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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凶性(1)

第107章 凶性(1)

陳傑點點頭道:「不能早也不能晚啊。程家也派人去了吧?」
這次運作,可是將他多日來存下的經費花了個一乾二淨,甚至還墊上了些自己賣命的錢,要是失敗,他可不知道怎麼去和程晉州要錢。
待到終了的鑼聲敲響,程晉州已經將卷子反覆看了兩遍,對他來說,這還是相當重要的一次考試。
陳傑換上了一件緊身的短打,外面套上青色的長袍,將微微凸起的小肚子使勁勒住。看起來就像是本分的生意人,他坐在一個距離禮院不遠的小豆腐攤上,要了一碗豆花喝著,同時問忙碌的老闆娘道:「你們擺在這裏,離禮院才兩三百米,也沒關係啊?」
「那位吏部主事家,派了驢子過去,他念過幾天書,看起來像是個人樣。」阿達說著,小聲問道:「為啥不提前報信呢?」
這時候,再去體會對方的計謀,已經是全然沒用了。他看了一眼正前方十多米處的程晉州,不知從哪裡生出一股子力氣,大吼一聲:「拿砍刀斬出路來。」
看起來擁塞不堪的街道,竟然真的讓出了一條路來。
阿毛心領神會的向後轉去,他們已經來了好幾個小時,踩熟了地方,就等著確定目標。
冬日的蕭索似乎也截止在了坊市前,許多小商小販都在等著學生們考試出來,持續一整天的高強度腦力活動,以及如釋重負的心態,會極大的激起年輕人們的消費慾望。
一股鮮血激在陳傑臉上,他抹都不抹,繼續狂吼:「今天老子要見血了。」
老闆娘喜出望外,笑道:「謝謝您了,我再給您做一份豆皮,用蝦米一煮,鮮的很。」
說話的是阿毛,他坐在陳傑身後,帶著能捂住耳朵的棉帽子,裹著圍巾,又因為聽說棉衣能擋刀劍,乾脆穿了兩件,整個人鼓囊囊的,有如披著棉被出門。
如此想著,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是失望還是高興。
十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比那些學生和小販的身體可是好太多,他們一股勁的向前挪,人群也不得不分出岔來讓他們先走,幾乎就要到了禮院門口時,十幾個火把猛的被點燃,蓬蓬的火光不僅勝過暗淡的燈籠,而且附近的布幔小攤全都燒了起來。
但程晉州在翻閱自己抄錄的鄉試錄的時候,卻意外發現,52年前的鄉試,與今年有異曲同工之妙。
跟前並沒有什麼高大的建築,街面上的人也是越來越多,又是臨近黃昏的時候,陳傑心想,就算是什麼神射手,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射中有人保護的程晉州吧。
陌生的,溫熱的鮮血,噴洒在臉上,手上,會讓人身體發熱,彷彿被動的憤怒的狀態。
當然,這裏僅僅是鄉試考場,斷不會如會試那般決絕,可在這種國家掄才大典中,考官們是如何想的,真真是難以判斷。
「你看見馬棚邊上的兩個大漢沒有?那是少爺自己的保鏢,都不是吃素的。我們只要抗住一炷香的時間,府衙就會派人過來,到時候你沖在前面,好處少不了你的。要是被少爺看重,你這輩子就算不用奮鬥了。」
鑼聲想起的時候,陳傑同樣緊張萬分,他看看禮院外的兵丁,又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對方究竟會如何發難。
「好。」陳傑笑著,又拍拍阿毛道:「你去看看他們找好了旅店沒有。」
「向前面擠。」陳傑發令之後,自己率先向人群衝去。他心裏打好了主意,不管阿達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先要見到程晉州一面,假如沒有弓箭也就算了,真的有,大不了用人肉擋好了。
「支持吧。」程晉州足用了二十分鐘,才決定了自己的方向。考慮到程氏一族是以軍功立家,他乾脆決定以家族的方向為方向。
最後一句,她平日里肯定是不會要求的。人只有利益相關的時候,才會表現出興趣。
數聲叱罵之後,不知誰一聲大喊,人群剎時間失控。
「也可能沒有……」
至於選擇性抄寫的工作,程晉州已經極其熟練了。
「那就來一塊吧。再拿一碗豆漿給我。」陳傑說著在桌上丟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碎銀子,繼續問道:「你們平常在這塊做生意,其他家的人都認得?」
理宗七年,京城的鄉試考題,絕對是怪異非常。
陳傑考慮的東西就更多了,他沉吟片刻問道:「你派人去了州府那邊報信沒有?」
說完,他不由分說,就拔出褲筒中藏著的尺許短劍,向周圍的陌生人砍去。
