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誰豪氣，我第一
如果屍體沖入這瀑布下，怕是一時半會也難尋了。
莫問江山誰與敵
不求聞達，不求無敵，但教一生快意無滯無悔。如此，方才是快哉。
「我寧可站著死，也不要躺著活。」
左無舟一聲豪邁鏗鏘之音頓首天地，一躍入空，仿如踏浪踏住青雲直上，幾欲破碎虛空。
至此，左無舟自嘲一笑：「我以往殺人時，從來無動於衷，幾欲懷疑自己是否已滅絕人性了。看來，也不全然如此嘛，至少我還有人性。」
左無舟雖雙手沾滿鮮血和殺戮，其實並不濫殺。冬宗之事，實是他一怒之下為泄憤所為。冬宗之亡，其實濫殺了，當日未能自制。後來想到，也清楚當日自己做得過了。
乘管事美孜孜的忘卻一天的操勞，愜意的點上一袋煙，美美的吸了一口。卻突然聞得一聲：「汪汪！汪汪！」
群雄嘩然，爆出震天歡呼，所有人油然鬆了口氣：「他終於死了！」
「咦，小東西怎麼不見了？」夜叉詫異，又無暇顧及此事了。
「你要是死了，你爹你娘怎麼辦，白痴。好端端的不逃，非要自撞羅網返回三邈城尋死。」
瞬間崩裂，洪水滔天，挾以無邊無際之怒奔流而下！
……
「白痴！」
但，饒是如此，他的傷勢亦是極重。右臂連肉帶骨被斬入一半，再發一些力，他幾乎就要失去右臂了。單此一戰，全身新增大小傷痕怕是有數十條之多。
如果以為他會心有愧疚，所以再繼續留手，那就錯了。
這一條河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卻是一條大河的分支。小東西好容易拖得左無舟逆流而上，遠離了三邈城。
此乃左無舟有生以來，距離死亡最近的一剎，他甚至是在死亡線上憑強烈求生欲活回來的。
八大武帝衝刺在前，眼看距離左無舟是愈來愈近了。
「左無舟，你欠我一次殺。就是你死了，我都要殺你一次才許你死！」
……
實是左無舟速度太快，直線衝擊力太過強大。幾經艱難，才靠著武帝之威，逐漸合圍成功。若是給他突走，豈不是全白費了。
一道孤影傲立在山之巔，儼然站在天下之巔，那等傲氣，那等豪邁，那等慨然，那等悲壯，直教人動容。
「咦，我怎麼在移動？」左無舟垂首望去，赫然見小東西吃力的咬住他的衣服往甬道中前進，一見，幾欲情緒失守：「小東西，你怎麼回來了！」
無數人宛如螞蟻一樣追來，發狂怒吼，種種聲線交織九天。
紀小墨狼狽的從河中躍出來，濕漉漉的倒別有一番風情：「白痴白
此為他生平最是孱弱之時，怕是一隻兔子都能咬死他了。那林林總總的負面情緒，才是爆發出來，滋擾著他。有恐懼，有疲憊，有放棄，有許許多多往日想都沒有想過的。
莫問天下誰豪氣
看得一眼，乘管事就大吃一驚，赫然見一條金黃色的狗兒咬住繩子，沖船上汪汪大叫，竟頗有焦急之意。乘管事油然生起幾分憐憫：「把這狗和人救起來。」
群雄面面相覷，這洪流奔騰如此之快，早已不知衝到何處了。誰知道在何處才能找到這條屍！
「慘，太慘了。一定是仇殺。」乘管事心中發毛，乾嘔半晌：「快，快去喚郎中來救他。這孩子實在太可憐了。」
以傷博命的戰法，令得冬宗的武尊弟子們倉皇轟然而散。炎宗和鳳尾宗的人，不是左無舟的目標，拼住挨了幾下，以極快速度完成這一戰，立時宛如電芒一樣重新逃走。
像電光一樣的左無舟，挾以沖宵氣焰直線撲來。王大君和谷有德等渾然沒注意到，冬宗的其他武尊們恐懼的往後退了一步。冬宗是王大君的冬宗，他們對冬宗的感情和忠誠，還不到足以為之送死的地步。
他一直都知冬宗餘孽就在三邈城。依照他的性子，武尊以上是絕計不留後患的。冬宗餘孽能安穩的活至今日，絕不是走運，而是他有意如此。並非他沒有實力殺，實是不想一錯再錯。
如果不是小東西拖住他在動，他就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
