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尋好夢，夢難成，郎心如鐵
「那很好，恭喜。」左無舟轉過身來，欲看向紀小墨。
「那個人，必須是完美的，一定是完美的。」
君忘輕聲一嘆，悠悠嚮往那八百年前大英雄大豪傑輩出的年代。
不知為何，沿溪流漫步。君忘的身子始終與左無舟保持一定距離，恰恰是一個看似親近，卻實際上觸碰不到的距離。
君忘凄然，蟬露秋枝之態，苦楚不盡，戚戚難言，低聲吟來：「尋好夢，夢難成。有誰知我此時情，枕前淚共階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
「是了，君忘一直想知曉，你的年紀，可否滿足君忘的好奇心。」君忘顏色羞然，淺語吟轉：「當年你是武尊，如今是武帝，你的年紀，君忘真的很想知曉。」
半晌，蘇黃才小心翼翼，輕言輕語，生怕驚擾她：「小姐，我就說一句，你別見怪。」
君忘察知左無舟黑著臉，竟流露一絲忐忑：「你不高興？」
可魂修士和妖修士，看似一樣，其實是不同的種族，走的道路又是截然不同。妖修士每一次侵入魂修界，那都是不死不休的征戰，所到之處，從來不會留下任何的活人。
原來，他們不知不覺總是坐的很近很近，卻才有了這等巧合。
……
漫步在小溪流旁，自有一絲絲沁人心脾的涼爽。
「不妨通過君忘，來知會聶問等人，請他們速速離去，便於我除掉這些欲殺我的人。」
「小姐，你真真真的歡喜的人似乎，已經不少了。」蘇黃忐忑不安的道來這一句，其實他不懂，沒人懂得君忘是如何想的。
左無舟果決甩臂：「慢！」
君忘心中知道，誰真誰假。以往許多人的冷漠，是假冷漠。左無舟的淡然，是真淡然。
君忘在無數錯愕無比的目光中，飛掠回去。一入得屋中，就輕聲撫枕凄鳴，孤自凄切難當。一時，淚兒如同迸裂了似的，怎的是如此苦楚啊。
「君忘只想知曉，君忘與你年歲是否相襯。」君忘笑靨如花。
並非君忘大驚小怪，絕大多數時候，武帝都應當是知曉的。
雖說是江湖兒女，不該矯情做作。上次還無意親到臉，也不過是若無其事了。
原以為一見鍾情，再見必能深情。奈何，君忘此番卻是看錯了自身的魅力，卻也看錯了左無舟的心志。
君忘真真真的歡喜過的人，果真是不少。蘇黃心中惋惜：「可憐那些被小姐喜歡過的，卻連小姐的肌膚都沒有觸到過。然後，就沒了。」
不知不覺，天邊，一輪紅日緩慢而喜
「我來問你，妖修士是什麼。」左無舟實是吃不消君忘的做派，轉移話題做得甚是明顯：「莫要欺瞞我，你知我看到了。」
左無舟沉吟，念及宮憑與穆龍青，殺心大動：「我與這二人往日是無什麼仇恨，奈何他們欲待要殺我，我豈能留他們活下來。」
「當然不是，小姐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最完美的女子。人人喜愛都還來不及呢。」蘇黃極力堆笑。
君忘理都沒理藥膏，一雙美目淚光盈盈：「蘇黃，你說我是不是很惹人討厭。」
莫說旁的，單是此刻，只一眼看著君忘的凄切神情，心都能碎作九十九瓣。
……
歷年曆代，魂修界和妖修界爆發過無數次的戰爭。最近的一次，正是八百年前的妖魂大戰，席捲了「法魂天」和「真魂天」，傾巢而出，幾經艱難才終於打退了妖修士。
她想：「他到底在想些什麼，總不是要一直這樣吧。」
