賣？」
「精度0.1的兩具，70兩銀子就給你。」程晉州臉上還帶著孩子氣的生澀，語氣則顯出不和諧的成熟：「精度0.9的3具，每具85兩銀子給你，0.8的4具就要100兩銀子，0.7的5具我要150，最後剩下的這具0.6精度的，我要300兩銀子。」
聽見人聲，程晉州不好意思的抬起頭，訕笑兩聲道：「不小心睡著了……」
沈掌柜使勁咳嗽一聲，介紹道：「這位是程家三公子，程公子，周朝奉是本店的鎮店之寶，請他看看？」
掌柜沈平做快步狀走出，不料對方完全沒有能力發現，乍見此景，不由失笑。好在他反應也快，沒等笑出聲來就迅速吩咐道：「去弄兩塊溫毛巾來，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而從車輛舒適性角度來說，由於馬的脾氣太過暴躁，城市生活又很難體現其速度優勢，實用性反而不如驢騾，後者往往體型比馬還大，速度平穩可靠，體力出色。不過，由於驢騾是公馬強制交配母驢產生，很多時候都會造成母驢難產死亡，這也進一步造成好的驢騾價格上升。至於馬騾，由於體型過小，工作年限也弱於驢騾（前者20年，後者30年）
程大博士睡眼朦朧的點頭，打著哈欠道：「紹南城的星術士商店，是在哪裡？」
「哦？如何分開？」問話的已是劉掌柜，在朝奉按照其暗示以比例報價之後，剩下的就是他的工作了。
騾車穩穩的停在了當鋪正門口。
侍墨很快打斷他的幻想，揮手呵道：「去叫你家掌柜的出來。」
沈掌柜彎下腰，一面看著一面道：「去請周朝奉出來掌眼。」
「死當？」
無產階級星術士烏縱先生一直工作到第二天清晨，方才將15個天平組裝完畢，程晉州又一一測試，以確定其精度。
星術商品動輒成千上萬，當鋪里也少不了有死當的物品，他當然是希望先拉住客源再說。而星術士商品，便是程家此等級別，也沒經營的能力，唯有京城沈家一類，才會零星收售。
斜眼瞅見人高馬大的蒙大蒙二，夥計敢怒不敢言，躬著身子就向後堂跑，來當鋪的先生們，有一半心情不好，另一半心情隨時不好，夥計被揍，東家是只管湯藥的。
他勾勾手指，讓身後的蒙二將大鐵箱子放在地面上，一手打開蓋子道：「請沈掌柜的看看，這幾件物品死當，能有多少錢。」
站在當鋪門前的夥計抬腿就想去攔，轉眼看見程家的標誌方才作罷。可不是誰家的馬車都有資格堵在店鋪的正門口的。
侍墨瞪大眼睛看著他，生怕有一個零件出什麼問題，在他看來，這鐵箱子的天平，可都是了不得的貴重玩意。
劉掌柜最後看了一眼朝奉先生，點頭應諾，笑言道：「公子是要飛票，現銀，還是黃金？」
「開個價吧。」程晉州沒聽清朝奉的話，
14個天平整整齊齊的排列在箱子中，用軟木分別架開。托盤被卸下來與砝碼疊放在側面，未打磨的錶盤上罩著綢緞，指針更是用棉花塞住，生怕被碰撞彎折。
程晉州輕輕搖頭，星術士的商品從來都是稀缺的，而且從後世來的他，從來都不怯於漫天要價。
城東南是商業區，可他也就和這當鋪打過交道罷了。
一句話說的沈掌柜無言以對，好半天才換過語氣道：「三公子此次，是想再換些錢周轉呢，還是有什麼想買的。」
程晉州是來賣東西的，反而不想去星術士商店。相較而言，當鋪雖然抽的狠，可若是死當，卻不一定比店面更宰人，這就好像百萬級別的江詩丹頓給當鋪能收回50萬，給品牌店卻可能只有10萬塊一樣，雙方的看法渠道不同，價格自然有差異。
大約五六分鐘的樣子，帘子後傳來響動，侍墨輕推程晉州肩膀，低聲喊：「三哥兒，三哥兒……」