終於有嘯聲來了！
流東城和談怒等，沿途來到一處瀑布，眼見這處瀑布極是宏偉，深不見底，不由大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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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無舟茫然應：「是哦，好象很不錯。」
「不論多累多慘，這是我的道路，我無怨無悔。縱是風景再美，絕計不會回頭，絕不逗留。」
「旁人修魂，你也修魂，哪有修得像你這麼生不如死累死累活的。」
天地玄黃我是第一
憑住「如意環」做屏障，消除許多攻擊，否則他在如此猛烈的圍攻下，縱有百條命也只有喪生的。
如此幾番，終於是入了大河。
等船工們把人和狗都救起來，頓掩鼻：「好臭，好臭，難道人死了腐爛了？」
從沉浸在心神當中醒過來，聲勢若狂的一刀斬飛谷有德，左無舟此刻才感到全身痛楚如潮水一樣奔涌回來：「是冬宗！」
「你修鍊有成，喜歡就建個世家玩玩，高興就欺凌弱小玩玩，興緻來了就調戲小姑娘，甚至可以把一國當做玩具。過過平安無事的日子，過過舒坦的
悠悠間一點一滴的回復清醒，左無舟回想，冷汗直冒：「如果剛才我心志稍有動搖，必墜入萬劫不復之深淵。」
冬宗是王大君的祖上所創，被殺的王大君，正是他的親哥哥。
「沒有可是，你看，人家是魂修士，你也是。人家每天舒服的在床榻上休息，吃熱食，你卻每每露宿野外，吃乾糧。多不值啊。」
不論他在許多人眼裡是多麼的殘酷無情，他是有人性的。好的，不好的，都從未磨滅過。
「為何不趁此機會好好的休息一下，好好的睡一覺。乖乖的睡，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你難道不想嗎。」
……
八大武帝凝神感知傾聽，頓是色變：「是水聲，是洪水，河水崩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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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百魂修士，都是武尊以上的修為，如此談不上很兇猛的洪流，並不足以成為致命威脅。
群雄駭然回首，但見那遙遠的一道銀白浪花，化做滔天銀龍怒噬而來，竟宛如天際墜下的天河洪流。
刀濕衣
人性無價，對左無舟而言。如果沒有家人和朋友牽挂，他的心性恐怕會滑往漸漸喪失人性的一面。
長風起
憑欄飲月心獨弈
洪流過後，數日，又是烈日當空。
漫山遍野的魂修士往河流下游搜去，連在原地作逗留的也是一個都沒有。
但水中有巨木，這些巨木順流飄下，卻是撞傷了數十名武尊。
天地玄黃我敢向天欺。
……
「我想！」左無舟老實的回答：「太想了。」
抓住準備被禁制住的武尊，一把扭殺之。依照自己周身傷勢，胡亂效法整治一番。一邊再迷糊的替自己擦住傷葯服傷葯，一路滑到底部！
黑衣單刀人獨立
我若落子誰敢重提
「人家做兒子，你也做兒子。人家有沒有這樣為爹娘盡心過，人總是壽元有限，哪裡救得這許許多多。顧得住自己就是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
如果這八大武帝率領的數百群雄追殺一人，還被一人逃得生去，那就實是太丟人現眼了。