卻也難言其中滋味。
一是黑衣，一是白衣。一道並列在丘陵，遙觀夜幕下的天地。當真如詩如畫一樣。
八百年前妖修士以無數聖魂級首領為首，率領入侵，魂修界以魂武聖為首迎戰，打得天地無光。星辰隕落。
君忘痴然，含淚凄然：「這卻是為何，莫非君忘還不夠好。」
魂修士是獵殺攝取魂魄，以定魂魄。而妖修士，卻是活生生的與魂獸之魂融合，共用魂魄，人與獸即可合二為一，也可分離。此，稱之為妖化。
妖修士要想大舉侵襲魂修界，往往也並不容易。因為魂修界和妖修界的通道，甚難開啟。再者，魂修士也並非吃乾飯，總是有防備手段的。
一個說：「其實無甚大事，一個意外罷了。」
如是總嚴陣以待，反才是著緊情感之事。如今的態度，才是證明左無舟已然杜絕了男女情愛。
這天下眾生碌碌，何其之多。多少人一見君忘，即是意亂情迷，情意綿綿無盡期。
君忘微笑，如春風：「你怎會如此，還受了傷。」
「八百年的妖魂大戰，我們魂修界死傷無數，漫說武宗，就是武聖都隕落許多。」
情真？情假？
君忘淺淡一笑：「不妨說說。」
……
君忘晶瑩之淚，頓作崩裂，滑溜溜于慘白得幾欲透明的肌膚上，好不凄涼，好不苦楚。實是難以使人相信，竟有這等男兒拒絕了這樣一位絕代女子的情意。
一見鍾情，再見絕情
第一縷晨曦灑將過來，蛋黃般的輝色灑在二人身上。映得二人沐浴在初昇陽光中，灼灼其華，璀璨絕倫，佗佗之美。直是那等砰然之感。
君忘嫣然笑：「交由我來替你辦，可否。總歸不教你吃了虧就是。」
……
「我，要走了。」
不比當日突兀的第一次了，這次左無舟的適應力好要多了。只是驚得額上浸出一排細密的汗，定神凝著這如飛仙般的女子，只得一念：「她瘋了。」
蘇黃是壯了膽才入得來，心都在滴血，有心安慰，卻不知怎麼開始，只得輕言：「小姐，你怎的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我就是舍了這條命，也必為你報仇。」
重新得以補課，左無舟如饑似渴的汲取每一個知識，認真專註的模樣，委實流露一絲獨然的男兒魅力。
在如此的容顏和嬌羞下，換做一人，怕是一身秘密都是毫不猶豫的抖落出來。奈何，君忘此番遇到的是左無舟，一個郎心如鐵的男子。
難說為何，許是因為初次相見的貿然，許是因為旁的。君忘越是歡喜，越是真情流露，含情脈脈，左無舟就愈是鬱郁不快。
妖修士的存在，絕非一個多麼大的秘密。再大的秘密，妖修士歷代無數次侵入魂修界，都已變成了大路貨。但教是修為有成的魂修士，大抵都知曉。
這許許多多的人，自有千奇百怪的法子。有心高氣傲的，有自信滿滿的，有怯怯懦懦的，有深情款款的，自也有冷冷漠漠的。
……
左無舟好險沒翻白眼，君忘輕撫胸膛，桃腮紅暈：「卻是沒什麼比你來尋我，更加重要了。」
他想：「她怎的不主動一點的退半步呢，那就省得互相尷尬了。」
駐足不前，氣如山嶽，巍然不動。
五行界和五大界有差別，但差別都是地域差別產生，可說是同文同種。
這一番情，百世輪迴也罷，眾里尋它千百度也罷，總歸是被冷漠的一席話澆中，好不冰涼。如風中殘燭，奄奄一息，搖搖欲墜。
生平假意冷冷對待她的，其實不少。可如此真真淡然，如此真真果決拒絕的，卻是第一個。
斗無雙是完美的，也許。
這正是妖魂大戰，動輒席捲全魂修界的，不死不休的妖魂大戰。