侍墨趕緊將程晉州推醒，忙忙的又為他擦臉。
這也就是為什麼，有些時候技術發展程度明明很低，人們卻仍然能夠得完成高精度的實驗——如果儘力去除人為造成的誤差，工具本身的精度等於提高了一個檔次，就像是18世紀的拉瓦錫能用天平準確稱量化合物，從而推算出氧氣的存在，換成21世紀的中國普通大學，一半的老師都沒有能力重複該實驗，即使給他們更先進的儀器也不行。
程晉州坐的車是騾馬拉的，青色的大騾走起來很穩當，即使是輕木車身也很少顛簸。在懂行的人眼中，驢騾常常比馬還要值錢，尤其是世家大族
簡單的分割計算，價格就上漲到了1845兩銀子。劉掌柜遲疑著道：「程公子，不若每具110兩可好？」
1800兩銀子，相當於4萬美元，等同於1985年的11萬人民幣，在人工比當時中國還要低的情況下，這絕對是一筆巨資。
未成名的星術士，就像是未成功的無產階級鬥士一樣，總是不計報酬，不畏困苦的為他人服務。奮進的烏縱先生就是其中的一員。
程大博士呲笑了一聲，擺擺手道：「每具100不好，分開算吧。」
程晉州渾身酸軟，擦著眼角走下馬車，13歲的孩子還在嗜睡的年紀，熬夜要比成年人辛苦許多，哪怕皮囊里的是個常年熬夜的傢伙也不例外。
說完，他還向程晉州笑笑道：「小老兒學藝不精，還得請朝奉先生看看。」
周朝奉出來的時候，見到的即是有如檢閱隊列般的天平，整整齊齊14部，讓見多識廣的他也幾乎呼出聲來。
足有四五十分鐘，周朝奉才緩緩的直起腰，一邊讓夥計揉捏著，一邊低聲評價道：「結構完整系統，做功急躁了一點，可也不失為精品，尤其是下面的說明，內容翔實，我測了三具天平，完全吻合。」
朝奉微微抬頭，確認了掌柜的暗示方道：「每具天平100兩銀子如何？」
雪災剛剛過去，城裡的商業就恢復了往日的繁華，希圖賺錢的商人們想要趁同行歇業間大賺一筆的願望也以失
「這部就留給您吧。」程晉州從一堆天平中，挑出表現最好的0.06的交給烏縱，正常來說，0.05就是此類天平的極限精度了。
等待的時間里，程晉州將天平從箱子中一一取了出來，按照精度分成四級，最後更在每部天平下放上兩張書頁大小的標註，說明精度、砝碼質量等等參數。
「沒錯。」
當鋪接觸的各種物什中，星術士商品尤為昂貴，更是朝奉的必修課，周朝奉雖不能獨立計算天平參數，但要看明白用於說明的內容，演算精度，卻是一點障礙都沒有。
侍墨在前引路，一行四人慢悠悠的走進當鋪，程晉州找了個寬大的太師椅，拄在扶手上就睡，再顧不得好不好看，就如熬夜看電視的初中生。端茶的僕人偷偷看了他兩眼，心裏詫異萬分。
朝奉是整家當鋪的精髓，按理說是能判斷所有物品價值的，雖然也有其他當鋪會將珠寶、字畫等鑒定獨立出來，設置不同的朝奉，但卻不常為各家所採用。實際上，在朝奉難以判斷價值的時候，其往往會將價格給的很低，使得贗品也無利可圖，或僅有微利。相比之下，培養一個合格的朝奉是更困難的事情，如果東家實力不錯，往往是有一個朝奉，就有一家新店。
「請。」程晉州起身將位置讓了出來，自己坐回太師椅上，眼看著又進入搖搖欲墜的狀態。
烏縱的手工不算好，或許也就是程晉州能力的兩三倍，最終完成的天平雖然都達到了0.1的水平，但超過0.07的只有兩部，以目前的水平來看，價格會相差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