河流卻有一些難上的所在，小東西不得不銜住繩子，先跑回岸上，再是拚命的往前奔跑拖住木排往坎坷的上游拽去。如此忠心護主的一幕，分外凄涼，分外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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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了三天三夜，紀小墨到底孤單，始終未能尋得，才是怏怏遠遁：
「嘿嘿，我居然還沒死，當真僥倖。」左無舟急促喘息，感應到神智越來越是
臨瀑觀望一番，恰在這一瞬，一道身影瞬爆，一道紫虹掠空：「談怒，我奉命取你性命！」
河流繼續平靜，像幾萬年來一樣繼續奔流。從天觀望下來，赫然見河心有點金黃色。
一眨眼，這具屍順著洪水奔騰遠去。
……
……
冬宗之事上，他也承認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當引以為誡。
一人一刀一拳，憑仗以行走天下。
實是他們所見，太觸目驚心了。一道刀傷，砍入右臂骨中，差一點就把右臂砍沒了。腿上一道箭傷，流膿不已。周身上下乍一數，竟有不下數十道，多處致命傷。
從沒有什麼能打垮他，即使是死亡。
在如此近距離，談怒一點準備都沒有，倉促動手。紫虹轟然炸過他的身體，談怒狂灑鮮血，盛怒一擊，轟得瀑布倒流九天！
「我這一次算是死過一次了，嘗過滋味了。往後，算是白揀了一輩子。」他樂觀的笑了。
天地玄黃我是第一
這一方向的攔截者，正是冬宗及其請來的炎宗和鳳尾宗強者。
……
紀小墨怕亦是想不到，她這一擊，竟為左無舟爭取得多了一些時間！
連日烈日暴晒，令黑衣青年的傷口都開始腐爛流膿，深見白骨，實是可怖之極。
……
「我不要平平安安舒舒坦坦的日子，如果如此庸碌一生，我寧可轟轟烈烈的死去。熱床熱食固然很好，號令天下固然很威風，卻絕非我所願。我不要在安逸中消磨鬥志，不要在蜜糖中失去意志。」
「睡吧，好好的睡一覺，就可以過好日子了。」
「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著，我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沒做，我還有許多仇沒報，我還有魂道沒有走完！」傷痛像怒浪，一波波的衝擊他的意志，令他意識逐漸恍惚。
那是一條金黃色的狗，口銜住一條繩子。繩子系在一條門板大小的小木排上（左無舟事前準備的），木排上，一個黑衣青年面無血色的昏睡不起。
群雄忽然誕起一念：「縱是他敗亡了，縱是我們贏了這一戰，真正的勝者卻才是他。」
橫刀立馬誰獨立
他倚在不大的甬道中，靜靜的，漸漸闔目！
河壩中有木，許許多多的巨木！
群雄躁動怒嘯：「攔住他，不要給他逃走了！」
正是：
莫問天下誰豪氣
漫說群雄，即是流東城等武帝，都不由鬆了那條繃緊的神經：「是啊，他終於死了。」
乘管事喃喃自語：「如此忠犬，倒也難得一
「我等的就是你親自撞過來，讓我取了你的狗命，為我哥哥報仇！」
「想走，沒這麼容易。」
這把柔和的聲線充滿蠱惑：「你想一想，你辛苦練得一身修為，不就是為了過好日子嗎。你看，你有好日子過了。舒服的每天睡熱床，每天吃熱食，有人做你的下人，號令天下，多好呀。」
「把屍體撈回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流東城惡狠狠的下令。
話音未落，眾人皆是一眼看見，一條黑衣浮屍在河浪中時隱時現，以極快速度被沖往下游：「是他！」
左無舟即將沉沉入睡，再也不會醒來的時候，他忽有感應，頓清醒了幾分，心神一聚一凜：「不對！那不是我要的。」
如是不來報仇，冬宗這些餘孽活一生都未必有問題。將來甚至可能得到他的補償。但既然前來報仇，那就變做了敵人。
頓教群雄失色，頓教天地動容。