左無舟皺眉不快，語音低沉：「那些瘋話，我不信，也不喜。你是你，我歸我，一件是一件，一碼
被君忘歡喜過的男子，幾乎全死光了，僥倖活下來的，也都成了殘廢甚至廢人。這樣的喜歡，怕是沒有多少人敢嘗試了。
孰難料啊。
君忘那雙美目泛著紅腫，蘇黃心都疼了，急忙取了藥膏擺在桌上——非是他不想親自遞給君忘，實在是君忘有潔癖。
溪流，一朵殘碎凋謝的牡丹花漂流而下，瓣瓣如心。妾有心，郎無意，正是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左無舟和紀小墨互相驚動，終是不動聲色的收回臉來。
面貼面，唇貼唇。二人都感到彼此臉上急速升溫，一時儼然火焰燃燒般，架住二人在火上烤，烤得渾身不自在，坐立難安。
細細數說來，歷年曆代實是有無數驚心動魄的故事，有無數悲壯慘烈的往事。
君忘心中復又誕起心中唯一執念：「眾生碌碌，只得一人是我的唯一，只得一人是唯一襯得上我的。」
總之，妖修界是魂修界的夙敵死敵，一旦相見，那就是你死我活，絕沒有第三條道路。
「你的意中人是誰，夫君是誰，前世修來，今生偶得。都與我絕不相干。」
「不論你言辭再美，再動人，也是無動我心。不論你容顏多美，不過是表象皮囊，我更不為之所動。不論你修為出身多麼了得，你歸你，我是我。」
「左無舟和斗無雙不一樣。」君忘舒顏，有堅毅之色：「我就是喜歡他，我不放棄。」
左無舟娓娓道來大概經過，君忘微驚：「穆龍青的眼，是你……」
蘇黃不懂，但他忍不住安慰：「小姐，那左無舟不知好歹就由他。你還有斗無雙。」
一個說：「約莫是你我孤獨相伴，一時孤寂難奈的緣故。」
……
莫說武帝，就是武聖，都有許多在戰場上隕去。其中最耀眼的英雄之一，就是身為散修的魂武聖斗天王，以一己之力大斗八大妖聖，逆轉一地戰場事態。
一邊洗滌傷口，左無舟一邊淡笑：「好，恭喜你。」微一皺眉：「你不過武帝，去真魂天怕是寸步難行啊。」
君忘聲如黃鶯，喜悅而旋舞，聲翱九天：「你知道嗎，君忘很歡喜，歡喜得快要炸了。」
妖修界與魂修界可稱之為夙敵，每一次都是你死我活的戰爭。
「經過乘輕舞之事，如是我還為情所困，就是……紀小墨的口頭禪，白痴了。」左無舟失笑，以極為輕鬆的心情來面對，如此才是正理，最平常心。
……
紀小墨忽的心底煩躁起來
「無礙，無垠會能照料我。」紀小墨緩緩磨牙，吱吱作響。
或許，初見的一幕，已把左無舟驚住了。
君忘淚花朦朦，蘇黃怎懂她的心思。
誰栽培弟子，都不是栽培來送給君忘喜歡，然後去死。就這，不知為天君宗惹來多少麻煩。
蘇黃啞口無言！
今生今世的唯一，千生百世的唯一，看起來是甚美，是否當真如此，那就不好說了。
天色微蒙，一道黑影迅疾而現。左無舟不為所動，看了一眼水潭：「你來了，你是對的。我果真下意識喜歡在有水的地方。」
「姑且不論你是否真的。」左無舟一字一句，堅決鏗鏘：「但我，從未為你動心，往後也絕不。今生今世，我只屬魂道。」
「小姐或許還不知，真魂天但凡知道小姐的人，無不避之如蛇蝎，口稱妖孽。」蘇黃無言以對，喜歡一個死一個，誰敢。這話他只在肚裏說，不敢說出來。
君忘舒顏：「我來替你說合說合，你如此得罪卓一宗和源沙宗，也非好事。不如，我替你設法，解決此事。」
一言概之，左無舟信不過君忘，年紀這等秘密，怎可能告知一個他信不過的人。