阿達深吸了一口氣,猛的吐了口唾沫在手心上,揉了揉,轉手就擦在棉襖上,旋即想到這是今天新換的裝備,臉登時苦了起來。
「和氣生財沒錯。」陳傑笑著舉起豆漿喝了兩口,揮揮手道:「不用找了,怪麻煩的。」
這個時代的碼頭幫會可是不好混,凡是要在碼頭上幹活的漢子們,僅僅互相之間抱團還不行,尚需要加入大大小小的幫會,平日里出工出力不說,遇到緊急的情況更要出血。若是打死了人,還要推舉出人來頂罪,端的是兇悍無比,要說比職業流氓差的,也許就是更多一些良心罷了。
如果是投石問路,盡可以選擇爭論性強一些的話語,他的戒指里有的是這樣的文章,要是爭取支持,則說明中央已經有了決定,他要是選擇了爭論,定然會被扣分。
「你這話要一輩子給我咽到肚子里去。以後有人問起,就是我們才收到了消息。」陳傑呵了一聲,卻沒有回答。報信自然是需要的,可為了說明自己的價值,報信的時間卻有些考究,既不能太早,使得自己發揮不了作用,也不能太晚,使得己方損失太大。稻幫和漕幫不管是用弓箭也好,大家長槍短劍拼殺也好,終究是要靠出其不意,他相信只要擋住幾分鐘,任對方是過江龍,也翻不起浪來。
「公子好像要出來了。」阿達輕輕的推推他。
……
「以前是有白役來劃線的,今天不知怎的,沒人過來劃線,往常我們都是在最前面的,現在人都往前擠了,總不能讓我們到後面去吧。」老闆娘說話極利落,蹭蹭的就將紅色的燈籠掛了起來,又笑道:「要是我們到後面了,肯定攬不到先生的生意了,您是做大生意的吧,嘗嘗我們的豆餅怎麼樣?新鮮的豆子攏出來的,蘸醬在京城都是有名的。」
周圍的人不是被嚇呆了,就是拚命的向外擠。跟著陳傑的十幾個碼頭苦力被他激起了凶性,也從褲腿中拔出鐵尺匕首,胡亂的向身邊刺去,其他人竟然紛紛避讓,沒有一個人想到要上前反抗。
禮院外照例是要清場的,但畢竟是鄉試的格局,兵丁們並不認真,對於路過逗留的行人也不驅逐,只站在劃了線的圈子裡,保持門前空曠而已。
「那在後面擺攤的幾家人,你認得不?」
他的毛筆字很勉強,即使是抄寫也顯的緩慢異常,不過細算時間,倒是和需要思考的先生們速度相當。
反正他自己是沒有什麼明確的政治抱負和理念的,在這種情況下,表現出的與家族一致,總不會讓情況變壞。
「萬一有弓箭什麼的?」
投石問路仰或是爭取支持?讓程晉州破費思量——毫無意義是不可能的,正式的鄉試考題,遠比後世的高考重要的多,真正的舉國關注,尤其是身在京城,考官絕不會政治遲鈍外加思維扭曲到這種程度。
……
這裡是二門內的繁華位置,周圍的院牆附近免不了有挑擔經營者,往日里都是要趕走的,今天卻不知為何無人管理,包括府衙的衙役們在內也樂得悠閑。
「不過什麼?」
正在此時,程晉州也剛剛跨出院門。
老闆娘看了他一眼,沒忍住笑道:「都不認識,前面那家賣春餅的棚子里有三個男的,兇巴巴的,因為站了我們的地方,我讓自家男人上去看看,被推了回來,我想那個……和氣生財,巷子里的先生們常說的,就沒再計較,但也說明白了,只讓給他們一天。」
「100多人,能說動就動的。」陳傑想起自己嘴皮子磨干,也就叫來了百來號人,一口端起豆漿喝了個乾淨,向老闆娘打了聲招呼,就一邊向外走,一邊小聲道:「你現在別慫,我告訴你,這些人,我看多半也是用來拖時間,搞混亂的,真要動起手,還要靠稻幫的幾個亡命徒,到時候你就只要帶著人,把他們提前摟住,就算大功一件。」
陳傑在碼頭區還是有些人望的,又大撒金錢,足足叫來兩團過百名壯漢。這些都是苦力幫眾,能打能拼,急紅了眼也是可以不要命的。
她說著,手腳麻利的將銀角子遞給自家男人,自個笑道:「讓您見笑了,我們小門小戶的,也沒有個秤,我讓男人去前面藥店里秤一下,請小兄弟跟過去看看吧。」
同樣是新皇繼位不滿10年,同樣是和平時期的戰爭取向,程晉州讀過夏史,上一個50年,夏朝輸的很慘。甚至有四名三級星術士在戰爭中陣亡,對於一個國家而言,就其所能支配的星術士人數來說,這幾乎是泰半盡墨了。
「派了,你說等到那鍾錶差一刻鐘的時候,就派人過去。」阿達指的是禮院上方的大鍾錶——據說是此處唯一的星術士產品。
奮力向前的陳傑,就像是乘風破浪的帆船忽然遇到了冰山一般,筆直筆直的被瘋狂的人群堵在了當場。
「你去主持自己的事情。」陳傑將阿達推了出去,十幾個招募來的碼頭苦力也跑了過來。
又重新考慮了一遍計劃,阿毛走上前來,低聲給陳傑一一指認,並道:「兄弟們數了,露出來的,總共有100多人,還有幾張熟面孔,我估計,他們肯定不知道要做什麼,真動手的人,只怕還在哪個地方窩著,不過……」
「往日做的就是禮院學生的生意,可今天是考文曲星,來做生意的人就多了。」老闆娘一邊說,一邊將煮熟的花生瀝干,放在小碟上端給陳傑,笑道:「往常這種大日子,一天能有幾百錢的收入,現在卻是人太多了,也沒人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