河面一支船隊，頗是威武浩然。
「是了，該是時候知會夜叉了。」左無舟忽攸的精神一振，一聲直破長空的龍吟之嘯。
心中有一個聲音柔和的在呼喚：「睡吧，好好的睡一覺。你這麼幾年了，總是這麼勤奮，總是這麼拚命，早就累了，身累了，心也累了。」
……
睥睨天下斜指天際
縱酒踏歌向天欺
……
小東西忠心耿耿的護在左無舟身邊，吐舌頭舔舔乘管事，眼中竟有一絲感激之色！
左無舟強自忍住痛楚，鑽入自己挖出來的山道，沿途逆流往上遊行去。愈是行走，愈是氣喘，腳步愈是沉重。
縱是意志再堅定，在幾欲徹底喪失意識的時候。那薄弱負面情緒，仍是如山洪傾泄一樣爆發出來，幾欲令他墮入萬劫不復。
「我是冬宗谷有德，今日必殺你為本宗報仇血恨！」
我若起子誰敢對奕
流東城心有不安，總有一些上上下下，不著天際的滋味：「那個人，真的會這麼死了？真的是那種自殺的人？」
谷有德宛如紙片一樣被活活撕裂了，王大君癲狂的一刀斬在胸前，幾乎將右臂都斬掉了一半。左無舟一口鮮血噴將出來的時候，王大君卻被一招「翻天印」轟成肉泥。
「來了，他來了！」王大君怨毒狂笑：「今日終於可以報仇了！」
過去一眼，乘管事毛骨悚然，差一點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蒼白，顫著手試試鼻息：「他還活著。」
談怒皺眉，隱隱聽到一聲，顏色一變：「那是什麼聲音！」
「那你就速速休息，此地安全，保證無人能發現你。來吧，睡吧，我會照看好你的。」
船工們一
乘管事差一點一口氣沒喘過來，嗆了半天。早有船工往外望去，驚奇大呼：「乘管事，你看，有狗，一條好漂亮的狗，牽住一條小木排。」
……
「我要魂道，無窮無盡的魂道在等著我探索，我怎能為這些虛無迷惑的萬物而駐留。縱有再美好的萬物，也阻擋不住我進取之心，我怎可動搖心志。」
一闕雲翳風乍起
一邊往山上做最後的，絕無保留的衝刺。一邊暢懷狂笑：「你們想殺我，我偏不讓你們如願，哈哈哈！」
夜叉和蕭輕塵互看一眼，充滿決絕的躍入半空，施展以畢生最強大的招式，往河面擊發！
「俗語禍害遺千年，我就不信你真的這麼死了。」紀小墨氣得直磨牙：「你到底在哪裡，被水衝到哪裡去了？」
「可是。」左無舟想反駁。
「有一天，我會從地獄回來，親手拖住你們一道下地獄，陪我走完九幽黃泉之路。」
流東城大怒，人在天空搖來晃去飛行，巨浪在腳下奔流：「人呢？他人在哪裡！」
……
……
脆脆的聲線，靜靜的漂浮。有些暴雨後的鳥語花香，一道彩虹升起。
「身為人子，不圖報父母恩，竟想坐視父母燃盡壽元。豈是我堂堂男兒輩所為，豈是人子所為，禽獸尚且念父母之愛。分明禽獸不如。」
當他躍在最高點，時間似凝住了，渾然是天地間獨剩他一人的氣勢，暢聲放懷狂笑，如流星般往山的背面墜落下去。
令左無舟銘記在心的是，談怒在這一時，竟是頓了一頓，並未向他出手。正是這一緩，令他得以成功突破。
站在山之巔，卻猶如站在天之巔，勢可凌天。
這條身影再一次爆發令人吃驚的速度，呼嘯墜入瀑布深淵！
「我會回來！」一語鏗鏘如戰音，從來始終如一，儼然那絕無熄滅的鬥志，儼然逆流而上的拼搏。
「只差一些了，只差一些了。」左無舟凝視著唯一的生機，燃燒起那從來不屈的鬥志：「不論何時何地，我都絕不能放棄。」
「嗷喝！」
夜叉和蕭輕塵辛苦了半天，才堆積起來的臨時堤壩，轟然一聲炸了，崩塌了。
小東西倒是聰明，知道如何去做。銜住繩子，拚命逆流而上，游得是急促吐舌頭不已。
「藏龍魄」瞬時發動，鑽入挖好的山窟窿，沿途飛滑往下。
……
如此一擊，實是突然到極點。談怒一傷，旁人如何還有心思再來搜索！
一闕江山煙雨彌
萬里江山一步棋
左無舟重又凝住鋼鐵意志，精神大振：「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