聞言，君忘眼波微動，淌出數絲吃驚：「君忘一番真心，莫非你就真的如此信不過君忘。」
二人不知所措，竟自互相僵住，半時都沒有分開。
「憑我如今的本領，欲殺他們，卻是甚難了。許是，只有一個法子。」左無舟不動聲色：「那法子卻有些容易波及無辜，我眼下欲要回城，卻是不太可能了。」
紀小墨大步走來，坐在水潭旁的斑斑大石上，從此小半山望去，視野遼闊，正可遙觀日出之景。紀小墨就怔怔凝住天邊，那破曉時分的光彩漸漸升起。
這塊彩玉雖是寶物，卻也絕無可能換來他的妥協，或者留給君忘哪怕一絲念想。
君忘怎是看不出，左無舟那一席話，絕計是發自肺腑，並非詐做冷冷冷漠漠狀來撩動她。左無舟不是冷漠，是淡然，直當不存在此事。淡然是裝不來的，比冷漠還要殘酷絕情。
當年天君宗，更有一位武聖身陷重圍，施展以獨門魄，自爆與敵同歸於盡。
「他們，總歸是要給天君宗一些面子的。」
……
言辭如刀，句句撕心裂肺，字字冷酷絞心。
左無舟將所知的消息，娓娓道來。君忘眼波流轉之際，正是那光彩無限之時，凝住他，心中歡喜：「你是為我來的，我，我很歡喜。」
沿溪流往下游，一道匯
「蘇黃，你不懂的。」
可左無舟和紀小墨卻仍覺難堪得緊，難以做得若無其事了。男女授受不親的古語，誰都是知曉的。
「我來找你的。」左無舟頓住，淡淡幽香引人心動，他斂住心神：「我曾聽得源沙宗的人如此說過。」
左無舟盤膝修鍊，悉心養傷，君忘的事已然被拋到腦後了。不過是一時想起，哎呀一聲：「倒是忘了將這塊玉送還給她。」
左無舟鐵心巍然，古井不波，墨色雙目凝去：「君忘，你若情願，你我可做得朋友。但那些情來愛去的瘋話，往後就莫要再提了。」
孤零零的語音戚戚然，卻又冷冰冰：「去真魂天。」
男子英武桀驁，女子風華絕代。
……
君忘豈能察覺不到，目光微黯，若是旁人，如何能克制。偏生左無舟經過乘輕舞之事，已是郎心如鐵了。
妖修士與魂修士的修鍊之道，有相當大的偏差，妖修士自有一個生存之地，稱之為妖修界，妖修士自幼就與魂獸混跡。
好在君忘歡喜過的人雖不少，卻從來不是隨便喜歡。往往，她喜歡的，幾乎都是最優秀的人。可惜，死的也是最優秀的。
就是如此突然，如此巧合的。兩張臉貼在一起，四片唇貼在一塊，溫溫熱熱，軟軟綿綿。
「君忘，多謝你。」左無舟頜首致謝，這些於他而言，實是很重要的知識。
「我千百世輪迴，只為等來這一份情，這一個人。必須是完美的，一定是完美的。」
……
君忘微驚：「你身為武帝，竟不知妖修士？」
左無舟眼波不動，似不受影響，徐徐淡道：「你勿須知曉。」
她蔥玉的指尖點點，左無舟失笑，抬手過來。眼看要觸及君忘的指之時，君忘看似漫不經心的揚手，恰恰躲掉與左無舟的手。
妖修士不過是簡稱，應當是妖魂修士才對。已是無人說得清妖魂修士的來歷和恩怨由來了。
這等滋味，卻也，卻也……甚是奇妙。
……
「那他，無舟，無舟他為何棄我如敝屣，不聞不顧。」君忘輕聲啜泣，美目泛著疑惑：「我歡喜他，莫非有錯。我是真真的歡喜他。」
左無舟倒沒絲毫的察覺，自然而然的拍拍血斑，失笑，暗含一絲冷光：「不過是一次戰鬥。」
豈不教人心碎，豈不教人凄切。肝腸寸斷。
「解決？我的法子，就是殺了他們。」左無舟淡漠：「或是，他們殺了我。」
「還有，小姐你真真真的歡喜過的人，幾乎全部都死了。」蘇黃苦笑，此是極重要。